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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8章 【神人黄楚九】

    “叔,这次大哥太涨面了,你可不知道,现场来的都是什么人,那家伙花旗的老板都来了……我大哥一下子喊出300万的那一刻,现场鸦雀无声,都傻了!”

    高鑫宝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弟,卖力的吹嘘杜月笙的丰功伟绩。当然,就黄金荣的鸡贼心思,这还骗不了这只老狐狸。

    斟酌着是否要当面点拨一下杜月笙的黄金荣,心中有点举棋不定。

    就连他都知道花旗的老板压根就不再上海,至于是谁,他肯定说不上来。可要说劳伦斯是花旗老板,这话别人敢说,劳伦斯也不敢认啊!

    “会不会太张扬了?”

    “出去!”杜月笙满身起鸡皮疙瘩,对高鑫宝吼道,说实在话,他在拍卖会上确实是丢人了,而根本就不是高鑫宝说的那样,整个拍卖会的买家都被他给吓傻了。主要是,黄金荣的脸上带着怒气,杜月笙虽然不清楚黄老板为什么生气,但要是让高鑫宝继续插科打诨,肯定要遭殃。

    300万?

    确实是一笔不小的钱,可在有些人的眼里,不过是一笔动用起来有点好难度的数字而已。这一点,杜月笙心知肚明,在场的有不少银行家,甚至是跺跺脚上海滩都要震动的大人物。就比如说席家,汇丰银行几乎所有投资都是经过席家人的手。

    当年大清国修铁路,四五千万都随随便便地拿出来了,还会在乎他300万?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了杜月笙和黄金荣,原本撑着没有表现出一丝气馁的杜月笙也有点懊悔道:“叔,我给你丢人了!”

    黄金荣一愣,随后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玩味,杜月笙的成长速度太快了,这是一个年轻人不错,但却是一个隐藏的很好的年轻人,至少黄金荣自问自己是没有如同杜月笙这份隐忍的能力的,至少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绝对没有。

    “说说!”

    “这次参加拍卖会,其他的不说,大部分的拍品价值都不大,反倒是争夺很激烈,让人感觉……感觉……像是托。可依我看,却不像是托。”杜月笙说出自己的疑问,上海滩的托有的是,可能够参加大达轮船公司的人,让他们去当托,确实是不太可能。

    黄金荣忙不迭的摇头道:“要说上海滩,黄楚九找托,我相信,这老混蛋,尽是些投机倒把的勾当……可是王督军?他需要找吗?”

    就像是劳伦斯,他作为花旗银行远东地区的总经理。但在拍卖会上,连一次有效的竞价都没有,扮演的角色更像是嘉宾的角色。

    黄金荣思索了一会儿,老谋深算的脸上,波澜不惊。上海滩上最善于用托的,是黄楚九,而不是王学谦。前者是卖假药的,不用托不行;后者,满世界都是想要去巴结的对象,根本就不需要用托来给自己涨脸,这是根本的区别。

    至于黄楚九?

    黄金荣可是恨地牙痒痒,不仅是上海滩,民国的帮派人物大佬基本上都是戏迷。黄金荣拥有上海滩最豪华的戏院之一——共舞台。可共舞台是租了大世界的房子。于是两人就有了往来。一贯强势的黄金荣遇到了一个不好说话的房东,作为租客,他有苦难言。

    黄楚九也不知道怎么就失心疯了,竟然敢管黄金荣要涨房租,太欺负人了!

    这话说出去,谁也不相信,可黄楚九就是敢。

    把黄金荣气地想杀人,恨不得将这老小子绑了装麻袋,沉在黄浦江里。可让他也无奈的是,黄楚九虽说是卖假药起家的,他那个中法大药房的拳头产品‘艾罗补脑汁’在民国20多个城市畅销,每年光投放的广告就达百万之巨。后世的‘脑白金’什么的,在黄楚九的面前简直弱爆了,那是华夏保健品的祖师爷好不好,还敢叫板?

    而‘艾罗补脑汁’的成分,说出来吓人一跳,咳嗽糖浆。却卖出了‘神仙药’的天价,简直就是黑心商人的代表。

    不过,这些在黄楚九的传奇人生之中已经算是过去式了,他正在和小鬼子打官司,从上海开始打,一路准备闹腾到总统哪儿……总之就一句话,闹的越大越好。

    这也是黄金荣生气的原因,就黄楚九要钱不要命的架势,逮谁都想咬一口的疯样子,他简直就是个良民。

    至于黄楚九为什么要涨共舞台的房租,很好理解,作为民国跨行最多的资本家。黄楚九本着挣钱的买卖都是好买卖的原则,四处撒欢,看到什么挣钱就投资什么。民国最早的电影公司之一,中华电影公司就是他的产业,而戏院方面,他也拥有一家上海滩响当当的大戏院,新新戏院。规模一点不比共舞台小,而且也在繁华的三马路上,就是后世的天蟾大舞台。

    有句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

    黄楚九的冤家几乎遍地走,他估计也看中了共舞台的生意,依托大世界,共舞台的火爆场面可要比新新戏院好的多,上座率也高。加上共舞台的房子捏在黄楚九的手里,他要是不挤兑一下黄鸡荣,他就不是黄楚九。至于说,他怕不怕流氓头子?

    别傻了,他连鬼子兜里的钱都惦记,还怕一老混混?

    说起黄楚九,黄金荣说不恨那肯定是假的,黄楚九名下的大世界娱乐城的地皮不是他的,上海滩的闻人都知道。大马路上的地皮,十有七八都属于一个人,哈同。大世界也不例外,哈同的产业,租给黄楚九三十年。这才几年的功夫,大世界已经成了远东第一娱乐城,一毛钱一张的门票,一年竟然营收一百多万,这已经不能用火爆来形容了。

    想要挤兑黄楚九,黄金荣除了威胁的手段,几乎找不到任何其他的打击手段。只不过,黄楚九属于一贴老膏药,压根就不怕这一套。想当年,他孤身一人来上海滩闯荡,开始就在城隍庙卖膏药,江湖上的事他门清,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影响力和名气,黄金荣只有受气被挤兑的份。这场争斗属于老骗子遇到了老混蛋,谁也得不了好的局面。

    至于找哈同出面?

    黄金荣很受伤,那老泼皮看不起他……这让他很委屈。

    上海滩能入哈同眼的人不少,但其中绝对没有黄金荣。远东第一首富,这可不是吹的。

    至于黄楚九和鬼子的官司,问题其实出在黄楚九的身上,在民国时期,鬼子有一款药物非常神奇,效果杠杠的,叫‘仁丹’。盛夏消暑佳品,对中暑,暑热等有很好的疗效。在民国城乡都有很高的知名度,小胡子的招贴画像小广告似的,弄得满世界都是。这让黄楚九看到了商机,他在古医书里找到了一个效果相似的方剂‘诸葛行军散’。

    按理说,依照方子的名称,就算是搓成药丸卖,叫‘诸葛丹’、‘行军丹’才能显示出药方的效果。可黄楚九多奸猾的人啊!

    他小眼珠子这么一瞄,说是看不惯日本东亚公司的小广告是一说,可心里却打着另外的算盘。这小鬼子的招贴画弄得到处都是,新药如果叫‘行军丹’、‘诸葛丹’估计打擂台的时候干不过日本人。

    反正,‘仁丹’已经被大家都认可了效果,干脆也别叫什么‘行军丹’了,就叫‘人丹’。差一个字,可要是在不识字的老百姓眼中,都是一个药,效果一样神奇。这样,连广告的钱都不用出,小鬼子就给买单了,新药一经推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市场的认可。反而将鬼子的‘仁丹’快要挤兑出市场了。

    这下子,东亚公司的鬼子气地脑门都绿了,先用外交途径,试图用政府来压黄楚九。

    别以为黄楚九会害怕,这位爷高兴的差点在家里唱大戏。想要出名,怎么办?

    打官司。

    想要举国皆知,怎么办?

    和洋人打官司。

    这是小鬼子送上门的机会,可算是逮着了机会,黄楚九能放过?

    只要新闻足够火爆,造成社会热点,就能长期霸占报纸的头条。这位江湖游医出身的大老板,打从‘人丹’推出市场就想到了这一步,主要够轰动,就能产生足够的社会效应。官司必须要打,不打,他黄楚九还不乐意了。

    黄楚九就一个心思,求求你,告我吧!

    只要造成社会轰动效应,他的‘人丹’就能长期霸占民国各大报纸的头条,比打广告的效果都好,还便宜。请律师,要请就请最好的,上海滩最牛叉的洋人律师,差一点的黄楚九怕丢不起这个人。至少十来万的律师费在他眼里,比起上百万的广告费,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小鬼子要是知道黄楚九竟然打了这样的小算盘,一准要哭晕在茅房。

    还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了?

    不仅如此,黄楚九还爆料小鬼子还去威胁他和家人的安全。这下子,民国的报纸都疯了,争相报道这一猛料。加上鬼子在山东赖着不走,激起了无数国人的反帝热情。一个受迫害,却百折不饶的民族资本家赫然出现在了公众面前,一时间,黄楚九赫然成了反帝先锋,民族脊梁的大英雄……

    好吧,小鬼子本来没打算去威胁黄楚九的安全,用政府施压是他们惯用的招数。可没想到他们很不幸的遇到了神一样的对手黄楚九,用最残酷的事实告诉鬼子,这些招数在爷们面前都是浮云,分分钟撒泡尿灭了你。

    这时候小鬼子就是想要生吞了黄楚九,也不敢下手了。因为黄楚九要是出任何意外,都是鬼子谋害的。

    黄金荣本来就被黄楚九要涨房租的事情弄得心火上窜,准备给他一点教训。可一瞅报纸,黄金荣也傻了,这家伙……貌似自己真惹不起。眼下黄楚九和鬼子势同水火,要是黄金荣一脑袋扎下去,让手下的徒子徒孙去给黄楚九一点教训,按照黄楚九不嫌事大的尿性,绝对会往黄金荣身上泼粪,民国第一大汉奸的名声肯定逃不了。

    黄金荣说白了,就是街面上混迹的人物,真要是按上了一个大汉奸的名头,他也觉得亏得慌。再说了,街面上混迹的人,可以不要脸,但是对于名声,尤其是汉奸之类的名声还是很看重的。万万不敢湿了鞋子,丢先人的脸。

    黄金荣属于想卖国,都没多大机会的一撮人,怎么肯给黄楚九机会往身上泼污水?

    想来想去,咬碎了钢牙,往肚里咽,只能忍了。

    这不,黄楚九派来收账的人刚刚从金廷荪的办公室离开,黄金荣还没等气喘过来,就又想起了黄楚九。他们虽说同姓‘黄’,是本家,但更是冤家。

    杜月笙知道这两位的矛盾,心中暗暗合计,不会是那个黄楚九又得罪了黄金荣吧?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黄楚九又找人来闹事了?”

    这话本来就足够心塞的,上海滩,黄金荣不招人去闹事,已经是烧高香了,没想到他也有怕的人,还敢时不时的来太岁头上动土,撩拨的黄金荣整天不太正常。这不,杜月笙一提起黄楚九,黄金荣就气地浑身发抖:“这老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整天和爷们过不去,我……我……我……走着瞧!”

    好吧,杜月笙真猜对了,黄金荣又一次被欺负了。

    欺负他的对象不是浙江督军,也不是江苏督军,更不是北洋高官,而是在上海滩卖假药起家的黄楚九。

    这话说出去,山海滩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可却真真发生了,黄金荣有苦说不出,有气没地撒的憋屈样子,要不是心脏功能太好,非得背过气去不可。

    连黄金荣都纳闷了,他自从有钱之后,修桥铺路也不少,救济灾民的事也做过。可为啥他就该顶风臭十里,而明明知道黄楚九是个骗子,最名声好的出奇?

    这等没天理的事,怎么会发生?

    黄楚九虽然卖假药,可也卖真药,只是疗效差强人意。硬是在上海滩,乃至整个民国闯荡出了一片天下。要是黄楚九再不要脸一点,给自己弄一块牌匾,找个机会敲锣打鼓送到家里去,上书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当代扁鹊’,估计也是有人相信的。

    同样是上报纸,黄楚九为什么做一个民族资本家,不畏强权的斗士形象出现。

    而黄金荣一旦上了报纸,这位心里就开始发虚,是不是事发了!

    这就是区别,一个好名声和差名声的差别。

    从黄公馆出来,杜月笙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他没有从黄金荣的口中得到实质的支持,至少表示一下,这笔钱一起分摊,算是三鑫公司的投资也好啊!

    总好过让他杜月笙背一屁股烂帐吧?

    可黄金荣硬是拉着他声讨了黄楚九的无耻行径,没有说哪怕一句和拍卖有关的话。这让杜月笙不禁怀疑起来,黄金荣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大达轮船公司上摔个大跟头,然后彻底控制他?

    要是黄金荣知道杜月笙心里的想法,那真是有冤无门伸的苦楚,他绝对是被黄楚九给气晕了,后来压根就没想起这茬来。

    杜月笙刚到家门口,却发现院子外停了一辆汽车,一个曾经让他气的牙痒痒的老家伙,优哉游哉的站在院子里,拨弄着他家里的花圃,太嚣张了……想起几天前的羞辱,高鑫宝攥着拳头就想要往前冲,被杜月笙提溜住了领子拽住了,同样心情很不爽的杜月笙,咬着后槽牙,阴深深的开口道:“先别动手,看他怎么说!”

    “对,看这老小子怎么说,要是爷们听得不乐意了,嘿嘿,这可是大哥的地盘,有他哭的时候。”高鑫宝冷笑道。(未完待续。)

第1229章 【强大的理由】

    杜月笙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当然不会看错那个在他家的院子里怡然自得的家伙,正是张謇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张家的大管家。

    此情此景,杜月笙有充足的理由让对方明白,在别人家的地盘,不要太嚣张。

    正当雄心万丈的杜月笙,准备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诉那个并不受欢迎的到访者的时候,对方很不恰巧的回头,视线看向了杜月笙。并没有想要巴结的迎面跑来,伸出早期期待万分的双手。而是温和的点了点头,仿佛两人是多年的邻居,只是没有深交的样子。

    咱们有这么熟吗?杜月笙气的轻慢的走到了对方的面前,正准备采取什么样的开口方式,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求让对方印象深刻,就想要找回当初受辱的尊严来。没想到对方却先开口了:“虽说,找你不知道是不是正确,但在我看来和你说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对方不按常理地捣乱,让杜月笙有点猝不及防。

    对方像是做了一件傻事,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样,自顾自的笑道:“我早该知道的,怎么可能呢?”

    在随后用一种无辜的,带着一种万分唐突,却没有任何愧疚的表情。就像是在旅店里走错了房间的客人,却将一切的责任丢给了旅店的服务员:“你当然理解……啧啧……怎么可能呢?在三年前,我陪我家老爷来过上海,在码头也好,街面也罢,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号……好了,不说这写东拉西扯的了,说一下我的来意。”

    就算是高鑫宝的脑袋很不好用,他也知道对方是看不起他,看不起他的身份,也不认同杜月笙能够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可以从一个一文不值的小人物一下子成长为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当然,呼风唤雨或许夸张了一些,但杜月笙并不像是一下子能够拿出几百万来,却好像并没有做过深思熟虑的样子来的人一样。更让对方在内心厌恶的是,杜月笙这么一个名声有瑕疵的人,竟然买下了张謇名下的大达轮船公司。

    几乎是同时开口,杜月笙问:“为什么这么说?”

    “本来你是轮船公司的新主人,有些话我说出来不太合适,也不想说。很显然你的出身和阅历让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从你身上看不到任何管理一家轮船公司的能力,当然……”张大管家看来一眼杜月笙身后的高鑫宝,之后才肯定道:“你也没有完全准备好接受一家轮船公司的人才储备,而你身边的人似乎都不擅长这方面的工作。”

    “你来的目的是羞辱我?”杜月笙却是怒了,他没有发现自己会被一个张謇家的下人如此看轻,就因为张謇是状元?可不要忘了,张謇是状元和他的管家任何关系都没有。这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羞辱自己,就算是个没脾气的泥人也会忍不住,何况是年轻气盛的杜月笙?

    “难道不是黄老板买下的轮船公司和面粉工厂?”

    “为什么会是他?”杜月笙气道。黄金荣并不喜欢做实业,这和他的性格有关,他喜欢来钱快,高回报的生意。而实业……和他以往的生意相比,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对方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开口道:“好吧,我就说我的来意。老爷让我来就说一句话,两家公司的人都不动,名单在名册上,如果你不用他们请告诉我,我家老爷好给这些下属找其他的出路。”

    看着上车前还有心思整理一下长衫下摆的老家伙,杜月笙有种恍如隔世的难受。

    这老头难道就不知道在上海滩,杜公馆对多少人来说都是龙潭虎**吗?难道这老头就不怕?

    “状元真这么牛气?”杜月笙像是自问。

    高鑫宝眼珠子转了一阵,恶狠狠地说道:“陈世美也是状元,不就被包龙图铡了?”

    对于手下不学无术的本性,杜月笙颇为无奈,丢下一句话,就神闷气去了:“有空的时候,多读读书!”

    杜月笙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别以为民国的青帮大佬都是那种目不识丁的主。很多人长相喜庆,但不代表人生就会灿烂。就像是上海滩的青帮,有读书人,甚至留学归来的学子。不过这些人更多的是服务于政治才加入了青帮,但并不说明青帮之内都是目不识丁的主。

    就算是黄金荣念过两三年私塾,可这位在外人眼中粗鄙无比的青帮大佬,却有一手小楷字足矣傲视大多数读书人。

    成功不容易,做恶人同样也不容易,尤其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厚一笔的那些人,都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杜月笙也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只不过这位的字实在拿不出手,但他养了不少的文人,尤其杨度这样的谋臣,当初可是袁世凯的谋主,耳濡目染之下,也感觉自己的人生似乎脱离了凡夫俗子的范畴。

    而张管家在交代了两句杜月笙之后,就回去给张謇复命。之所以不给杜月笙好脸色,并不是张謇刻意的嘱咐和刁难,而是作为张謇的心腹,对于张家产业被一个混混吞并之后的愤怒。尤其是对自家老爷还要培养起来的管理人才留给杜月笙,这很难让人理解。

    同时陪同张謇的还有王学谦,两人似乎正在闲谈。

    “老爷,话已经带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

    “是老爷。”相比王学谦在举止上的略微随意,张謇的身上的官威并没有随着他退出官场而减少,反而更加的浓郁了一些。好在今天他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脸上笑容就没有断过。

    气氛轻松,对张謇来说,一直压在身上的债务危机,一下子解决了。有了卖掉大达轮船公司和复兴面粉厂,一下子获得了350万的流动资金。原本这部分的资产拍卖的估价只有200左右。多出的150万,能够让资产重组的大生纱厂的资金更加的充裕一些。

    不过谈话之中,两人不约而同的谈到了眼下棉纺制品开始滞销的问题。

    这部分问题,大生纱厂非常严重,相比其他纱厂,大生纱厂因为无法购买最优质的棉花,在原料上就只能用次一等,或者最差的棉花来生产。原本技术上并没有优势,甚至还有一定劣势的大生牌洋布在市场受到了冷落。

    不过张謇却很轻松,毕竟仓库里的存货数量虽庞大,但如果降价销售的话,应该不难:“眼下大生纱厂的仓库里还有价值500万的库存棉布,按照现在的价格难以销售,但如果降价的话,这部分库存能够彻底解决大生纱厂的资金危机,还清所有的债务。加上先期投入的300万,只要原料足够,纱厂就能继续开工。”

    “降价?是质量上的问题?”王学谦最怕的就是民族品牌没有竞争力,尤其是在质量上。感情牌打多了,也不见得好用。

    做生意,尤其是工业品,最后选择的还是老百姓。如果因为质量太差,而没人买,不管管理多么先进,资本多么雄厚,最后还是会被市场淘汰。

    张謇投身实业近三十年,自然明白王学谦的担心,笑道:“质量上问题不是太大,毕竟纱厂的纺纱机,织布机都是仿造的日本丰田的机器,织出来的布匹的效果在原料同等的情况下,足矣和英日洋布媲美。唯一的问题是染料和原料。棉花用的差一点,不如东洋布耐久,染料的话就不是大生纱厂一家的问题了。”

    张謇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差不了多少,我这身长衫就是大生纱厂的布,穿了快一年了,还是挺耐穿的。可惜,眼下的国人宁愿相信价格同等的洋布,却不愿意相信国货。其实东洋布的质量也分等级,但只有内行人知道,丰田纺织的最好,技术最先进;东洋的次一等;东亚纺织的布匹从质量上来说,已经和国货同一水准了;可价格比国货略高一点,却销售状况良好。”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王学谦很想告诉张謇一个残酷的问题,就算是一百年后,这样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既然质量差距不大,就没必要降价。就算是降价也是促销式的降价,大量棉布进入市场之后的反应。关键问题还是销售环节,销路不畅,无法将产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利润……”王学谦想了想,随口问道:“有没有想过将这批质量尚可的库存贴牌销售。”

    “贴牌?”

    张謇经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感觉很新奇,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王学谦接下来说的话讲有违君子之道。

    王学谦解释道:“没错,就是贴牌。市面上什么牌子的洋布销售最好,东洋布,还是英国布?”

    “应该是日本东亚纺织株式会社的洋布,销量大,价格实惠。”虽说张謇这些年对大生纱厂关注不够,长期在燕京当官,但是说起面纱市场,还是张口就来的熟悉。

    “那么干脆将大生纱厂的库存全部换成东亚的牌子,然后往农村销售。也别这样了,今后纱厂生产的次品都用人家的牌子销售,反正出了问题找日本人,和大生纱厂无关。”王学谦觉得这是一条很不错的道路,民族工业想要崛起,硬打硬拼是死路一条。

    就和他脑子里****似的,抗战的时候,打的几次硬仗都是鸡蛋碰石头般的惨烈,战术上的僵化绝对是****最大的软肋。

    实业也是如此,日本想要本土完全工业化,就不得不考虑市场的问题。而日本企业获得国家的支持,其背后撑腰的是整个日本政府。而民国的工厂就算是王学谦站在后面撑腰,也是单薄的弱不禁风。

    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想要胜利,就要无所不用其极。

    走自己的山寨之路,让别人无处可走,才是战胜强大帝国主义的一条捷径。

    张謇豁开一张吃惊的大嘴,掉了几颗牙齿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可笑,可内心却非常不理解王学谦的作法,甚至反感,他本能的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别人都要捅刀子了,还将什么仁义,不仁义。再说了,面对日本的工业品倾销,不仅仅是纺织业,还有其他行业。要是硬碰硬的去比质量,比价格优势,本国资本就没有活路可走了。再说,银行给予的支持也是有限的,能和一个国家相比吗?听说日本的纺织业已经全部获得了日本政府的补贴,这样下去,民族资本就只能被挤出市场,最后全部倒闭,大生纱厂不是第一家,后面还有北洋纱厂、裕元纱厂、宝成纱厂……等到市面上都是东洋布的时候,就该日本人涨价了,最后吃亏的还是民国的老百姓。”就算是坑人,王学谦也说出了一个让张謇无法反驳的到来:“总之,我们现在让老百姓吃亏一点,将来等到纱厂的情况好了,环境对民族资本有利的时候,就会反哺同胞。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挣钱,而是利用有限的手段,将洋货驱逐出民国,振兴民国的实业。”

    “这样也行?”张謇脑子嗡嗡的,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信息,明知道王学谦说的绝对是错的,都是胡说八道,可内心却暖洋洋的,难道自己一开始错了?越想越不对劲:“子高,那面你为什么说将纱厂的存货卖给农村呢?”

    “首先,农村人口基数大,可是对布料的需求是一样的,只是销售环节比较零散,但是市场巨大,潜力巨大;其次,城市的人多鸡贼啊!要是真发现了质量和洋布之间的区别,一准要换货,甚至退货。可在乡风质朴的农村就不一样了,很多地方赶集一个月只有两次,想要退货也没出去……”王学谦的一脸奸商相,让张謇大为惊骇,眼前这家伙绝对是一祸害。

    卖假布?虽然质量上相差不大,但明明是自己工厂生产的产品,却要用日本纱厂的品牌,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投敌卖国’,感情上有点接受不了。最关键的是,张謇自己不想这么做,也做不出来:“老夫恐怕有点难度!”

    王学谦摆摆手道:“张前辈,我要先申明,大生纱厂生产的是民族品牌,大生纱厂是良心工厂,在有限的条件下,生产最优质的棉布。大生纱厂做的是生产,至于其他环节是经销商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铁匠生产刀剑,但杀人的不见得是铁匠。这世界上,坏人有很多,很不幸的是,被我们遇到了。再说了,等到东洋的牌子做坏掉了,我们也积累了经验和资金,拓展了销售渠道,技术上的提高就不是问题,民族品牌的春天就要来临了。”

    这个理由太强大,强大到让张謇竟然无法反驳。可他肯定知道,那个王学谦口中的‘坏人’,一定是他物色很久的专业人才。

    张謇有种晚节不保的无助,掉坑里了啊!

    而在燕京的东交民巷边上的一条胡同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盘坐在罗汉床上,盯着眼前一个壮年人,两人似乎都有种痕迹,笔直的后背和举止干练的动作,让人不免联系到一个职业,军人。不过稍年轻的男人刻意的学习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有种有样学样的孩子气。

    良久,老人爽朗的笑了起来:“松井君,你却是让人惊喜。”

    “谢谢将军阁下的赞誉!”中年轻男人躬身敬道。(未完待续。)

第1230章 【青木机关的新人】

    “很抱歉,临时抽调你从熟悉的哈尔滨来燕京。不过我这里需要人手,加上年纪大了,很多事有些力不从心,需要一个年轻人在身边帮忙,请你能够谅解其中的苦楚!”

    青木宣纯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就像是他开口说着请人谅解的话,但却是以命令的方式表达一样,不容对方反对。

    对此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表示理解,同时脸上有种荣幸地的激动。从日本军方来说,青木宣纯是日本高层对华战略绕不过去的大人物,他长期在民国生活,并受聘于民国政府,给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等人长期担任日本最高军事顾问。

    而这些不过是他在华履历中的一部分,他在华的活动甚至要从甲午战争左右的慈禧当政的时期说起。

    长期担任日本参谋本部对华政策的最高决策者。实际上,在民国范围内的日本特务机关都受他的管辖。包括在东北刚刚组建的哈尔滨特别任务机关,还是已经有些年头的奉天机关。

    日军是一个等级观念非常重的阶层,像是青木宣纯这样的实权派人物就算是一个很平常的邀请,部下都要看成是最高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一旦开口了,就是命令,命令,还是命令!

    “很乐意为您效劳,将军阁下。菊池将军也托我向您问好,并且很担心您的身体健康。您是帝国在华服务时间最长的将军,您的坚韧和耐力在帝**界为之敬仰,松井石根一直都是您最忠实的仰慕者。”

    坐在青木宣纯对面的正是在哈尔滨上任一年,正要调回国内的松井石根。哈尔滨特别任务机关的工作更多的是关注远东的局势,包括俄国海参崴方面的情报。当然无法绕过去的是东北当地的情报也很重要。

    松井石根相比他的那些同学是幸运的,他的晋升相比那些同时期的军官们相比,简直就是让人嫉妒地没有任何的耽搁,在去年他就已经晋升少将,在日本军界,大佐晋升少将是最后的一道坎,跨过去了,就前程似锦。

    就算是他已经是将军了,在日本特务界的鼻祖面前,还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只要青木宣纯愿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风凉话,就能将松井石根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虽然对于松井石根来说,他的军旅生涯还不过走了一半而已,晋升将军是踏入日本军队上层的一个标识符。中将军衔,出任师团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如果顺利一点,有教育长的背景,加上参谋总长的身份,他就可以担任陆军大臣,晋升大将。

    可青木宣纯宣存古稀之年,却不过是一个中将。

    比前途,青木宣纯肯定比不过面前的松井石根,但不要忘记了,日本军方,乃至整个内阁的对华战略都是围绕着青木宣纯来做的,而不是松井石根。眼前的松井石根不过是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距离翱翔天空还远得很。

    “菊池将军的身体还好吗?”

    “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前辈,目前负责关东军的参谋工作,但主要的是奉天机关的管理,还有担任张作霖身边的军事顾问,帮助东北培养军校学员,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但是……”松井石根话讲到一半的时候,好就有些停滞了,他不是那种自命天才的人,就算是有想法也不会坦露心迹。

    在七十多岁的青木宣纯,有着东亚人最普遍的年龄特性,比如白发、白眉、脸上沟壑般存在的皱纹,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错觉!

    可是在青木机关,出入青木公馆的人都知道,青木宣纯中将并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认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就算是撞地头破血流,也是如此。这种坚韧在日本军界都很少见。

    作为第一个提出东方战略的军事家,老牌特务,华夏通。他的远见甚至在甲午战争之前就已经开始初见峥嵘。对于华夏人来说,这个老家伙是毒蛇般潜伏在角落的特务,但在日本军界,是大正之后日本军界高层不得不仰慕的前辈高人。在大部分的日本中高级军官的眼里,青木宣纯开创了一个时代,一个日本军方的特殊习惯,参谋人员,尤其是高级参谋人员必须要有情报工作的履历。

    而这些参谋人员,将是日本陆军将军选拔的主要成员。

    “哈哈哈,你似乎对东北局势很不乐观。这种心态离开的话,一定会很难受吧!”青木宣纯笑道。

    松井石根配合的点头道:“确实如此。”

    “这很不好,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外行人才有的心态,并非是作为一个情报人员的工作心态……”

    “将军!”

    青木宣纯摆摆手道“听我说下去!普通的情报人员只需要观察,观察,再观察。他们不需要带着太多的主观分析和判断,这会给上司带来判断上的困扰。他们是收集者,并不是执行者,更不是决策者。而情报的管理人员,同样是以观察为主,但应该在上报情报的时候,书写自己的意见,这很重要,但同样不要带有太多的主观想法。要知道,参谋本部的那些家伙一直在本土,他们看不到任何本土之外的状况,过多的分析会给那些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的家伙的脑袋上来一棍子,他们会摸不着头脑。做到这些,才算是将你的工作做好了一半。”

    “那么另外一半呢?”松井石根很好奇,毕竟坐在他面前是一个日本情报界的传奇人物。

    “提出建议,是可行性建议,而不是单纯的意见,是一整套的方案实施可能。因为作为情报人员,他们是在军队之前的先遣人员,他们最清楚所处环境的变化,可能出现的变故,谋划的方案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当然,这些都是有先决条件的,在我看来,你有些方面还有点缺失。”青木宣纯不留情面地开口批评,在日本,到了将军这个层面,不再受到军界最严格的等级束缚,就算是大将对少将,很少会用措辞严厉的词语。

    如果是将军对佐官,很不幸,可能根本就不会用警告之类的,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躬身跪倒在青木宣纯面前,就像是仆从一样恭敬地跪倒:“请您一定不吝赐教!”

    “谈不上赐教,这是说说这些年的感悟。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你身上拥有太多的痕迹,第一眼让人看着你不像是一个华夏人,而是一个一板一眼的日本人,这很不好。”

    松井石根想过自己身上可能有很多不让青木宣纯喜欢的缺点,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忍不住开口道:“这不好吗?”

    “如果你是一个外交武馆,我恭喜你获得了成功,那是一个彰显帝**人风采的工作。而作为情报机关的人员,你应该淹没在民国的人群之中,在普通民国人的眼中,你可以是一个大学教授,洋行的职员,甚至是一个有钱的老板,但不应该是一个帝**人。因为作为情报人员,你甚至没有伪装就出门,会让人第一时间就关注你。”

    “多谢指教!”

    青木宣纯谈兴正浓,笑道:“还有呢!”

    松井石根端然正坐,一副聆听的模样,这让青木宣纯的眼神有点不悦,不过是一闪而过的一刹那,却落入了松井石根的眼里,他心中暗暗计较,该如何办?

    模仿?

    打定主意的松井石根刻意的打量起青木宣纯的表情,举止,甚至是一些普通的习惯,他愕然的发现他面前的青木宣纯宣存竟然和他曾经在东北打交道的民国高官没有什么区别。

    “受教了!”

    说完,松井石根一板一眼地模仿起青木宣纯的动作和神态,虽然还差强人意,但至少进步不小。这下青木宣纯才满意的点头道:“很好,你能如此好学我很欣慰,现在我对你更加期待了。”

    木屐声从打开的房门外传来,硬木在坚硬的鹅软石院子小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越来越近。

    跃入眼帘的是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子,端庄的脸上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柔,眼睛低垂,却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举止。这让松井石根很生气,青木宣纯正准备给他交代任务,却没想到意外闯入了一个女人。

    “滚下去,谁让你进来的!”

    松井石根心头有些发热,可是脸一下子沉下去了,坐在他的位置上,加上谈话的是青木宣纯,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机密,这么可能让一个不知身份的人突然靠近?

    “不要紧,西子你先下去。”

    放下了点心的女子颔首,嗓音如同春天的泉水一样清脆:“是的,父亲。”

    “哎,另小姐……”

    在日本,女人的地位就是那么一回事,很多人甚至会派自己的女儿来招待好朋友。比如孙大先生就在日本避难的时候,受到过这种‘招待’,给客人暖被窝这种事情,在日本父权社会的眼里,这和民国家庭朋友来了杀一只鸡的招待是一样的。

    松井石根没来由地有点期待,可是青木宣纯却不说了,反而说起了东北张作霖的事:“在民国,很多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就如刚才你说你担心东北的局势,更多的恐怕是东北军对日本顾问的态度吧?”

    “是的,这种转变是很突然的,也是很快的。自从张作霖开始筹备东北军的海军之后,就突然出现了。东北的高官不再非常积极的配合我们的工作,反而用一种拖延的工作态度来敷衍。”松井石根的根据就是基于他在哈尔滨的情报工作近期遇到的困难。

    “这很简单,是张作霖对我们的存在开始有了芥蒂,或者说是提防。这很好理解,张作霖想要创建海军,却发现自己的地盘上的最好的军港在帝国的手中,自然会不高兴。当然,他的提防之心本来就有,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青木宣纯顿了顿继续说道:“在华夏有一句话叫做‘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关东军虽然支持张作霖,但站在他的立场上,帝国是外来的,是不和他一条心的,如果没有丝毫防范之心他就不可能有现在的地位和权势。”

    “另外,上行下效是华夏官场最为常见的一种习惯。但是根子不在这里,而是在关东军驻地和南满租赁期的临近,他可能有终止帝国和他合作的可能。”青木宣纯皱眉道,这个想法他没有提到过,眼喜下的日本内阁将张作霖看作是可以控制的对象,绝对不会希望听到不一样的声音。甚至有些日本高官提出,无条件支持张作霖,将张作霖彻底感化,接受帝国的感召,从而吞并东北。

    开什么玩笑,张作霖是老土匪好不好,感化老土匪头子,这要多么强大的脑洞才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来?

    松井石根毕竟年轻,惊叫道:“他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青木宣纯反问道:“东北是张作霖的基业,他如果只有东北,就绝对不会容忍其他势力插手动摇他的决策权。现在的菊池将军恐怕一心要促成张作霖入关,好让张作霖拥有更多的地盘,从而放弃东北的控制权吧?至少是南满的租期延长,不过时间上有点紧,不到十年了,恐怕会出现变故。而这种变故是以张作霖手中的实力来判断的,东北军越强,张作霖撕毁协议的可能性就越大。”

    松井石根这才意识到了他和青木宣纯这些人的差距,眼光,还是眼光。眼光的长远与否,上下可判:“那您为什么不说呢?”

    “说给谁听?”青木宣纯轻蔑的冷笑,眼神的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之下:“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次你的任务是去上海,东南出现了一些状况,让我很担忧。我之前的助手冈村宁次失踪了,你去就是临时接替他的工作,统筹帝国在东南的布局。”

    “冈村宁次?”松井石根失声道。

    “没错,你们认识?”

    “是一个很有远见的家伙,不过性格有点古怪,平时沉默寡言,但总是能够语出惊人,我们是朋友。”松井石根说得轻松,却脸上带着一丝担忧,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我去上海是为了调查他失踪的原因。”

    “不,这已经过去了,你的任务是针对浙江的突然崛起,更多的不是军事上的,而是经济上的针对。你的对手不是普通人……”

    松井石根自信道:“我的对手一直不是普通人。”

    “如果你带着这样的态度去上海,我劝你还是回国算了。你的对手不会给你太多的机会,因为他是王学谦,用三年时间就崛起的‘东南王’。另外,不要卖弄优越感,在他面前这些都没有用。要坐到他的对面下棋,需要的是谨慎、谨慎、再谨慎,不然他连让你坐下来的机会都不会给。在离开之前,我要告诫你,你的对手很不简单,他甚至比你更加优秀,至少通晓五国语言,拥有美国第一流大学的教育背景,理学博士,而且比你年轻,外表和善却给人一种从不相信人的感觉。拥有长远的战略眼光,从来没有涉及过军事,却能够凭借宁波一地的支持,短期内训练出一直强大的军队,他最近的对手是帝国陆士官学校毕业的民国学生孙传芳和杨荫人,都是惨败收场……”

    青木宣纯继续说:“从请报上来看,他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针对帝国在华的投资,所以你的工作是挫败他的部署。这也是我要求这次担任上海任务的是一位将军,而不是一位佐官的原因,他需要足够的影响力和实力,同时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这样的对手,松井石根也开始没底起来。尤其是青木宣纯还不是让他从军事上对付王学谦,而是从对方最为擅长的经济上下手,这让松井石根有种口舌干燥的紧张。(未完待续。)

第1231章 【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

    松井石根没有等来香艳的招待,只是匆匆一见就在心头留下了西子小姐的影子,可这不是他色心难耐,而是他总觉得那个突然出现的西子一定是隐藏着某种可能。

    当然不是暖被窝……

    而是他作为一个老特务头子疑神疑鬼的心思作祟,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任何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是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的大脑会立刻做出反应,并寻找这一秘密的背后原因。

    这是日本陆军从参谋成长起来的军官无法摆脱的一种固定思维,也是职业赋予的谨慎。

    所以,在小规模作战的时候,日本这一代成长起来的中高级军官,能够在区域作战中筹备妥当。指挥联队级别,旅团级别,甚至师团级别的战斗的时候,表现出一种超越其他国家军官的素养。但如果指挥军一级,像是西方集团军一级的作战,就会出现不多不少的混乱。

    如果要是方面军级别的战役,这可要了亲命了……玩不转是一定的,关键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玩。在欧洲一战的时候,德国也好,法国也好,乃至英国、俄国,都对大兵团作战习以为常,几十万军队,上百万军队的集结和协同作战,加上其他兵种的配合,遮云蔽日,如同蝗虫一样铺天盖地二来。可是对于日本,一方面没有这样的作战条件;另外一方面,对于军官培养的方式不同,造就了日本每一个中高级军官都拥有情报背景,感知危险嗅觉让人称道之外,眼光着实让人无奈。

    松井石根也是这种体系内培养的高级军官,他拥有日本外交武馆的背景,参谋本部的参谋经历,还有在民国组建情报站的履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他收集情报的从业经历。从军二十多年,可实际上他在军队中的时间不到他军旅生涯的三分之一。

    而当他成长为将军之后,就会有种独特的属性——鼠目寸光。

    让他指挥一个旅团的士兵,他能够龙精虎猛,战无不胜。让他指挥一个师团的时候,一往无前的犀利。让他指挥方面军?

    就会漏洞百出,左右难支。

    除非遇到一个同样拙劣的对手,要是遇到一个战略天才,他会被虐的欲死欲仙,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而现在是他一生之中精力最为充沛的年纪,他拥有反应足够快的大脑,充沛的体力,还有长期情报工作培养的危机感,让他对周围的一举一动就会产生疑神疑鬼的心思。

    西子,这个从青木公馆出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的温婉女人,像是一种致命的毒药一样,让他反复的琢磨,却得不到任何的线索。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让他在六国饭店里,碾转反侧无法入眠。

    可奇怪的是,在那次见面之后,青木宣纯似乎并没有急着再次召集他,反而让他在饭店里看资料。这种大题小做的行为,让松井石根很反感,那些大人物不是一直都用这种方法折磨他们这些当参谋的吗?松井石根对此记忆犹新,况且,他还是刚刚脱离参谋这个阶层,步入军界的高层。

    “将军,有一位客人希望你在下午三点之后在帝国驻民国外交使馆见他……”

    “对方没有留下名字么?”

    “没有。”

    “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待对方是有恃无恐,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对方的身份很特殊,不适合随便出现在饭店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六国饭店和燕京饭店,虽然相隔不远,但在燕京这两家饭店都是上流社会,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按理说,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阶层,是不会在同一个场合出现的,可在民国,这种特殊的背景下,反而成了某种标志性的特征。

    就像是上海租界的华懋饭店、金门饭店、理查饭店等等大饭店,只要没有明显限制身份和国籍的饭店里,总有一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场景。

    咖啡厅里坐着政治大佬(当然是被捅下来的政客),也可能是来上海寻找军火商人的各地督军的副手,银行家、资本家、小偷、妓女、骗子、还有青帮的混混。

    之所以大饭店如此受到青睐,并非没有原因,一方面上档次,有面子;其次就是安全,就像六国饭店的边上就是东交民巷,在燕京倒台的政客们最喜欢这里的原因就是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去外交使馆寻求保护;当然,有钱人多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也会觉得大饭店是发财的好地方。

    至于松井石根为什么住在六国饭店,而不是青木公馆,甚至日本使馆?这是青木宣纯的要求,他不希望松井石根以军人的面目出现在上海,或者说他的行动之中,并不想有太多军方的影子,是一种可以的规避。

    下午,松井石根如约而至。

    看到一副日本居家老人大班的瘦小老头的时候,他吃惊地晃神,随后恭敬的低头鞠躬道:“老师。”

    “见过青木前辈了吗?”

    “见过了。”松井石根想不到这次接待的规格如此之高,先是因为身体原因很少露面的青木宣纯中将,然后是在日本军界拥有超然地位的坂西利八郎中将。

    这个人的名气不显,但是在日本军界,尤其是情报界又是继青木宣纯之后第二座大山。

    坂西利八郎才是青木宣纯真正的在华助手和接班人,不过和青木宣纯一样,他没有师团长的经历,属于在日本军队制度中无法晋升的一类人,中将已经是当到头了。不过说起他的那些弟子,无一不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厚一笔的人物,板垣征四郎、土肥圆、本庄繁、松井石根。冈村宁次……日本第三代‘中华通’无一不是出自他的门下。

    可以说,青木宣纯的身体衰老,无法长期出任繁重的情报工作的时候,坂西利八郎才是日本在民国最大的特务头子,也是能够直接对话直系、皖系等高层的日本情报界的大人物。

    他在袁世凯时期,就进入总统府,还有一个民国名字,班志超。袁世凯起的名字,似乎这种经历并没有让他一飞冲天的声望,反而长期低调的成为青木宣纯的影子。性格捉摸不定,不过和弟子见面,就不用板着脸或者用虚假的笑容来搪塞,笑声爽朗道:“你一定会被青木这个老家伙的想法弄得心神不宁,对不对?”

    自己的老师似乎和青木前辈的关系不太和睦,这是松井石根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不过面对坂西利八郎伪装是没有必要的,同时也是松井石根无法做到的。坂西利八郎是谁?日本军界数一数二的老特务,松井石根的那点本事都是他教的,骗他,似乎很难啊!

    松井石根只好为难的点头道:“确实有一点,青木前辈给人的感觉有种让人卑微的无法仰望,确实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前辈啊!”在吃不准的情况下,松井石根谨慎地用一种无可厚非的赞美来诠释他和青木宣纯的见面,也无可指责。

    “咦,你还是这么谨慎。这很好,但是你似乎表现的过于谨慎了,缺少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这并不是一个好参谋应该有的素养,因为你站在的位置已经不再是一个情报站的负责人这么小的世界里。而是站在更高,更远的地方,放眼望去,将是整个东方……你一直是大亚细亚主义的坚定支持者,关于政见我希望你保持当年的本心,不要随意地改变。”

    松井石根的脑子有点跟不上坂西利八郎的语速,感觉种里面似乎有点不太一样的东西。

    似乎……他的老师坂西利八郎和青木宣纯之间有点矛盾。

    而这种矛盾并非是关系上的不和睦,互相攻坚,而是政治见地上的分歧。这让松井石根很头痛,他就像是一个儿子,夹杂在年老的父母面前,双方各执一端,却让他评判,谁对谁错一样,难以抉择。

    难以开口,就选择换一个话题,当然坂西利八郎也不会在这方面纠缠不清:“老师,这次青木前辈让我去上海,是关于经济上的问题。您知道,虽然我有南满铁路的经历,可我并不是以一个管理者的身份任职,这让我很困惑。”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背后站着的帝**队,难道就不能强硬地用军事手段解决经济问题?”坂西利八郎不屑道,他和青木宣纯不一样,性格更加激进,同时手段也更加强硬。

    松井石根愕然:“这可以吗?”

    别的不说,眼下的日本国内的政坛几乎和美国一样,都是以工业建设为主。日本拥有了朝鲜,南满还有其他殖民地之后,已经有实力本土发展工业,殖民地用来供应原料和农产品。军队,尤其是陆军的军费一再被削减,这也是永田铁三这些日本稀有的战略家开始着眼预备役的建设,将陆军的战斗力藏兵于民,增加日本的战略能力。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预备役军队只有对陆军有贡献,而对于海军,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海军是专业兵种,需要长期的培训和系统的学习,五六年的投入才可能拥有一个合格的舰艇技术兵种,对于陆军来说是根本培养不起的。

    就眼下的日本本土局势来说,日本国内的政坛根本就不会允许发动大规模的军事作战。原因很多,因为上一次的军事行动让日本有苦难言,在对俄国远东干预之中,付出了巨大的军费开支,却毛都没有得到,这对日本军界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几年之内,根本就不要幻想获得内阁的支持。

    所以,坂西利八郎说的话更多的是气话,而不是可行性的建议。

    坂西利八郎也知道,发牢骚是要有限度的:“好了,说一下你这次去上海的计划,因为山东问题,商会对于帝国商品在民国的份额衰减很不满意,这是青木将军要你南下解决的问题。当然,这种忙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因为这不是我们的强项。”

    “另外,你南下在上海需要筹办一个情报机构,配合一个人的行动。这个人青木将军应该让你见过,在他的公馆里。”

    松井石根眼珠子转悠了一圈,想不出来青木宣纯有过特殊关照过让他配合其他人的行动,而且他在青木公馆出现,并没有大张旗鼓,实际上更像是秘密的会面,双方都刻意地保持了一种默契的低调。

    想来想去,松井石根终于想到了一个人,但不确定:“是西子小姐?”

    “雅木西子,他的父亲是青木将军的下属,在日俄战争中被俄国人杀害,至于她……你怎么看?”坂西利八郎用玩味的小眼珠盯着松井石根的一举一动,这让他松井石根有种难言的苦楚。

    事实上,松井石根对雅木西子的印象很深,那浅浅的一笑,不太雍容的举止,还有明亮的眼神,甚至樱花般的香气,都能够让一个正常的男人魂牵梦绕。

    而刚刚不惑之年的松井石根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加上长期在外……难免有些憧憬和臆想,这很正常。

    松井石根似乎为了掩盖自己表情上的尴尬,故意地问道:“她不是青木将军的女儿吗?”

    “女儿?”坂西利八郎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肆无忌惮地样子让松井石根都有点害怕,难道他的老师对雅木小姐也有想法?当然,年级上相差不到十岁的两人,都可以称为是年富力强的代表。不过就坂西利八郎的身份,恐怕不会因为女儿和曾经的上司弄得不欢而散吧?

    “这正是我佩服青木的地方,他谁也不相信,尤其反感女人,而且……很久以前就不能人道了……你很难想象,一个无法人道的老头子,竟然会想出用美人计来刺探情报,有意思吧!”坂西利八郎的表情有点揶揄的偷笑,似乎有种幸灾乐祸的样子。

    松井石根愕然道:“青木前辈看起来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呀,让你看出来,他就白活了。这家伙总是有点神神叨叨的让人琢磨不透,可惜他已经老了,没有了帝**人一往无前的勇气。很难想象,他竟然是支持张作霖入关的人。但同时他却担心,张作霖入关之后,南满更加难以存在下去,因为东北才是张作霖的大后方,根据地。如果他是一个枭雄,就不会允许丢掉东北。可惜,如果将张作霖死死的压在东北,燕京的命令就足矣解决南满短期的问题。不应该让张作霖的实力增强的,这是一个本末倒置的错误。”

    松井石根终于知道了他的老师坂西利八郎中将为什么和青木宣纯不对付的原因了。

    这是政见相左产生的敌意,而作为后辈,松井石根更是无从评判这种对错,只好硬着头皮问自己去上海的真正使命:“老师,您刚才说我要配合雅木小姐的工作?”

    “唉……”坂西利八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长期被青木压在头顶,就算是军衔都一样了,只要青木宣纯不离开民国,他永远是不被人知的第二人。可能是在异国遇到了弟子,太高兴了,有点得意忘形:“其实,实施计划的人是雅木西子,你不过是一个幌子,站在明面上的靶子!”

    松井石根这才明白,他的工作却是让人感到沮丧。

    可他又纳闷,为什么在前期自己的行踪要保密的如此慎重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雅木西子的身份更加的隐秘,一旦可能威胁到她的安全的时候,松井石根这块挡箭牌会发挥作用。而他日本军方将军的身份,让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

    明白了这次南下的真正目的,松井石根心头忍不住叹气:“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啊!”(未完待续。)

第1232章 【人才难得】

    “青木前辈,恐怕我们要将大部分的希望寄托在……西子小姐身上了……”

    坂西利八郎躬身对青木宣纯抱歉道,松井石根是他的弟子,但从他的考核来说,并算不上优秀。

    青木宣纯挑眉道:“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从情报来看,王学谦并不是那种会给对手太多机会的人,反而是那种会随时随地创造机会的厉害角色。不会朝着一般人固有思维行事,而且做事缜密,很少犯错。这需要我们派遣的人有足够的观察力、判断力、执行力。但我不得不说,松井石根的反应差强人意,至少要比冈村宁次差很多。”坂西利八郎诚恳道,这时候的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和青木宣纯有任何工作上的矛盾,反而像是一个弟子在向自己的导师汇报作业一样认真。

    “冈村宁次也是你的弟子,难道这两人的差距会那么大吗?”

    青木宣纯也很好奇,他培训了帝国第二代的特工,主要负责的是亚洲特工的培训。从日俄战争前夕开始筹备,而坂西利八郎算是他那个时期带出来的人才。

    不同于其他组织,情报机构需要相对隐秘的身份,更加严谨优秀的人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更多的需要冷血,而不是所谓的团队合作。

    只有隐秘下来的特工,才是可以创造奇迹的特工。

    松井石根要是知道他的情报老师坂西利八郎,竟然用一场事先并没有言明的考核,甚至是骗局。就为了考察他的能力,是否还会认这个老师都很难说。

    你妹,连嫡传弟子都骗,有这样当老师的吗?

    说什么和青木宣纯的关系糟糕,还一再的爆出一些帝国高层对华战略的部署和分析,抱怨青木宣纯的观点已经过时了,人老地都动弹不得了之类的怪话,竟然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摆明了要将自己的弟子往沟里带啊!

    可松井石根更想不到的是,这是一场考试,一场老师出题,却从来没有规定答案的考卷。

    结果……松井石根不如冈村宁次,高下立判。

    就算冈村宁次已经失踪,但并不妨碍他在坂西利八郎心目中的地位和通过青木宣纯考核的惊艳。因为两人的答案是截然不同的,松井石根更像是教育工厂生产出来的优秀合格品,而冈村宁次却是自然变化出来的,这其中的差别是天与地的差别。

    普通人根本很难分清楚,这其中的差距。

    就如冈村宁次在接受青木宣纯考核的时候,就侃侃而谈,丝毫不会因为自己的瘦弱和职务的低贱而有任何的磕磕绊绊。他从民国的政治局势开始发言,说道了经济,军事,政治上的三重打击,并突发奇想地认定,想要扭转日本在民国的影响力,就不得不考虑给日本寻找一个‘替罪羊’,而从情感上来说,最适合当日本‘替罪羊’的是英国。

    其中就说道:英国是老牌的殖民帝国,这个国家在扩张之中,造成的灾难几乎是全人类都能够感受到的。

    抢掠。

    屠杀。

    战争和无耻的欺骗。

    ……

    几乎在人类社会文明之中,如果有正义的话,站在审判台上的那个国家一定是英国,如果一定是一个人群的话;那么,一定是英国人。

    从一个农业国,变成一个商贩之国,之后的海盗之国,而后的战争机器……英国的战争武器之下,倒下的无辜的人数不胜数。而打开民国百年耻辱长卷的那个国建,正好也是英国。这是民国社会精英阶层根本无法忘却的痛。是植根于民国社会最深处的伤痕,是无法磨灭的记忆。

    相比之下,一样从农夫变成了强盗的日本,对于民国来说,在仇人的排行榜上或许只能占据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的位置。

    在冈村宁次看来,山东问题的悬而未决,是因为日本给其他列强充当了挡箭牌。民国政府,社会精英,知识阶层都将这股怒气撒到了日本政府的身上。但这是短暂地的局势,只要运筹帷幄,处理地恰当好处,就能够转移民国社会上下的目光,将仇恨的眼神投向英国。

    更让青木宣纯满意的是,冈村宁次侃侃而谈之中,不乏让人惊艳的想法。比如他看出英国人的傲慢和固执,是绝对不会低头,至少不会向落后的国家低头的性格,是最容易被愚弄的一个致命弱点。只要英国政府和民国精英阶层产生了冲突,最后不会低头的英国佬肯定会将局势推向愈演愈烈的境地。

    比如说,镇压!

    这是英国人惯用的手段,但是冈村宁次又提出,英国人的镇压一定不会产生很好的效果,因为经过了一战的毁灭性打击,英国国内也好,海外殖民地都不希望发动战争。派遣一两艘军舰是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的,那么结局只会朝着冈村宁次预料的方向走。

    将民国和英国之间的火气彻底的撩拨起来,然后日本就能够躲在英国人背后,一点点的蚕食英国在民国的工业品市场份额。

    之所以他要求帮助孙传芳也是基于这些考虑,在长江流域,乃至上三角,英国人的控制是统治性的。需要一个民国地方的实力派来扭转这种局面,就必须要扶持一个亲日的民**阀。而孙传芳有能力,有野心,同时还是帝**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很容易就和日本之间获得某种私下的协议,进而在军事和经济上,日本渗透长江流域做好准备。并割据民国长江流域,横在南北阵营的中间,形成一个长期无法统一的民国政治局面,方便日本对东三省下手。

    这样的设想和计划,确实让青木宣纯惊呆了,他当了几十年的特务头子。

    人生中最惊艳的一笔就是日俄战争时期,他在东三省的活动计划,帮助日本军队在第一时间获得俄国的军事情报,成为日俄战争中情报战线上的第一功臣。

    可和冈村宁次相比,他不仅是在战略上无法比,更不要说打一场躲藏在幕后的经济战和间谍战了。

    这种战略眼光并不是每一个大人物都具备的,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受到上天的眷顾,能够看到这一点。而当时冈村宁次不过是日本军界一个可有可无的中级军官。这样的人,对于日本庞大的军官培训体系来说,死几个是根本就不会心疼的。

    但能够从政治角度,转移到经济角度,然后从商团的利益最后和国内的政治联系起来,这样的妖孽青木宣纯这辈子也就见过一个,就是冈村宁次。

    日本自从拥有了海外殖民地,包括朝鲜和湾湾之后,就已经制定了本土的发展规划——本土工业化,殖民地农业化。这是根本无法改变的战略刚要,甚至新一任的内阁也不可能改变这个目标。在日本高层,尤其是军界中,将民国的东三省归到原料供应地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和日本拥有的殖民地不同,民国的东北,也就是张作霖的地盘拥有丰厚的矿产资源,农业生产能力,甚至能够满足日本本土的粮食和工业需求。得天独厚的资源条件,让日本国内的政客和军界的情报人员将目光都投放在东三省,甚至容不下其他地方。

    这也是日本政府持续了近十年优先发展东三省,支持张作霖的国策的出现。

    而冈村宁次的想法彻底颠覆了这个战略目的。

    一下子将青木宣纯带向了更为广阔的舞台,当然,就冈村宁次这么一个中级军官的念头,想要说服日本国内的军界和政坛是绝对没有可能的。甚至在日本国内,没有根基,出身贫寒的冈村宁次已经无法获得一丁点的机会留在军界。

    这也是日本的悲哀,官僚主义并不是只有民国才有,日本也有,美国也有,全世界都是如此。

    讲出身,也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陋习,而是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

    冈村宁次想要获得成功,必然要比他的同学,同僚,甚至朋友更加出色。就像是能力并不被看好的东条英机,因为有一个中将老爹,在军界已经崭露头角,平步青云。

    真正让冈村宁次被高层注意的成绩,并不是在他熟悉的军事领域,而是在情报领域,或者说是幕后的统筹能力。让他登上历史舞台的机会其实就是他发动的一场工人镇压运动,这场运动不但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民国的国内形势,同时也让日本的商界和军界都开始对这个不起眼的军队废物刮目相看,这场运动就是‘五卅运动’。很难想象,一个日本工厂镇压工人的恶**件,最后跳出来顶雷的是英国人,最后酿成了一场最为残暴的屠杀。

    英国人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红着眼睛,就一头栽进了坑里了。

    而原本处于和民国之间,民族对抗风头浪尖的日本,却成了躲在幕后获得无数利益好处的得益者。民国内部反日的情绪渐渐的低落,反而反英的情绪高涨,英国人逐渐失去了控制长江流域绝对霸主的地位,同时在对华贸易之中陷入困局,市场份额越来越低。而原本民国最大的敌对国家日本,却因为大发其财,对华贸易的出口在当年,增长了近十多个百分点。

    可惜,冈村宁次遇到了王学谦,一个将他看地无比重视的后来者。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他不过是在日本军队内都快混不下去的,苦逼地,中年大叔,会被王学谦盯上!

    以至于失去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机会,因为在五卅运动之后不久,冈村宁次就一再获得晋升机会,晋升联队长。熟悉日本军队晋升管理的都知道,联队长,师团长,是日本陆军军官不得不跨过去的两道坎。前者是晋升将军的门槛;后者是晋升大将成为方面军总司令,乃至陆军大臣的一道坎。

    如今的冈村宁次,并没有体现出他的价值,而且瘦小的身体,一副病怏怏的身体,让他就算是不太注重军官威仪的日本军界,也贴上三等残废标签。

    青木宣纯就算是再看重冈村宁次,也不可能要求日本政府出面,通过强势手段要求民国政府找到冈村宁次,并归还回国。因为,连他都不清楚,冈村宁次是否还活着,在战场上谁也说不清楚,结局到底是怎么样的。而且眼下的日本国内政坛,至少内阁对军官的态度非常不友好。压根就不会因为一个被军队放弃的中佐,挑起两国的战端。

    而松井石根却让他很失望,一个只知道侃侃而谈地大说特说时下最流行的‘大亚细亚主义’的演说家,能力很让人着急。

    拾人牙慧的家伙。

    或许很少人不清楚,‘大亚细亚主义’并不是日本人提出来的,而是一个民国人在日本逃亡的时候提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孙大先生。在二战的时候,日本人将这套理论发展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叫‘大东亚共荣圈’的理论。

    不过就算如此,青木宣纯也没有时间和经历去寻找一个合格的人选,来让日本进入长江流域的势力的幕后掌控者。

    这样的人,太少,至少日本太少。

    而同样,在上海,王学谦也遇到了一个和青木宣纯同样的困惑,他手上能够执行计划的人也太少,或者说根本就没有。

    想要通过商业途径,通过倾销渠道来瓦解对手,首先在幕后那个人一定是一个拥有独特商业眼光和布局的商界才子。这样的人,在民国,乃至在全世界都是稀缺品。

    就算是找到了,那样的人才早就已经在商界获得了认可,并获得了相应的地位和实力,会甘愿成为政府的棋子,充当那个马前卒吗?

    而没有被市场认可,或者说还处于潜伏阶段,学习阶段的商业人才,是不具备王学谦布局商战的要求的。随着棉纺业打响的第一枪,大量的产能被释放出来,如果最后只能成为仓库里的库存,结局就算是王学谦不去想,也该知道,他一定会被整个商会都比如瘟神。

    “子高,王家是浙江商业家族,家中子弟数百,难道就找不出来一个合适的人选?”卫挺生对于销售环节,尤其是铺展销售渠道也是一筹莫展,这是一个繁琐的系统工程,包括人情,利益的呼唤,商业上的对弈……他就算是身价数百万,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

    王学谦苦恼的摇头道:“没有,一个都没有。”

    地区性的商业人才好找,可是要眼光散布全国,这样的人那里是培养就能早就的?

    卫挺生想了想,突然开口道:“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是宁波商会的成员,或许他能够达到你的要求。但是这个人的脾气不太好,而且心思难以猜测。只不过眼下他功成名就,恐怕难以控制。”

    “是个‘滑头’?”王学谦不假思索的问。(未完待续。)

第1233章 【黄老板和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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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就是一个滑头,上海滩的生意让他给做绝了,尤其关键的是他是民国唯一一个将生意遍布全国大小城市的商业奇才,他的药店遍布全国几十个城市,这在交通并不便利的民国,难度不亚于美国的美孚石油将销售网点铺到全世界一样。”

    从这些评价里,王学谦能够很清楚的明白卫挺生对他那个看好的人选的评价,很高。这在同样很傲气,也有足够资本傲气的卫挺生的口里说出来,并不容易。

    “你刚才说这个人的脾气很不好,有办法让他没有脾气吗?”王学谦道。

    卫挺生也挺为难的,想要让一个脾气不好的人听话,要么就是按住他的命门,让他反抗不了。要么就是干脆控制他的一切。两者都不太好掌握分寸,但相比之下,前者还是容易一些:“这个人有弱点,赌性很大。”

    王学谦微微蹙眉心中寻思起来。他已经知道卫挺生要推荐的是谁,当然这个人的人选其实也不坏,至少比他原先考虑的人稍微好一点。王学谦原先考虑在运输上的问题,然后是销售,所以第一个入眼的人虞洽卿,铁路还没有四通八达的时候,有一家轮船公司足够豪放地大喊:世界很大,只要有水的地方都能去得。

    可是虞洽卿并不容易说服,而且失败的概率很大。

    因为不同于其他人,虞洽卿的生意虽然相比一流的资本家、银行家要稍微差一点,但也仅仅是差一点而已。他的资产无法和荣家、郭家相比,但他掌管着一家中等银行,还有轮船公司,加上一些小工厂,他来钱的路数并不少。

    尤其是手中的四明银行,资本在上海银行界,乃至整个民国银行界都是属于第二梯队之首的地位。虽说虞洽卿并不是四明银行的大股东,但不管是叶家、朱家还是王家,都没有合适的人选管理这家银行。所以才将管理权落在虞洽卿的手中,而他管理也相当好,业绩也是在上海滩银行业中属于上游的一家商业银行。

    不缺钱,不缺来钱的生意,加上他还有一个上海总商会副会长的身份,很难说他会因为无条件的听从王学谦的安排。

    充当那个过河的小卒子。

    冒险?对虞洽卿来说,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而卫挺生说的那个人,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社会地位其实并不高,但是名气很响,性格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王学谦当然清楚,卫挺生推荐的这个人是谁,有多难控制。

    按照其资产来说,在宁波商会里面,也是属于前五的排名,但要问这个人的负债,在宁波商会里绝对能够排名前三。所以长期处于资不抵债边缘的商人来说,在庞大的商业帝国,也不会造就他的社会地位拥有质的变化。这个人就是民国医药行业的领军人物,卖假药起家的——黄楚九。

    王学谦虽然心知肚明,但要是要给卫挺生一点面子,笑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卫挺生气地差点没翻白眼,生硬道:“你别说不知道,这家伙正和日本人打官司呢?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新闻,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他成为那个销售环节的人选?”

    “你说黄楚九啊!”

    “装,继续装!”

    王学谦承认道:“没错,我是考虑过黄楚九,但这个人给人一种很不好控制的感觉。”

    “什么叫不好控制,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条疯狗,上海滩没有他不敢咬的人。”卫挺生吐槽道:“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个人有一股子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人拖下水的无赖劲,就从他和日本人打官司的那一桩事来说,民国的商人很难做到他那样的勇气。敢去盯着日本人口袋里的银子,凭这份胆气,就已经处于及格线上了。”

    “别人不敢,却不代表他不敢,而且还成功地从对方的口袋里掏出钱来。听说东亚公司的‘仁丹’市场已经被黄楚九的‘人丹’挤兑的不成样子。”王学谦笑道,黄楚九给人的感觉确实是那种不管不顾的性格。在民国也属于头一份的。

    卫挺生补充道:“关键是你的那个计划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敢于和日本人面对面。除非用你的亲信和政府人员,甚至浙军的中高级军官里面去找,可这样的人能够纵横商场吗?”

    卫挺生两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揶揄道:“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在商场上玩得转吧?”

    “接着说……”王学谦听出卫挺生对黄楚九的欣赏,同时也是就事论事的描述,他听出了一点意思。

    卫挺生接着说:“第一步做成了,第二步就不难。我研究过黄楚九成功的秘诀,就一句话,把事情搞大,搞得天下皆知,然后经过各大报纸报道之后,他就暴露在太阳光之下。虽说这样做的坏处不少,但同时也将对手给暴露出来,谁也不能用暗地里的手段去威胁,这就给处于绝对劣势的黄楚九有了一个同台竞争的机会。为此,他甚至不惜将生命安全抛到脑外。”

    “你肯定不止了解这么多!”王学谦接话道。

    卫挺生点头道:“没错,一开始我也觉得黄楚九这个人疯了。这样做,早晚会把自己给玩死。可当研究过他的几次轰动性的商业策划之后,我改变了这种念头。因为这个貌似是疯子的人,每一次表现出要搏命的架势,都是他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还肯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从‘人丹’官司上,他不仅省下了数十万,各大报纸还争相报道他的新闻,不仅打响了产品的知名度,同时也挤压了对手的生存空间。另外,成为社会名人的好处就是,日本的东亚公司就算是一肚子委屈,恨不得将黄楚九生吞活剥了,也无可奈何,甚至不敢去威胁黄楚九。”

    “可是你似乎忘记了,我的计划是在暗地里操作的,不能放在明面上。”王学谦表示出他对黄楚九人品的担心,其实谁和黄楚九合作,都会有这样的担心,这是避免不了的问题。

    卫挺生笑道:“子高,你着相了,黄楚九的疯,是他装出来的,隐藏在背后的是他的精明和胆略。有了这两样能力,他就是独一无二的人选,同时我听说了一件事,他在上海滩得罪了一个很危险的人,黄楚九需要一个靠山。”

    “哦,说说。”王学谦探身向前一些,显然他的兴趣来了。

    “黄金荣!”

    “没错,就是黄金荣。另外,是人就有弱点,黄楚九的弱点就是贪,挣钱的买卖都想要沾一点,而他的资本不足以支撑他的想法,所以早晚有破灭的一天。我不信他看不到,但却很难解决。而包销棉布的利润可以缓解,甚至解决他的资金危机,我想他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控制他还不如鼓励他多挣钱来的更实际。”卫挺生道。

    王学谦点头道:“布雷,这两天给我约一下黄楚九。”黄楚九得罪黄金荣,可见他也是被逼到了绝境上了。

    卫挺生神秘一笑,他也是从很隐秘的地方听说了这件事。黄楚九竟然逼着要给黄金荣涨房租。而黄金荣的共舞台的房子是黄楚九的产业。黄金荣不同于日本人,他要是对黄楚九下手,中间的困难会减少很多。

    因为黄金荣是上海滩青帮大佬,他有办法让黄楚九有苦难言。

    而黄楚九还是硬着头皮去向黄金荣要涨房租,肯定不会像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随着上海滩越来越繁华,市面的繁荣促进了上海房价的暴涨,尤其是在大马路,也就是后来的南京路上。地皮的价格是一天比一天高,可依旧是有价无市。大部分商业地段的地皮都在哈同的手里,哈同不缺钱,所以他一直用最喜欢的商业方式来获取他大马路上土地的利润——租地。

    黄楚九和哈同签订的合约是哈同惯用的模式,空地块,哈同不出钱造房子,30年的租期,租金不会涨。但是满了30年之后,黄楚九的大世界连地皮带着房子都是哈同的。

    别说黄楚九了,比黄楚九实力大得多的郭家的永安公司,也是如此的结算方式,每年土地租金5万两白银,30年不涨价,租约期满之后,永安公司连土地带房子还给哈同。

    这也是哈同的精明之处,他等于是用一纸合约,大马路上属于他的空地块都开发起来,附带地增加了大马路的商业价值,提高土地价格的同时,也给自己乃至后人留下了庞大的产业。而这份产业归属的时间是30年。按照这种模式,黄楚九的大世界的房租和永安公司差不多,就大世界的盈利能力,是不会太在乎这些租金的。

    虽说大马路上的房价低价一直在涨,而且如同哈同不放手的话,属于有价无市的局面。

    可对于黄楚九来说,别人的地价再涨,也和他没关系,因为大世界的租金不会涨。可他还是为此去得罪上海滩组不好惹的几个人之一的黄金荣,就算共舞台的房租涨价,最多也就涨个一两成,几千块的样子,这点钱够干什么?

    黄金荣不同于其他人,如果是政客,那么针对黄楚九的办法就是收税,找麻烦,但手段不多。可黄金荣不一样,他手下上千的徒子徒孙,说不好听一点都是作奸犯科的恶人,这些人要是一窝蜂地找黄楚九的麻烦,他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黄楚九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是疯了,掉钱眼里了,那么只有一个结果,这家伙周转不灵了。

    黄楚九的生意铺得很大,有多大呢?

    十几家医药公司,包括全国大城市都有销售网店的中法大药房,作为他医药集的销售终端,是他产业中最核心的一部分,也是收入最高的一部分之一;其次就是大世界娱乐城,亚洲最大的娱乐城,开业五年来,一跃成为他手中最大的现金奶牛;两外就是新世界和新新舞台;这些都是挣钱的行业。

    但他的投资呢?

    地产公司、烟草公司、南货店、糖果厂、茶叶公司、茶馆、戏园子……连澡堂子他也开了一个。

    估计连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名下的产业有多少,但是他不清楚没关系,银行知道。因为除了少数的产业能够获得高额的利润之外,大部分的产业都是他从银行借贷出来的钱进行投资,每一个月的利息不会少算一个子。这回他和日本人打擂台,明面上日本东亚公司确实对他毫无办法,这家伙属刺猬的,满身都长着刺,不好下嘴。

    可实际上呢?挤兑一两家黄楚九名下的产业,造成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因为这家伙是个赌徒,一个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赌徒。

    负债几乎和资产持平,就像是多米若骨牌一样,只要一块骨牌倒下了,所有的骨牌都要倒。

    其他行业还未波及,但烟草、糖果和茶叶公司首当其冲地成了东亚公司泄愤的目标。

    原本日本人的做法就像是半夜里砸人窗户的二傻子,不该是成年人该干的事,可没想到的是,稀里糊涂地就击中了黄楚九的要害。黄楚九本来就紧绷的资金链,就有点要断裂的危险。这下子,黄楚九也不管不顾了,他那点不怕死的破皮性格,一下子粘上了黄金荣。

    黄金荣,黄大老板,躺在自家院子的躺椅上抽着大烟,没想到天上掉下一坨湿哒哒的****将他糊了一脸,没错,他确实被恶心到了。

    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下手对付黄楚九,至少也要等黄楚九和日本人的官司打完之后,才能下手。但他心里有气,有气就要有地方撒。于是黄楚九享受了一把派手下大将杜月笙亲自送钱上门的福利,可是杜月笙看黄楚九的眼神,让这个老骗子心里也没底起来。

    他年轻的时候,各地的革命党正闹的欢的时候,而浙江的革命党最多,当时的清廷镇压也最残酷。

    浙江各地都有处决‘革命党’的场面,他有幸观摩了一场。可就是那一次,就像是梦魔一样,一直留在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而杜月笙的眼神勾起了他的回忆,似曾相识的回忆,他想起来当初刑场上的刽子手的眼神就和杜月笙刚才看他的眼神很像。

    “老爷!要不把钱还给黄老板吧,他不是我们能够得罪得起的。”黄楚九正在闹心的时候,他的发妻哀求了起来。

    杜月笙脸上的阴冷,吓地她刚才像是一只暴雨中的老母鸡,哆嗦着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黄楚九心里也正烦,却不愿意让家里人看轻,瞪眼道:“妇道人家,妇人之见,你懂个什么?做饭去!”(未完待续。)

第1234章 【阳光啊!你终于出现了】

    得罪黄金荣!

    在上海滩,往死了得罪黄金荣!

    对于黄楚九来说并不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他脸上的镇定和固执都是装出来的而已。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将内心之中最软弱的一部分流露出来的,就算是家人也一样。

    其实,黄楚九也是有苦衷的,而这个苦衷同样来源于黄金荣的心思,只是他下手更快、更准、更无赖而已。

    共舞台,黄金荣已经投入不菲的改造经费,这笔巨大的开支下去,足够黄金荣在租界中等地段的地方开办一家戏院。可是位于租界中心位置的大世界边上的地块,其影响力这么可能是法租界一条小马路上的能相提并论的呢?

    青帮大佬投资戏园子,是一个传统。并非黄金荣独创的,是面子的象征。而走南闯北的名角拜码头的地方,就是在戏院里唱大戏,拿出一身的本领来给青帮大佬脸上争门面。管理共舞台的经理是金廷荪,黄金荣身边的左膀右臂之一,就可见共舞台在黄金荣心目中的地位了。这其实和后世的混混们霸占歌厅、舞厅、乃至娱乐城会所一样,是帮派的大本营一个道理。

    只是这时候的戏园子,并不像后世的娱乐场所有那么多藏污纳垢的地方而已。

    而名角的地位,却如同后世的娱乐明星一样,地位虽不高,但在普通老百姓的心里有着不一样的位置。至少是茶余饭后的最不错的谈资。

    所以,别看是一家戏院,对黄金荣眼下的财富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关乎到脸面问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可共舞台的房子却捏在黄楚九的手中。

    当然,黄金荣也不是没有想过从哈同那里想办法,可问题是,别看黄金荣在上海滩貌似可以呼风唤雨一样的前呼后拥,可真要在大人物面前,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斗狠?这种街头流氓惯用的招数,对于财大气粗的哈同,一个电话就能法租界总巡捕叫到跟前训斥的远东第一富豪面前,他真没有威胁对方的底气。

    退而求此次,黄金荣也看上了黄楚九手中的那张三十年的土地合约,如果能够同时拿下大世界,就更好了。

    而大世界是当前黄楚九产业之中利润最高,收入最为稳定,现金最为充裕的产业,且不说黄楚九的生意,就是在上海滩也没有几家产业能够和其相比的。比大世界收入高的产业有的是,但都比大世界的经营风险要高得多。大世界有什么?除了服务人员之外,还是服务人员,成本都是可以控制到细微的产业。

    比大世界先进收入高的产业也有的是,比如永安公司,新新公司,可问题是这些百货公司能和大世界这样,几乎不需要任何商品库存积压就能获得大量的现金收入吗?

    因为大世界卖的服务和新奇,而不是产品。而百货公司和商场,需奥全球进货,可不是黄金荣这样的帮派大佬能够玩得转的。永安公司在英国、法国和美国都设立了分支机构和进货渠道,这种遍布全球的能力,对于黄金荣这样的土包子来说,烧干脑细胞也是琢磨不透的。

    黄金荣一开始因为共舞台的房产,想要从黄楚九的手中得到,可是看到大世界的辉煌之后,他会无动于衷吗?几乎不用多想,黄楚九就能料到黄金荣的内心所想。并不是他要故意得罪黄金荣,而是黄金荣对大世界娱乐城有企图,这才是他毫不顾忌地针对黄金荣的原因。涨房租,一个月一两千块会对他的生意有多少帮助?简直就是笑话,黄楚九的资金链,每年的需求都是需要上百万的资金去填窟窿,甚至更多。那点房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他的用意其实是让黄金荣知道,他黄楚九并不是好惹的,他不怕事,也不畏惧流氓。

    可其中的苦涩,也只有黄楚九才明白,他胆量惊人,可是家人呢?妻子儿女们呢?

    万一黄金荣让杜月笙对他家人下手?他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黄楚九其实内心也有点后悔,当他看出黄金荣对他的大世界娱乐城有所企图的时候,彻底激怒了他,导致反击过于激烈,有点欠考虑周祥了。

    还有一个原因让黄楚九非常担心的是,他没有靠山。这在民国商人之中也是不多见的,民国的商人,尤其是大商人,都会多少的牵扯一些政治势力。比如当初虞洽卿和革命党成为庇护关系,就是因为政治投机。当然后来的‘国党’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政治利益,可是‘国党’的人脉在哪儿,总有一些有足够影响力的人物会给虞洽卿一些便利。

    黄楚九呢?

    出道至今,以前做生意,做的是坑门拐骗,境界太低,很少有政客会愿意和他来往。后来境界起来了,但发现在江浙,有能力给他庇护的政府高官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支持。在上海、江苏和浙江、只有两个人能够给黄楚九在商场做保驾护航的靠山,卢永祥和王学谦。前者拥有江苏钱帮的支持,加上辖区物产富饶,是民国最为富庶之地,压根就看不上黄楚九这样的,外表光鲜却没有多少实力的伪财主。

    至于王学谦?

    几次想要投靠王学谦,都没有结果。

    连银行都开不起,你丫就不要往前凑了。

    没有后台,让黄楚九在平时还好,一到关键时刻就要抓瞎。就比如和黄金荣之间的矛盾,如果有王学谦出面,双方根本就不会出现撕破脸的局面。甚至黄金荣和黄楚九在其他方面都能获得足够的好处,不如买下大世界的地契。

    哈同可以不给别人面子,但是王学谦呢?

    他的地产行业,密切联系的就是银行业,没有银行的支持,哈同的地产王国就会缩水很大。

    黄楚九不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人,只是这个世界没有人给他一个机会,让人去了解他的机会而已。

    正在家里生闷气,黄楚九接到了一个电话,而这个电话的来历让他大吃一惊,随后是一阵狂喜。他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一个让王学谦重新认识他的机会。

    放下电话,他心头那个叫美啊。

    虽然邀请他的并不是王学谦,但陈布雷的身份也同样不一样。作为浙江官场的大管家,他的话多少能够代表一小半的王学谦的意思。横着小曲,嘚瑟地一步三晃,像是戏台上的老爷,走到餐厅大吼一声:“烫半斤黄酒!”

    妻子让厨娘准备几个下酒菜,然后抱着烫好的老酒走到餐桌旁边,抱怨道:“得罪了开罪不起的人,还有心思喝酒,你晚上不琢磨事了!好吧场子找回来?”

    说话间,勾勒出一个斤斤计较,躲在阴暗处,算计人的阴暗灵魂。这也是黄楚九的性格,他就是那种喜欢琢磨人,算计人的主,这样的人保持一颗清醒的大脑比什么都重要。关键是,黄楚九本人也不胜酒力,喝二两酒属于自己都找不到北的主。

    “哪壶不开提哪壶,老爷我是那样的人吗?”黄楚九是市井小人物出身,他并不忌讳和家里人的调侃,黄家也没有那种书香门第的规矩,在家里属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宽松的教导:“老爷我要转运了,这沙滩一卧就是一年半载,终于浪来要翻身了!”

    他的老婆想了想,形象的表示:“你说的好像是个王八!”

    黄楚九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眼神不善的盯着妻子,心说:“上辈子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竟然就找了她?”

    一夜无话,第二天黄楚九精神抖擞地坐上家里的小汽车,朝着王公馆而去。

    这个举动一下子就唬住了黄金荣在黄家安排下的探子,很快将消息传递到黄金荣的耳边。向来喜欢疑神疑鬼的黄金荣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也琢磨开来,这不会是黄楚九找王学谦做靠山了吧?这不是坑爷们吗?

    这倒是符合黄楚九一贯的形式作风,就是喜欢给人下套,这过程中间他是最不怕和对方得罪到底的。怪不得黄楚九敢和日本人叫板,他连日本人都敢往死里得罪,更何况他黄金荣了。不得不说,黄金荣也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里,总觉得黄楚九会留着后手对付他。可是黄金荣也想不到的是,这不过是巧合而已。

    找来杜月笙好一阵研究之后,杜月笙也吃不准王学谦的意图,关键是黄楚九这孙子太坑人了,总觉得这小子这回有事要耍阴谋诡计。

    “要不要请陈秘书长一次,探探底?”

    杜月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靠,试探的问了一下黄金荣。找一个能说上话的人,试探一下也好,至少能够找一个心理安慰。可这个提议让黄金荣否定了,黄老板现如今日进斗金,生活安稳,身子也越见富态,已经看不到脖子了,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等等看再说!”

    且不说黄金荣,来到西摩路王公馆之内,偌大的花园洋房内建筑和职务相得益彰地和谐,这是站在围墙外是根本难以看到的,给人就一个感觉,大。

    大到让黄楚九悲哀的想到自己的公馆,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上似的。

    他从昨天就开始琢磨,王学谦请他来的意思,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一点的头绪。大概是因为自己和日本人打官司吧?

    可官司已经沸沸扬扬的传了几个月,也不见王学谦有任何的举动。不仅是王学谦,连王学谦身边的人也没有在公开场合表达出任何偏向他的态度。用一句话来说概括就是:黄楚九是被政府遗忘的一个人。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很低落,一直没人表扬他。

    “陈秘书长,还让您亲自来接,黄某愧不敢当……”

    陈布雷其实是出门在院子里溜达,刚吃完早餐遛食呢?从王学谦身上学来的习惯而已,没想到在停车场附近遇到了黄楚九,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反而笑道:“黄老板是商界翘楚,陈某一直想认识,只是没有机会,这次一定要亲近亲近。”

    认识陈布雷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说的客套话而已,这家伙跟着王学谦当了两年官,学坏了。

    黄楚九正准备开口,没想到陈布雷率先说道:“先生在花房里,我带你去。”

    大冬天的大清早就摆弄花草,这让黄楚九有种怪异的感觉,这王学谦压根就不像是年轻人的做派,反而像是一个退出官场的老政客,玩起了修身养性的把戏。

    可一来到近两百平米的花房内,他顿时觉得错的离谱。这那里是花房啊!而是一个冬季蔬菜的温室,王学谦冬天吃的蔬菜估计都是出自这里,绿油油的黄瓜,辣椒,红澄澄的番茄品种还真不少。而花房内的温度也在二十多度以上,将上海冬天的潮冷一扫而光,有种在暮春时节的爽朗感觉。

    见黄楚九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客套,王学谦开门见山的就说了他的用意,然后给黄楚九思考的时间。

    卖三寨货,挤兑对民国纺织业威胁最大的日本货?

    对于讲究质量第一的品牌商家来说,这是一个过不去的坎。但黄楚九完全没有压力,这种事他做的太多了,道德上丝毫没有任何压力。他琢磨的问题是,他能够在其中得到多少好处。貌似可以获取不少的利润,也可以缓解他的资金危机。

    但投入的精力肯定不是派个人那么简单,大部分的事都要亲力亲为,这让他有点犹豫。

    可这种犹豫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黄楚九就做出了决定,干了。

    王学谦找他,显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但同时,这事也不是只有他黄楚九能干的,没了他就一定干不成的了。这时候的黄楚九内忧外患,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最多不过是得罪再得罪一家日本公司而已,反正已经仇人满天下了,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黄楚九果然没有让王学谦失望,很快就反应过来:“王督给黄某人机会,黄某必然尽心尽力,不过黄某做事先谋对手,再行动。不知道王督这次要对付的是哪家日本商社?”

    “东亚!”王学谦连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

    黄楚九脸上略显惊讶,这个名字很熟悉啊!好像自己得罪的也是东亚这家日本公司,‘仁丹’不就是这家商社的医药工厂生产的吗?这下子,连最后一点紧张担心都没有了,黄楚九一拍大腿兴奋道:“要是对付这家公司,黄某人一点意见都没有,就是往死了整他,以后就多仰仗王督的提携。”

    王学谦摆摆手道:“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行销全国,击垮东亚公司的市场,需要安全的运输通道。这样,浙军里有两艘退役的运输车,换一个美国的公司然后租界给你,租金不算,不过需要你找信任的人,如果找不到……可以从海军里抽调。”

    “这太好了!”

    随即黄楚九愣住了,他紧张的资金链一直限制了他的发展。如果有两条铁甲运输船,那么对于他来说就有了一个完整的运输体系。他可以在武汉、长沙、重庆,全方位的打压对手的生存空间,可惜轮船公司一直不好搞,投入很大,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的话,铁定会亏钱,而黄楚九的生意链条中,唯独不能有亏钱的买卖,不然铁定要拖累其他产业。而幸福来得这样快,让他有点猝不及防。幸福过头的黄楚九随即问道:“王督,我能够用这两艘租借的船开一家轮船公司吗?”

    王学谦好奇地看了一眼黄楚九,果然,这个家伙属于那种折腾起来不要命的狠角色。刚得罪了黄金荣,这一关都不知道怎么过呢?竟然想起了开轮船公司,不过眼下正是合作的时期,王学谦需要这么一个走在幕前的棋子,自然不会打消黄楚九的积极性,点头道:“可以!”(未完待续。)

第1235章 大戏开场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黄楚九的投资方式,因为涉及太多行业的做法会让资本过于分散,从而让每一次投资失去和同行的竞争力,最终都成为鸡肋的可能。

    除了医药行业之外,只有大世界娱乐城让他获得了巨大的商业利益。

    其他的行业基本上都不挣钱,而这不挣钱的原因是那些公司虽然挂着一个名头响亮的招牌,可实际上,这些公司都让他给办成了小作坊,而且他还乐此不疲。

    “黄老板,你不觉得你过多的投资会让你的公司失去必要的竞争力吗?尤其是两家烟草公司,实力都过于薄弱,如果合并起来,在原料、生产和人工上都能够有所提高;还有医药公司,如果只有一家公司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为什么一下子要办十几家,你的销售端却只有一个网络,这样会造成管理人员的重叠……”

    作为一个对管理极其注重的商业成功者,王学谦尽量将他名下的产业在高效的管理团队的管控之下。

    兼并、合并等等手段用上去,让他名下的产业,几乎没有一家是工人少于一千人的中小公司。

    规模上去了,产能和管理都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准,加上高度集中的管理团队,更加容易对员工的培训,从而获得更加高效的生产。当然他名下的产业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要让民国总商会成员的大商人都要仰视的存在。

    比如:东方投资银行之下的铁路公司,银行,运输公司等等。就连规模不大的船舶制造公司,也因为吞并了马尾军港之后,变成了一家规模在亚洲也能够排名前五的大工厂。

    而黄楚九却没有王学谦这样的资源和实力,尤其是他的医药公司,生产的药品并不比其他药房高明多少,反倒是因为大部分药品没有多少疗效,而存在虚假的成分在里面。为此,他故作悬疑地将这些公司分开,然后在原料的特殊环节造成秘方关键部分掌握在他手中的假象,就像是在民国非常畅销的‘补脑汁’,秘方来自于法国的‘神仙水’,可实际上成分是咳嗽糖浆。

    反正真正的聪明人也不会去买,这玩意就是用来哄骗那些脑子不太灵光的人,纯属骗钱的玩意。

    黄楚九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有原因的。”

    他哪里不知道王学谦的用意,王学谦去年拿到了阿司匹林的生产权,从已经快被逼的崩溃的德国药厂拿来之后,就在浙江投产了。这是一种真正能够作为药物进入各大医院的药品。甚至连洋人开办的医院也不会拒绝这种成熟的,已经广泛运用的药品。

    黄楚九的药厂能够和王学谦的药厂比吗?他的药厂生产的说好听点都是中成药,可要说疗效,基本上没有一样药物是靠谱的。就连‘人丹’的疗效,其实也不属于医药的范畴,有点像是热销于南洋的龙虎牌清凉油和红花油,这些是药品吗?

    家庭必备的生活良药,可要让医生用这些药治病,估计一个病人都没有治愈的可能。

    一向是脸皮奇厚的黄楚九也有点感觉脸上发烧,他竟然在假药贩子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没有了回头路。以前上海的报纸不是没有质疑过他的旗下药厂出产的药品的可靠性,最后因为黄楚九的公关实力太强,让他勉强躲过一劫,当王学谦这样的高层人物问他,却让他有种避无可避的无奈。

    黄楚九的药厂生产的药品,除了咳嗽糖浆这种没有多少难度的药物之外,几乎都无法有效的计量其药效的好坏。而他也不可能在王学谦面前自揭其短,只能左顾右盼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我有一个梦想……”

    梦想?

    很高端的想法不是吗?连原本不过是陪同的陈布雷都认真听起来,他也是曾经有过梦想的年轻人,不过现实太过残忍,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黄楚九硬着头皮开始说道:“以前家里穷,很小的时候就走南闯北,感觉世界很大,但没有我的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

    听到这里,王学谦该笑了,他听出来了,黄楚九是在糊弄他,但他也不生气。想到黄楚九的为人,他实在不好说什么,对方本来就不是那种将诚信当成生意教条的人。实际上,黄楚九到处用假货、山寨货来充当划时代的新产品、特效药,糊弄老百姓的同时,也同时揭露了他草根的身份。因为接触不到高端的东西,他只能玩这些花样。

    而民国落后的医疗体系也造就了他的医药传奇,还有其他行业,根本就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买卖。

    比如,黄楚九在地产行业的投资,是仿效了上海地产界的传奇人物哈同。不过他搞的一套并不是商业地产,而是住宅,通过买地和建造房子租赁,收租金的方式用来解决资金的压力。

    而黄楚九给出了一个理由,让王学谦更是哭笑不得,这家伙竟然大言不惭的说:“黄某有一个愿望,这辈子能够吃穿住行都使用自己的产业的产品,当然,现在距离这个愿望还比较遥远。”

    王学谦大概也弄明白了黄楚九的这种奇葩想法,这不就是‘集邮’癖好吗?

    不过,对于其他‘集邮’癖好的人来说,对象可能是男人,女人,稀缺的商品等等

    在这个问题上,王学谦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念头了,处于对黄楚九的保护,他觉得有必要解决黄楚九和黄金荣之间的麻烦,至少在黄楚九给他做事的时候,杜月笙不能对黄楚九的产业下手。因为在王学谦的眼里,想要对付黄楚九容易得很。只要不宽限黄楚九的银行贷款,然后死命的打击拖累黄楚九资金最大的产业地产公司,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黄楚九折腾破产。

    眼下的黄金荣似乎没有看到这一点,或者说没有准备好下手的时间,但黄金荣要下手其实非常容易,一旦下手,黄楚九没有侥幸的机会。

    “你和黄金荣有些不合?”王学谦开口道。

    黄楚九一愣,随即表现出愤慨的样子,心中却忍不住琢磨起来,王学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告他?听着话,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帮他讲和?恐怕也不容易,黄金荣并不是那种容易说服的人,加上青帮在上海滩已经成了气候,王学谦想要彻底铲除青帮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为了一个宁波商会中不受待见的成员,连黄楚九都为王学谦不值。这时候他知道自己最好实话实说,免得印象王学谦的判断:“是这样回事,四年前黄某从哈同先生哪里获得了大世界娱乐城地块的三十年使用权,不久之后房子建造完成之后,发现地方有些大,所以公开招租,被黄金荣看中开办了共舞台。”

    “不过随着大世界的生意越来越好,黄某曾经有过想要收回共舞台的念头,也不知道是谁多嘴,把话传给了黄金荣,导致他怀恨在心。其实黄某也知道,共舞台在开办之后投入了不少资金装修,黄某想要收回房子并不容易,也放弃了这个打算。可后来,黄某得到消息,黄金荣看中了大世界的生意想要对黄下手,当时也是气糊涂了,就要求今年的共舞台房租涨价了两成。”

    “就这个事?我试试看能够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吧!”王学谦把这件在黄楚九已经无法挽回的矛盾揽到了他的身上。黄楚九和黄金荣两人的关系闹僵,显然是因为利益。其次就是有人在两人中间挑拨离间。对于黄楚九和黄金荣来说是一个天大麻烦的事,但对于王学谦来说,这并不算是麻烦。

    他只是在考虑如果用身份压黄金荣,对方也不敢如何。只是这样的话,黄金荣也肯定会怀恨在心。得罪一个黄金荣,他没有压力,但黄金荣是王学谦在租界内要拉拢的对象,租界不能驻军,只有青帮的人来往没有关系。因为青帮的人太多,不管是法租界,还是英租界都管不过来。

    要以德服人,就不能去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哈同。如果王学谦能够作为中间人,让黄楚九买下大世界的地产,那么对于黄楚九来说肯定是心存感激。他太想要这块风水宝地了,可惜哈同根本就不会卖,或者说黄楚九的身份让哈同觉得根本就没有让步的可能。

    而黄金荣也不能成为牺牲品,所以买下地块之后,属于共舞台的一部分应该能够让黄金荣也买下来。

    这样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想了想,王学谦对黄楚九说了自己的想法。这让黄楚九大为感动,自己寸功为例,王学谦就解决了一直困扰他的后顾之忧,大世界的地块一天在哈同的手中,大世界娱乐城就不能算是完完全全的属于黄楚九的产业:“王督,楚九肝脑涂地,服了,真的服了。今后黄楚九以王督唯马首是瞻,但凡要是黄某人做的不地道,想必王督要对黄某下手不过是举手之劳,黄某就算家破人亡也绝无怨言。就算最后此事最后不成,黄某也绝无怨言。”

    生意人一般都不会说这样晦气的话,也不会动不动立誓言。

    尤其是黄楚九知道哈同有多么难缠,这个出生在巴格达的犹太人,有着对财产固执地让人疯狂的地步。别说黄楚九了,就算是郭乐,永安公司的大老板,面对哈同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所以立下誓言,是因为黄楚九知道,想要说服哈同,别人出面不行,只有王学谦亲自出面,对方才会考虑到王学谦的身份和地位,做出让步。

    两天后,正当上海滩都在议论,王学谦拜访了哈同的新闻。黄楚九接到了陈布雷的电话,对方只问了一个问题:“价格上要比市价高两成,有问题吗?”

    站在电话机旁边,黄楚九心中狂喜:“没有,当然没有。”

    而黄金荣也难得地在被黄楚九坑了一把之后,难得地有心思哼着小曲,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叫来了杜月笙告诉他的这位手下:“让手下人从黄楚九身边撤了。”

    杜月笙对黄金荣改变如此之大,也是心知肚明,王学谦做中间人说和,冲着闽浙总督的身份,黄金荣就会退避三舍。关键是,王学谦解决了共舞台的产权问题,钱不过是小事,关键是黄金荣获得了共舞台财产权,这足矣让他忘记对黄楚九的恨。

    “也不知道这家伙命这么好,竟然巴结上了王督?”杜月笙的语气酸溜溜的,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上进的有为青年,当然属于误入歧途,准备在一个恰当的时期悔改的有志青年。

    可惜,上苍没有给过他如此好的机会。

    黄金荣不以为意地摆手道:“他们都是余姚老乡,说起来黄楚九的祖宗黄宗羲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当年我念书的时候虽然没有好好学,但学堂的夫子一说起黄宗羲没有不击节赞叹的。恐怕这两家人当年也是世交,当年老夫也钻研过这位大儒的著作,可惜啊……”

    好在黄金荣及时的收住嘴,才没有露怯。年少无知的时候,他觉得那些大人物也不过如此,钻研著作这不过一个笑话,就他三年私塾的底子,能把书上的字都认全了,就已经不容易了。他是想看来着,好像有一本诠释《易经》的著作是黄宗羲写的,叫《易学象数论》。看书名像是《周公解梦》之类的民间通俗读物,可黄金荣翻了几页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没看懂。

    没看懂就对了,要是看得懂就出问题了。

    就黄金荣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要是胆敢大言不惭地开口闭口说:西方哲学思想的传承,就是他爹活着也要大嘴巴子抽他,太不懂事了。

    杜月笙的嘴角微微抽气,他最恨没文化的人在他面前装成一副文化人的样子。没错,杜月笙是没有念过书,会写的字不超过三百,还是这几年学的,可没办法,谁让黄金荣是他老大呢?

    解决了黄楚九的后顾之忧,大生纱厂,王学谦、黄楚九开始了一次剪短的沟通,黄楚九认为最理想的销售渠道是在武汉和南京设立仓库,依托卢汉铁路和津浦线两条民国的主干铁路,将货物发往全国,至于销售缓解他却打了个埋伏。

    这让张謇有点担心,他看黄楚九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像是一个能托事的人!(未完待续。)

第1236章 【不被规矩束缚的人】

    张謇不待见黄楚九。本来嘛,他们是两个阶层的人,虽说他们的家族都算得上是书香门第,比起来黄楚九的祖上要比张家显赫的多,那可是出过名士大儒的家族,不是普通的书香门第能够相比的。

    可读书人的家族,重要的不是成就,而是传承。

    张家几代人的奋斗,终于在张謇父辈那一代获得了当地乡绅阶层的认可,逐渐获得了步入上层的机会和名望,在张謇的这一代更是一飞冲天。可是黄家与之相比,就大大的不如了。

    黄宗羲是很牛叉,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够碾压张家所有人的努力,可自从黄宗羲之后,黄家几乎没有出过出类拔萃的人物。从读书人的眼中渐渐地失去了踪影。就像是断绝了传承一样,无法继承前辈的社会声望和家族地位。

    不做良臣,就做良医。这也是文人无法进入仕途之外的一个选择。

    可从黄楚九江湖郎中的身份,很难看到他有成为良医的可能。

    反而,因为卖假药的身份,在主流社会的眼中,成了一个不择不扣的社会败类。倒不是他的药吃死了人,反正补脑汁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治病的药,真要是当成神仙水来用,估计死的那位不是因为药物无效,而是笨死的。

    黄楚九被人鄙视的原因更多的是,他将一个毫无用处的假药,贩卖全国,成了一个拥有巨大吸金能力的医药怪兽。就像是同仁堂的阿胶,那是妇女冬季的温补圣品,可补脑汁算是什么玩意?明眼人都看出了这种东西的不靠谱。

    高人一等的智慧,要是靠着一瓶甜丝丝的药水就能够造就,估计这世界再也没有傻子了。

    不得不说,高调的保健品开山鼻祖黄楚九,这个步子迈的太大,让社会主流群体有点无法接受。如果在后世,随便那个人一说是保健品,就会豁然开朗,这玩意就是糊弄人的玩意,效果是有,但只不过是一个安慰的效果。

    可在民国,别说正儿八经的医生了,就算是能治病救人的资质一般的医生都不多见。

    老百姓一旦生病,就经常遇到那些只认钱的庸医,小病拖成大病,大病变成绝症。进了药材铺,就是把身家性命都要压上的无奈之举。这个世界的百姓对于药物的向往,是后世无法想象的。黄楚九偏好广告满天下的作法,一定能够唤起百姓对于黄楚九的信任。可实际上,中法大药房卖出来的药物,有几种是能够治病救人的特效药?反而被夸大的效果,造成了社会主流阶层的恐慌,尤其是医药界,已经快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可偏偏黄楚九的广告打响了他的知名度,让他获得了大量的拥趸。这才是他被社会名流所唾弃的原因。

    期望太大,他却承受不起这种希望的寄托。

    有人骂他不奇怪,没人骂他才是怪事。

    张謇作为社会精英,在人生的很长一段时期内,都是站在民国社会的顶层看待问题的大人物,他知道黄楚九对民众的危害到底在哪里?内心不厌恶这个卖假药的药贩子是不可能的,属于捏着鼻子接受了黄楚九成为他的大生纱厂的包销渠道的合伙人,可实际上,他对黄楚九的能力还是存在很大的质疑的。

    要不是王学谦的坚持,张謇面对黄楚九的那一刻,真想拂袖而去。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二人可不仅仅是道不同而已。

    可张謇还是忍下心头的不耐烦,对黄楚九提出了他的要求。大生纱厂恢复生产还在继续,资金上需要一个宽裕的空间,就必须做出最快的反应。而那批价值数百万的库存就成立张謇最闹心的烦心事。要是能够将这批库存转化成为资金,大生纱厂才真正算是盘活了起来。

    所以在貌似黄楚九不停地巴结下,张謇给了黄楚九一个厚道的折扣,这种程度的折扣已经不是交情那么简单,以至于让黄楚九沾沾自喜地以为,他被张謇认可了。

    八折,成本的八折。

    并不是销售价格的八折,这个数字是保证黄楚九在没有被贪婪蒙蔽双眼的同时,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也就是说,市场价值500万的货物,在销售完成之后,只要黄楚九归还300万的货款。

    在巨大的好处面前,连黄楚九都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上天眷顾,注定要成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个人。只不过账期规定的时间有点紧,三个月。不过这不是问题,对于价格非常敏感的民国老百姓的眼中,便宜,足够便宜的商品才具备竞争力。

    一开始,黄楚九也不是没有想过捞一笔,大捞一笔。

    一次就挣的钵满盆满,然后一举解决自己的资金问题。这个念头就像是魔咒,让他一刻也不消停。可问题是,如果一旦自己这么做了,就无法达到王学谦和张謇的要求,压缩东亚公司的生存空间。将这家本来就和他有仇的公司彻底从民国市场挤出去。

    在江浙做生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王学谦,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可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笔钱在自己眼前溜走,似乎还是唾手可得的样子,他心疼啊!

    “老爷,要不你去找人说和一下,认个错,家里也能消停一些。”

    还以为自家老爷又在琢磨坏事的黄夫人端了一杯参茶放在茶几上,诚恳地对黄楚九建议道。

    黄楚九不耐烦地开口:“妇道人家,爷们的事不要搀和。”

    “可我听说上海滩的黄老板是最得罪不起的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有一群不要命的人跟着他吃饭,我们得罪了他,连出门都要提心吊胆地,这日子还怎么过?”黄夫人也是生气了,这家里的佣人一个接着一个闹着要辞工,都说老爷得罪了上海滩的大流氓,连带他们都要倒霉,说不干了。

    总不能偌大的一个家,家务事都让黄夫人一个人做吧,再说也做不过来。

    黄楚九瞪眼道:“是哪个在后背乱嚼舌根,黄金荣的事已经解决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发达起来,黄楚九就忍不住一阵得意,虽说他也知道事情机密,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嘚瑟几句:“老爷我是在谋划一场大富贵,马上就要做一笔大生意了。”

    “得了吧,上次你这样说,家里头多了一家澡堂子……”

    “出去,我要静一静。”

    黄楚九真的生气了,他发现自己就像是一直不被理解的独行者,身边连一个支持的人都没有,太寂寞了。回想起和王学谦的那次见面,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东亚公司的纺织厂要比药厂的规模大的多,实力也强大的多。

    可王学谦又为什么要针对这家工厂下手,挤压东亚公司的商品?

    黄楚九虽然不做棉花生意,也不做棉布生意,但他清楚,不管是纺纱还是织布,这门生意都被一样东西制约了,棉花。民国的农民种棉花都不大积极,一来需要好田种植,棉花吸收土地的肥力太过快,对田地的损耗是惊人的。其次就是农民的守旧思想,就算种植棉花收入更高,但必须保证口粮的充裕才会选择。

    这也是张謇在开办大生纱厂之初,就设立弄坑公司,用来解决棉花问题。

    在崇明等地开办农垦农场,彻底打破了小农经济的范畴,就是为了保障大生纱厂的棉花供应。

    可随着棉布的需求越来越大,大声纱厂的原料供应也渐渐地无法满足纱厂的需求。这时候王学谦突然针对日本的棉纺工厂下手,显然他肯定有了更大的底牌。

    原料、生产和销售,这是工业化的纺织工业无法避免的三个环节。

    自己是销售这个环节,那么生产就是大生纱厂,还有可能其他纱厂,但原料从何而来?

    无法知道这一层关系,黄楚九也是寝食不安,因为这关系到他是否能够将生意延续下去的最大的因素。如果是干一票就走,他必然要选择利益最大化,可要是细水长流的生意,他恐怕不挣钱也要把这次的生意做好,因为只要打开了销售的渠道,等于又多了一门来钱的路数。

    在家里琢磨了两天,黄楚九终于下了决断,长叹道:“但愿这不是黄某的故作多情。”

    很快,从上海发出的电报抵达黄楚九在黄河沿岸的各地联络点,目标是山东、河南和山西的农村市场。

    这也是黄楚九的奸猾之处,这厮走生意,向来都是见好处就上,见弱点就捅的家伙,能够在背地里下刀子,绝对不会走到台前。和东亚公司的敌对也是看到‘仁丹’的小广告弄得民国到处都是,要是能够将东亚公司的广告效果不花一分钱的夺过来……这生意肯定做得。

    但是和‘仁丹’对抗不同,布匹的销售大城市里虽然具有绝对的优势,但这种优势仅仅不过是一个环节。布匹是民国所有人都需要的必需品,在农民把赶集当过节的时代里,进城绝对是要办大事。要么是求医问药,要么是有冤屈要伸。

    总之,平常日子里,进城是百姓很抗拒的。

    而黄楚九将他的销售渠道放到普通的县城,一来可以躲避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而来正好是棉布销售渠道最后一道环节。对别人来说,这样做很麻烦,但对于黄楚九来说并不难,因为他的医药公司的成功也依托了县城这个销售环节。

    既躲过了日本大公司的排查和反应,又减少了渠道中的中间环节,利润更加客观。

    最后,黄楚九将利润定在了两成,也就是说他卖出去的布对于织布厂来说是亏本销售,这样的价格足够在价格战中打响第一枪。而且棉布还有一个特性,虽然属于长期消耗品,但是周期并不会太短。穷人家一件衣服穿几年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一旦市场接近饱和,等于在半年甚至一年之内,东亚公司的货物将无法进入这些市场。

    而且在销售之前,黄楚九还向王学谦提了一个建议,他考察过大生纱厂的样品之后发现,大生的布匹并不比东亚公司的洋布差,唯一的区别是在印染方面不如小日本的公司花样多。但作为布匹最大的消费群体的农民,更喜欢的是深色的单一花色的布匹,浅色的就很少用,印花的更少。所以,没有必要打响产品知名度的时候把名声留给东亚公司,干脆直接用大生纱厂的牌子。

    等到把小鬼子逼急了,再用以次充好,山寨货,败坏小鬼子的名声,彻底将对方驱逐出这三个省份的市场。

    而这个建议让在王学谦的首肯下,获得了实施的机会。

    张謇这段时间都在上海,纱厂的管理已经彻底和他无关,其实他内心也知道自己的管理思维,已经跟不上时代的需求了。儒家思想教育下的张謇,这么可能用以德服人的招牌和洋人的商家去竞争,结果自然会被打的鼻青脸肿。

    在毫无底线可言的倾销策略下,任何一家没有国家支持的民族资本都会在价格战中最后失去竞争能力。

    而张謇在退出政坛之后,选择了和其他退出政坛的文人一样,写书立言。这是一个儒家传人在退休之后,选择最多的消遣生活。当然,同样是忙碌的,甚至可能比当官的时候投入的精力更大。如果回到老家,张謇能够选择交流的文人名士几乎找不到,可在上海根本就不缺。

    张謇也算是如鱼得水地开始享受起退隐生活,时不时地还关心一下大生纱厂的情况。

    有机会的时候,串串门什么的,在听到了黄楚九的办法之后,张謇也是沉默良久,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在北方三个省份能够打开局面,大生纱厂的局面就全盘活了。这一切都归结于一个毫不起眼,他根本就看不起的小人物,黄楚九。当时他就说了一句话:“这个小家伙是另外一个胡雪岩。”

    这算是高估吗?

    不得而知,因为胡雪岩的层次是黄楚九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的,如果他办好了大生纱厂的库存变现的事,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个黄楚九原先够都够不着的层次距离他已经不远了。

    相比黄楚九的如鱼得水,从燕京辗转到上海的松井石根却遇到了信任的危机,和他接触的日本商会根本就不相信他,或者说他无法获得最终的决定权,成为主事人。这让他已经身居高位的松井石根很恼怒这帮商会的家伙的不识相。

    他的副官过来,也是一脸的凶恶:“将军,要不要我们暴露身份,让这帮眼高于顶的家伙知道,并不是谁都可以得罪的。”

    松井石根冷哼道:“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吗?只是他们选择装聋作哑,明明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而已。”

    “这帮混蛋!”副官同仇敌忾地抱怨道,连松井石根都没有办法,他一个小小的副官,连少佐都不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沉吟了一会儿,松井石根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雅木西子。这个在青木宣纯计划中肯定有很高期待的女人,随口问道:“西子小姐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吗?”

    副官不解道:“她连人都没有出现过,当初在燕京联络的时候她也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松井石根终于明白了他的老师在离开燕京的时候,语重心长的对他嘱咐,这趟南下的差事并不好做。

    商会不信任军方的情报消息,而领事馆给予的支持在租界几乎毛用都没有。而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让松井石根单独行动的话,他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在内心深处,松井石根已经开始后悔接了这份差事。(未完待续。)

第1237章 【傲慢的家伙】

    松井石根并不是无能之辈,只不过他的能力更多的是执行,而不是开拓。

    这是性格决定的,而不是他能力不济的原因。来上海之前,他在长春停留过,遇到了在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担任总裁的松冈洋右,不同于军界出身的政客,松冈洋右是外交官出身,拥有美国教育背景,但内心还是传统的日本思维。

    松冈洋右就很坦率地告诉松井石根,想要在上海立足,其他的能力放在一边,只要表现出经济上的判断力就可以了。

    当然,这家伙也不是纯粹好心,而是旁敲侧击的告诉松井石根,要是没有经济头脑,还是干脆回国带兵来的逍遥,显然不是太看好他。毕竟松井石根在军队中生活了十几年,无比的熟悉军队的日常生活,但要和商会打交道,确实很不容易。

    因为在商会的眼里,他的军队履历并不是什么优势,而是最大的短板,他不过是一个门外汉。

    不同于冈村宁次的智慧碾压,用非常高端的战略布局让对方折服,松井石根在和商会的第一次见面中一再强调,他是代表着帝国,是来开拓辉煌的。

    两种开场高下立判,对方会服气在商业上毫无建树的松井石根才是真的见鬼了。回到住处,松井石根忍不住一次次的回忆和商会的见面,其中对方几次谈到布局,日本商品在民国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很多民国地方商人担心民族感情的爆发转移到他们的身上,而选择其他品牌的商品。

    同时,纺织商会的人也抱怨,棉花收购一直是掌握在民国商人的手中,原料的价格受到市场需求的供给影响严重。单纯地进口棉花纺织加工的方式,无法获得利润等等

    原料!

    松井石根在仔细回忆之后,终于发现一只围绕着日本纺织工业的重要元素,就是原料。

    也就是棉花。

    民国的棉花集散地在上海和武汉,如果进口,英国殖民地的棉花自然最便宜。但是有一个大问题就是,英国在本土已经开始放弃纺织业这种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因为英国本土高昂的劳动力成本,几乎让任何制造工业都承受着无与伦比的成本风险。但别忘了英国拥有三千万平凡公里的殖民地,超过四亿的管辖人口。

    在印度,西非,乃至其他地方,英国都可以让殖民地政府大量种植棉花,用来支持英国的纺织工业。而上海拥有英国人在亚洲最为重要的纺织工厂。

    所以,英国在棉花供需稳定的情况下,看在日本是亚洲盟友,小兄弟的面子上,多半会给一点价格低廉的平价棉花。可实际上,英国当年最大的棉花供应地区是北美,随着美国在原料输出上的减少,英国对美国采取封闭市场的固守方式,英国人的原料供应也略显不足。但英国在民国纺织市场的份额中,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份额。

    原本冈村宁次的想法是通过挤压民国纺织业的生存空间,但让英国人去顶雷,然后吸收英国在民国的市场份额。这是一块最丰厚的蛋糕,在商人的眼里,这是一座金山,别看日本商人一个个很有礼貌的鞠躬,不把下跪当回事,可在钱的问题上他们的爱超过家人,超过国家。

    在住处闭关两天,松井石根终于也拿出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他认为冈村宁次的想过太过激进,惹怒英国人是不理智的作法。当然,如果转移民国民众的仇恨有利于日本商品在民国的销售,他也支持。关键是和英国庞大的工业体系竞争,这就显得太过大胆了。于是他将计划更改了一下,在北方,天津是北洋纺织业的中心,拥有六家大型的棉纺工厂,工人数万。可在原料供应和市场上,却一直被日本的纺织品死死的压着,很难有翻身的机会,原因就是日本控制了北方的大部分棉花的供应。

    既然在天津能够成功,为什么不在上海实施?

    所以,棉花成了松井石根最关注的焦点,这一关注不要紧,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民国最近五年在上海的棉花交易的规律性。民国的商人几乎将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来囤积,然后炒作挣取暴利,按照棉花的收割时间来算,新年之后是新棉花入库不久,这时候的民国的纺织厂但凡拥有足够的资金就会大量囤积棉花作为一年的生产需要。

    因为入夏之后,棉花的价格会随着库存的持续减少会有一个缓慢的提高。

    但是工厂不能停工,只能用比较高昂的价格采购棉花。而入秋之后到棉花采摘期这段时间,将是棉花最为疯狂的争夺战。

    工厂为了保证生产所需,会咬着牙买下高价棉,但这一时期的棉花价格虽然高,但交易数量不会太大,因为棉花采摘期之后,会立刻回落到一年中的最低水平。反而夏天这段时间的棉花价格并不是最高,但交易量大。因为民国民俗中有一个习惯,在夏天的时候就会准备秋天的衣服,甚至过冬的衣服。这段时间棉布的销量将是最大的。

    所以,松井石根将原料战的时间放在了夏天,准备一举通过囤积等手段彻底压垮民国纺织工厂的生存空间,获得最终的胜利。

    这份报告殷实,确实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唯一的难题就是需要动用大量的资金。和世界其他国家的纺织业一样,日本的纺织工业同样也不好过,甚至比民国的纺织工厂的日子更难过。这主要是因为日本没有原料生产的能力,他们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原料来自于民国。利润低,受到原来市场的风险大,和同期其他行业相比,这是一种高风险低收益的生意,但如果一旦完成了对一个市场的完全垄断,拥有了价格商议权之后,就是旱涝保收的一门生意。

    王学谦不愿坐视民国纺织业被击垮的原因也就是在这里,民国纺织工业想要彻底击垮各国的纺织工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只要民国纺织工业保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市场份额,比如说一半左右,日本也好,英国也罢,在民国想要完成纺织品的倾销就会陷入一场毫无头绪的价格战之中,如果如法承受这种巨大的损失,那么结果就很可能会变成纺织业无法成为洋货倾销的目标。

    要想保证民国纺织业的这片天空,就不得不考虑原料供应的问题。

    所以,松井石根还是有点门道的,很快就摸到了对付民国纺织业的命门,至于资金?他和松冈洋右的关系不错,别人动不了南满铁路的资金,但他却能动用。

    因为那是属于关东军的金库,同时也是陆军的金库。

    而松井石根是日本的陆军将军,他的这个身份给予了他获得资源支持的便利。可如果是冈村宁次的话,因为身份的问题,一个中级军官,想要动军部的金库,他是疯了,还是咋的!

    在接连打击之后,松井石根终于找到了自信,和属于他的优越感,至少他有八成的把握能够让商会那个住友财团的家伙大吃一惊。

    长庭野夫,住友财团在上海的最高负责人。

    他是住友财团的老臣子,家族一直和住友家沾亲带故,数百年的联姻了,根本就分不开彼此的关系。眼镜片后面,闪光的眸子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犀利,放下了松井石根的提案书之后,问了一下他的秘书:“松井先生放下策划书之后就离开了吗?”

    “是的先生,他离开的时候说,霞飞路上有一家地道的法国餐馆,他忍不住美食的诱惑,自从离开欧洲之后,很久没有品尝到那种浓郁的味道了。”秘书还试图解释,霞飞路上的法国餐厅很多,他正在寻找松井先生最可能现身的地方。

    长庭野夫摆手道:“不用去找了,我知道是哪家餐厅,这个高傲的家伙……”

    和民国的上流社会相同的是,日本的上流社会将值得培养的家族子弟会送到外国去培养深造。不同的是,民国的上流社会更倾向于美国,而日本家族更加倾向于英国。这不仅仅是日本是英国的盟友,小弟,跟班……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这是传统。已经延续了几十年的传统,想要改变确实不太容易。

    几年,甚至十年的学习之后,在欧洲游离之后回到日本。这时候才会受到家族的重用。长庭野夫也是如此,他在英国生活了五年时间,在欧洲游历了近一年才回国。

    在欧洲的时候,那种与日本饮食截然不同的口味和食材让他并不喜欢,尤其是英国湿冷的空气和几乎是糊弄人的饭菜让他痛恨欧洲的经历,可法国和意大利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他也是霞飞路法国餐厅的老主顾,当然明白霞飞路上最好的法国餐厅并不大,厨房只有一个大厨,但老板是一个地道的法国厨师,餐厅名字叫梦巴黎。

    长庭野夫也明白对方傲慢的态度原因,毕竟是个将军,被糊弄地脾气上来了。

    幸好这是在商场,如果在军队里……松井石根很可能就将指挥刀的刀把砸过来了。

    感觉有点好笑的长庭野夫吩咐司机,带上保镖去了霞飞路。

    倒不是长庭野夫故意拖延,而是作为商会会长,财团经营的地区负责人,他的时间一直很紧张。在看到松井石根的策划书之后,已经距离松井石根离开已经超过了两个多小时,而他抵达餐馆之后,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将松井石根请进来,并给予最尊敬的待客之道。可在他没有摸清松井石根的门道之前,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可不想和军部的人扯上关系,更不愿意和一个将军共事。对方如果强势一点的话,会一下子夺走他的主导权,然后将他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这是长庭野夫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而松井石根呢?因为太过傲气,决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同时也看一下对方的诚意。

    如果说什么也不愿意合作的话,松井石根也不是那种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大不了回国去他旅团部上任而已。

    可他又有点担心青木宣纯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说一些不太好的评语?

    老师坂西利八郎会不会难堪,失望?

    这是他坚持在餐厅等待,给对方一个挽回彼此间隔阂的机会。当然,这是一个多小时之前的念头,他去餐厅之前,还去理了一个发,修理了一下胡子,可在餐厅坐下之后,光喝水干坐着一个多小时,让他有点等不下去了。

    尤其是法国人请的那个服务生,一脸嫌弃地掂量了一下他给的一块钱消费……勉为其难地让他在餐厅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继续等人。

    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松井石根忍不住胡思乱想,长庭野夫回不回来?

    就算不来,他也不相信对方会猜不到这家餐馆在霞飞路上的名气,相比之下,他不过是一个过客,长庭野夫才是主人。在假扮成司机的副官从车上下来进入餐厅第三次询问松井石根,是否给长庭野夫的办公室一个电话的时候,在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一个‘土鳖’,为什么松井石根一定认定对方是土鳖的原因就是那家伙一脸暴发户的横肉,恨不得将所有的财产都挂在身上的嘚瑟模样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正好‘土鳖’买单了,随手甩给服务生一张钞票,眼尖的松井石根不由的眼皮直跳,是一张五美元的钞票。

    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给消费的时候,对方是一脸鄙夷了,一块钱,而且还是日元,这就很好解释了。二十年代的日元还是很坚挺的,差不多兑换美元的话有50美分。

    想着如果在硬着头皮等下去,可能会被赶出餐馆,这个脸,他丢不起。干脆松井石根咬着牙恶狠狠地对副官说道:“点菜。”

    原本以为出于礼貌,松井石根会等到他抵达的长庭野夫,进入参观的时候,惊愕地发现松井石根竟然已经开吃了,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应该是他的副官,见过一次面,正忙不迭地给松井石根倒酒。

    香槟,海鲜大套餐,这是法国人的骄傲。

    可长庭野夫的骄傲却被打落了一半,另外一半是松井石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竟然没有站起来。

    笑着走过去的长庭野夫,嘴角小幅第的一张一合,说了一句只有他才能听得清楚的话:“真是个傲慢的家伙!”(未完待续。)

第1238章 【有钱才好办事】

    从松井石根一踏入上海的日本商会,看向他的眼神之中的含义只有一个,不信任。

    不同于他的老朋友冈村宁次,那位有小商人的奸猾和狡诈,也有大商人以实力说话的堂堂正正的阳谋,总之很合乎日本商会的口味,面对比他们弱小的就用实力压过去,面对比他们强大的,就背地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可松井石根不一样,他是进入高层的人物,是一个将军,他的地位让他说话底气十足,不屑于那种小偷小摸的勾当。

    他是来大干一场的,而不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小人物。

    所以,开场比较强势。

    在餐厅里,坐在他对面的长庭野夫悠闲的给自己点了菜,羊角面包、牛排、还有蘑菇鲜汤,还点了一份补丁,然后有模有样的吃起来,西餐并不会有太过繁琐的规矩,朋友聚餐话题也是就餐的一个很重要的过程。不过,长庭野夫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关于日本贸易的问题,更闭口不谈日本纺织工业遇到的困境。

    反而饶有兴致地说一些欧洲的见闻,听说松井石根也在欧洲担任过几年的外交武馆,就像是遇到了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热情。

    可他的谈话对象似乎对欧洲的事根本就没有多少兴趣,长庭野夫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两人似乎都像是忘记了彼此的目的一样,说着欧洲的见闻。说的最多的是德国,因为这是他们能够找到共同点的地方。说起来,日本的陆军还是学的德国,海军才是学习的英国。作为日本军官,德国是圣地,是现代化军队来源的地方。

    好在就餐的时间并不长,他们终于能够在长庭野夫的办公室说一些此行目的了。

    选中松井石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青木宣纯来说,松井石根在上海担任过两年多的情报武馆,并且和‘国党’在上海的势力关系很深,就比如淞沪督军陈其美的私教就很好。陈其美流亡日本的时候,就是松井石根招待的,当时陈其美还有一个小弟叫蒋志清,就是后来的老蒋。

    松井石根和老蒋的关系也不错,他不仅给老蒋联系学校,连实习的联队也是他担保的,尤其是在入军校前,老蒋在松井石根家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以说,松井石根算是老蒋在日本的贵人。这也是松井石根被选中的原因之一。同时,松井石根还是孙大先生‘大亚细亚主义’的忠实拥趸,一直就主张亚洲的事情,让亚洲人解决。反对,甚至反感欧洲势力进入亚洲,过多的干涉亚洲的政治和经济。这让他在‘国党’的高层内,人员颇为不错。

    偏向于西派的长庭野夫打量了一下松井石根,看着松井面前的咖啡没有品尝的打算,在热量一点点地随着水蒸气挥发在寒冷的早春空气之中:“松井……我是称呼您为将军好,还是称呼为松井君?”

    “还是叫松井吧?毕竟这才来上海的目的更多的并不是军事目的,而是为了配合领事馆的行动。”松井石根不紧不慢的开口,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了大人物的气度。

    长庭野夫表示认同道:“好吧,松井君,你的到来其实商会的成员大部分都表示有所疑虑,因为你的优异成果更多的是表现在军事和情报上,而不是经济和商场。而我们的纺织业面临的问题有很多,一方面你已经注意了,是原料。”

    “还有呢?”松井石根认真了一些。

    长庭野夫朗声道:“当然是销售,在长江流域,这里是民国乃至亚洲最重要的商业贸易区,占据了民国最为重要的经济带,但是我们的商品却受到英国货、美国货,甚至民国商品的挤压,很难立足。虽说由于棉花价格的变动剧烈,导致棉纺工厂很难维持现有的规模。于是才有了帝国政府和银行都给予纺织业很大的支持,但这些支持不过是资金上的,并不能保证我们的商品占据销售上的优势。做企业,如果销售环节出现了问题,那么再多的生产都是没有用的。”

    松井石根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要支持,这不是军方的支持,在和平时期,军方的支持的作用并不大。长庭野夫要求的支持,更多的是人脉上的支持。

    松井石根和国党不少高层关系不错,不过和他关系最好的几个人都不在上海,甚至陈其美这位当初被孙大先生寄予厚望的军界重要人物,已经被刺杀,死了都好几年了。

    至于老蒋?

    眼下的老蒋的身份在‘国党’内部还是属于小弟一级的小人物,甚至连松井石根都已经快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而且老蒋也不在上海,甚至不在民国,而是去了俄国。就算老蒋在民国也无济于事,他说的话在‘国党’内部一点都不好使。

    要想要打通长江商贸,绕不开北洋军政要员,他想了想,就想到一个人,孙传芳。不得不说,这个人能力不错,虽然在福州一败涂地,但在北洋内部也算是一个能征善战的战将。

    曹锟手下能打仗的人手并不多,加上他运气不错,在回到北方之后,很快就在安徽立足,而松井石根得到了一个消息,或许可以运作一下:“倪嗣冲在天津重病,已经住进了医院,而他入住的医院正是陆军在天津的秘密联络点。”

    “什么意思?”长庭野夫毕竟是一个商人,对于军方的部署他并不了解。

    “孙传芳需要更多的支持,只要足够的资金他甚至能够取代倪嗣冲成为安徽的新督军。如果倪嗣冲死了的话,就没有人阻挡他前进的步伐。这个人的能力没有问题,在福建的失败跟多的是因为福建是一个死局,而安徽不同。如果扶持孙传芳成为安徽督军控制了安武军,那么他就能够在津浦线和卢汉铁路阻挡民国南方的纺织品进入北方,增加帝国纺织业在民国的销量。同时,对于军方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松井石根很平稳的语气说着,丝毫听不出他已经决定终结一个民国大人物的生命:“另外,倪嗣冲在安徽的统治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而且安庆在长江上的重要地位,不用我多说了吧!”

    虽说日本在民国经营的商人多多少少会和军方和政坛有些关系,可对于长庭野夫这样的商人来说,军方和政坛对他们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他们已经不需要靠着军方的支持,维持那些小生意。

    更不用靠着请报上的收集来获得军方的青睐。

    他可是出身豪门的大人物,一个将军的身份还真的吓不住他。尤其是对于长庭野夫来说,军方的情报投入和计划,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压根就不认可松井石根的计划,至少不认可自己加入这样的计划之中。如果是民国政府需要借款……这好说,因为现在的国际资本界都认可了一个事实,借钱给民国政府几乎等同于抢劫。这样的好机会,长庭野夫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可对于孙传芳他确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仅没有,还意识到松井石根的计划中,需要付出一笔不小的资金。

    不缓不慢地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面前,看似斟酌思考,其实是考虑用何种托词让松井石根知难而退:“松井先生,商会的资金本来就很紧张,恐怕帮不到你的计划。事实上,我也听出来了,你的扶持计划是很有远见的,应该会获得军方高层的认可……”

    意思很简单,他和他代表的财团和商会绝对不会当松井石根的冤大头。

    他们需要实实在在的解决方案,而不是花上一笔无法想象的资金去向军方示好。

    停顿了一下,长庭野夫继续开口道:“同时商会也很难拿出足部的资金支持你在原料市场的投入。民国,尤其是上海的货物交易,就像是六月的天气一样,阴沉,就算是出太阳的时候,也是酝酿着更大的坏天气。”

    松井石根其实心里还是自信满满地,他认为自己所有的考虑都是为了商会。

    可他忘记了,这里是上海已经不是他熟悉的东三省。民国十二年的上海和他熟悉的民国四年的上海也完全不一样。

    在东三省,商会其实更多的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附庸,关东军的任何命令都是商会最重要的任务。

    这在上海是行不通的,在上海,军方的需要并不是第一位的。

    一切都需要在商场上,用实力说话。当然如果阴谋管用的话,不妨一试。

    松井石根压住心头的怒火,点头道:“我知道,但同时我认为你是误会了,我的到来并不会使用商会的资金,我的资金很安全,同时数量可观。”

    “是帝国银行吗?”长庭野夫眼前一亮,他认为是三井财团的帮忙。

    松井石根傲然摇头道:“当然不是,是南满铁路。”

    长庭野夫立刻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配合,鞠躬道:“商会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好吧,连日本的银行界都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南满铁路已经是日本最挣钱的企业。当然这家企业的背景是军队之外,其他一切都像是一个突然站起来的巨无霸怪物一样。

    谁能想得到,一年前还在保本的倒霉玩意,在松冈洋右担任总裁之后,一年盈利,短短的两年时间就能够成为盈利五千万日元的超级公司?

    长庭野夫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接待一个将军却是不太容易。虽然他并不怕军方的故意刁难,但如果是得罪了一个有前途的将军,那么对他来说,也是在家族里失分严重了。

    尤其松井石根在军方是属于那种最会爬的家伙,天知道这家伙会走到哪里?

    中将师团长?

    大将?

    还是陆军大臣?

    虽说松井石根到上海有了几天的时间,但一方面他当年培养的特工不少已经换了新面孔,同时资金还未到达,以至于迟迟没有在原料市场动手。

    这让一直关注日本方面动态的王学谦有点纳闷,人来了,没带钱?

    连带着把棉花之外的小麦、煤炭、大豆之类的原料都细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对方下手的迹象,这让他多少有点奇怪,于是他给卫挺生打了一个电话:“增加市面棉花的吸收速度。”

    卫挺生接到电话的时候也微微一愣,随即他明白了王学谦的意图,这是打草惊蛇,但同时他也深知上海的原料市场是多么的脆弱,一旦吸收的速度过快难免会影响市场的恐慌。

    而且本国的棉纺大厂也会在这段时间大量储备原料,比如前两年申新纱厂在武汉的仓库发生大火,就造成了200万资产的棉花付之一炬,那场大火也是发生在春天。

    于是提出了他的担忧:“子高,如果吸收太快,会引起市场的恐慌。”

    王学谦想了想,决定道:“把价格缓慢提起来,速度增加三成,应该不会出现大波动。”

    卫挺生也觉得这个数量市场能够消化,但同时能够体现在现货交易的价格上,就同意道:“好的,就按你说的办。”(未完待续。)

第1239章 【投机的血腥味!】

    按照往年的经验,任何在市场上抬高棉花价格的方式,都不会给后续上海的棉花价格造成太大的上行压力。

    这是供求决定的,就像是人要活着,就必须吃饭,棉纺厂需要开工,就必须要有棉花。如果不是大批量的棉花进入市场,那么对于上海的棉花价格造成的上涨压力,反而会促使更多人关注棉花的价格。

    上海的投机商,几乎集聚了全亚洲的冒险家,从哪儿来的都有。

    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意大利人……等等,还有数量最多,但资本略显单薄的民国投机商人。

    这个庞大的群体,就像是努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期盼有血腥味的出现,好让他们饱餐一顿。

    这群人就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一个劲的上窜下跳,可没有一个敢于一拥而上的本事。他们需要察言观色,需要更多的群体,单靠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撬动远东最大的市场的,这个道理,是每一个有脑子的投机者都清楚的道理。

    棉粮交易所门口,按照往年的年景,这个时期是粮食商人聚集的天下。

    可奇怪的是,这一年不一样了,不管是交易所门口,还是在交易所内,所有人说的都是一个东西——棉花。

    “李兄,今年的棉花邪性啊!”

    “谁说不是,往年都是快入夏的时候才会进棉花,可今年,恐怕要赶不上趟喽!”

    说话的这位满面愁容,可不安分的眼神却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人的反应。这种油滑的表情,在上海的街头不多见,但如果是十六铺客运码头的常客就会忍不住低头照看自己的行李,和码头上团伙偷报的实在太像了。

    只不过这里是上海滩富豪聚集的棉粮交易所,上海滩有超过七成的粮食,包括小麦、大米、还有杂粮在这里交易,还有将近一半左右的棉花,进出的不见得都是那种随便就能拿出几十万的超级富豪。但是要是发狠,都是能够在短期内吞下数万大洋货物的商人。

    有的是为了投机,赚取差价;也有是工厂主,为原料而来。

    棉粮交易所的风言风语,不见得最先听到上海滩棉粮大王荣老板的耳中,但是如果这位大老板没有听到风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蹬蹬蹬……

    皮鞋在实木楼梯上急促的敲击声,让这位正在享受午后闲暇时光的的大老板有些不悦。

    他是那种荣辱不惊的大人物,几年之前,荣家投资了武汉的纱厂,整个纱厂包括六个工厂,其中半数为纺纱厂,还有织布厂、印染厂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荣家人一下子慌乱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价值二百万的棉花和商品付之一炬。

    这样的损失足矣让荣家这个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家族一下子陷入危局,甚至从一流家族的行列里跌落出来,沦落为二流家族。

    可就是荣家上下慌乱不已的时候,荣老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说了六个字:慌什么?

    有保险!

    说实在的,就是荣老板自己也心里没底,他投保的保险公司是否会赔偿这笔天价保费。这可不是几万,几十万,而是二百万。这笔保费一旦赔付,足矣让一家保险公司破产。

    可就算是心里没底,荣家其他人可以慌神,但作为荣家的主心骨,他却不能表现出任何慌乱的迹象。生意做到了他这个份上,他的身上担负的不仅仅是一个荣家,而是靠着荣家吃饭的几万个家庭。

    就像是民国最顶尖的商人一样,都会刻意,或是修炼出一种商业巨子的本能,荣辱不惊。

    所以,荣老板最看不得的就是手下人慌神无主的样子了。

    “慌什么?”

    来的人满头大汗,眼神倒不像是土匪要进城洗劫的慌乱样子,反而带着一种兴奋的雀跃:“大伯,市面上的棉花价格不对劲!”

    “我问你慌什么?”

    “大伯,我没有慌!”

    “走路的步子不对劲,还说没有慌?”来的是荣老板的堂侄,荣家是一个大家族,族人很多。但想要在大家族里能够脱颖而出,就不得不做出比兄弟们更出总的表现。

    “大伯,我错了!”年轻人耷拉着脑袋,看不出脸上认错的表情,但荣老板多少能够猜到一点,不太甘心。

    当然,只要没有傻到家会天真地以为兄弟之间有公平,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荣家的崛起,是无法阻挡的。不同于盛家,盛宣怀风头一时无两,在用阴招击败了胡雪岩之后,成为晚晴乃至民国初期最重要的资本家。可是盛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没有合适的继承人。

    累积了数千万家产的盛宣怀悲哀地发现,他像是一个老黄牛一样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养了一窝耗子,除了败家,什么本事都没有。

    而荣家不一样,大家族的优势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从来就不会有人才断代的情况出现。所以家族的小辈更是卯足了劲想要表现,如果他们失败了,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成为公司里一个领一份工资的小职员,没有人甘心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荣老板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年轻,富有朝气,但同时缺点也很显著,性格上有些毛躁。对于年轻人,过多的说教也没有多少用,荣老板指了指对方问:“说说棉花的事。”

    年轻人眼前一亮,闪光的眸子中都是不言而喻的兴奋:“大伯,有人在市场上囤积棉花。”

    荣老板笑道:“上海滩的棉花交易量每年都是数千万,囤积棉花这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大伯。我说错了,是聂云台,聂会长在囤积棉花。”年轻人有些懊恼自己糟糕的表现。

    “聂云台?”

    这个人在上海,乃至民国的纺织业内算是一个老人了。生意做地不算小,当年也是荣家仰望的存在。不过现在,聂云台这个名字跟多的是代表着一个身份,上海总商会的会长。

    社会名流的身份,甚至超过了他资本家的身份。

    “大伯,按理说聂会长的华丰纺织厂本来就有原料基地,湖南的棉花采购谁也伸不进去手。他老人家突然开始从市面上采购棉花,这就不得不让人感觉奇怪了。因为每年我们申新也会向聂会长采购一部分的棉花,几年恐怕不太好商量了。”

    申新纺织厂的规模,在民国资本之中是属于首屈一指的,通过大规模生产可以让申新的商品比竞争对手的成本更加低廉。尤其是大宗采购的优厚折扣,也是其省钱的一个策略。

    可突然原料采购中失去了一块重要的渠道,这让荣宗敬不得不深思这背后的变数。

    “大伯,是否暗示一下我们在棉粮教义所的人,也囤积棉花?”

    “我问你,今年我们的原料储备已经达到了预期了吗?”

    “快差不多了。”

    “最多补充到预期的数量,保证工厂的生产为第一要务。至于……囤积棉花,这事就不要去做了。我们是做实业的,不是靠投机倒把挣钱,道不同不相为谋,做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是,大伯!”

    这是荣宗敬对后辈的点拨,当然可能会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但荣家从来都不是靠着囤积居奇而挣钱的,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商品打天下。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只能让后辈们认真,可真要让后辈都听他的,恐怕也很难。

    荣宗敬其实这段时间最为担心的并不是纱厂,而是运输的问题。自从杜月笙突然跳出来,横刀夺爱,见他原本看中的大达轮船公司抢到手了,还买下了阜新面粉厂,俨然从一个街头的混混,成为了荣家的竞争对手,这种感觉很怪异。

    按理说,杜月笙要是真的想要进入实业界的话,需要一个领路人。这方面,黄金荣不行,黄金荣虽然有正当行业,但是在商会内一点地位都没有,大部分商会的重要成员都不愿意和黄金荣做买卖。

    抢了荣宗敬看重的产业,杜月笙如果愿意表示一个和善的态度的话,找荣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可迟迟没有出现的杜月笙让荣宗敬有点奇怪,难不成这小家伙找了另外的靠山?

    是虞洽卿?

    还是聂云台?

    这两个人,前者是上海总商会管事的副会长,后者是会长。在商界都是有着很大影响力的大人物。说起来,找他们两人也算是找对人了。

    担心因为错失了说和的良机,在运输上被杜月笙卡着脖子,荣宗敬可是好几天都睡不安稳了。可他的身份又摆在那儿,总不能放下身段去结交匪类吧?

    在荣家开始补充原料的几天之后,上海爱多亚路上的棉粮交易所的投机者们突然疯传起来,荣家在囤积棉花。

    这个消息本身很正常,荣家拥有民国最大的纺织工厂,收购再多的棉花也正常不过。可是在棉花价格不断出现新状况的时候,荣家正常采购棉花一下子就在市面上变成了荣家囤积棉花。

    不过是两个字区别,一下子点燃了上海滩众多投机者的热情。

    棉花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成了上海滩最紧俏的商品。价格一天三变,每吨棉花的价格从700大洋,在一周之内,就冲破了1000元大关,就连对商业没多少兴趣的松井石根都瞪大了眼珠子不解地听着部下的汇报,内心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这不是真的!(未完待续。)

第1240章 【各怀心思】

    如果是冈村宁次统筹商会情报,他会第一时间想到市场变动的原因,是否民国纺织商会获得了不为人知的资金。

    这种事想要查实并不难,只要有心,肯花钱,瞒是瞒不住的。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之后,就应该针对日本纺织业的特点布局。其实日本的大部分工业都有一个相似的特点,来料加工。这是日本的地域决定的,而不是日本不想改变。

    石油、钢铁、橡胶、这些工业的重要原料都需要进口。日本国内除了一些硫磺矿和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型煤矿之外,几乎挖不到任何矿产。当然,日本的金矿资源是非常丰富的,但是几百年的挖掘,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说日本内阁一直在叫嚷着,要本土完全工业化,殖民地农业化。

    可结果并不理想,日本的殖民地包括一个半岛一个岛,能够解决日本国内工业原料的只有少量的铁矿石、大部分的煤炭、还有就是农产品,包括糖、稻谷等等

    大部分的工业原料还是需要英国、荷兰在亚洲的殖民地供给。在日本没有获得美国廉价钢铁之前,日本的钢铁企业的原料主要来源于印度、少部分是朝鲜半岛;橡胶和石油基本上都是来源于荷兰在亚洲的殖民地,东印度;棉花来源于民国和印度,少部分来自美国。

    就算是日本的工业产值增速喜人,但这种加工贸易方式的工业体系,就比其他列强的商品增加了不少的运输成本。

    所以,在商品倾销地建厂,是日本工业第二个特点。不同于英国、美国普遍用洋行打理贸易,日本直接会将工厂开在原料和倾销地,而上海,天津,大连等地是日本商人最为青睐的几个城市。

    上海的棉花价格一天一个样,惊到了日本商会,但作为手握部分扶持资金的松井石根并不愿意将手中的钱拿出来收购部分保证原料,从内心来说,他更倾向于投资民国的地方军阀,控制一个地区的军政大人物,从而获得更加丰厚的回报。至于日本的纺织业?

    在松井石根眼里,不值一提。

    面对一群来势汹汹的日本纺织商会的代表,松井石根眼神中带着一种戏谑的味道:“诸位,在下能够体谅大家的难处,但是我手中的钱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留给军部的资金,在军部没有确切地命令之前,在下没有权利动用。”

    “松井君,您知道国会已经通过的扶持方案,这笔钱的最终流向会去那里您是心知肚明的。”

    “这位是?”

    “是桥本副会长!”

    “据我所知,纺织工会已经拿到了帝国担保的银行贷款,足够购买原材料了。”松井石根故作惊讶的样子并不高深,至少在场的人都看出了他笑容上的虚假。

    日本在华纺织商会的副会长桥本个子不高,在民国人眼中可能会是矮小,还带着一种富态的体型,就像是一个‘福’字,四四方方的样子:“松井君,这笔钱走账的名目是军部的‘信息费’,可用途都是已经确定了的,希望你不要太过分。”

    “一旦有军部的命令,我会第一时间奉上支票!”

    松井石根绝对是准备装傻到底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桥本副会长?这位的身份还不仅仅是日本商会的副会长,他还和海军方面有很深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在上海做过情报头子的松井石根会不清楚?

    至少有300退役的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有军官带领,在这家伙的工厂里充当武装队。

    明面上说得好听,是增加工厂安全的人员编制。其实背地里是日本海军部门在上海的驻军,摆明了是一个加强的中队,目的就是弥补日军在上海无法驻军的尴尬。

    松井石根是陆军哎!

    派一个和海军有着很深关系的商人来商量对纺织业的扶持款,这样子好吗?

    从松井石根踏入房间那一刻起,他就在内心中摆明了态度,绝对不能合作,甚至必要的时候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最起码他也知道,从南满带来的500万扶持款。一旦从他手里出去了,那么上海滩的商会也好,情报组织也罢,都不会再去搭理松井石根。也只有拿着这笔钱,他松井石根才是帝国在上海重要的情报头子。没钱,谁拿把他当盘菜呀?

    再说了,松井石根也有自己的打算,相比上海的纺织工会,还有商会。他更加看好的是孙传芳在安徽吞并安武军。倪嗣冲垂垂老矣,安武军必然是群龙无首,如果孙传芳能够不负众望,那么这个在北洋军中实力垫底的地方军阀一下子会成为直系,乃至整个北洋排名前五的大势力。

    这才是松井石根眼中的大买卖,唯一困扰他的是,如何将这笔原本可能划给商会的钱,留给孙传芳。

    这样得到的好处,何止是几百万,几千万,上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像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谁会想到这家连年亏本的公司,在张作霖放开铁路沿线的商业权之后,会一下子从难以维持到年利润5000万,未来甚至可能达到一亿。

    而孙传芳的优势还不仅仅是他是一个有能力的军官,更重要的是如果孙传芳拿下安徽和安武军。将对整个民国的局势造成有利于日本的方向发展。东三省的张作霖是日本在民国扶持的最大的军阀,当然已经开始不听话了。

    可双方还没有撕破脸皮,大部分日本的政客都乐观地认为,日本和张作霖的蜜月期还在继续。只有少数的情报人员,尤其是在东三省的情报人员才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忧。作为一个情报头子,松井石根绝对不会看不到这些。真因为他是站在情报汇集的第一线,才会感觉到张作霖的态度再不断的转变,越来越强硬,甚至最后可能脱离日本的控制。

    为此,他需要电告高层,日本需要在民国扶持另外一个地方军阀,给张作霖必要的警告。

    之所以他没有想到出兵,一来,东北军已经扩军到了三十万,关东军常驻的是第二师团一部分,还有宪兵,守备部队,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装备之间的劣势也越来越小,这样的局面,打个毛啊!按照参谋本部的估计,想要通过武力吃掉东北军,至少需要6到8个师团,甚至更多。而这么多数量的军队,已经占到了日本陆军的一半数量,在预备役还是一张空图纸之前,日本陆军是没有这种勇气面对如此困难的局面的。

    所以,和冈村宁次一样,松井石根在抵达上海之后,很快就将孙传芳当成了一宝贝。

    但两者有着显著的不同,冈村宁次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让孙传芳的势力渗透长江口的江苏、浙江、上海,通过军事和政治上的双重手段,为日本的经济带来巨大的市场潜力。

    而松井石根却不同,他看中的是孙传芳在安徽的巨大潜力,如果能够吞并安武军,那么张作霖的重要性将大大的被降低。并且可以通过扶持孙传芳夹击曹锟的军队,从而让长江一北的民国广大区域都成为日本潜在的势力范围。

    可以说,松井石根和冈村宁次是绝对两种类型的办事风格,冈村宁次多疑,但性格谦卑;可松井石根不一样,他有狂妄的资本,也不会过分的委屈自己。

    当商会的人离开之后,松井石根还不屑的冷眼目送,自言自语道:“这帮帝国的蛀虫。”

    当然,日本的商会相比民国商会来说,肯定是财大气粗的很。有没有这笔钱,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不同于本土的纺织工厂,在民国的日本纺织工厂原料依赖于民国采购,看到棉花的价格有利可图,自然是准备跟着捞一笔的。

    而且,日本商会也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他们对于荣家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非常忌惮。

    不过棉花价格波动厉害,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个拉荣家下水的机会。

    因为申新纺织厂的主要原料在苏北,缺乏足够运输能力的荣家,肯定会和轮船公司签订运输合同。而这时候,买下了大达轮船公司的杜月笙,对荣家在货物运输上有着太重要的地位了。是拉拢?还是干脆从对方手中买下来,是荣家迫在眉睫的问题。

    买下一家轮船公司,对于荣家来说肯定不划算,那么就只能是一条路了,拉拢。

    可在此之前,杜月笙先接到了日本商会副会长桥本青叶的邀请,参加日本商会在虹口举办的宴会。

    自从买下了大达轮船公司之后,杜月笙还不知道他手中的这家轮船公司的能量,几乎遍布整个淮河流域和长江口三个省份的货物运输,尤其以运河段最为重要。

    杜老板最近烦心的是,他发现轮船公司可要比他以前管理的产业要复杂的多……就他的水平,很可能看不懂。

    好吧,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已经是给他脸上贴金了,实际上,杜老板拿到账本的时候就已经脑袋大了三圈。不就是跑船运货吗?至于搞的那么麻烦?

    从专业性上,这可比他原先管理的赌场账本要复杂的多,也比三鑫公司贸易出口欧洲的烟土也要深奥的多。

    不过杜月笙有一个优点,是很多和他一起的混混没有的,好学。

    他不明白不要紧,但是想要弄明白的心思促使他不停的研究。可惜,结果很让人沮丧。正在这个当口,日本人的请柬送上门来了。杜月笙很纳闷,看着烫金的请柬不得其解。叫来了他的心腹:“墨林,从来都不和东洋人打交道,怎么就送了请帖过来?你说我要不要去?”

    “大哥,这几天一直看你心神不宁地,你应该是在等那个大人物吧?”万墨林是杜月笙的表弟,从小玩到大的铁磁,自从杜月笙发达之后就帮着管理杜月笙身边最重要的账目。

    他能够从眼神就能看出杜月笙的期待,这份期待显然不会来来自于日本人。

    不出他所料的话应该是荣家。杜月笙落寞道:“可惜啊!人家看不上杜某人出身低微。”

    黄金荣当年给虞洽卿面子,收下老蒋当徒弟,并不是因为虞洽卿有钱,也不是他面子够大,而是希望通过虞洽卿进入上海总商会。青帮的人在码头有面子,在街面上有门道,可真心上不了台面。青帮头子最了不起也就是在租界当华人总巡捕,这是一个被使唤的苦差事。可商会的成员就不一样了,在租界里华人工部局、工董局中的董事,肯定是商人。如果是工董局的董事,那么在法租界总领事也要笑脸相迎的大人物。这对于草根出身的帮派头目来说,是无法抵挡的毒药。

    当年的黄金荣相信,虞洽卿有这个实力让他完成这个心愿。

    可惜最后失望了。

    而杜月笙同样也认为,荣家的当家人荣宗敬也有这个实力,可惜迟迟不见他行动。

    当然杜月笙最理想的头靠者是王学谦,如果能够当上一任县长,就杜月笙的性格,足矣让他掏心窝子。如果这个辖区在他老家川沙,只要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但凡有点迟疑,就是大姑娘养的。

    可惜,杜月笙一直等待着召唤没有来到,却等来了日本人的垂青。

    万墨林笑道:“大哥就没有想过日本人为什么要给你请柬?”

    “难道另有玄机?”杜月笙顿时来了精神。

    万墨林也是猜测,至少日本人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主,总的来说,日本商会和杜月笙原本的生意没有冲突,甚至连往来都没有。法租界基本上没有日本商人的投资,这一点杜月笙是心知肚明的。那么这次突然的邀请肯定有其他的意思在里面,如果说杜月笙最近的变化的话,他名下多了一家轮船公司而已。

    杜月笙兴奋地盯着万墨林,问:“你说,我要是去赴了日本人的约,荣家会不会紧张?”

    “吃不准,但不花钱吃一顿饭而已,对我们也没有损失。”万墨林奸猾地笑着。

    杜月笙心情大好:“没错,没损失。吃去!”(未完待续。)

第1241章 【请柬】

    “这帮小鬼子欺人太甚!”

    杜月笙骂骂咧咧地闯进别墅,从上车回来的路上,他就没有停息过这种超越牢骚的宣泄。WwW.lwXs520.cOM显然,赴宴的结果让他像是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唯一的区别就是,是吃了一只,还是吃了一把!

    万墨林也是脸色铁青,他没有想到日本人的胃口这么大,这根本就不是合作的条件,而是收编:“大哥,你也别生气,和这帮小鬼子生气犯不着。”

    杜月笙长叹道:“我就是后悔,怎么就去了,可把我恶心的……差点掀桌子!”

    万墨林佯装严肃的样子,想了想回答道:“小东洋的桌子可不好掀,在我们这儿,没有会把脚踏板当桌子用。”

    杜月笙气笑道:“你就怪话多。”这也是一股子劲,反正杜月笙心里明白的很,日本人就算是王死了得罪他,他也没辙。真把事闹大,处处和日本人作对,他这个没名没分的‘江湖草莽’的小胳膊小腿的,还真当挡不住人家的洋枪洋炮。

    只不过心里不痛快,最多已经不接触。如果是背地里,找到机会能够阴一把,倒是可以去做,也符合青帮人的身份。

    从身份上来说,杜月笙不过是一个江湖人,有可能前面还要加一个不入流。这是因为青帮本来就松散,成员遍布大江南北,良莠不齐,岁说和其他历史久远的帮派一样,青帮也有刑堂,而且犯事的成员受到的惩罚将是非常残酷的三刀六洞。

    可实际上,刑堂根本管不了青帮的帮规。

    就连在上海,青帮的人和青帮之间抢地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力气大的,胳膊粗的,才是大哥,这才是青帮在道上的规矩。所以,别看青帮人多势众,可真正让上流人物看得起的地方,几乎没有。这是一个下九流的层次,想要高攀商会的人,人家都不见得会搭理。更何况是洋人?

    别说杜月笙了,就连万墨林都觉得憋屈。

    原来,日本商会压根就没当杜月笙是什么大人物,日本的商会和政治势力,乃至军队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商会拉拢的民国人,一般都需要入眼,入日本政坛的眼,入日本军界的眼。以至于这帮日本人的胃口都养刁了,压根就感觉不到杜月笙身后的潜力。

    反而吧当年法租界对黄金荣的态度强加给杜月笙的身上,可当年法租界用黄金荣,那是被街面上混混肆无忌惮的疯狂作案给整怕了。

    别的地方不说,就六十铺客运码头上。

    上海最大的客运码头,来往的航班有去从马六甲海峡一直往西过埃及到地中海,甚至大西洋的航班;也有从旧金山途径太平洋上的夏威夷,日本横滨,或者马尼拉来上海的国际航班……可以说是租界,乃至上海的一个窗口。

    可这个窗口却到处出现着客人一下船,行李被人当家抢走的,抢包的,还有掏钱包的。如果是一个富有的旅行家,码头上的混混能够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内,让他成为一个无产者。

    不仅如此,还有更加让法租界高层无法处理的就是富豪被绑票,一出接着一出,让当局头痛不已。撕票的恶劣后果,简直让法国总领事想要全城大索。最后无奈之下,才死马当成活马医,总巡捕房才选择了有过便衣经历的黄金荣重新召回巡捕房工作,并给他晋升当了探长。并没有总领事折节相邀,连总巡捕房都没有太过隆重的邀请。

    因为当时的黄金荣在苏州,让他名声大噪的还是他完美解救了法国人凡尔蒂夫妇,这个凡尔蒂可不一般,是法国总领事的书记官。

    杜月笙一过去,日本商会连安排个重要一点的人都不来,反正在上海滩都没什么名气的家伙。就算是日本人,如果连杜月笙都没有听说过,估计也是不入流的主。

    说话很嚣张,开口就帝国如何,帝国如何。

    然后在吹嘘了一段时间之后,是时候的表示出对杜月笙的认可,表示只要杜月笙今后跟着日本商会做事,对方会庇护杜月笙和他的手下。这种保证对杜月笙来说简直就是耻辱,他的势力在法租界,原先的公共租界,或者说现在的英租界里他没有产业。再说了,如果是英国人说庇护,他还真的会当回事,可日本人算什么回事?

    租界里他们说了算?

    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上海滩的混混谁不知道,按照以前公共租界,英国人法外开恩给日本人设立了一个工部局董事的席位,这还是德国战败之后空出来的。其次就是在苏州河北岸,设立了一个巡捕驻点,招聘了8个日本人当巡捕。工资按照比西方巡捕低,比华人巡捕多的原则,算是二等公民。

    就这个恓惶劲,还大言不惭地敢说替他撑腰。

    再说了,杜月笙也是一个有血型的男人,年纪不大,讲义气,是帮派里的中坚力量。怎么会没有一点民族观念,虽说甲午战争过去了快三十年了,可投靠日本人被骂汉奸也不是不可以。小杜别的可以不在乎,名声还是要的。

    再说,日本人也抠门,光说好听的,给他撑腰什么的。一句实在的东西都没有,还要让他搭上好不容易举债买下来的轮船公司,帮着日本人去收购苏北的棉花。这种傻缺的事,杜月笙说什么也不会去做的。

    不过生气归生气,但静下来,杜月笙似乎也嗅出了这其中的门道。

    轮船公司!

    还是轮船公司!

    看来他一直看不透的苏北的码头,航线,原来蕴藏着如此庞大的潜力。连日本人都想要分一杯羹就是很好的说明。

    夜深人静,杜月笙一个人开始琢磨。要是能够找个人来商量就好了,他最期待的荣家人找他。因为这是明摆着的,荣家的工厂不少在苏北,需要航运运输,作为苏北内河唯一的一家现代化的轮船公司,要比那些木头的漕船保险的多,速度也快的多。

    可荣家迟迟不见行动,让杜月笙也是没辙。

    想来想去,他想起了一个人,骆振忠。并不是别人的眼界比不上他,而是杜月笙有点悲哀的发现,就算是他当成佛爷一样供起来的杨度,吃着自己的白米白面,花着他给的孝敬,却在重要的事情上连一点起码的意见都不愿意帮忙。

    好几次忍了,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就当面问杨度:“杨先生,是否对杜某的生意看不上?”

    杨度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慵懒地像是一只冬日墙根下的老猫:“不是不想帮,是帮不上忙?”

    “怎么可能!”杜月笙当时也是心急了一点,想要答案。

    不过杨度够直接,如同一条线一般的合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之后,聚光如电:“杨某师从王恺运先生,一身的才学就连个字——乾坤!”

    杜月笙记得当时很激动,因为听不懂,但杨度竖起的手指让他感觉到心口仿佛热了起来一样,就那么立竿见影。可接下来,杨度的话让杜月笙感觉冷汗连连,甚至有种这老头疯了。当时的杨度是这么说的:“老夫学的是帝王术,看的是天下大事,气运苍生。你要是想要老夫辅佐,也不难,按照老夫的要求去做,有道是‘广积粮,缓称王’……”

    连写自己的名字都费劲的杜月笙都听明白了,杨度说的是什么,至于是否有这份野心?

    省省吧,造反哎!

    他这样的一个江湖人,从古至今,又有哪个成功过?

    远的不说,连权势滔天地袁大总统都沉沙折戟了,何况他一个不入流的混混?

    他的理想没有这么大,他只想着给他那早亡的父母争脸,也给高桥镇老家的杜家人涨脸,走到哪儿都有面子。换句话就说就是有社会地位,要当名流。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把杜家祠堂翻修一下,有用不完的钱,喜欢的女人都养到家里来……

    反正都不是每边的痴人说梦,说起来,他的理想已经完成了不少。至少已经有一小半成功了。

    但是社会地位,当名流就差一点。在租界,黄金荣钱再多,也当不了名流,进不了公董局。因为法国总领事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华人巡捕最后成长为可以管理城市的决策者。不过,黄金荣办不到的事,在杜月笙身上却有希望。因为不同于黄金荣,杜月笙在公董局没有担任过任何职务的经历。在崇尚冒险家精神的上海,从身无分文的落魄少年,成长为上海滩的大富豪,他的经历是会被法国人接受的。

    可是让人尴尬的是,在他购买大达轮船之前,杜月笙名下竟然没有一家是能算得上‘正当’行业的企业。

    所有挣的钱,都有让祖宗蒙羞的可能。

    好在他终于在冲动之后,跨出了第一步,从现在的反应来说,他这一步是成功的。唯一让他奇怪的是,他吃定的正主没有来找他,反而引来了东洋人?

    “大哥,大喜啊!”第二天,万墨林精神奕奕地健步如飞,一边跑一边嚷嚷。

    杜月笙别扭的看着他这个从小长大的赤裤兄弟,有种识人不明的悲凉。这家伙,难道装装样子都不会。昨天被小鬼子恶心的要死,第一天就完全不当回事地大声嚷嚷着喜事,你丫是来报丧,还是来道喜的啊!

    “别乱嚷嚷,这是花园大别墅,谁家像你这样一开口左邻右舍都能听到的?”

    “大哥,这是请柬……”万墨林收敛了笑容,递上一张请柬。

    杜月笙一听是请柬,顿时摇头道:“不去。”

    他是被小鬼子吓怕了,看到请柬就腻味。可万墨林却不知好歹地还往他的怀里递:“大哥,这次不一样,是王公馆。”

    “王公馆?谁啊!”

    被气地拉低了智商的杜月笙愣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钟,才猛然想起王公馆是谁的府邸。感觉阴霾的天空中一道阳光刺破苍穹,整个人又要飞起来了:“备一份重礼,要涨面子,最好是别人没有的……”

    万墨林嘴角不由地苦涩起来:要是别人没有的,估计杜公馆也没,让他上哪儿淘换去?(未完待续。)>

第1242章 【层次不够】

    稀罕货还没有着落,杜月笙不得不为另外一件事着急起来,万墨林报喜的时候说是王公馆的请柬,说起来杜月笙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他参加王学谦的家宴?

    完全没有这个资格好不好。

    王学谦怎么可能在他家里招待一个江湖草莽,尤其是这个草莽在江湖上有地位是一回事。可问题是,杜月笙不过是一个名声鹊起的小人物,是下九流的明日之星。

    连一个政客都算不上,他要是能够参加东南王的家宴,王学谦的家门也太容易进了。虽说西摩路上的王公馆算不得王家大院,不过是王学谦在上海的落脚之处而已。可就算是这样,杜月笙想要以一个客人,一个尊贵的客人的身份进入这座大花园洋房,也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的。

    后来好在万墨林的解释下,他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请柬是王家送来的,但赴宴的地点不在王公馆,而是在银行公会。

    自从上海滩的银行公会建成之后,偌大的一个庄园,欧式的建筑点缀其中,俨然是民国商会聚集的头等好去处。并不是说大饭店不好,而是这里的私密性要比人来人往的大饭店不知道要好多少。尤其是安全性上,更是普通营业场所无法比拟的。

    不过数百万的造价,可不是那个商会能够拿得出来的。

    也只有财大气粗的银行公会才有这份底气。

    银行公会?

    杜月笙其实也想去看一看,对于上海滩的上流人物来说,这地方挺神秘的,不对外营业,只有银行公会的会员才有资格在这片绿茵坏绕的风水宝地上建造属于自己的场所。是实力的一部分,也是身份的象征。

    可这么高端的地方,出席可能更高端的商业会议,让杜月笙开始犯难起来。

    让谁跟着他去呢?

    这并不是一个大问题,但却是一个让他犯难的问题。这几年,上海滩风云际会,也是杜月笙春风得意的几年。他从一个不入流的水果店的学徒,成长成为上海滩青帮大佬黄金荣的左膀右臂。经过几年的积累,他又一次膨胀,隐隐有脱离黄金荣,自成一派的架势。

    可草莽,终究还是草莽。

    五年前,他孤身一人,身边连一个帮村的都没有;四年前,他有了一帮能够获替他出头的兄弟,唯他马首是瞻;三年前,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在银行里有存款,并且将刚买不到一年的黄包车换成了一辆美国小汽车;两年前,他开始做军火生意,渐渐地有了和地方政权联系的机会;一年前,他发现自己想要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干净的身份……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他却发现自己这几年一直在改变,一直在成长,可身边的人却没有换。

    他出席过商业拍卖,并且财大气粗的买下了大达轮船公司,让他出尽了风头,可同时也知道自己身边的不足。

    高鑫宝、马永祥等人跟了他好几年,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那副鸟样子。

    高鑫宝是什么货色?咋一看,这家伙看上去好像挺傻,胖乎乎的,大蒜鼻子,还长了一张和他那大饼脸相得益彰的大嘴,可问题是这家伙的眼睛不对,看谁都似乎想要把对方大卸八块的样子。平日,杜月笙将他带在身边,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帮派人物,接触的人要么是一样斗狠为主业的同行,要么是被威逼利诱的商人。不狠一点,怎么让人害怕?

    可要是带去见王学谦?这家伙不是找死吗?

    没等来到王学谦的面前,杜月笙都能想象出来高鑫宝已经被王学谦的卫兵拦住,运气差一点甚至已经倒在地上,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这家伙绝对不能带,那么平日里杜月笙身边就只有马永祥。不过这个人也不是正常人,但凡是个正常人,绝地不会整天拿着一把刀子剔手指甲的……

    且不说这些,杜月笙最揪心的是,不是没人可带。而是带出去的人,可能会让他没脸见人。

    那天在大生纱厂资产拍卖会上,虞洽卿身边的人让他见识到了为什么他和上流社会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钱不够多,底子不够厚,原因只有一个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帮村的团队。不是人才,是一个团队。虞洽卿赴拍卖会,当时拍卖会上的其他人也好,身边都有会计师、律师、翻译等等,这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可以给雇主最详细的分析报告的团队。

    团队,杜月笙就不想了,他当时回家之后告诉自己的心腹,第一件事情就是招募有文化的年轻人。

    思来想去,杜月笙叫来了帮他招揽人才的万墨林,一问之下,让他也觉得火气上窜,怎么招,看不起杜某人?

    “大哥,你是不知道,这人才太难招了,就按照你说的标准,没有一个合适的。”

    万墨林叫屈的样子看不出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按照杜月笙的标准,这个招募的人才第一是商业人才,他不需要那种政府要员那样的军事政治专业人才,相比之下,应该容易招募一些。

    可问题是,人家一听是杜公馆要……一个个都摇头,然后拔腿就跑。

    杜月笙也生气了,指着自己的表弟万墨林道:“你是不是没有说清楚?我给的工资是商务印刷馆的两倍,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说这话的时候,杜月笙的嘴角都是发抖的,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按照一流人才来算的话,他每个月至少要付出六七百元的薪金才能留下那些精英。

    万墨林委屈道:“大哥,我倒是想说啊,可问题是人家连工资没问就跑了,我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名声!名声啊!”

    杜月笙不由地哀叹,他自认为还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至于死在他手里的人,不敢说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但是江湖事,江湖了,生死由天,这不就是传下来的规矩吗?

    万墨林也是好奇,杜月笙并不是那种热衷和文化人打交道的江湖大佬,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可能是杜月笙自己的原因。试想一下,连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歪斜斜的,每写一个字,都要歪着脑袋想一想下一个字怎么写的人,会喜欢和那种出口成章的文化人打交道?

    看不顺眼暴打人家一顿倒是可能性更大一些。

    杜月笙将心头的顾虑说出之后,万墨林紧张道:“不是去吃饭吗?”

    “你丫脑子是被豆腐堵了,还是噎住了口隔夜饭?吃饭,吃饭轮的上我去吗?”说出这样的话,杜月笙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想在手下人面前露怯,可问题是,他猜测的可能才是真正的答案:“要不是我买下了大达轮船公司,你认为堂堂的总督会发一张请柬来请我?这是把我杜某人当成了商会成员看了,才会发了这张请柬。”

    “想一想以前,我们和王公馆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可是你回忆一下,有几次是下帖子的?没有,一次都没有。都是打电话,客气一点是陈秘书打电话,不客气一点是管家……每次来了电话爷们不得眼巴巴地赶着去?”

    万墨林有点别扭气道:“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还不如不买这家破轮船公司。”

    “你知道个屁,不买这家轮船公司,我连那这张帖子的资格都没有。”

    杜月笙大概也是累了,挥挥手道:“算了,到时候还是你跟着我去吧,身边没有几个有商业才能的人实在不行,招人的事你要放在心上。宁缺毋滥……还是算了,找一些差不离的就可以。”

    万墨林放下提起的心,杜月笙当初的心气高的很,一开口非留学生不要,就突出一个,高端。可问题是,这年头能够留学的要么是家里有钱的,不缺这份工资;要么就是有本事,通过公费出国的,压根看不上杜月笙的这座小庙。

    更不要说那些留学欧美的能人,头上顶着一个博士的头衔,要是杜月笙的人去招揽,那场面,就像是给人戴了绿帽子似的,恨不得跟万墨林拼命,丢不起那个人。

    其实连万墨林都清楚,他们这些跟着杜月笙的人,眼下看上去虽然风光,但想要给杜月笙更多的助力,完全没有那种可能。并不是他们不用心,没有那份心思,关键是没有那份能力。

    而以往青帮的产业,确实太过简单了一点,甚至连做账的账房先生都不见得需要。三鑫公司办了有几年了,可往来的有过一份合同?有过资产评估?有过风险分析?

    这是刀尖上讨生活,靠着不是别的,是胆量,还有就是比的谁命硬。

    可眼下不行了,杜月笙有向上的年头,进入社会名流的想法,靠着一些老兄弟,不拆台已经是烧香拜佛了,更何况商业上根本一窍不通,如何能够给杜月笙更多的助力?

    “算了!”杜月笙也是心烦不已,“老弟,到时候就你跟我去好了!”

    “大哥,我去合适吗?”

    说起来,万墨林的身份是管家,就算是是大管家,也是管家。他管理着杜月笙最核心的一些机密,说起来是毫无技术含量的账本,可这些账本虽然简单,但却是杜月笙安身立命的资本。

    除去这些,万墨林比杜月笙多上了两年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认识至少一千多个汉字……

    可要是让他作为一个顾问,跟着杜月笙去参加一次可能是高端商业聚会,万墨林也没底了,脸色也不知道是否是紧张过度,有种苍白的视觉感。

    没办法,万墨林不去,杜月笙也不知道谁合适了。

    江湖人都是好面子的,基本上手里的钱都恨不得带在身上,要不是杜月笙有三鑫公司的分账,就他的洋房和汽车,就够他喝一壶的。车是美国的好车,凯迪拉克,比普通的汽车高一头,也长一截。坐上去,行驶在城市之中,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可甭管是杜月笙也好,万墨林也罢,都是揣着紧张的心态,一路上都没有开口到了西郊的银行公会大门外。

    看到荷枪实弹的卫兵,杜月笙的背后一下子挺拔了不少,可心底里如何发虚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杜老板!”

    运气不错,在停车场杜月笙还真的遇到了一个熟人,黄楚九。不过两人没有多少交情,反而有仇。

    算起来他也是替黄金荣受过,对付黄楚九的手段不多,但也让黄家人担惊受怕了好几天。黄楚九并没有表现出一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愤怒,反而像是一个老朋友一样,伸手竟然要和杜月笙握手:“想不到能够遇到杜老板,黄某不甚荣幸。”

    杜月笙没有表现出过度紧张的吃惊,也不会拒绝黄楚九的故意示好,虽然他心里认定他面对的那个家伙的笑容假的让他作呕,可问题是,看着黄楚九的笑容他却生不出一点气来,反而自己的表情多少有点僵硬:“黄兄是在等杜某?”

    两人并非前后脚,而且杜月笙来的时候在公会的主干道上没有看到其他汽车,黄楚九出现在面前只有一个可能,这老小子是故意等他。可杜月笙心里犯嘀咕了,两人在之前没仇,后来黄楚九和黄金荣闹翻,他才介入其中,用行话说他是来下刀子的。

    就这种关系,黄楚九面对杜月笙还能笑得出来,连杜月笙都不得不佩服的赞赏一句,脸皮够厚。唯一让他猜不透的是,黄楚九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是挑衅的?

    还是故意示好?

    没想到黄楚九先开口了:“杜老板,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今后我们在一个阵营,自当同心协力,一起发财。”

    前半句杜月笙听懂了,后半句他有点迷糊。

    就当杜月笙左右不是,尴尬地只能用笑声来掩饰内心的苍白的时候,接待的人员远远的跑来:“两位先生,陈主任一直在找两位。”

    黄楚九抱歉的抬手示意:“抱歉,和老朋友见面耽搁了陈主任的大事。杜老弟,你请!”

    “黄老哥,您先请!”

    或许是故意,落后了几步,黄楚九在进入庄园的时候,已经和杜月笙拉开了足足有六七步,嘴角微微弯起,心说:“这家伙怎么混进来的,层次不够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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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世争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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