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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3章 【总统特使】

    美国副总统,美利坚合众国国家元首的第一替补。

    在君主立宪制国家,有点像是皇太子,或者是王太子的身份,按照章程,副总统是总统的第一继承人(在总统任期内,总统挂了的话),可美国副总统的地位却和君主国家的皇太子差的太多。

    比如,美国总统的任期是四年一届,争取连任的话,大多数总统都能连任一届,也就是总统任期一般都在八年。要是碰上一个年富力强的总统,副总统基本没有出头之日。而且特权的话……在白宫有一个副总统的办公室。

    然后……副总统的府邸不过是一栋普通的别墅,连安保人员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像白宫那样配套的设施。另外也没有特权,在参议院的身份是吉祥物,坐在最高的那个座位上,然后打盹……没有数量庞大的卫队,也没有过多的特权,甚至连插手政府工作都将被认为是对总统权威的挑衅。

    综上所述,美国副总统除了不用叫总统‘爸爸’、‘父皇’、‘皇阿玛’之类的称呼之外,其他的都是心塞。用一个极端一点的比喻就是,副总统是总统身边最不起眼的装饰,就像是豪华游轮上的救生衣,要是船没有沉没的危险,救生衣的作用就是摆设,虽然对于海上的游轮来说,救生衣是最后一道保障。

    虽说是第一顺位替补,但影子和正主能相提并论吗?

    国家副元首的身份,对于大多数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甚至连美国人在总统任期内都不知道的副总统来说,无疑是这个国家政治体系之中,最为不起眼的一个人。

    虽说,总统在任期内出现意外的可能存在,副总统还是有机会走进白宫,成为白宫真正的主人。比如罗斯福的叔叔,西奥多?罗斯福就是副总统的身份,最后在麦金莱总统被刺杀身亡之后。成为了白宫的主人,并在任期内政绩斐然,成为美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四位总统之一。

    原则上来说,副总统也是有机会担任美国国家元首的。

    只要总统不挂。毛用都没有,基本上就是一个白宫特使的身份,国家元首?玩去吧!

    所以,大部分副总统的人生目标就是在内心深处默默的期盼,让那个神灵下来。将总统劈了。

    柯立芝副总统原本是个厚道人,虽然说律师是厚道人,真等于是对自己的残忍和无知。但柯立芝的从政经历来看,他确实是一个厚道人。美国总统竞选,一般是州长配备参议院,或者众议员的副手作为参选核心团队,可是柯立芝却不是如此,在参加大选之前,他长期担任马塞诸塞州的州长。

    但是在共和党内竞选的时候,哈定这个参议员却获得了共和党的提名。而马塞诸塞州州长柯立芝成为了他的副手,完全颠倒了参选的顺序。马塞诸塞州在美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州,而是仅次于帝国州的‘纽约州’的重要州府。拥有像波士顿这样的世界级城市,是新英格兰地区的明星州,对于柯立芝的堕落,很多人都认为这家伙已经饥不择食甘愿当——咸鱼的的地步。

    而哈定总统也很传奇地在党内竞选的时候,击败了包括最被看好的胡佛,强势的伦纳德?丛德将军等重要人物。这些人的唯一缺点就是强势,虽然不见得比威尔逊总统更加强硬的要求国会这样,要求国会那样。但从以往的作风来看,都不是好糊弄的人。

    天生乐观,长相英俊的哈定总统,无疑成为这届总统中不可或缺的竞争者。他的乐观做派让所有人都对这位毫无作为,甚至自暴自弃的家伙拥有不错的第一感觉。

    说起来,柯立芝也有后悔时候,在他陪着哈定总统进入白宫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压根就不想进入哈定的总统办公室。因为等待他的不是哈定坐在办公桌后面,表情郑重地和他商量国家大事。大部分情况是玩牌的时候,三缺一,打桥牌也就算了。万一装上哈定的幽会对象,对于柯立芝这样古板的保守主义者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因为哈定会很亲切地让女伴离开,然后和柯立芝讨论女人的无限曼妙……

    不过在很多人眼里,哈定总统是人生大赢家,他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长相英俊,风度翩翩(在彻底了解他之前)。小报记者,也就是狗仔作为职业生涯的开始,在美国政坛也属于奇葩。尤其是他的婚姻,是一场让人激动不已的逆袭‘白富美’的神话之后,就能看出来,他的人生会让多少人羡慕。

    至于‘白富美’,除了不太白,长相有点超越女人的范畴之外,财富地位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结婚之后,哈定很快进入政坛,拥有强大经济实力的哈定,成就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政治曝光度(主要是花边新闻)。之后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地竞选总统成功,作为美国这个新兴帝国的总统,哈定终于在折腾了两年多之后,把自己玩挂了。按理说,哈定的死美国政府一定会追究责任,但哈定家属,主要是总统夫人固执地认为没那必要。

    说完了哈定总统,接下来说柯立芝副总统。这位美国副总统整天都在悠闲的环游全世界,他甚至陪着老约翰?洛克菲勒在亚洲游玩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不想回到华盛顿。

    副总统都玩失踪,更不要说副总统的专职助理洛奇了,在美国政坛,洛奇的出场概率甚至还比不上总统家的狗。可是好运降临,柯立芝在哈丁暴毙之后,意外的入住白宫,成为美国政府新总统。完成了咸鱼翻身的柯立芝,成为了美国总统之后,洛奇这条杂鱼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了总统特使。

    如果是民国总统特使,估计在民国都玩不转,没人搭理他。但如果是美国总统特使?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但也要看情况,并不是在任何地方,总统特使的身份都是好用的。

    尤其像洛奇这样的身份,原本在美国政府部门里。是属于默默无闻的,毫无存在感的路人党,甚至这个路人党的身份还要看副总统柯立芝的心情,要是柯立芝不想参加政治集会。他连混个路人党的身份都难。

    洛奇原本在华盛顿的地位,只不过是一个政府工作人员,有没有都无所谓。

    用一个民国百姓喜闻乐见的说法就是,洛奇就像是以前宫里的宦官,一抬头。发现是个人就能欺负他。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深怕不小心冲撞了吃罪不起的贵人。

    只有一种情况,太监的身份会摇身一变,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而且周围的阿谀奉承的人的身份还普遍不低——出宫。

    公公出宫,不是钦差也是钦差了,洛奇就有点像是这种感觉。

    他在华盛顿,还是不流入的小人物。连柯立芝也不会太重视他,因为华盛顿的政治格局已经确定了下来。摩根、梅隆、洛克菲勒三家财团的分掉了内阁大部分的实权部门。摩根甚至很不不要脸的将陆军总长给财团下的一个证券的经理。华尔街对华盛顿的控制,已经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无所不用其极。

    连总统都无所事事,更不要说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助理了。洛克又不是柯立芝的竞选伙伴,他最多是一个临时雇佣的手下而已。

    这种局面之下,洛奇想要在华盛顿,在纽约,乃至在美国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感,都是不可能的。

    柯立芝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内阁之后,唯一关心的不是他想要将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而是将白宫乌烟瘴气的氛围驱逐干净,至于。柯立芝的政治抱负,老梅陇就能替他做主,胡佛的良好名声和庞大的财力也不容忽视。

    再说,哈定总统死的不是时候。明年又是大选之年。

    好在柯立芝很幸运的在美国经济腾飞的时代入住白宫,不然一定要为面对的困局而头痛不已。美国已经不需要总统,甚至不需要内阁就能在华尔街大财团的领导之下,步入现代化的富强。

    饱受心灵创伤的洛奇,并不愿意做一个平庸的人,他希望成为在大选之年的时候。跟进一步,成为柯立芝的竞选伙伴,这样的话,他就有更多的机会进入美国的权利核心,万一……万一,柯立芝也在任期内挂掉了呢?

    如果柯立芝知道了他的手下还有如此宏伟的目标,一定不会让这家伙离开华盛顿,甚至会满怀恶意的将洛奇安排在老梅隆的身边,也就是美国财政部。老梅隆的一张吸血鬼伯爵的刻薄表情,足矣让所有试图在他面前表现的人的信心在瞬间击溃,并长期饱受精神上的打击。不过,洛奇还是离开了华盛顿,第一站选择了中美洲,哪里有美国经营多年的殖民地,扶持的傀儡政府,不管是美军的驻军指挥官,还是当地政府官员,都对他给予了仅次于总统的隆重待遇。

    不得不说,权力是会在不恰当的时期,发生不合适的膨胀。

    洛奇总统特使终于在菲律宾遭受了当头一棒,撅了他面子的是前西点军校校长麦克阿瑟。麦克阿瑟可不是发配殖民地的美军弃子,而是军方冉冉升起的一颗将星,虽然真正的晋升命令还没有下达,但麦克阿瑟已经知道了消息。

    像他这样的军方青年军,自然不会不关注政治,在华盛顿谁都知道,老梅隆的话绝对要比总统好用。

    且不说洛奇还不是总统,就算是总统,也不会贸然在军方指手画脚。

    遭遇了挫折的洛奇,决定在民国找一个软柿子捏一下,满足自己膨胀的心。

    很不幸的是,王学谦成了他下手的目标。

    王学谦是民国地方官员,这方面,洛奇毫无压力,觉得对付王学谦毫无压力。要是克宁瀚总领事的话,恐怕就不那么好说话了。加上王学谦正派人和美国领事馆方面商谈棉粮购买协议,加上之前的有色金属专属国际销售权,形成一整套资源换资源的互惠互利的贸易。

    花旗远东负责人劳伦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用资源换取资源,进口出口都有了,贸易对经济的贡献一览无遗。而且还不用付出真金实银的美元,而是用国家储备机构堆积的大量粮食和棉花作为双边贸易的筹码,这笔生意,一来一回。能挣四回钱,简直让他看到了新的贸易新式的曙光。

    自从胡佛担任美国商业部长之后,粮食和农产品的价格,一直被压在很低采购价格。但美国的农田实在太多了。产量更是每年趋递增,导致价格越来越低。

    而欧洲对美国的贸易,尤其是工业品贸易的限制,已经到了过于严厉的底部。

    除了少数国家,美国的工业品只能在美洲销售。尤其是棉花。在中部产区积压严重,价格逐年降低。王学谦提议金属公司的出口,用来在美国当地购买棉花等农产品,等于是化解了美国大量的库存。已经提议,就获得了劳伦斯的响应,而克宁瀚这位总领事,实际上的坐拥是为美国商人服务的,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可是洛奇特使好死不死的却叫停了最后的签字仪式,然后对着条款一条一条的放大,最后提出了一个让主持谈判的杨杏佛都无法决断的要求。按照民国的市场采购价浮动棉花和小麦的采购。

    导致王学谦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抵达美国驻沪总领事馆,磋商。

    结果,让王学谦感觉很愤怒,洛奇竟然提出宁波的区域要求,这下,连劳伦斯的脸色都变了。

    见到整个会议厅内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洛奇心头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政治家的天赋被瞬间点亮,咳嗽一声。提醒诸位不要发呆:“建议先休会十分钟。”这种情况在谈判中很常见,用休会来给予谈判对方商量的时间,然后一举拿下最终的胜利。

    反正洛奇在看西奥多?罗斯福回忆录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办法。

    他认为很好用。最后屈服的一定是王学谦。

    走出会议厅,连会议厅的门都没关,洛奇特使就挺着胸自我感觉良好的对克宁瀚总领事笑道:“我认为,民国人没有理由拒绝美国政府的好意。”

    克宁瀚总领事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洛奇这个傻蛋,心说:该死的混蛋,要死也不要拉着我。正准备告诫这个从华盛顿出来寻找存在感的可怜虫。不要干涉他的工作。

    王学谦却彻底失去了谈判的耐心,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愤然起身,强压着怒气,说了一句:“不谈了,我们走。”

    劳伦斯真不敢得罪王学谦,匆忙之间,身边的椅子倒了都没有来得及估计,毫无形象的在疾走的王学谦身后喊道:“威廉先生,请等一等!”

    王学谦还真的站住了,说了一句让洛奇摸不着头脑的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柯立芝缺乏领导的才能,我很遗憾。”

    这是一个信号,大选泛美财团将放弃柯立芝的支持。

    同时,如果洛克菲勒坚持的话,站在洛克菲勒财团一起的财团也将产生分裂,至少实力最强的泛美财团已经失去了耐心。

    洛奇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奇的看着劳伦斯追着王学谦离开的场面,不屑的讥笑道:“不止天高地的家伙,竟然敢威胁美国总统特使。他以为是谁,‘威廉’?不过是取了一个英文名字而已,什么也不是。”

    可是克宁瀚却不这么想,他从王学谦的怒气之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火气,或许并非是洛奇的出现而造成了,这个家伙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在洛克菲勒和泛美财团之间的原因。而洛奇很不幸地介入了这两个财团之间的矛盾之中。

    这种闲话,克宁瀚总领事是不会乱说的,也不敢乱说。

    反倒是洛奇特使还怔怔的看着克宁瀚,似乎想要从这位同胞的脸上找到一些支持,很可惜,克宁瀚只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就让洛奇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特使先生,我会外交备忘录的新式向华盛顿告知您在东方做的一切超出你职权的干预,并造成了美国外交上的麻烦。并提交柯立芝总统请新的商业代表来东方。”

    “嘿,伙计,没这么严重。听我说,克宁瀚先生,您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民国官员的反应而担惊受怕。他很快就会屈服的,我保证……”

    可惜,克宁瀚根本就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反而很无理地离开了。

    留下洛奇特使,歪着脑袋细想了一会儿他在民国的所作所为,好像没错啊!自我宽慰了一会儿之后,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决定去拜访英国驻沪总领事。

    可是在领事馆门口,他却被卫兵拦下来了:“先生,您还不能离开。”

    “该死的,我是总统特使,总统知道吗?我是特使,他在华盛顿之外的全权代表……”

    卫兵是一个粗人,至少说话不会像克宁瀚那样给洛奇保留最后的面子,反而嬉笑道:“可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要让洛奇哪个傻蛋离开领事馆一步,直到华盛顿的电报抵达领事馆。”(未完待续。)

第1214章 【太不小心了】

    杨杏佛,浙江官场的‘黑面神’,不讲情面的官场‘恶人’,跟着王学谦上车之后,有点神不守舍的担忧起来。n∈頂n∈点n∈小n∈说,“王督,刚才是否太强势了一点?”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总统的办事员而已,想要在我身上寻找人生的存在感,都蹬鼻子上脸了,还不允许我生气一回?就算是在美国,也是不被容忍的。如果洛克是副总统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可他什么也不是,甚至连国会众议员都不是。不过是美国政坛里一条不入流的杂鱼……”

    王学谦的心情显然不太好,说话一点情面都不讲。他说完洛奇之后,随口问了一句杨杏佛:“你不是也经常拍桌子的吗?又不是多大一点事。“

    杨杏佛就差气的翻白眼了,和王学谦相比,他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他是经常拍桌子,手下看他的眼神都是战战兢兢的,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可情况不一样,他是在自己的地盘拍桌子,而王学谦却跑到了美国领事馆,能一样吗?

    杨杏佛硬着头皮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王学谦咧嘴道,感觉手上火辣辣的,像是被针扎一样,难以忍受。

    杨杏佛不好意地耷拉下脑袋,低声道:“我那是在自己办公室,还有在厅里……”

    我的地盘我做主,杨杏佛觉得很不体面地说出了自己的工作作风,显然和以德服人差的太远。刚正不阿?恐怕被他训斥的人不这么想。正准备检讨自己的工作作风过于的生硬,王学谦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老杨,我们不能只在自己的地盘强势,那不就成了‘耗子扛枪窝里横’了吗?”

    “外圣内王?不是卖国贼,也是卖国贼了。可惜了,今天没有记者,不然……”

    “嘶……”

    “你有经验。帮我看看,可能肿了!”

    杨杏佛正羞愧难当地听着王学谦给他谈工作,大概其的意思就是:在工作中要注意方式方法。正虚心地听着呢,忽然间,王学谦的话题一转,差点让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就这车内的应急灯,杨杏佛看到王学谦左手的手掌红彤彤的,在灯光下有种透亮的光泽,还大了一圈。好吧,没有吓住美国特使。却将自己给伤着了。这个过程就像是运动员入场热身准备比赛,可是一不小心,拉伤了垮,倒在了起跑线上……

    说好的气势如虹。

    说好的雷霆之怒。

    说好的刚正不阿。

    ……

    顿时烟消云散,谁能想到,王学谦竟然把自己伤着了。再说杨杏佛,他是在工作中经常拍桌子,可还没有到自残的地步。什么叫你有经验,压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好不好?

    车内忽然静了下来。只有轮胎在路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传到人的耳朵里。

    王学谦忽然明白了杨杏佛的工作作风,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虚张声势。”

    “可不就是虚张声势吗?”杨杏佛也是低声自语,仿佛根本没有和王学谦搭茬的意思。对于浙江官场来说。他是一个外来户,甭管那个时代,排外的现象都不会缺少,杨杏佛需要展开工作。不得不给人一种强硬的工作作风,减少工作中可能出现的阻力。

    这是两人发怒最显著的区别。

    他当然不能说王学谦在美国领事馆拍桌子是错误的,是完全没有顾忌外交礼仪的。是会引起对方反感的行为,需要慎重的处理。可王学谦不这么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对方的无理要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个人的异想天开。

    柯立芝时期的美国政治,并没有对哈定政府的政策有所变化。

    孤立的美国外交政策,一直会延续到二战。

    这有欧洲各国对美国庞大资本的忌惮,也有美国自身的原因。麦金莱时期的美国政府,为什么会一连出现了两个对美国至关重要的政治人物?

    因为空间,美国没有发展的空间。

    麦金莱发动战争,西奥多?罗斯福参与战争,最后美国获得了西班牙在南太平洋,加勒比海,甚至远东大量的殖民地和海军基地。美国拥有了对参与全世界的战争局势的布局,从而让美国从一个美洲国家,一下子走上了世界舞台。

    古巴,中美州地区、菲律宾……这一切来的都是那么的玄妙和不可思议。

    可是美国的军事对外扩张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有了,至少欧战吓坏了美国宝宝。死了几千万人打仗,对于一个人口刚刚破亿的国家来说,简直就是末世灾难。

    另外,战后连英法都排斥美国在国际事务上的作法,让美国政坛也渐渐的意识到,美国在美洲和亚太的扩张,彻底让英法等过开始忌惮美国的军事发展。

    孤立主义在美国政坛大行其道,成为共识。现在的美国可不是二战之后的美国,成为世界霸主。美国在外交上处于被孤立的境地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后来的美国,会大量的援助德国等欧洲国家,甚至帮助德国在三十年代完成现代工业改造,福特等公司为德国的汽车工厂升级换代,给予的帮助,是超乎德国人想象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总统特使洛奇并没有做错什么。站在国家的立场上,他的这种狗拿耗子的行为,一定程度上是再给国家牟利。但却不符合美国现在的政治需求。

    王学谦压根就不担心在美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发怒,会给他带来不利的局面或者报复。

    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留美归国学子。

    从庚子赔款之后,美国主流社会都一直在寻找进入民国的机会和办法。可惜一直难以实现,英国人和日本人对美国在亚太的势力一直看的很紧。更不要说想要凭借外交影响到民国的政坛,这是几乎办不到的。于是美国的知识界就想出一个办法,返还《庚子赔款》中多余部分,甚至全部返还赔款。而这些钱只能有一个用途,教育,美国式的教育。

    通过民国国内最严酷的选拔。获得留学美国名校的机会,用不计成本的教育资源倾斜来对民国这一代人中最精英的一小部分人完成最优秀的的教育。等到这些回国的学子在民国获得足够的认同和社会地位之后,那么对于美国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那时候的民国政府,将是一个亲美的政府,美国人就不用再担心英国人的耀武扬威,日本认背地里的小动作。

    而王学谦的异军突起,完全出乎美国人的意外。

    在民国,留美归国的人才不少,可真正在民国政坛崭露头角的并不都。唐绍仪已经算是清廷的选派人员,当初的留美学童。可这位在政坛仅仅是昙花一现的角色。后来的顾维钧长期担任民国外交重要官员,如今的外交总长。可顾维钧的留美生涯,是自费的留学,没有感受到美国政府的诚意。

    当然,哥伦比亚大学也没有准备将顾维钧的学费退还给他的意思。

    而王学谦就不一样了,教会学校学生,经过国内选拔之后,留学美国。可以说是按照美国人完美的教育体制下完成的西方教育的典范,是美国政坛竞相拉拢的对象。是可以成为美国在民国的政治势力的一部分。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去无缘无故得罪的,甚至应该表现出美国式的关怀。

    好吧,王学谦压根就不用担心洛奇的报复。这不过是个小角色。

    除非王学谦得罪的是美国总统,不然他绝对不会因为在领事馆的发怒而成为美国的敌人。

    这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同时也是王学谦有恃无恐的原因。

    回到王公馆之后,聂云台和陈布雷就匆匆赶来。其实也不远,就几步路的样子,一个围墙之内。听到汽车声就应该感觉到了。

    可让陈布雷和聂云台吓一跳的是,和王学谦的车队前后脚的进入王公馆的竟然是上海名医李云书,这让王公馆内顿时紧张了起来。李云书在检查了王学谦的手掌之后,脸上的凝重表情消散了下去:“王督,是外伤,不要紧。我开一些外敷的药物,两天就能消肿。”

    说完,李云书在客厅里拿出药箱,开方子。

    李云书开方子的时候,还扭头嘱咐:“这两天最好不要沾水,不要用力。”

    消肿,在西医里可能是什么药都没有,用冰块这些东西来糊弄人。或者干脆动刀子,将淤血放出来。任何一种治疗情况,都不是王学谦喜欢的,这时候他更愿意相信中医多一些。

    在医生在的时候,偌大的会客厅内噤若寒蝉,几乎每个人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等到医生说不过是外伤之后,众人脸上的担忧在放下去。

    等到医生一走,伍德第一走过来,小声的问:“要不要叫太太回公馆?”

    陈婉仪去了娘家,虽说不远,就在法租界,王学谦晚上也不想折腾了。摇头道:“不用了。”

    “吩咐厨房弄一点吃的,要简单的,送去书房。”

    王学谦随即看向了聂云台,尴尬的一笑道“让聂兄见笑了。”

    这时候的聂云台脸上好不尴尬,从中午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被王学谦给作弄了。可谁想的到,王学谦竟然是为了他的事情而临时改变了约会的时间,回家的时候竟然还受伤了。

    “王督,您这不是笑话聂某不知轻重吗?”

    “不说这些,书房再谈。”

    等到了书房里,聂云台因为激动的脸变得有点狰狞,仿佛要找人拼命似的,一来是因为羞愧,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都为之不齿;其次就是感激,王学谦和他非亲非故,身为高官却为商人奔走,这在民国是极其少见,甚至绝无仅有的;最后是因为恼怒,美国人把王学谦给打了。

    聂云台表示,他要联合上海的报界,联合口径,统一指责美国人的蛮横和无理,唤醒国民的清醒,共同抵御美国人的粗暴和蛮横。

    王学谦连忙解释:“没有的事!”

    “怎么可能没有其事。”聂云台陷入角色之后,主要是把王学谦被当成了受到迫害的一方,然后他认为要呼唤民族感情,共同抵御来自帝国主义的迫害。他这是属于关心则乱,用来自己内心有愧。在傍晚之前,陈布雷告诉他真相之前,他一直认为王学谦是要利用他和上海总商会,对王学谦他一直抱有敬而远之,甚至提防的心思:“好好的一个人,出门全乎全脸的,回家之后连医生都跟着进家门了,还能说没事?”

    这个道理似乎也站得住脚,可问题是聂云台太想当然了。试想一下,被挨打的人,身上别的地方都没事,好的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就手掌受伤了,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有过私塾经历的人都会记忆犹新,三尺长的戒尺,可不是学堂里的摆设。

    学童被打手心,这是常有的家常便饭。

    可王学谦这么大一个人,还和受学童一样的伤,这像话吗?

    王学谦心说,这家伙不会和自己有仇?他这么帮聂云台不会是帮错了吧,说话总是云山雾罩的让人憋屈。关键是聂大少表现的气愤不大搭调,王学谦是有振新民族纺织业的决心和想法,但同时他是放在扼制日本经济快速增长的前提上。

    这是一个从政治延伸到经济的战略部署,属于政治手腕的延伸。

    扶持几个民族纺织业的龙头企业,也是他完成这一部署的前提和准备。但如果掌舵的人脑子不活泛,能斗得过日本人吗?

    王学谦嗳气道:“聂会长,你看到过挨打就手掌受伤的吗?”

    聂云台愣住了,这个细节他好像忽略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低声问道:“那么是?”

    “谈判陷入僵持,拍了一下桌子,没想到美国领事馆会议厅的长桌竟然是三尺厚的黑胡桃木,用力用大发了……”这个原因,王学谦还真不想说,可是没办法,不解释通透了,聂云台要钻牛角尖。

    聂云台痴痴的问:“克宁瀚总领事在场?”

    “嗯,在场。”

    “美国总统的特使也在场?”

    “也在场。”

    好吧,聂云台吃惊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开口道:“王督,您也太不小心了!”给美国总统特使脸子看,聂云台强大的心脏有点承受不起,只能委婉的表示内心的担忧。(未完待续。)

第1215章 【友谊的小船要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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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从上海到华盛顿的通信最快只要三天就能获得答复。

    但三天之间对于谣言来说,简直已经完成了传播,发酵,早就变味了。

    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克宁瀚一如既往的在清晨起来之后,仆人送来一杯绿茶,他习惯空腹的时候喝上一杯热茶,在冬天,可能是一杯刚沏好的滚烫的茶。

    不同于英国人对红茶的偏好,美国人喜欢绿茶,就像是英国人喜欢红茶一样,已经变成了英国生活的一种文化。

    绿茶也是这样,从神秘且遥远的东方来到了美国之后,很快就立地生根,成为了美国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也是为什么美国独立运动是从波士顿倾茶事件开始的原因,茶叶在美国深受喜爱,成为英国殖民者严格控制的商品。高额的税收让美国人难以忍受,于是就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波士顿倾茶事件。

    但如同华夏人一贯认为的那样,好好地经,到了‘歪果仁’手里,妥妥地会被念歪。

    美国人喜欢茶叶弄碎然后煮茶,没错,用喝茶的方式来形容美国人民生活在水深苦热之中也一点不过分。因为就算是美国总统,喝的茶叶也是——高沫。

    什么是‘高沫’?

    在民国的茶叶店里,伙计会非常隆重向穷人推荐,这是一种高级绿茶在贩卖过程中留在茶叶罐底部的碎末,是一种口感好,价格低廉,物美价廉的茶叶。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比如说:力夫(码头扛大包的),脚夫(拉洋车的)……

    克宁瀚是美国人,他刚来民国的时候,也延续着美国人的风格,指导他在上海招募的仆人,告诉他。茶叶要捣碎之后,然后煮出来的才味道足。可这一幕让他的仆人瞬间痴呆了,美国佬太任性了,这种做法。还不如直接去茶叶店去购买高沫来的方便,连捣碎茶叶的步骤都省略了。

    仆人用了很长时间,手脚并用地解释,茶叶不是这么喝的。

    对此,克宁瀚表示。美国人的习惯,让他的仆人尊重他的习惯和风俗。

    可仆人一句话,让他立刻改变这个养成了几十年的习惯。

    “在民国,只有穷人才这么喝茶。有身份的……贵族,都用考究的茶具,春天最娇嫩的茶叶,和著名的产地出产的茶叶,然后用开水泡茶喝……”

    其他的克宁瀚并不在意,他并不喜欢东方的东西,当时还是清廷。感觉这里的人都很奇怪。穿着难看的衣服,甚至这些衣服连行动都不太方便,还有难看的头饰,男人竟然还有一条辫子,看到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古老,未开化的地区,让人很难相信这个地方的风俗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可取之处。

    不过,克宁瀚是一个外交官,在全世界大部分地方,外交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共性。是最具有贵族特性的官员。

    仆人长篇累牍的劝解并没有撼动克宁瀚总领事哪怕一丁点的决心,但一个‘贵族的习惯’,顿时让他面红耳赤。

    他竟然用不贵族的方式,喝了几十年的茶。太丢人了。

    于是克宁瀚总领事在来到东方不久之后,就做出了第一次的改变,入乡随俗。而这仅仅是开始,在美国驻沪总领事馆内,克宁瀚的生活更多的倾向于东方的习惯,而不再是美国式的生活。在院子里走动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来到餐厅。

    被临时限制了自由的洛奇特使,在发了一通脾气,睡了一觉之后,一副不甘心地在餐厅内等待克宁瀚的到来。这是他一整天内,少数几次能够遇到克宁瀚的会面场所。

    “睡地好吗?”

    “你希望我做恶梦吗?”

    “抱歉,这不是我的初衷,我已经提醒过你要慎重了。”

    “但是你不过是一个总领事,连公使都不是,就扣押了总统的特使,等回到华盛顿,你的任命很快就会出现变化的。”

    ……

    两人的针锋相对,并没有改变彼此立场的打算。甚至克宁瀚总领事也有点烦对方的咄咄逼人的态度。

    拿起了《字林西报》。在上海,洋人很多。数量最庞大的当然是欧洲人,以英国人和法国人居多。但总数也不会超过一万人,大部分都是商业派驻,大公司的职员,政府官员,还有就是来上海淘金的外国人,其中不乏骗子,赌徒之类的。

    数量不算多,但大部分都有阅读报纸的习惯的洋人,早就了上海英文报纸的昌盛。

    其中以《字林西报》为首,《东方泰晤士报》、《观察家报》之类的紧随其后。

    一如既往的外部消息,也有民国的一些新闻。相比其他报纸,《字林西报》还是不太关注广告的销售,这家从报纸起家的报社,已经看大不起卖报纸的收入了,转而投入了房地产。比如亚细亚大楼,曾经上海滩的第一高楼,就是这家报纸建造的。

    拌了几句嘴之后,谁也没有得到便宜的两个人,沉默的吃着食物。

    放下《字林西报》之后,克宁瀚拿起了《东方泰晤士》,眼睛从报纸的标题上一一扫过之后,突然停顿了下来。

    “嗯!”

    随后细细地阅读起来,良久,心神不宁的克宁瀚站起来,叫来了领事馆的书记员,让他去将市面上有影响力的中文报纸都带来。

    等到他回头之后,却发现洛奇特使也在看报纸,看的很认真,这种认真的表情克宁瀚很熟悉,就像是找茬前的准备。

    “我认为,英国人的说法言过于实。”洛奇特使抱着双手在胸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话锋一转洛奇特使的眼神盯住了克宁瀚,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法官,看着一个即将判刑的囚犯一样:“克宁瀚总领事,我很遗憾地看到你在民国的工作并不如你还在外交部的报告上来的有效,甚至不堪入目?”

    “请注意你的言辞,洛奇特使。你要知道,很快,用不了两天时间。华盛顿的回复就会抵达上海,到时候我希望看到的你被装上菲律宾的军舰,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不仅仅是破坏了我多年的工作成绩,还破坏了美国的外交立场。希望国会那帮老家伙老眼昏花地放过你,不然你的下场一定会很悲哀。”

    洛奇特使压根就不担心自己,因为他是总统的特使,是总统身边的人。

    当年柯立芝当着可有可无的副总统的时候,他就是随从人员了。

    只是他很少跟随柯立芝副总统游离世界。当然作为副总统,不能这么说。得说友好访问。当初柯立芝来民国也是如此,好吧……他就去了协和医院,然后参加了剪彩。当然协和医院的背景很强大,至少对于美国政客来说,确实如此,是洛克菲勒基金会最大的亚洲非盈利的医疗项目。连柯立芝都已经不要脸地去抱大腿了,更何况是副总统府邸无足轻重的洛奇?

    这位当初在华盛顿守着副总统府邸,就像是一个看坟的守墓人……

    于是,洛奇坚定的认为。他是和柯立芝副总统共甘共苦过的患难之交。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柯立芝顺理成章的在哈定总统在任期内突然死亡之后,成为白宫的主人,而他洛奇,也成为了总统特使。可能在下次竞选胜利之后,还能成为政府高级官员,加入内阁。所以,能力并不出众的洛奇特使总是想着自己该如何表现,引起柯立芝的注意。

    克宁瀚压根就没有和洛奇争论的心思,他此刻正在担心。上海市面上的中文报纸是否会像《东方泰晤士》描述的一样,东南政坛领袖人物王学谦和美国彻底决裂?

    不同于老牌的政客,长期生活在尊卑有序的官场或者军队内,思维上固化的节点。像王学谦这样的人却截然不同。因为博学和优秀,足够让他们看清这个世界发展的轨迹。并不缺乏对现代社会的认知,尤其大部分留学学生都有着让美国社会吃惊的脑力和求学的渴望。知识积累的速度,比美国的精英学生都要恐怖。

    文化的冲击。

    新知识的开拓。

    让留学学子成为民国知识界不可或缺的领导者,同时也相对的比较激进。

    这些人压是压不住的,需要引导和扶持。这是美国政治智囊们的统一认识。而王学谦的身份太过特殊。因为他是仅有的民国一方霸主,同时只要好好地积蓄力量,用不了几年时间,说不定王学谦就有问鼎民国政坛巅峰的恐怖实力。

    洛奇特使一直在华盛顿,在来亚洲之前,他对民国也停留在纽约的唐人街的印象里。他能知道多少关于王学谦的重要性?

    可是克宁瀚不同,他长期在民国,不是特务也被训练成了特务。

    他对民国的了解,甚至已经超过了对美国。就像是青木宣纯,日本军界的首席民国专家,他的人生从壮年开始一直是在民国度过的,对于民国官场社会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已经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日本。

    克宁瀚深知,一旦和王学谦决裂,美国在民国的外交将倒退二十年。庚子赔款留美学生,从清末开始,累积起来也不过一千人左右的规模。可是大部分留学归来的学子在民国的情况并不好。大部分在大学里担任教授,传播西方知识。一部分进入官场,成为民国庞大官僚体系中的小官僚,也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窝着,等待时来运转。

    可王学谦不一样,在王学谦担任浙江督军之后的两年之内,仅民国浙江一个省份,对美国工业品的进口就以千万美元的速度增长。其中包括钢铁,大型电力设备,通讯设备,机器等。

    这些都是附加值很高的工业品,不像是纺织品之类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本身具有的劳动时间就是非常高的成本。

    美国人放弃出口民国纺织工业品的想法由来已久,美国不像英国,拥有印度这样人口庞大的殖民地。可以用殖民地的廉价劳动力来生产廉价工业品。美国本土的劳动力成本虽然要比英国低廉,但能和印度比吗?放弃劣势产业,扶持优势产业,本来就是一个政客要考虑的问题。

    对于克宁瀚来说,王学谦的出现肯定是一个契机,一个让美国工业品大量进入民国市场的机会。

    甚至他给国会提交过一份倡议书,就很明确的表明,美国应该在技术上支持王学谦的政权,扶持民国在国力上的恢复。用来抵御越来越强大的日本和俄国,就像英国在亚洲拥有日本这个盟友一样,美国也需要盟友,一个强大的可以均衡西太平洋势力的盟友。用英国商品在民国最大市场作为突破口,反正这些行业美国人进不去,卖好民国人至少要比让英国人继续把持要好得多。

    这种情况之下,克宁瀚绝对不会允许东南和美国的关系出现裂痕。

    原本准备早餐之后,立刻去找王学谦消除误会。好在领事馆的翻译将报纸上的内容告诉了他,并没有像英国人办的《东方泰晤士》那么夸张,至少他可以喘口气,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

    而在美国,华盛顿国会山边上的白宫。

    柯立芝总统充分的感受到白宫对于一个政客的吸引力,但作为一个保守派,他并没有急于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而是再观察。观察在华盛顿话语权最重要的大人物老梅隆的反应。

    不过,让他很失望的是,掌管美国财政的老梅陇的城府深的让他都有种绝望的无助。

    他根本就看不透老梅隆的真实想法,而且和哈定总统一样,对梅隆有着深深的忌惮和害怕。

    另外,他派遣了自己曾经的助理之一的洛奇,作为总统特使巡视美国在世界各地的领地。包括美洲的产业和亚洲的殖民地。这是他的另外一种试探,也是他试图伸手进入军方的一种准备。虽说柯立芝在副总统任期内世界各地到处跑,那时候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要去深入的了解军方的想法。

    因为身份的不同,考虑的问题也不同。

    柯立芝现在是总统,他有足够的权力让所有美国人认识到,他是这个国家的决策者。

    不过,洛奇特使并没有给他带来惊喜,反而到处都是告状的电文。

    古巴总督是一个暴躁的将军,他坚信洛奇特使是西班牙人派来的奸细……

    巴拿马总督坚信总统的特使并不是来自华盛顿,而是墨西哥雨林的原住民。

    菲律宾的麦克阿瑟也跳出来,言辞激烈地恨不得把洛奇扔到马尼拉湾喂鲨鱼……

    ……

    这些都是殖民地的官员的回答,显然洛奇特使已经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对于这些赌咒一样的小报告,柯立芝完全可以用置之不理的态度来对待。

    可当上海驻美总领事馆克宁瀚发来的电报送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柯立芝坐不住了,这混蛋小子简直就是找死啊!(未完待续。)

第1216章 【在美丽的南太平洋上】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柯立芝只有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着白宫院子里若隐若现的联邦安全人员,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站在美国政坛的巅峰。可这一刻,他的内心之中甚至有点同情,或者说理解他的前任,哈定总统。

    当然不是理解哈定这位有明星相貌的总统糜烂的私生活,绯闻满天飞的不检点。而是哈定总统自暴自弃的行为,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总统?就算是美国总统有能怎么样?

    当国会希望总统消停,联邦政府内阁又都是华尔街的人。财政部长竟然是财团的首脑,陆军总长给了一个和军队毫不相干的证券公司的经理……如果柯立芝跳起来说,美国的状况一团糟,政府驾驶着美国这艘大船朝着地狱的方向驶去……就因为总统无法行使总统的权力?

    有人会相信吗?

    现在的美国经济高速发展,获得一战期间大量的欧洲订单和工业借款,美国的制造业一下子呈现出井喷的发展势头。而总统?最好不要破坏现在美国的大好局面。

    就因为这个说法,让柯立芝发现,自己的这个总统和想象当中不太一样。

    尤其是站在内阁成员堆里,他压根就没有众星捧月般的感受,反而像是陷入了敌人内部的惶恐和不安,一切都和他预想的差了太多,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如果美国没有了总统会怎么样?冥思苦想之后,他颓败的发现,美国会很好,而他会很不好。

    周围都是华尔街的人,而他是正义的美国公知……好吧,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想的太多并不是好事。可问题是,在华盛顿,他似乎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商量,找梅隆来?别逗了,看到那个老家伙。柯立芝会浑身不对劲的。

    唉……不对,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和他的经历很像,正好也在华盛顿。还是柯立芝的内阁成员,商业部长胡佛。

    柯立芝原本是哈定竞选伙伴,原本是他为主,哈定为辅,因为柯立芝表现太好。这对组合不被看好,于是柯立芝悲剧地成为了哈定的助手;胡佛原本是共和党大选中最优秀的竞选人,同样,太有主见,表现太好,被哈定逆袭成功,直到共和党大选内部候选人竞选胜出之后,两人才如梦初醒。

    共和党的那帮老头子大佬压根就没有打算选一个出色的总统,竞选的标准是,谁傻谁当选。谁最傻,谁就是总统。

    好在胡佛毕竟是共和党内少有的人才,被很多权势人物看好,作为补偿,他成为哈定总统的继承人。也就是说,在哈定总统任期期满之后,他将成为共和党新候选人,竞选总统。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哈定在任期内挂了,柯立芝这条咸鱼翻身了。于是胡佛就成了柯立芝的继承人。

    作为两个失败者,被一个‘二傻子’在美国最重要的政治活动中被逆袭的当事人,有着说不出的苦楚。

    以至于,在柯立芝入住白宫之后。两人也没有多少往来。

    现在的美国,没有总统,照样辉煌腾达。

    原本,柯立芝作为胜利者,虽说有走‘****运’的嫌疑,可毕竟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政治舞台上。可当他看到胡佛风尘仆仆的样子。心情顿时不那么好了。

    和胡佛的忙碌不同的是,柯立芝发现自己这个总统竟然无所事事,这很影响他在美国人民面前的形象。

    “克拉克,都好几个月了,在华盛顿也难得预见你。”柯立芝在白宫的门厅内,迎着胡佛就走上去了,这种待遇仅次于柯立芝在门口迎接的隆重。这让胡佛很纳闷,自己好像和柯立芝的关系一般吧?

    “阁下,我不过是做了一个联邦官员应有的工作而已,这些天走访了南部的一些州,比如肯塔基、田纳西州等地,当地的情况很不妙,似乎对政府的怨气也很重……”

    胡佛从八年前担任美国粮食总署,当时还不叫粮食总署,而是粮食筹办委员会,就开始致力于美国市面上的农产品价格的控制。

    而胡佛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严酷的面容面对美国农场主,甚至制定了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政策,来抑制农场主的收入,波及面牵涉到了美国所有的中小农场主。

    大农场主反而因为现代化机械的使用,人工成本大大降低,还能维持比较可观的收入。

    但小农场主的日子难过了,在战后,胡佛并没有改变他的策略,变本加厉的抑制农产品的价格。芝加哥的小麦期货从四美元一蒲式耳,降低到了二点五美元一蒲式耳,价格还有被进一步压制的趋势。同时棉花等美国的主要经济作物的价格也在不断的降低。

    胡佛的政策最受欢迎的是美国的主妇,因为她们可以用更少的钱,购买更多的食物。

    说胡佛是美国的妇女之友也算名副其实。

    普通人当然不清楚胡佛这么做的目的,但作为政府高官,乃至总统,柯立芝当然清楚胡佛的作法会给美国带来什么?大量的中小农场主破产,大量的农业人口涌入城市,给工厂源源不断的提供廉价的劳动力,而粮食价格的下降,也成为这一政策最好的保护。

    当然,损失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而且还是社会弱势群体的利益,自然会有人得利,而得力的就是华尔街和大工厂主。

    胡佛做的一切,是一场认为的人口移动,他还无法给这样的政府高压政策做出一个理性的分析和名词,只是明白,他这样做,就能让美国的工业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不至于因为工人的短缺,而让工厂失去足够的劳动力。

    其实归根结底,胡佛所做的是美国人的城镇化。要是单独的给主妇好处,还他不足以吸引共和党的高层们认为他是拥有卓越才干的战略家。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就是城镇化。

    柯立芝也清楚,美国想要完成城镇化,将百分之七十的农业人口彻底赶进城市,需要多大的毅力和执行力,但同时也会承受着让人想象不到的压力。比如破产的农民对政府的失望,美国是一个不禁止武器的国家。很难想象是否最终会演变成为南北战争一样的恶果?

    “棉花的囤积数量已经超过了警戒线?”柯立芝好不用胡佛解释,就已经知道他周围商业部长的担忧,尤其是在中部几个州。属于在美国被遗忘的地方,但同时无法否认的是。这些州是美国农产品的主产区。

    “小麦的情况也不乐观……另外玉米……”胡佛担忧的看了一眼柯立芝:“而且涌入城市的农民并没有像预计的那样进入工厂,很多人都带着怨气,地区的治安越来越坏,很多地区已经出现了有骚乱的迹象。”

    “是否缓和一下当下的政策?”柯立芝知道胡佛担负的工作简直就是革命性的。他是继了英国人的‘羊吃人’圈地运动之后,第二次一个国家在本国内人口调动的行政调控。

    英国毕竟国土面积比较小。就算是全英国都将农田改变成牧场,也无法和美国相比。牵涉的人口很难造成无法弥补的过错。而美国就不一样了,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政府职能做出让步,或者出现冲突。不管是哪一种局面,都是政府愿意看到的。

    可是缓和政策?胡佛想了一会儿,随即摇头道:“不行,这是关键时刻,一旦松懈就全功尽弃了。另外,我们可以通过棉花的出口减少库存的压力。继续收购多余农产品,这花不了多少钱。”

    胡佛不是不清楚美国的家底,托福欧洲打的你死我活,发了一笔大财,根本就不会因为一点农产品的滞销而缺少政府采购的资金。在压缩军费之后,更加宽裕,可胡佛挺不担心政府的财政:“我担心怕有人煽动政府不作为,宁愿让棉花烂掉也不愿意通过其他途经增加棉花价格,可实际情况是美洲的市场已经饱和了,欧洲又进不去。亚洲的情况也知道……英日结盟,美国一点机会都没有。纺织品进不去市场,工厂就不会增加产量,成为库存。”

    柯立芝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情况是否变得很糟糕。可胡佛带来的消息是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细想了一会儿,将一份报告那出来,递给了胡佛。

    胡佛低头细看,报告并不长,这是说明了一些商业模式的情况,因为总统特使洛奇的干预。导致最后处于随时可能破裂的情况。

    柯立芝咳嗽了一声:“联邦政府对民国的政策你也许清楚,不干预,不扶持,不排斥……但是王学谦是我们绝对不能放弃的对象。而且能够同时削弱两个竞争对手,就是增加我们的实力。就算王学谦是我们谁也控制不了的人。”

    柯立芝当然知道王学谦的身份,胡佛也清楚一些。但洛奇就不会那么好运气了,他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配知道王学谦的真正实力。

    正因为牵涉到财团,柯立芝才会说:王学谦是他控制不了的人。

    可同时,也是他要卖好的人。

    胡佛点头道:“没什么可说的,原本粮食总署联合农业部和商业部,对今年联邦政府的棉花政府收购减半的举措,进一步压低棉花的价格,同时控制小麦的收购数量。看来几年我们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迎接明年的大选了。”

    “是啊!谁不想放松一下?”柯立芝遗憾道:“可惜一切都让一个人搞砸了,原本那个人在我身边的时候,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蠢。”

    “这是身份的原因,你让一个工人去管理一家数千人的工厂,这是几乎办不到的事。可你让一个大商人去管理一个工作小组的工作,驾驭就轻会变得很容易。”胡佛虽然委婉的形容了洛奇这个不合格的总统特派员,但同时也是告诉柯立芝,过多的干预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政客来说,大部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像西奥多?罗斯福那样的强权人物,拿着大棒子全世界地找仇人的家伙毕竟是少数。

    而柯立芝的心里也对洛奇的安排有了决定。

    至少不能再留在身边,这样的人没轻没重,缺乏必要的克制,这是一个政客致命的弱点。

    谈话到此就结束了,然后两人说了一些彼此的见闻和喜好,都是闲聊才会用的话题。相比柯立芝,胡佛这位富商的身价让很多政客羡慕,但在政坛,他还是一个年轻人。

    两人谁也不关心民国的谈判是否会成功,这件事对双方都有利。最有利的还是民国,王学谦没有理由放弃美国伸出的橄榄枝。而美国人只要放出一些国家储备的原材料存货,这些东西就是不卖给民国,也会卖给日本和英国。

    如果民国没有反应也就是算了,但民国想要发展纺织业,对于美国来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至少日本人该头痛了。

    度过了三天没着没落的日子,洛奇特使习惯在上海的生活。这座城市很多地方和纽约很像,比华盛顿更加潮湿一些,但还能忍受。冬季虽然不算短暂,但也不像纽约和波士顿那样,大雪没个够的下,直到把道路全部淹没在一片白色之中。

    洛奇特使想着华盛顿方面不会给他多大的处分,甚至会安抚他的情绪,毕竟他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总统的面子。

    在第四天的早晨,克宁瀚总领事派人叫洛奇去他的办公室。

    “洛奇先生,你对亚洲怎么看?”

    “你的意思是?”

    克宁瀚平静道:“总统大概看到了你对亚洲事务的关心,同时亚洲的事物对联邦政府又非常重要,所以想要留你在亚洲。”

    “我喜欢民国……”洛奇想着当几年公使也不错,看看克宁瀚的生活,没有人管着,却过着奢华的让人嫉妒的日常生活,简直让人羡慕。

    克宁瀚心说:做梦。就你还想赖在民国?是当公使好还是当总领事?这都不是他能够容忍的,关键是这个白痴对民国一无所知:“抱歉,恐怕不是在民国……对了,你对海岛生活习惯吗?比如说热带的岛屿。”

    “在马尼拉的生活和轻松,我也很喜欢。”洛奇心说原来如此,要是成为菲律宾总督,这也不错。

    克宁瀚拿出一份任命文件,朗声道:“联邦政府任命,……洛奇先生……担任关岛总督,特此行文。”

    洛奇愣住了,良久才痴呆的问:“关岛是什么鬼地方?”

    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而现在关岛的地位在美国海军之中也并不凸显,美国在战胜了西班牙之后,获得了太平洋上上千个岛屿,关岛不过是其中之一。

    让关岛载入史册的是二战,现在距离二战还远着呢!

    同样,要让克宁瀚解释关岛也很不容易,他用文学化的修辞开始了这场说明:“在美丽的南太平洋上,有一串夺目的明珠马里亚纳群岛,这里保持着最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和人文环境,拥有让人想象不到的淳朴和烂漫,而在群岛的最南端,就是关岛。”

    “你们竟然阴谋让我成为厄尔巴岛的守望者?”洛奇简直语无伦次了,他想象不出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克宁瀚脸色一凝:“别傻了,困在厄尔巴岛上的是法国皇帝拿破仑,你什么也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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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7章 【绕不开的人】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王学谦很想告诉他,悬着恒丰织布厂和大华纱厂并不是最终的选择,这不过是一个考核而已。

    虽然最终的可能性很大,聂云台有其他纱厂老板没有的优势,他拥有一个扶持的棉花产地,远在湖南,但在民国这在极大纱厂老板之中是非常少见的有远见。

    和他拥有相同想法的是前面纱大王张謇,虽说这位长年在燕京当官的前清状元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他的生活更像是一个政府高官,而商业只是他积累财富的一部分而已。

    “王督,对方可是美国的总统特使,要不……让我……”

    “门都没有。”认错?对美国特使,根本没有任何特权的总统身边的办事员也要低头?那么他的这个督军做的也太失败了一点。再说了,王学谦认定洛奇倒霉不过是时间问题,就在这几天。

    可是聂云台不淡定,他坚信,民国的纺织业想要寻找出路,就必须要有外部的原料供应。因为棉花的种植并不是一两年就能够有大起色的,这个外部的原料供应必须要有五年左右。

    低头不过是一时的难堪,但对于整个纺织行业来说,关系着生死存亡的地步。

    王学谦只好宽慰道:“聂会长,再等两天,说不定等明天一觉醒来,都迎刃而解了。”

    聂云台瞪着眼睛,眼白里都是血丝:“我……压根就睡不着。”

    “如果我是你,不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而是第一件事改善纺织厂的管理能力,增加技术上的改进,增强工厂的竞争能力?在扶持没有落到你的头上之前,都是不确定的。只有自身的能力增强了。就算没有银行和政府的扶持,你的工厂也能在短期内崛起。”王学谦心头也有点被聂云台转晕了,说话过于直接了一点。

    聂云台不过是紧张,感觉到大机遇的来临。而有可能错失的患得患失,在王学谦的警告之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他不是没有远见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湖南建设棉花种植区,就是为了增加他在纺织厂的竞争能力:“抱歉。让王督见笑了。聂某有些盲目地乐观的以为只要有资金和原料,就能战胜洋布对国内的倾销了。”

    “在海关没有在政府手中之前,任何样布的倾销都是无法避免的。只有在增强自身产品的质量,生产成本上下功夫,才能战胜洋布。毕竟,他们需要付出的成本还有一个原料运输的过程。”

    “还有多参考一下荣家的申新纱厂,他们能将纱厂的业务扩展到全国大部分省份,不仅仅是靠着实力强等原因,还有稳定的运输渠道和销售渠道,这些关系没有打通。就算你的纱厂产值超过申新纱厂,最后的结果并不是获利惊人,而是仓库堆积如山,卖不出去,生产再多的产品都是没用的。”

    “对对,王督你说的太好了。”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地位悬殊,连彼此的称呼都已经变了,这种变化在聂云台看来理所当然,官要不是没有权威,谁也会削尖了脑袋去当官?

    赶走了聂云台。王学谦没打算去美国驻沪总领事馆,就算是传递消息,也需要一个时间的过程。再说,劳伦斯在之后就已经拜访过了他。有他这位花旗在远东的总经理,肯定不会出现更多的变数。

    乘着没事,王学谦去了一趟岳父家。

    家里都出门了,银行一般会在年前做一整年的工作总结,账本是按照西元计算的时间,到不需要在中式春节来封账。不过按照东方的传统。大部分老板不会在元旦分红利,或者给员工红包,而是会选在过年前。所以,银行比其他产业更加忙碌,几乎每个客户都会将业务集中在这几天办理。

    反倒是两个小舅子痴呆地坐在客厅里做作业,周围的空气也有点冷,王学谦一看,顿时乐了,大冬天的开窗是闹什么妖?

    “怎么天气太热,要开窗透透气?”

    两人立刻放弃原有的发呆状态,坐好之后,才发现原来来得是姐夫王学谦,顿时苦笑道:“补课呢!”

    “请老师了吗?谁给你们补课?”

    王学谦很好奇,学生补课在后世很普遍,可是在民国,这算是新鲜事吧?反正,王学谦是头一次遇见,小舅子垂头丧气地道:“我姐。”

    “你姐?”背后说老婆坏话总是不体面的,再说了,跟小舅子说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王学谦嬉笑的笑容收敛下去之后,义正言辞道:“你姐那是心疼你们,要是我……”

    “得了吧!姐夫,你什么时候把我姐领回去?”

    “这个……”

    王学谦也犯难,老婆回娘家住了两天,还是丈母娘要求的,主要是喜欢小外孙女。这恐怕不太好办,关键是丈母娘是家庭妇女,在家无所事事,整天大麻将吧,也不见得喜欢。

    这时候小舅子抱怨开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夫你倒好,把水烧开了,直接泼我们的身上,受得了吗?”

    “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听声音,就知道陈婉仪回来了,两个小舅子顿时做出苦读装。还要饱受冬天冷风的摧残,虽然富家子弟不会缺衣少食,但手也懂得僵硬。

    “婉仪,他们不过才十六七岁,正是兴趣广泛的时候,看得太紧,容易逆反……”

    两倒霉孩子仰起头,终于遇到个帮着说话的了,顿时感觉吾道不孤:“是啊!姐,马上就要过年了,就不能让我们先过一个好年再读书,不担负这几天的功夫。”

    “你知道他们的成绩是多少名吗?一个在班里十七,一个在班级里十九……”

    “还成啊!学习中等,平日里看他们也不太上心读书,说明还是很聪明的。”

    陈婉仪等了一眼王学谦,问:“你也是圣约翰毕业的。你不知道圣约翰的一个班级有多少人?十七八名的成绩是中等吗?”

    “那是多少?”

    “他们两个班的人数最多的是二十二个,少的一个只有十九人,你还觉得他们成绩还好?父亲说了,将来他们留学家里一分钱都不出。就他们去考公费留学的名额,考不上,连家产都别继承了。”

    王学谦心说,难怪是资本家,都这么有钱了。连孩子读书的钱都要省……不过老婆心气正高,不是说风凉话,泼冷水的时候。胡乱找了一个理由道:“圣约翰一墙之隔就是圣玛丽女子中学,他们两个不会谈恋爱了吧?”

    在民国,这绝对不是早恋,而是懂事了。

    没看到,老蒋十四岁那年,就被他老娘逼着娶老婆吗?那货乐地和迎亲的抢炮仗玩?

    不过,王学谦显然是低估了陈家的家教,这时候小舅子腾地一下跳起来。大喊:“姐夫,你真是我们的仇人!”

    王学谦是没有搀和陈家家务事的,不过年前他要去杭州,今天来等于是告别,第二天就离开了上海。

    洛奇成功晋升成为关岛的岛主,在海军大开发之前,海军的补给船每半年从夏威夷的火奴鲁鲁往来关岛之间两次。

    作为处罚,洛奇可能在关岛上需要待到柯立芝卸任之后,至少要五年时间。尤其是这家伙似乎在上船那一刻,忽然想明白了。他在关岛上就是想要辞职都很难。

    因为如果是辞职信的话,别的地方不说,关岛……往来的时间至少要一年。

    毕竟,补给船每半年才会抵达关岛一次。而柯立芝如果拖延一些的话,可以用一两封挽留的信件来驳回洛奇的辞职信。毕竟他的职位很重要……不是吗?一来一回,他可能真的要被遗忘在了南太平洋的这个岛屿之上了。

    洛奇走后,谈判自然可以继续下去。

    王学谦也没有理由去反对因为一点面子而造成的巨大损失。虽说,一项庞大的计划之中,肯定不会只有一个方案。他也有备选的方案。可备选方案的代价太大,他就算有这个信心实施,但浙江内部,银行公会内部的反对情绪肯定不小。

    而他的备选方案,还可能将英日强行插手地方事务提出借口。这份风险,是他难以取舍的。

    而他的被旋风方案中,组有效的一个办法就是:行政命令。

    像禁止军火一样控制英日的纺织产品,将这两个国家彻底放在浙江的对立面。如果行政命令能够这样用,就等同于宣战了。虽说英国武力敢于的劲头和实力已经不太足,可日本呢?

    短期内,日本国内的政治趋向于压制军方的膨胀,但很快日本国内的军官们,尤其是青年军官们就会用最激烈的举动来反抗这种局面。如果说欧洲的巴尔干半岛是世界的火药桶,那么在东方,日本是亚洲的火药桶,这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在是否选择战争这个问题的时候,连王学谦内心都无法保证,眼下铁板一块的浙江是否会出现反对风潮。

    在孙大先生之前的广州施政的情况来开,很多举动是让‘国党’内部非常担忧的,冲击英租界的后果,很可能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当然,一旦爆发战争,那么所有的问题将在战争之后解决,而‘国党’在广州的实力是支撑不起一场一定规模的战争的。

    但浙江呢?

    如果是和地方军阀,肯定不用担心,但是面对日本?恐怕结果会很不好看,这不是王学谦妄自菲薄,而是实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拉上卢永祥、直系、奉军,自然不用怕,可是这些人恐怕也不愿意被拖入对外战争。

    就算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风险也是很大的。

    所以,行政命令是绝对不能用的,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用。

    作为辅助倒是可以使用,但需要一个前提,被扶持的民族纺织业拥有和列强纺织品产量抗衡的能力。

    产量!

    最关键的就是产量,王学谦能够给予的支持只能是在销售渠道上的支持,而不是全方位的驱逐英国和日本的纺织品。这是本末倒置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持三到四家具有超大规模的纺织业的龙头老大,介于北方的局势难以掌握,加上天津也是民族纺织业的重镇,恒源纱厂、北洋纱厂、裕元纱厂。尤其是恒源纱厂,拥有天津最大的民族主要股东是曹锐,田中玉和章瑞廷等,资本400万,曹锐是谁啊!曹锟的亲兄弟,实际上恒源纱厂的股份就是曹锟的,只是他交给了曹锐打理。大总统是老板,牛气的很。拳头产品是‘砲车’牌棉布,名字不是问题,气势才是关键,很有军阀办厂的霸气。

    眼下的民国纺织业,受到棉花产量和价格的因素最大的是南通的大生纱厂。

    当然,大生纱厂的问题并不是原材料的问题,而是大生纱厂自身经营上的问题,张謇常年在燕京当官,纱厂自然无心去管理。曾经创造了年利润500多万的大生纱厂面临全面停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舍本逐末了。

    风烛残年的张謇已经失去了当年创办大生纱厂的豪气,状元办实业的创举,已经挽救不了投资者对大生纱厂的失望。

    一旦停产,大生纱厂不仅要倒闭,上万工人将失去工作的机会。更严重的是,南通和南京的钱庄也会损失惨重,加上银行的损失,从利益角度来说,大生纱厂不能倒……可是大生纱厂近千万的负债,已经吓垮了投资者的决心。

    可已经没人敢借款给张謇了。

    在燕京,虽然张謇还是民国的农商总长,但他在北洋政府内,平日里说话挺管用,但牵扯到‘钱粮’和‘军队’的时候,他也是能无可奈何。

    听说银行公会在上海的年会,他是动了心思,一方面,浙江的兴业银行是张謇大生纱厂最大的借贷银行之一,他和叶景葵的关系也不错。都是在前清的时候中过进士,算起来叶景葵是和他的后进。不过在大变革时期,在差不多同时期创办实业的两人算是志同道合之辈。

    但浙江兴业银行的情况也被大生纱厂拖累,而且在租界的地产投入过大,加上原本创办时期银行的主要业务是铁路投资,都不是能够短时期内能够抽调大量资金的行业。

    想来想去,叶景葵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带着张謇去见王学谦。(未完待续。)

第1218章 【不留情面】

    在去杭州的路上,叶景葵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几次张謇的态度,很模糊,大生纱厂现在缺少的是资金,而在两年前,大生纱厂是绝对不会缺少资金的,甚至钱多到让张謇都不知道怎么用,可那是大生纱厂最辉煌的时候,工厂生产出来的棉布,装上船之前就能拿到货款,大生纱厂根本就不会求人,反而到处都是求上门的商人。

    可现在,听到大生纱厂要坚持不下去了,连采购棉花的钱都筹备不出来,二厂已经停工,一厂要是没有原料的话,最多两个月,也将面临停工的威胁。这时候,如果张謇再想要一笔度过难关的贷款,恐怕谁也不会贷款给他。

    一来,数目肯定不小,想要盘活这家民国最大的纱厂,没有几百万是绝对没希望的。在纺织业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当下,任何一家银行都对纺织业的前景堪忧。

    日本的纺织业同样也面临民国一样的问题,棉花减产,而且日本的棉花大部分从民国收购,其中不少工厂也在民国开工。这导致民国纺织业的原料供应越来越难。

    就算是想要扩大棉花的种植面积,这也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不懂农业的人会认为,只要将棉花的播种面积增加,棉花就丰收了。这些人绝对是理论家,嘴炮无敌的家伙。在后世的棉花栽种过程中,一百公斤的棉花通常需要化肥50公斤才能保证丰收。而在民国时期,哪里买得到化肥?只能用最肥沃的土地,甚至粮食产量最高的圩田来种植。而且棉花的种植过程中,每年都需要换地,也就是说当年种植棉花的田地,第二年就不能种了。会减产。如果连续三年栽种,就不是减产的问题了,而是绝收。在棉花栽种面积比较大省份。都是长江流域的粮食主产区,比如说江苏、湖北和湖南。

    关键是。在没有化肥的时代,粮食亩产量也并不高,而民国的人口已经快达到四亿五千万。

    这个人口基数是对土地的压力非常巨大的,民国前十年的几次大旱灾,最严重的饿死百万人。

    好在棉花的种植可以在小麦收割之后补种,可以一定程度的弥补这种经济作物的娇贵。

    在短期内,民国的棉花产量想要快速的增长,也不是很现实的。至少需要五年左右的时间用来培育良种。扩大种植面积,增加农业种植的辅导。张謇在创办纱厂之前,就在南通和崇明大量的开荒种植棉花,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所以,大生纱厂就算是获得了贷款,在当年也无法获得足够的原料用于生产,获利就更无从谈起了。

    不同于申新纱厂,这家纱厂已经将棉花收购,纺纱生产,织布。然后销售渠道都完全理通。只要不是经营上和生产上的意外就能够牢牢地占据民国棉布生产第一大厂的宝座。

    至于聂云台,张謇深知聂云台的工厂的实力比他的大生纱厂要差一个级别。

    外界传地沸沸扬扬的聂云台搭上了王学谦,民国将出现第二家具备统治实力的‘大生纱厂’。这种说法张謇是不相信的,也不愿意去相信,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那个状元办实业的华夏第一人,他的功绩是不会因为一点风言风语的谣言而变得一文不值。

    在杭州等了一天,张謇要说没有怒火,那是假的,他这辈子最憋屈的年纪是当年考举人,从少年郎直接熬到了中年人。这个过程简直能把人给逼疯。

    可自从中举之后,他在科场可谓顺风顺水。在会试和殿试时候,更是受到翁同龢的青睐。翁同龢是什么人?两代帝师。军机大臣,帝党的领袖人物。实际上,他是光绪发动‘戊戌变法’的中流砥柱。就算是变法失败了,像翁同龢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和戊戌六君子那样,在菜市口被斩首的。最多也就是告老还乡,死了,朝廷还要派遣钦差大臣表彰翁同龢的功绩,修牌坊。

    搭上了翁同龢的这艘大船,张謇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硬是让翁同龢运作成了状元。之后又开办了大生纱厂,并长期在燕京内阁担任总长等高官,还是全国总商会十多年的会长,身份地位已经可以忽视地方官员的地步。

    生于咸丰初年的他,已经年逾古稀,三十多年来,他的政治主张一直都没有变,实业救国。可没想到,快到了古稀之年,他的政治生涯和实业经济都要面临破产的境地。政治他不在乎了,本来就这么一把年纪了,也折腾不动了,民国的问题积弊久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他也无力改变。再说,他这个年纪,最惬意的应该是在家乡安度晚年,华夏人都崇尚一种落叶归根的情怀,年老体衰之后,总会对家乡格外的依恋。可一回到南通老蒋,就不得不面对大生纱厂的破产,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要知道两三年前,大生纱厂还是民国最挣钱的纱厂。这家工厂已经不是一家普通的工厂,对张謇来说,大生纱厂就是他在人间最大的功绩,他不允许足厚他的工厂成为笑柄。

    他就像是用了一辈子,将将一个故事推动到最美丽的巅峰,然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笑话,最后他成为这个笑话的笑柄……

    向来自负的张謇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可是能够借钱的地方都走遍了。找曹锟,这位爷太不靠谱了,买官倒是能够商量,借钱?门都没有,曹大总统捞点钱容易吗?万一借给张謇打水漂了,怎么办?之后的各大银行,钱庄都跑遍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借钱给他的。更多的是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都躲着他。什么时候,张謇也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了?

    不甘心就此眼睁睁地看着纱厂关门的张謇,这才有了这次特意从燕京赶来上海,然后再从上海舟船劳顿地来到杭州,就是为了见一次王学谦。因为这是他和大生纱厂最后的机会。

    而叶景葵其实也担负着很大的干系,在商场,他作为中间人。很大程度上是以保人的身份存在。

    一旦大生纱厂最后无法避免地破产,很可能也会拖累叶景葵的银行。而这家银行虽然是他在主持经营,但股东可不是他一个人,宁波的叶家,朱家,王家都是股东。而且他是杭州人,和宁波叶澄衷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多只能算是合伙人。之所以,叶景葵陪着张謇来见王学谦。是因为王学谦在银行公会年会上的提议,让他看到了希望。

    叶景葵也不能无条件的帮助张謇,甚至他还要想到对策面对股东对原本浙江兴业银行对大生纱厂的投资亏损状况的说明。能说清楚的,他自然能够继续执掌浙江兴业银行,一旦说不清楚,浙江银行派系内又不是没有人才,替代叶景葵而已,随时随地都可以办到。

    “张兄,王子高做生意虽然很讲规矩,但他是唯能力论。如果没有确实可行的方案,说服这位新晋东南王,恐怕大生纱厂最后的结局不乐观……”

    何止不乐观?

    大生纱厂已经停工了。而且就算没有停工,仓库里的棉布也难以销售出去。各地的商人都看着大生纱厂要倒下了,想要在这头巨象身上撕咬出最后一块肉。

    棉布和纱线的采购价都压的很低,且不说毫无利润,连起码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张謇也是慌了神,喃喃道:“没想到局势如此之难,这商会的商人,一个个都想着在大生纱厂身上赚便宜,还想着两头讨好。以为洋布的价格低廉,哪知道一旦大生纱厂倒下去。市面上的洋布马上就会涨价,到时候他们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关键是大生纱厂铺开的生意实在太多,有些纯粹是花钱不挣钱的,赚名声,也要看时机。”叶景葵知道张謇的喜好,前几年,大生纱厂最辉煌的时候,各地的钱庄都一窝蜂的将借款要贷给大生纱厂。

    张謇犯了一个低级错误,碍于面子,将这些贷款都悉数拿来了。这都是要付利息出去的。而后,张謇发现手中的钱根本用不出去,只能在银行里吃利息。

    贷款利息肯定是要比存款利息要高得多,张謇明知道吃亏,但是却因为大生纱厂每年能够带来五百万左右的利润,也没有在意。反而开始投资慈善,创办大学堂。

    等到资金开始紧张了,才重视起来,大生纱厂已经是病入膏肓。

    张謇无奈道:“叶老弟,为兄现在也是毫无计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倒是把你给拖累。”

    叶景葵摆摆手道:“百余万的借款,就是拿不回来,我也不会有太多的责骂。毕竟浙江兴业银行最近的投资获利还可以,至少能够补上这个窟窿。倒是你,如果大生纱厂面临破产,怎么办?”

    “这个……”

    两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浙江督军府。

    等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来请两人去花厅商议。说是商议,其实跟多是走过场。张謇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西苑的大总统府他也去过,曹锟也是这幅态度。

    本来好好地,一听要借款几百万,顿时说话云山雾罩,没有伦次。可张謇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指着曹锟的鼻子骂他祸国殃民,只知道自己敛财,根本不顾及民众的死活?

    说起来,大生纱厂是张謇的家业,当初虽然是两江总督刘坤一提携之下创办的,但民国之后不久,张謇就拿下了大部分的股份。利用上市获取了大量的资金,加上根本就不需要的,送上门的贷款,大生纱厂资金最宽裕的时候,竟然拥有先进三千万之巨。

    比民国最大的银行的现金流都要庞大数倍,可风光数年之后,却要沦落到关门大吉的地步,怎么能不让张謇慌神?

    “实在抱歉。这两天一直在萧山县,没有时间抽空来杭州,让两位久等了。”王学强抬手之间,总督府的卫兵送上了香茶,“两位不介意的话,就开门见山。我也多少知道一些两位的来意,就不要猜来猜去了!”

    王学谦直来直去的话,让张謇和叶景葵面面相觑。心里头有点打鼓。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说话的民国官员,连开场白都没有。就直奔主题的。不喝酒,不多要点好处,还是民国官员吗?

    “王督……”

    王学谦摆摆手道:“张总长是前辈,就叫子高吧,叶经理是家父的朋友,就不要客气了。”

    “那好,子高。你也知道,现在上海市面上的棉花价格已经到了一个让所有纱厂都难以开工的价格。日本工厂和英国工厂都是咬着牙在生产。但是据我所知,日本政府已经开始对日本的棉纺工厂开始补贴,甚至以援助的方式给工厂拨款,可是民国……”

    张謇还是不习惯王学谦的谈判方式,因为对方的习惯让他这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多年老政客怀疑对方的真正意图。

    开诚布公?

    他是来借钱的,开诚布公就需要拿出大生纱厂的价值来说话,可大生纱厂眼下有什么?除了工厂和机器,还有空荡荡的原料仓库,什么也没有。张謇至少还知道工人是工厂的根本,眼下真苦苦维持大生纱厂工人的最低生活费用。

    可如果一旦大生纱厂无法挺过去。面临的结局就是四分五裂了。

    王学谦微微皱眉,日本振幅补贴和援助日本的棉纺企业,他也是知道的。但大生纱厂的情况不同。日本纱厂至少有保本的能力,只要挺过去,就会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

    而大生纱厂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原料的问题,是管理。

    张謇管理工厂的能力让他很怀疑能够管理好这家民国曾经最辉煌的民族企业。就算张謇真的一心扑在纱厂里,能够力挽狂澜,可张謇的年纪摆在那儿,头发胡子眉毛都开始白了,人道是人到七十古来稀。张謇已经是古稀之年,他还有多少精力能够维持高强度的工厂管理?

    张謇不是福特。亨利?福特能够做到每天工作14个小时,全年无休。而且所有的菜品都是野草,不吃肉,和奶牛的食谱差不多。可亨利?福特愣是活到了八十多岁,而且还是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工作狂。所以,福特工厂的工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的老板比他们更加拼命,吃的还比他们差,还是一个亿万富翁。

    可张謇呢?

    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能经受得起如此的劳累,而且大生纱厂除了一厂和二厂,另外农垦公司之外。大部分都是没有盈利能力的公司。比如大达轮船公司,就是如此,往返武汉和上海的轮船定期航班,但常年亏损,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先说说大生公司遇到的困难,再说其他的问题,政府支持和援助,是建立在工厂有顽强的生存能力,并能够在远期获得更多的收益的情况下,就凭借日本政府援助日本的纺织行业,就让我去援助大生公司,这个说法说不过去!”

    王学谦一开口,张謇的心就凉了半截,这种当着人面被人数落的情况,在他成为翁同龢的弟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至少有三十多年了。而且还让一个晚辈当面说出来,张謇的心情能好才怪了。

    “第一,上海滩的投机商,一个个视大生纱厂为肥肉,想要吃一口;第二,大生纱厂每个月要负担巨额的利息,资金上已经难以为继;第三,加上这两年,日本和英国的纺织工业大举开进民国市场,民族纱厂都面临普遍的困难;第四,这两年江苏的棉花产区受害,大生纱厂首当其冲,成为受到损失最严重的纱厂……”

    看来张謇的怨气不小,说话都咬牙切齿的样子。

    可王学谦并不想听这些,他冷冰冰道:“张总长,你认为大生纱厂在经营上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的吗?”

    “经营上?”张謇愣了一会儿,随后果断的摇头道:“大生纱厂在经营上完全没有问题。”

    能够理直气壮说自己经营没有问题,却将一家好好的工厂在两三年内就搞地破产,这样的口气,两王学谦都敬佩不已。

    “张总长,为什么申新纱厂在各地都建立的供销商制度,在收取部分定金的情况下给予经销商更优惠的价格,稳定了经销渠道,从而将销售扩展到全国,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大生纱厂任何这方面的作为?”

    “唉!”张謇很难回答,他对于现代经营理念,并不比普通的商人强多少。

    “大生纱厂为什么扩展毫无用处的业务,而不去想办法拓宽原材料的采购渠道和运输能力?”

    “唉……”

    张謇没来由的脸红了。

    “为什么大生纱厂用如此多毫无用处的借款,却看不到任何资金化成利润的办法和计划?”

    ……

    好吧,张謇自誉为民国事业救国第一人,可在王学谦面前,他似乎只是一个官员,还是一个泥菩萨属性的官员,感觉良好,但谁也保不了的泥菩萨。(未完待续。)

第1219章 【不需要照顾】

    面对咄咄逼人的王学谦,连叶景葵都有种恍惚的错觉,难道一直以来看到的王学谦是虚假的不成?

    作为浙江地方最大的两家银行之一,叶景葵和王学谦的接触不少,但也仅限于商业上的合作,政令上的协调而已。宁波的城市发展获利无限,但是对于浙江兴业银行来说,恐怕真的很难成为笑到最后的人,浙江银行和四明银行才是宁波开发的主角。

    而王学谦在协调之中,至少给人一种和善文雅的印象。

    可实际上的王学谦真的像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吗?

    如果王学谦真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一个老好人,他能够在浙江的政坛上坐稳督军的位置?而且还是在内忧外患的局势下,这要是一个老好人,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的。

    说王学谦是老好人?

    李厚基肯定不服:眼瞎啊,爷们都被逼地养老去了……

    孙传芳暗骂:老子就是差点死在他那张笑里藏刀的面孔下的……

    当王学谦展现出他强硬一面的那一刻,连对王学谦充满期待的叶景葵也大惊失色,他要是不对王学谦抱有希望,会带着张謇来见王学谦吗?同时解决了张謇的问题,也相当于解决了叶景葵的问题,至少他在银行内的影响力将大大增强。

    “张总长,经营上的问题不过是小问题,所有的经营模式都可以用学习来弥补,就好像技术上的问题,同样可以通过投入研发,甚至仿造来弥补,但有一个问题您可能忽略了。”

    王学谦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表情严肃中不带有任何的私人感情。这就是生意,张謇如是想到,如果是在三四年前,他的大生纱厂在巅峰时期,还会受到王学谦的百般刁难和质疑吗?

    此一时彼一时,张謇也没有硬气的打算,反而开始考虑王学谦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才是大生纱厂最性命攸关的问题?

    大生纱厂的崛起,有很大的偶然性。当初大生纱厂在缺乏资金,借贷无望的绝境之下,却通过库存的棉花进行纺纱,正好赶上一个纱贵棉贱的时期,一下子解决了资金上的问题。但随着前几年的顺风顺水,大生纱厂在经营上的问题就组建的暴露了出来。

    荣家在南通也有纱厂,同样竞争江苏东部的棉花产区。而大生纱厂除了在规模上并不逊色申新纱厂之外,在资金管理上,销售环节等等,被申新纱厂赶超了过去。

    对此,张謇丝毫没有察觉,甚至他任命在大生纱厂管理的人也没有察觉。

    等到棉花价格越来越高,而棉纱价格一再降低的时候,情况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困境。每年需要囤积大量资金用来采购棉花的大生纱厂以为自己能够在钱庄和银行如同前几年一样获得大量的贷款和借款,可是这一次,张謇失望了。

    借款没有如期获得,反倒是催款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问题究竟在哪里?

    “子高,我不明白,你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大生纱厂面临的困境主要还是经营上的。因为钱庄和银行故意调高利息,导致纱厂的经营面临绝境。最高的利率竟然要两成月息……”

    “该死!”

    王学谦的声音如同冰窟之中传出来的一样,冷的让人直打寒战。高利贷也不能这样搞法,如果是利滚利的话,四个月,这笔贷款就要翻一倍多。

    “确实该死,不过人已经被逼到没有办法的地步,但凡有一点希望,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会义无反顾。”

    张謇迟暮的神态,让他的叹气声也显得更加地迟缓,这种感觉绝对不会是在一家超级大企业的掌门人身上发生。其实也不能怪他,他也是心灰意冷才有这种感触。北洋时期,袁世凯当上大总统之后,也开始对民族工业大力扶持,当然这种扶持踊跃参加的都是身份不凡的人,大部分都是北洋的高层。

    一来,政府高官经商容易,不愁产品销路问题;其次,掌握了政府资源之后,能够选中最热门的行业。比如说采矿,不管是铁矿还是煤矿,在民国都是暴利行业,做这一行的很少有亏本的。

    另外,繁荣的纺织业也是投资的热门之一……

    但是张謇在十年之后,发现这种模式下的实业,很难有维持一个良好经营状态的,大部分都是因为政府买单,而支撑了下来。

    加上他在北洋内阁之中,也属于边缘人物,自然这方面的感触会根深蒂固。

    就像是银行,北方的银行,大部分都是北洋高官入股。而生意涉及的是盐业、矿产、国债包销等,另外地产行业也是银行热衷的行业。而对企业投资却很少,这主要是企业往往没有足够其贷款价值相匹配的抵押物,拉来的保人实力不足等等。

    缺少了银行参与的实业,是无法茁壮成长起来的,这一点张謇已经感觉到了。

    当然,长期离开南通,在燕京当官,张謇的大生纱厂也暴露出了很多的麻烦。因为对当前业务的生疏,让他在做出决断的时候,往往会更倾向于自己的偏好,缺乏理性的思考。而他的代言人在大生纱厂的惯例过程中,却很难做出果断的判断,往往一遇到事,就去找张謇。

    导致张謇常年在官场,却要操心生意上的往来。而这种遥控指挥并没有给大生纱厂带来节节攀升的销量,反而因为缺乏对纱厂的了解,经常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叶景葵有点蒙圈,怎么这一老一少,明明一个是想要帮人,一个要求人,最后却数落起资本界的事来了?

    高利贷是可恨,但问题是,张謇能够从银行借到利息低廉的贷款,至于去找高利贷吗?

    尤其是苏北的钱庄,面对张謇更是一个个苦不堪言,以前他们是看到大生纱厂能挣钱,眼珠子都红了,巴不得将钱庄里闲置的资金给张謇,然后拿一份低廉的利息。谁想到,张謇会这么坑人,一下子钱不见了,还要找他们贷款?

    这时候,利息肯定不会是当初求着张謇贷款的利息了,而是高出市价十倍的利益。

    这能怨得了谁?

    怪钱庄吗?

    不仅如此,叶景葵也是当银行老板的人啊!遇到信誉不好的客户的时候,贷款的利息也是坑人得很。这不是针对一个人的故意刁难,而是整个行业都这么做。

    再说,王学谦好像也是有银行的吧?且不说远东银行这样的巨无霸,连他的浙江兴业银行里都有王家的股份,他这么说话,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两位,银行的事情且放一放,也不是一是一会能够说得清楚的。这关系到客户的信誉,生意的获利能力,银行也有一套评价客户的体系,不是红口白牙故意要坑人。眼下张总长的大生纱厂遇到了资金上的困难,王督,您也知道浙江兴业银行的投资一直是受到董事会严密管辖的,只能在特殊董事会都任何的行业里投资,而且大生纱厂已经给银行造成了一部分的损失,所以……”

    “如果大生纱厂继续眼下的情况,想要获得贷款的机会是不太可能的。”

    张謇一晃神,刚才说的好好的,一下子又变了,急切道:“子高,是不是远东银行有难处?”

    “大生纱厂是民国具有一定规模的大型纺织企业,底子不错,但已经过于臃肿,需要资产整合,将不必要的一些资本剔除出去,保留原来的优势资源,这仅仅是第一步。”王学谦想了想,原本他对大生纱厂的关注也很多,也对这家企业有保存的想法。但碍于张謇的社会地位太高,如果一下子拆分纱厂的资本,恐怕会惹怒老人家,可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纱厂已经被太多的无关项目给拖累了。

    另外,他要求的改动也太多,担心张謇的态度。毕竟,对王学谦来说,大生纱厂不过是一个可以投资的项目而已,他可以投资,也可以扶持一个差不多的项目出来。

    和洋布打擂台,并非一定要大生纱厂的出现。

    但张謇对于纱厂的感情却是另外一回事,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生轨迹都停留在大生纱厂的筹备上了,尤其是纱厂的厂址在张謇的老家南通,乡土观念很重的老派人会允许纱厂仅仅保留一个名字吗?

    毕竟,王学谦的要求是将张謇踢出管理成,保留很低的股份。

    毕竟,眼下的大生纱厂已经负载累累,如果将张謇的股份保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无疑是对投资者来说等于是送钱给张謇。哪里有这样的商人?

    所以,张謇必须要面临一个抉择,一个彻底离开大生纱厂的决策。他不再是大生纱厂的太上皇,同时他也缺乏足够的精力去管理纱厂,离开在王学谦看来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王学谦这种委婉地一点点的想要让张謇开口的想法,似乎遇到了一点阻挠,叶景葵当然也清楚王学谦不太好说话,毕竟张謇是前辈,民国就是这点不好,辈分比天大。当然,也有不看辈分的混不吝,那只有在街头的混混才有的二傻子。

    张謇要是含恨而去,王学谦不用担心明面上的隔阂,毕竟张謇的时代过去了,可关系还留着,只要张謇有心在暗处让王学谦难堪一下,还是能够办到的。

    叶景葵看了一眼张謇,沉声道:“王督,张前辈是来求药的,是不是能够救得了大生纱厂且不说,但您也不用太过忌讳。我做个中人,大家不管在这间房间里有多少不开心,但出门之后,是朋友,绝对不会是敌人。”

    “没错,就是这句话。”张謇也表态道。

    如果王学谦没有插手盘活大生纱厂的心思,按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是没有必要和自己说这么多废话的,心里认定了王学谦才是能够救大生纱厂的那个人,自然不会有怀疑的心思。

    王学谦拍了一下手掌,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就说了。”

    “洗耳动听!”张謇和叶景葵同时点头道。

    “张总长,在商业上你是前辈,但是我想要问您一句,大生纱厂除了你之外,是否有一个足够影响力的人,能够替代您在大生纱厂的地位?”王学谦问。

    张謇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是否已经看好了接班人,并已经开始培养?”大生纱厂的股东很多,但张家是绝对的一言堂,王学谦话里的接班人,就是张家是否有子弟已经在被培养成为接替张謇在大生纱厂身份的董事长。

    张家是书香门第,张家的子弟性格上不会像其他家族那样偏激,惹出笑话来。

    但张謇从内心之中暗暗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因为张家的子弟最多也不过是良善之辈,不惹事,不过奢华的生活而已。连守成的人才都没有,更不要说在纱厂面临困境的时候,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了。百般无奈之下,张謇失望地摇头道:“张家的子弟没有人能够担任纱厂的总经理的人选。”

    “那么张家是否可以退出纱厂的管理?”王学谦追问。

    叶景葵惊叫道:“退出!”

    心头波涛汹涌,难怪王学谦刚才表现的难以启齿的样子,原来他是这样想的。这不是吃人不吐骨头吗?让张謇双手捧着将自己辛苦大半辈子的产业送给王学谦,这只是比破家灭门稍微好一点而已,蛮横的毫不讲理。

    张謇的脸色阴沉地如同下雪天前的天空,乌云密布,对于王学谦的些许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可如果他继续苦苦经营大生纱厂,肯定是难有起色的,和纱厂关门相比,张謇的心情宛如被人用刀子割肉一般痛苦。

    “可以!”

    “张前辈,这……王督!”叶景葵夹在两人中间,百口莫辩,万一要是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他叶景葵就是落井下石的小人,虽然王学谦的名声也将受损。

    王学谦莞尔一笑道:“张总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退出管理是为了张家子弟好。纱厂的各个环节,都会和利益打交道,张家子弟万一处了差错,影响投资者的信心。同时您也不可能长期高负荷工作,所以我建议成立信托公司来管理纱厂,张家的股份估算之后,安排人进入董事会。至于董事长人选,张总长是不二人选。”

    王学谦的解释让张謇微微松了一口气,进入董事会?这算是照顾?至少张家可以保留大生纱厂的部分股份,这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至少相比把纱厂关掉要好得多。

    张謇的虽说不反对王学谦的建议,但刚才的坏性情延续了下来,干巴巴的开口道:“我不需要照顾!”(未完待续。)

第1220章 【资产信托】

    “您老就没有想过大生纱厂用信托管理的方式,请专业的管理团队吗?”信托公司在美国很盛行,托管基金和工厂也不是没有,在民国虽说是新生事物,但在上海天津也出现了。所以,王学谦问的并非突兀。

    “专业的管理团队?”张謇一愣,他听说过信托公司,不过他听到的和王学谦说的有点差距。

    民国的信托公司大部分被称为皮包公司,因为商业信托不成熟,缺乏执行有效的管理团队。反而在某些领域,信托的概念已经根深蒂固,比如证券业。

    投机商并不是拿自己钱去抬高紧俏工业原料的股价,操纵原料市场来获取大量的利润。而从银行贷款,更多的是民间募集资金。从银行获得资金来源,需要抵押和保人,普通的投机商是没有这份能力的,再说银行也能干预股市和原料市场,没有必要假他人之手,赚本属于自己的钱。

    于是信托公司就出现了,五花八门的信托公司基本上都只做一件事,投机。

    极少数的信托公司才会有资产管理这类业务,因为对于信托公司来说,这方面的业务是获利最不容易,而且风险最大的,毕竟一旦接受资产管理,就不得不组建高效的管理团队,这方面的人才,在民国都是非常稀缺的。

    “从生产,运输,销售和财务等各个方面的管理,一来可以提高资本的运用效率,二来,信托业务也直接向受托方的董事会负责,拥有很大的灵活性。将专业的问题,交给专业的团队去做,这才是一个投资者最该做的事。”张謇眼神有点迷茫和不解,这好像和他理解的信托公司有点出入。听着好像挺好,可问题是上海有这样的信托公司吗?怎么自己都没有听说过?

    张謇很不淡定地问了一个心头的问题:“这个……市面上的投资信托我是听过说,可是资产信托?上海有这样的信托公司吗?”

    随后,张謇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叶景葵,这位上海滩的大银行家也是微微愣神,上海滩五花八门的信托公司是不少。可这些信托公司都是那些夸夸其谈的人在控制,说白了就是骗子公司。也不能一棍子打死,说这些公司都是骗子。

    毕竟这些信托公司参与的投机业务,有时候能够给公司带来巨额的利润。

    投资者也并非是拿钱打水漂,而且信托公司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可以说和银行完全不是一个系统。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要比银行之间的联系还要紧密,就像是合作觅食的鲨鱼,一窝蜂的上去,一窝蜂的离开。吃饱了就走,是信托公司奉行的行业准则。

    一旦投机成功,投资者也能获得巨大的收益。

    不过一旦失败,投资者的钱打水漂就不用说了,信托公司的老板基本上只会选择一条路走……跑路。

    不管是去南洋,还是去日本,总之没有几个敢留在上海的。

    叶景葵当然清楚王学谦不会是空穴来风,这么说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总不至于他开口说:上海的信托公司都是骗子公司,让王学谦下不来台吧?

    这样的话,也太不会做人了。在商场沉浮多年的叶景葵不是当年中进士时候的那个书生了,而是一个商界拥有很大影响力的大人物。他或许猜测到王学谦的用意,只是不好当面说,只能装作不知道:“王督,这个资产信托的业务不知道哪家公司有?”

    “东方信托公司,你们没有听说过?”

    王学谦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这家信托公司在上海鼎鼎大名的老牌信托公司,可实际上,这家公司上个月才在布道路上低调开业。

    听名字,叶景葵就想到了一个人,卫挺生。然后很容易将这个人和王学谦联系在了一起。难道是王学谦的产业,或者是王学谦为了吞并张謇的大生纱厂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看着好像不大像,可问题是,叶景葵在商界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谁也不相信的性格,他只相信自己和实力,在商界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是虚的,不切实际的。可他又吃不准,王学谦没有必要为了一家快要倒闭的工厂而如此兴师动众。

    王学谦旗下的优质产业数不胜数,东方铁路公司,拥有一千多公里的铁路干线;汉阳钢铁厂已经全面复工,产量已经恢复到了惊人的二十万吨,距离鼎盛时期的三十万吨,不过是时间问题;还有河南的大量煤矿,南方唯一的煤矿;民国银行界的老大远东银行;投资银行界的一哥,东方投资银行;甚至控制了上海滩上唯一的华商股票交易所等等。在他名下的产业每一项都能让商界大亨垂涎欲滴,这些产业在民国,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比大生纱厂稳定的多。

    相比之下,大生纱厂只能算是一块鸡肋,吃力不讨好的小生意。

    当然做好了自然获利颇丰,可问题是大生纱厂不仅仅是纱厂的问题,还有面临英商和日商在销售上的联合阻击,想要冲出重围并不容易。

    可是……东方信托公司?

    不会是和东方铁路公司,东方投资银行一样,和王学谦有着莫大的联系吧?

    因为这并不难猜测。就连张謇都已经听出来了一点味道,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学谦,后者畅快地笑道:“两位,今天已经晚了,不如留下来让王某有一个做东道的机会。至于刚才的建议,不碍事,多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謇和叶景葵正需要时间去化解从王学谦哪里听到的大量的信息,在商言商,张謇需要考虑自己,乃至整个张家在这次和王学谦的合作中所能够得到的利益。

    他虽然说,自己不要照顾。

    但也不代表他愿意将大生纱厂双手捧着送给外人,南通的张家也是一个大家族,族人众多。虽说没有了纱厂,张家的子弟也不见得会饿着,但毕竟是张謇辛苦二十年的产业,送人肯定是不肯的。

    接下来得几天里,张謇在叶景葵的陪伴下,游玩了杭州。其实张謇根本就没有游玩的心思,不过是象征性的拜访几座寺庙。在华夏文人心目之中,寺院的空灵一直是文人放松心情,祛涤烦恼的理想所在,古往今来,选择在寺庙隐居的文人数不胜数。

    可是,张謇知道,在大的佛主也无法宽慰他内心的忧虑。

    在聂云台抵达杭州的消息传到耳中之后,就再也无法装作镇定地游玩了。终于下定决心,开诚布公地和王学谦畅谈股份的事,正好聂云台也在。张謇和他是老朋友了,在纺织工会里,聂云台是会长,张謇不过挂名,而在总商会里,张謇是会长,聂云台是副手。

    两人的关系虽说不上刎颈之交,但也是莫逆于心,交谊深厚。

    “你们先谈,不介意我在边上听一会儿吧?”

    张謇的表情像是一个充满好奇孩子,眼神贼亮地看着聂云台,后者担心地看了一眼王学谦,见主人都没有反对,只好干笑道:“怎么会?张老哥是商界的前辈,德高望重,请都请不来呢?”

    杨杏佛原本在国立东南大学担任教授,这位‘国党’早期的核心人物,在袁世凯当政时期出人意料地去了美国留学,从一个革命家,变成了一个学者。

    他来浙江的原因,国立东南大学的校长郭秉文自然会恨的牙痒痒,王学谦专门在一个地方挖人的举动,让郭秉文气的没处说理去。好在,杨杏佛并不是他看重的教授,倒不是杨杏佛能力不济,而是他身上有着太过的党派痕迹。

    办学的人,尤其是大学校长,都不太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专心于运动,而忽略了知识的积累。

    如果所有的学生都去投身革命了,大学的教育将失去任何意义,这是一个校方绝对无法容忍的现象。而对于投身革命的年轻老师和学生来说,国家都要灭亡了,学习知识再好,有什么用?热血青年自然要投身到救国运动中去。

    这是一个立场上的冲击对立面,当然,如果掺杂了政府的立场,事情就变味了。北洋时期的****,基本上就是政府方面全面压制的结果。

    自打来浙江之后,杨杏佛在浙江如鱼得水,这次和美国人的谈判要不是洛奇横插一脚,也会顺利解决。不过好在,洛奇虽然有总统特使的身份,但属于私自主张,就连美国人都不太支持他。粮棉协定很快在洛奇离开上海之后,在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签署,三万吨棉花每年采购量,持续五年。按照王学谦的预期,五年时间足够改变民国的现有棉花种植面积,增加棉花储备数量,完成市场调控的手段。

    而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冲击民国的棉花价格,杨杏佛带来的消息,让张謇都为之振奋。

    不过想到大生纱厂现如今捉襟见肘的资金,他也只能黯然以对。

    同时他担心,棉花的价格骤然下降,对整个纺织行业或许并不是好事。他想的是商业,当然会从供需数量上来评判棉花价格对纺织业的影响。但王学谦看的更远,他筹备这一切,并不是解决眼前的民国纺织业的困局。而是准备筹备棉花的储备数量,彻底将日商和英商的纺织品彻底从民国的市场驱赶出去。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王学谦在美国委托美洲银行,增加了一笔棉花采购数量,大概在两万吨左右。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目标,当然一旦让王学谦做成了这件事,他的手中有多了一项垄断行业,纺织业。

    聂云台脸上的兴奋之意,难以克制的展露出来:“王督,我建议立刻马上,在上海扩大原有的生产规模,增加产能。”

    “大量的棉纺制品投入市场之后,棉布的价格突然下降,怎么办?”

    聂云台原本准备豪气万丈地说:“亏钱卖,把日商和英商的纺织品驱逐出去,今后民国的市场就是我们的。”

    不过好在他及时的想到了,他是亏不起这个钱的,大头还是得王学谦出。王学谦会做这个冤大头吗?

    就算是聂云台是曾国藩的外孙,也不敢让王学谦当这个冤大头啊!毕竟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实权督军,两人平日里称兄道弟没什么,王学谦坑聂云台也没什么,就是聂云台不能去坑王学谦,这才是作死。得罪一个政府高官,手握雄兵的政府高官,是何等的愚蠢。

    王学谦倒是不着急,反而心里头计较另外一件事,大生纱厂是一个机会,棉花大量入港也是一个机会,但在此之前,他不得不提醒聂云台,作为商人,首先不要想着投机,而是要务实,毕竟他做得是事业,而不是金融:“聂会长,你难道不乘着机会扩大一下机器的生产,你和张总长的铁工所能够仿造最先进的纺织机器,总不能让这家工厂停办下去吧?另外,浙江的萧山地区,已经筹备出了一个工业区,靠近铁路、港口,运输便捷,难道不是先将工厂筹备起来,反正棉花到港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聂云台有点不知所以地问道:“选择工厂的厂址,不是我要去办的事吗?怎么浙江政府也帮着办了?”

    他怕是个坑,自己跳下去,就上不来了。

    政府帮商人,这话在民国听着就感觉透着一股子邪气。可王学谦却当场说了,这让聂云台有点为难,驳了王学谦的面子,不好看。可要是顺着王学谦的心思去办,恐怕也不太好。

    这个问题,杨杏佛最有发言权,王学谦属于嘴巴动一动,底下人忙翻天的主,具体事务他不怎么去关心,最后只让人去考核,考核不过关,倒霉的是一把手官员。反正杨杏佛觉得浙江什么都好,当官压力就是太大了,至于政府替代资本家选择工业用地,这本意上是好的,效果也斐然,已经在宁波的城市规划和招商上,获得了显著的成果。

    杨杏佛大包大揽地接过话题,开始解释:“在王督的指导和英明决策下……”

    “那个,杨厅长,这些就不要说了!”

    王学谦听着有点刺耳,反正有种吹嘘的感觉。他从来都是那种喜欢低调的人,只要不是紧要的事,他一般都会选择当甩手掌柜。除了军队和情报机构还有监察机构之外,他一般都不会太干预。

    “那个,我简明扼要的说一下,在宁波的城市建设中,我们发现了很多问题,通过一些方案的解决,我们发现租界在城市管理上的一些经验,并丰富了这些政策,完善了工业地块的开发,总结出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就是‘三通一平’。”

    “‘三通一平’?”聂云台不解。

    “三通就是通公路,通电,通水;一平,就是平整工业用地。至于如何建设厂房我们是不管的。但只要做到前面的几步,工厂投产的速度会快两倍,甚至更多。很多工厂需要用电和用水,自行解决颇为麻烦。所以原则上发电厂的项目由政府才筹办,这是最主要的项目……”

    听着杨杏佛的解释,连张謇都张开嘴巴,露出褐色的牙齿,仿佛听到的都是假的一样。他当年筹备大生纱厂,就是一个发电厂的项目,就让他耗费了两年的时间,最后虽然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但发电厂功率过大,浪费煤炭;功率过小,工厂发展潜力不足……都是困扰他很长的问题。

    而浙江这么做,绝对是民国投一份的政府功绩。不经意之间,张謇都有点羡慕聂云台,这小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刚才还想要拒绝。不过浙江这么做,崛起已不再是偶然。

    聂云台听到这些基础设施都让王学谦替他想到了,顿时有点暗恨自己心计过重,自己原有的纯良都让商界的淤泥给染黑了。(未完待续。)

第1222章 【要一个托】

    解决了最大的心理压力,大生纱厂的掌舵人张謇忽然发现,自己肩上的压力一下子没有,感觉无比的轻松和自然。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就像是翱翔于空中的飞鸟,俯瞰着自己人生的记忆点滴。

    就算是他眼下还无法卸掉大生纱厂董事长的职务,可身上的压力已经没有了,自然不存在为纱厂的生存而担忧。

    而王学谦从美国买来的棉花,也解决了纱厂的原料问题,甚至不仅仅是大生纱厂,连聂云台,民国其他的纱厂都可能获得足够的好处。这让他内心对王学谦的欣赏更进了一步。参观萧山工业区规划的时候,感受到了全所未有的新意,还有政府在工业化中担任的责任和承担的重要角色。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同时又感觉自己这几十年来,宛如井底之蛙一样,********地以为,实业是资本家的工作,和政府没有多少关系。

    当然,张謇的实业救国之中,其实获得政府的支持也就开始的几年时间。两江总督刘坤一帮了他不少忙。

    忽然想到了退休之后,是享受天伦之乐,还是找点事干,让张謇有点举棋不定。

    似乎西方世界的大人物在卸任之后,会写回忆录打发时间,自己要不要写?

    写中状元的秘籍?

    民国已经没有科举,考公费留洋的资格,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写做生意?

    大生纱厂都快倒闭了,就不丢这个人了。

    难道要写办学?

    张謇名下资助的学校大部分都是中等学校,大学好像一家都没有,在上海算是有一家,不过简陋地让他都看不过去,更不要说名声了。不过凭借他在官商两界的地位,拉到办学资金应该不算太困难。

    大部分民国的高官,或者是商场的巨擘在回乡之后,很多会将教育作为晚年发光发热的舞台。这和东方文化之中,立德的思想是分不开的。只是影响力上稍微欠缺一点,加上参观浙江的教育改革,张謇发现自己投身教育的意义不大。

    王学谦是天才吗?

    可能是,可能不是。

    但毋庸置疑的是,王学谦的眼界开阔的程度,已经不是他们这些老派的先驱者能够比得上的了。尤其是在民生、教育、经济等领域,这些和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领域,更是有着让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这不仅仅是脑力上的优势,而是开阔的眼界自然而然的胜人一筹。

    而浙江这两年经济的腾飞,也让张謇吃惊不已。不同于他的大生纱厂那种从无到有的建设,而是从下至上的革命化的进步,让张謇吃紧不已的同时,开始反思。

    教育恐怕还是民国未来进步最重要的动力。

    而这种念头,在民国其他地区恐怕都没有存在过,东方人注重教育,更在于文明和道德上的竖立,忽略了科学和技术上的探索,这导致东方式的教育更多的是说教,而并非动手和实践。

    正当张謇和陶行知等人越来越熟悉,准备在浙江取经学习的时候,王学谦办公室的秘书找到他,告诉他大生纱厂的资产重组方案。规定的股份张謇不在乎,张家不需要靠着纱厂当富二代,南通的张家是书香门第,子弟对于财富的需求并不像是军阀那样,有着无休止的贪念。而因为大生纱厂已经濒临破产,且资不抵债,张謇在纱厂的股份不会太多。

    百分之十,也就是一成的股份不能算是让人满意,但绝不会让张謇觉得难以接受。

    可王学谦在督军府的会客厅里说的第一句话,让张謇目瞪口呆:“这次大生纱厂的重组方案交给东方投资银行,具体方案让东方银行的总经理卫挺生博士解释一下。”

    卫挺生站起来,对周围人示意,其实也就几个核心人物,叶景葵算是有幸跟着张謇参加。聂云台是来学习取经的,还有一部分浙江的政府官员。

    卫挺生属于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一开口,就把大部分人吓傻了:“大家都认为,破产和资不抵债的资产重组是将钱丢在水里,眼睁睁地看着钱打水漂。其实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是过于武断的,缺乏对经济社会了解的。现在我要说的是,如何在资产重组之中挣钱!”

    “投资的最高境界并不是用自己的钱,赚客户的钱;而是用客户的钱,赚自己的钱。在资本市场上,就变成了用股民的钱,赚市场内的钱……原始的‘鸡生蛋,蛋生鸡’的那套理论已经过时了。”

    张謇很纳闷,也很憋屈,如果破产都能赚钱,他的大生纱厂至于让给王学谦吗?

    难道他不会自己挣这份钱?

    可张謇绝对想不到的是,在民国,王学谦也好,卫挺生也罢,都有这份底气说让破产变成最赚钱的买卖。因为他们手里握着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资源——华商证券交易所的幕后大老板。

    作为裁判,他们想要这么做,就这么做。只要不是太过分,就不会搞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当然,也需要被处置的资产是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公司。而大生纱厂恰好就是这么一家公司,作为两年前的明星上市公司,现在股市的垃圾股,大生纱厂的股票在别人手里可能是快要变成一张废纸了,而在卫挺生的手里,这将是一张能够创造奇迹的财富契约。

    不管是王学谦是否决心救大生纱厂,卫挺生的布局已经开始,通过报纸,媒体的传递,甚至街头小道消息的传播,让大生纱厂的股票价值越来越低,而同时他手中控制着大量的纱厂股份。总数已经超过五成,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至少是对张謇来说如此,从某种规则上来说,张謇已经失去了大生纱厂的实际管理权力。

    就算是一身轻松的张謇,听着卫挺生满是魔性蛊惑嗓音的话,也是后怕不已。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不具备控制大生纱厂的股份了。当然,一开始并不是这样,因为这两年里,尤其是去年,纱厂行业受到了最为惨重的压力,而且不少纱厂的借款到期,而大生纱厂不具备还款的能力,只能采取非常的手段,借款转化成了股份。

    这个方案原本是银行和钱庄提出来的方案,那时候的大生纱厂是民国的明星企业,在利润上,仅次于卢汉铁路。可卢汉铁路是什么规模,投资近5000万的资源,根本就不是大生纱厂能够相提并论的。大生纱厂在投资者的眼里,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自然股份要比贷款有用的多。

    拿到了股份的钱庄和银行并没有因为完成了他们的预定目标而沾沾自喜,反而是被套牢了的无奈。

    没有了纱厂固定的高额利息,而分红却变得遥遥无期。规模小的钱庄自然无法承受,钱庄是需要现金流来支撑的,没有现金流,钱庄就会因为银库的不足,一旦发生挤兑的风潮,倒闭只是旦夕之间而已。连一代巨富胡雪岩都是倒在了钱庄挤兑的风波之下,更何况扬州等地的小钱庄呢?

    好在大生纱厂是上市公司,没有利息,还能在股市上兑换出去,就算是亏钱,也认了。

    很快,上海的华商政权交易所内,大生纱厂的股票开始多了起来,价格股价越来越低,反而交易所内大生纱厂的股票却越来越多,价格一日三变,简直已经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

    这时候,大部分想要脱手的钱庄银行都已经束手无策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接手他们手中的股票。

    卫挺生只要指使人做的隐秘一点,很难让人发现,因为整个交易所上下都是他的人,没理由还被人看出端倪来。如果他这样的身份想要操控股价都失败的话,华尔街的财团们早就破产了。

    “张先生,这里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署。”

    张謇看了一眼给他巨大震撼的卫挺生,颇有点担心的点头道:“好吧。”

    “这个……破产申明,是需要登报的吗?”

    “交易所所属的《证券报》在头版头条首次刊登,然后各大报纸会相继讣告。”卫挺生解释道。

    “这是……股份转让,可是这家纱厂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张謇郁闷的看着转让协议上,属于他名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将给一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公司。

    不仅如此,他名下最后的百分之十,也就是王学谦允诺给他的那部分股份也会挂在这家公司名下。可问题是,这家公司取了一个高端到让他都觉得心潮澎湃的名字,可给他的感觉是,越是那种故作玄虚的名字,越有可能是皮包公司。

    “这家集团公司,早就成立了,没有办公场所,没有实体经济,只有资本报告。不过很快,这家公司就成为民国纺织行业的龙头企业,这些您就不要担心了。”

    “另外,您转让股份,还能获得一笔十万元的转让金,这是支票。”

    贱卖,绝对是贱卖。

    可张謇不知道的是,卫挺生的脸上还有种给张謇赚了大便宜的样子。这让他很好奇,那些大生纱厂的股东们,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将自己手中的股票换成了钱。

    如果张謇问的话,卫挺生一定会自豪的说道:“白菜,大生纱厂就值一个白菜的价。”

    好在张謇给予对王学谦的信任,并没有多问。拿着毛笔的手有点颤颤巍巍地将文件一份份地签署完成,年纪大了,拿毛笔的手腕就有点不太稳定。

    张謇签署完所有的文件,仰起头迷惘的看着卫挺生:“然后呢?”

    “等着明天的报纸,刊登大生纱厂破产的消息。”

    “这就能挣钱了?”

    “开什么玩笑?”卫挺生作为奸商中的一员,这么可能将最关键的部分告诉张謇,其实告诉他也没问题。可张謇期待的眼神会不会也想着要分钱的意思?

    这份钱可和张謇没什么关系,是投资银行的利润,想要从卫挺生的兜里翻出钱来,除非是王学谦,谁让他是大老板?或者是长得祸国殃民的美女,老卫自从在燕京官场坐了几年的冷板凳之后,内心早就被官场腐化,可就是没人给他机会。

    跟着王学谦之后,一颗不再安分的心,再也平静不了了。

    第二天下午,张謇在上海接受了《申报》的专访,情绪低落的表示,大生纱厂已经无力偿还债务,只能申请破产。作为上市公司,大生纱厂的董事会不具备无限偿还责任,一旦申请破产成功,那么对于债权人来说,他们的钱只能打水漂了。

    去纱厂搬家当?

    除非疯了,大生纱厂值点钱的家当就是织布机,一架大机器,从头到尾,至少十几米,谁搬得动?

    于是,大生纱厂的股票在上海滩马路上疯狂交易起来……持续了三天之后。大生纱厂破产进入程序,而卫挺生也终于控制了大生纱厂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最后的那百分之十,要么持有者根本不知道,要么人在外地,根本就赶不回来。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家名叫东方纺织集团的公司,收购了大生纱厂的股份之后,表示将借壳上市。

    而原有大生纱厂的股份,将按照比例兑换这家新公司的股票。

    几乎在一夜之间,大生纱厂的股票竟然如同火箭一般,冲上云霄,这种过山车一般的过程,仅仅是在一个礼拜之内发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张謇也好像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如果卫挺生将先期收购的股票放出一部分,他投入的钱就已经收回来了。

    这种赚钱的方式,比抢劫都快。

    不过作为道德君子的张謇,对此嗤之以鼻,横批四个大字:‘歪门邪道’。

    可张謇连一个正儿八经鄙视的表情都没有做完的功夫,他就慌了,卫挺生要卖大达轮船公司。这是大生纱厂所属的产业之一,也是被张謇寄予厚望的产业,因为这家轮船公司打破了英国人在长江航线上的垄断地位,是民族资本的象征。

    情感上胜于一切的民国,这家公司要是落在外国洋行手里,肯定会要闹出天大的事来。

    虽说,王学谦也给张謇打过预防针,这家长期亏损的轮船公司一定要卖掉,但这一刻,张謇不淡定了,满世界的寻找本国买家,收购这家轮船公司。

    拍卖就定在这周末的环球大厦的主宴会厅里,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卫挺生却有点担忧,给王学谦去了一个电话,就说了一句话:“我要一个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王学谦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要一个什么样的托?”

    “鬼子,洋鬼子,国人不顶用。”卫挺生说出这句话卖良心的话,说明他已经无可救药地堕落了。(未完待续。)

第1222章 【想当冤大头还会没门路?】

    在上海滩,要找一个托,还不容易,界面上逮住个夹着公文包的,就说自己是做生意的,十个里八个是骗子,有一个还没入行,有一个成功骗到了第一桶金,成为真老板。

    托,不就是骗子吗?

    可问题要有水准的,让人一看就觉得高山仰止的托,还真得有一定的身份。

    虽说也是做局,可问题是这个局必须要有身份的人坐镇才行。

    要是随便从街头上划拉一个大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卫挺生也不用为难了,十六铺码头上多的是,还有霞飞路的咖啡馆,爱多路靠近码头灯塔附近的交易所边的马路牙子上,一天五十块钱招洋人,找百八十个有点困难,但要找一两个,那还不手到擒来?

    可这样的托,在上海滩谁认识?

    高档的大饭店就进不去,更不要说去参加一家轮船公司的拍卖会,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等到拍卖开始的之后,一个劲的抬价,就算不是托,也变成了托。至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在上海滩,骗子比好人多的城市里,那个投身商界的大老板,没有一个惨痛的上当受骗史?

    所以,这个托必须要有身份,能够扛得住事,而且来的宾客之中谁也不能怀疑。

    估计,这样的关系,也只能是王学谦能够请得动了。

    王学谦拿着话筒,想了一会儿,说道:“等我电话。”就挂断了。

    守在电话机旁边十多分钟之后,电话铃声响起来,卫挺生不做停顿立刻拿起了电话,话筒里传来王学谦平静的声音:“花旗洋行的劳伦斯总经理答应出席拍卖会现场,但是他不会参与竞拍。”

    “得嘞,您瞧好吧!”卫挺生就是要这样重量级的托,一下子将拍卖会的档次提上去了。另外也给他狮子大开口增加了一点砝码。

    有洋人出场的地界,尤其是民族资产中很敏感的产业,肯定会受到普遍的关注。而且劳伦斯的身份正好,谁都知道王学谦和泛美银行的关系很铁,请泛美银行的总经理来,那不是来拉仇恨值的,而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这是一个套。

    可劳伦斯就不一样了,这位是花旗洋行的总经理,同时花旗总会又是美国商会的筹办方,花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家洋行和银行,更多的是美国商会要进军长江客运航线。

    武汉到上海。

    长江流域最重要的两个贸易城市,武汉的经济地位在民国仅次于上海和天津,之后的广州、大连和武汉都是差不多的地位。作为华中的经济重镇,武汉必然是商路繁忙的重要城市。但是就武汉的交通来说,除了一条卢汉铁路,只有靠着长江航线了。

    武汉往南的铁路基本上都处于勘探的阶段,少数修了的,也不过是一小段。

    连接武汉和外界最大的运输工具还是轮船,而大达轮船公司,成熟的客运轮船班期,却是能够给人一种假象,只要买下大达轮船公司,扩建之后就能成为在长江航线上最重要的轮船运输公司。美国人一旦参与了这场竞拍,说明插手轮船公司的意图很明显。英国人可以忽略民国本土资本的竞争。因为对于英国轮船公司来说,民国资本太小,根本威胁不到他们的生存环境,可美国人就不一样了,作为全世界的债主。美国资本早就超越了英国,成为世界上最庞大的资本雪球。

    砸在哪儿,不得一个深坑啊!

    到时候,不仅仅是英国人要紧张,连日本人,都要紧张了。

    卫挺生打这个电话,就是要这个劲,要触动不了英国佬的神经,他就能把事情给办妥当了,何苦去为这点小事麻烦王学谦,万一让王学谦质疑了他的能力,他还怎么混?

    卫挺生也是没办法,大达轮船公司拍卖的消息,早就在上海滩上传遍了,甚至张謇这位前清的状元,民国内阁前内阁成员都在商界呼吁,一定要将民国自己的轮船公司留在民国。可问题是,这世界上奸商从来不会缺,谈民族大义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恨不得今天就把英国佬踩在脚底下,明天就一脚将小鬼子踢下海。

    可一旦和钱搭上关系,就完全变味了。

    最先搭上关系的是虞洽卿,这位本来就有轮船公司,不过不是跑长江航线的,而是走沿海航线。从上海到宁波的货运和客运,自从沪杭甬铁路全线通车之后,他的轮船公司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开始跑沟通南北的货运航线,主要是运送煤炭。

    宁波、杭州等地建立火电站,本来就需要大量的煤炭。加上火车也需要煤,连城市做饭都需要蜂窝煤,自然生意兴隆。可问题是,虞洽卿不满足了,走国际航线他没有这个本钱,再说风险变数太大,他承担不起那个风险,如果能够在竞争激烈的长江航线中分一杯羹,自然不会放弃。他找上卫挺生就为了大达轮船公司,四条客运轮船加上两条货轮,三十万。

    能开出这价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可问题是,不仅仅是虞洽卿,来找卫挺生的都是这个价,大达轮船公司且不说张謇投入了多少钱,就那几条船就不止这个价,翻一番才差不多。

    可所有人都存着来捡白菜的心思,根本就不是卫挺生能够改变的,不是他想要拆台,故意找来洋鬼子和这帮家伙打擂台。问题是,这帮人也太狠了。

    至少八十万的资产,想要半价不到就买回去,这不是明抢吗?

    可这帮人还有理了,大达轮船公司不就是大生纱厂的产业吗?大生纱厂都破产了,这家一直亏损的轮船公司没有道理不低价处理啊!兄弟们给的是良心价,好不好。

    要说上海滩上的奸商都盯上了大达轮船公司这个金疙瘩,也不能说全部都是奸商,至少有个人是诚意十足的。

    上海滩,有名有姓的人太多,但能够让普通人都记住的真心不多,黄金荣黄老板是一个,他是嚣张惯了的人,加上街面上的徒子徒孙多的跟牛身上的蚤子似的,数都数不清楚。

    另外还有一个后起之辈,杜月笙。

    为什么坏蛋要比资本家更容易让人记住,因为坏蛋太深入人心了,帮派除了敢去欺负一下平民百姓,你让他们去欺负一下警察局长,有这份胆量吗?如果去欺负洋人……算了,警察局长都不敢去欺负洋人不是?

    杜月笙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朝成名,以前是十六铺水果小王子,后来进了黄金荣的公馆才走上了高速发展的道路。等到三鑫公司成立,他成了股东之一,就已经是黄金荣的左膀右臂,上海滩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不过这个大人物最近心情很不好,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名字能够吓住小孩子,这是反派好不好?

    他是要做宋江,及时雨那样的男人,怎么能做一个顶风臭十里的坏蛋?

    另外,他觉得自己的事业遇到了瓶颈,三鑫公司不是做正当生意的,算是见不得光的生意。黄金荣当初就想过要改变形象走入上流社会,当年‘信交风暴’的时候,老蒋走投无路,求着虞洽卿去了黄公馆。要是换一个人,黄金荣绝对不会给老蒋出头。看在虞洽卿的面子上,他接下了老蒋背的外债,为什么?

    还不是虞洽卿是上海总商会的副会长,是上流社会的头面人物。

    当然在上海滩,虞洽卿的生意做得不算大,比他有钱的人多了去了,可他在商场的身份却是高的离谱,在商会和英国人哪里都吃得开,黄金荣就必须给虞洽卿这个面子,当然虞洽卿也没有和黄金荣深交的意思,属于黄金荣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可就算是这样,黄金荣也是趋之若鹜,因为这是他要巴结的人。

    这一次,杜月笙终于也找到了机会。

    他看人一直很准的,张謇落难了,也不能说张謇真要到流落街头的地步。只不过大生纱厂开不去了是事实,隶属大生纱厂的大达轮船公司也要拍卖。他探听到了商界对大达轮船公司普遍想要去赚便宜的心思,低价买下这家张謇付出不少心血的轮船公司。

    急人所需,才是及时雨啊!

    杜月笙立刻认识到了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搭上张謇关系的机会。连夜让人打听大达轮船公司的估价,算上码头的使用权,还有轮船等资产,大达轮船公司撑破天也就一百万的价格。

    杜月笙觉得这个钱,自己拿得出来。要是能够搭上张謇的话,只要张謇这位全国总商会的会长说一句话,杜月笙身上的污点都能洗白了,在商会正道生意也能辉煌腾达。

    带着手下高鑫宝去找张謇下榻的大饭店,可是让他气地鼻子都要歪了的是,他竟然和手下被张謇的管家轰出来了,甚至连通报的机会都不给。

    张謇是谁啊!

    状元。

    华国总商会的会长。

    长期担任北洋军政府的农商总长。

    一个街头的混混想要求见张謇,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高鑫宝长着一张大饼脸,绿豆眼,眼神挺贼,不过这时候完全凶光毕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大哥,老家伙不给爷们面子,让兄弟们打听清楚老家伙的行踪,路上绑了他!”

    “绑人!你就知道绑人!你有几个脑袋?一直告诉你,得罪不起的人,千万不要得罪……”

    杜月笙本来心里头就有气,被高鑫宝这么一说,再也忍不住了,一招力劈华山就往高鑫宝锃光瓦亮的脑门上招呼,一边说,一边骂。大巴掌那个叫响,高鑫宝躲无可躲,只能一个劲的缩脑袋,可问题是,他忘记了能缩脑袋免去挨打的生物是王八,可惜他不是,连装都装不像。

    绑架张謇,他杜月笙不要命了?

    这也是为什么上海滩有那么多退出政坛的人物,谁听说过被绑架的吗?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就青帮在街面上的人手,绑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可问题是绑了人怎么收场?到时候惹了众怒,谁也保不住他,就算是他杜月笙已经算是上海滩数得着的一号人物,可问题是,上海滩的那些大人物,有那些是名声响亮到众人皆知的?

    王学谦,在没有当上浙江总督的时候,低调地和路人差不多,平常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西摩路王公馆住的主人是谁?可上海滩有几个人敢去撩拨王大少的怒火?

    估计连洋人都不敢,更不要说是界面上的大佬了。杜月笙也是如此,法国总巡捕给他一点脸色看,他都受不了,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谁也不会用正眼看他一眼。张謇这样的身份,比起虞洽卿来说,简直就是无法企及的高度,用粗鄙一点的话来说,虞洽卿在张謇面前,就是一个屁而已。当然张謇是状元,是文化人,是华商总商会会长,是政府高官,不会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来,但想要让他正眼看一眼,虞洽卿还不够格。

    这也是为什么张謇会求一些大银行,而会忽略上海滩那么多的中等银行。

    其实,虞洽卿掌舵的四明银行的实力也算不错,比浙江实业银行或许差一点,可实力上的差距最多也就是三四成而已。可为什么张謇对虞洽卿连考虑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走不到一块儿。

    虞洽卿是草根爬上来的社会名流,而张謇是金贵的状元郎,政府高官。他要是选择的话,只会选择叶景葵。因为叶景葵是前清进士。再比如王学谦是世代书香门第,王学正宗,所以张謇不会在意王学谦的身份是晚辈,张謇也不会觉得掉价。

    聂云台,曾国藩的外孙,老爹更是当过安徽巡抚和浙江巡抚,封疆大吏……

    杜月笙是什么出身?

    上海滩小混混,小流氓,他要是都能登上张謇的家门,张家在张謇手里就算是门风败坏了。

    杜月笙气不过啊!打手下也不能真打,再说了,高鑫宝就一个怂玩意,打他只能更生气。这口气真要忍下去,非憋出病来不可,杜月笙回去的车上越来越不是味,“全上海滩给我收罗拍卖的请柬,我要亲自参加拍卖,让张謇知道,我杜月笙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爷不信了,想当冤大头还会没门路?”(未完待续。)

第1223章 【咸鱼翻身,还是咸鱼】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似乎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五年前的杜月笙,在十六铺码头厮混,想的这辈子能够在上海滩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可以了,他拜的老头子也不是上海滩有身份的的帮派前辈,不过是个骗子出身的小混混。

    后来在水果码头当学徒的杜月笙整天呼幺喝六地招呼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朋友,聚赌作乐,看到前呼后拥的帮派大混混们的生活,羡慕不已。

    再后来,他进了黄公馆,因为伺候人有一套才受到了黄金荣的赏识,接管了一家赌场。

    这才有了招揽手下兄弟的财力,上海滩也多了一个‘小八股党’,‘八股党’是上海滩青帮的前辈的称呼,以下手狠辣出名,而‘小八股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再后来,英国人闹出了一个万国禁烟的运动,让黄金荣看到了机会,成立了三鑫公司。具体管理这家以经营烟土为主的公司的是黄金荣的心腹金廷荪和杜月笙,金廷荪管账,杜月笙管人。这也成就了杜月笙从一个青帮小头目,一下子跃居成为上海滩青帮实力派的地位。但现在的杜月笙和几年后的杜月笙还是差地太远。

    一方面,三鑫公司黄金荣还没有完全脱手给杜月笙的想法,也就是说,杜月笙是有实力,但眼下的杜月笙的实力还无法让黄金荣忌惮,杜月笙羽翼已成,但还未丰满。

    有点人,有点钱,底子不扎实。

    所以,张謇的管家都敢毫不犹豫地出面赶人。

    同时,有了人,也有了钱的杜月笙想要上位,谋求更进一步的社会地位,想要从帮派大头目,变成社会名流。

    这才有了他想要竞标大达轮船公司的念头,当然这个念头也还在犹豫之中,不过人是受不得激的,被张謇扫了面子的杜月笙深刻地感受到了社会地位的重要性。原本不过是出面帮着张謇找卖家,结个善缘的杜月笙面子上顿时下不来,决心参加这次拍卖。不过东方投资公司处理的资产拍卖并不是那么好买的。

    首先,要有这份财力,总不至于让人过来拍卖,最后用拍卖下来的资产作为抵押,问银行借款吧?

    这样的投资,会增加很多变数。投资者本身的实力不强。另外就是是否有经营管理的能力,拥有自主经营的能力,没有这份能力,买下来的轮船公司也没有多大用处。

    要说民族资产让洋人拍卖去?王学谦也好,卫挺生也罢,都没有这份担心。

    原因很简单,洋人,尤其是在长江航线上拥有客运和货运能力的洋行,主要就是英国、日本和美国洋行。他们并不热衷于买下旧的船舶用来加强运输公司的营运能力。反而会订购新船,这种旧船他们根本就看不上。

    “月笙啊!这个……”

    “叔,这钱就按照市面上的利息借款,该多少就多少。”

    黄金荣半躺在罗汉床上,在侍女的搀扶之下,团坐了起来,慈眉善目的样子,就是一脸的麻子太毁坏形象。虽说黄老板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忙街面上的事,可南洋华侨肤色,像是刻在了骨子里,没办法改变。

    黄金荣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公司的钱,你要用就用,到时候账目上说清楚就行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人家张謇身边的一个管家就敢将你和高鑫宝赶出去,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就是狗眼看人低!”高鑫宝一张脸气的直发抖,他脸大,脸上的肉也多,不算多么松弛,但足以配合他的反应,抖动起来。

    “小赤佬,又动歪脑筋!”

    黄金荣指着杜月笙骂道:“你想要找死,不要拉着你大哥给你垫背,我黄某人今天就说一句话,有人要你死,我不会拦着。”

    高鑫宝气地更憋火了,不过在黄金荣面前,他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游。杜月笙现在都是靠着黄金荣混饭吃,何况他还是杜月笙的小弟,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老头子,我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可那老家伙不过是张謇家里的下人,他不给我面子,也就算了。连我大哥的面子都撅了,难不成他还以为这上海滩就是他张家人能够放肆的地盘?”

    黄金荣本来不是那种暴脾气,八面玲珑的人,对手下的管理也比较宽松。要不然,他也不会将杜月笙扶持到连他都要控制不了的地步。

    黄金荣嘿嘿笑道:“你个小赤佬,说你浑还敢狡辩。张謇是什么人?你和你大哥又是什么人?人家是状元,是政府高官,是总长。你们呢?说好听点是上海滩街面上的场面人,说难听点,就是江湖草莽。就你这样的,长得跟提灯笼的小厮,连写个名字都歪歪斜斜的,凭什么人家要给你面子?就因为你脸大,一脸福相?”

    “可我大哥还养了杨度!”高鑫宝不服气了,杨度的名气在民国虽然可能比张謇差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人家是袁世凯的幕僚,曾经也是很有地位的。

    “杨度不过是个幕僚,主子不在了,他就嚣张不起来了。更何况,杨度的身份当年也是替袁世凯联络各方的话事人,算是半个江湖人。张謇是什么人?要是前清的时候,你这样的小瘪三去他家门前嚣张,一准打断腿。你个小混蛋还想着要报仇,人家不给你面子才是应当的,给了面子就见鬼了!报仇,你敢怎么样?最多也就是等张謇出门的时候,抱着他腿喊‘爹’,恶心他个半死,除了这个办法你还能想出来其他的办法吗?”

    黄金荣不屑地看了一眼高鑫宝,顿了顿道:“你敢绑他吗?”

    黄金荣也不是一步登天成为上海滩青帮大佬的,他当年不过是街头打探消息的小混混,常年混迹在妓院。要是个受不了气的主,早就气死在马路上了,哪有今天的地位?

    在他看来,高鑫宝那点小心眼,也就是杜月笙惯着他的,要是跟在自己身边,早就给他点教训了。

    人不能无所顾忌,无所顾忌的人,是活不长久的。不仅活不长,还要拖累别人。

    杜月笙也觉得高鑫宝有点小题大做,他也被人忽视过,在水果店当学徒的时候,也不是整天低头哈腰的过日子,不是也活的挺好?再说了,张謇的身份,别说绑票了,就算是在骂街都要给自己招惹天大的麻烦。

    商会的人是没有青帮的人多,可问题是,商会的庞大,根本就不是青帮能够抗衡的。

    说白了,青帮也是跟着商会的人吃饭而已。青帮的生意,明里是青帮在打理,实际上幕后的人还是商会。把人家会长给得罪了,这事傻子都知道结果。

    “叔,你说大达轮船公司我不能买?”杜月笙被黄金荣接连泼冷水,也冷静了一些,似乎自己的步子迈的太大了一点。

    黄金荣瞪眼道:“我劝的住你吗?再说了,你要是没有想要去拍卖会竞标的心思,来我这里干什么?不就是惦记着我手里的请柬吗?”

    “叔,什么都瞒不过您!”

    黄金荣笑呵呵的从手下接过请柬,递给忙不迭起身伸出双手的杜月笙,快要拿到手的时候,往会一带,郑重道:“月笙,你,我是看好的,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不要藏着,会坏我们爷们之间的交情,三鑫公司的事你还要兼着。另外……”

    黄金荣顿了顿,继续道:“在商界,帮会的那一套办法就用不上了。一切都要按照人家的规矩来,不然人家连看你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做什么都白搭。街头上商铺的那点见识想要玩转商场,是没有指望的。”

    “还有,约束好你手下人,商场讲究和气生财,坏规矩的人,别说朋友了,就是贱卖人家都不会来的。”

    黄金荣最后的话是说给高鑫宝听的。什么‘小八股党’,街面上的事他虽然不管了,可有些话那面会传地风言风语地进他的耳朵。上海滩并不是青帮能够为所欲为的地方,这里说话的,还是政要和洋人。帮会的人,就是地位再高,也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不然捧地越高,摔的越疼。

    黄金荣这不是纯粹的教育杜月笙做人,要说做人,杜月笙的本事一点都不差他。

    而是他进入商界之后……是做正当生意之后的感悟。以前的黄金荣,不过是一个法租界华人巡捕总巡捕,前两年还退下了。想着自己在帮会里徒子徒孙,社会名流挤不进去,但也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可进入了商界,尤其是开了地产交易所之后,合作的商人多了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有些人的眼里,他就是个屁。

    没人看得起他,也没有人会占他的便宜,不是不敢,是不屑……

    这话说的,怎么酸溜溜的。可这是黄金荣最真实的感悟,十万青帮弟子,也不是他能使唤动的。真要是和那些大人物相比,真的是胳膊比不过大腿,一定会输的很惨。

    大银行的老板,哪一个是好惹的,还有洋行的买办,不然干脆是洋人。

    上海地产界,是个人物都要比他黄金荣有面子。挣钱是多了,可当他进入了另外一个更高的圈子的时候,他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就再也让他硬气起来了。

    也让他看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大人物忽略,甚至漠视青帮在上海滩的存在,并不是青帮的实力够大,人多势众。青帮的山头太多了,又不是听他黄金荣的,就算是青帮子弟,一百个里面有两个人听他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凭这点底气还敢和大人物斗?

    笑话,人间一个手指头都能够碾死你。

    且不说别的,法租界就和东南的地方督军签署过联合协议,在租界骚乱发生的时候,军队是可以接受租界当局的雇佣,进入租界稳定治安的。当然,英国人不担心,因为英国人在上海有军队,有军舰,法国人就不行了,只有警察,人数还不多,不得不出此下策。

    浙军在龙华和松江都有驻兵,数量一个旅。

    江苏的卢永祥在吴淞口拥有一个旅的驻兵。

    青帮真要是做地天怒人怨,谁都可以灭了他们。

    临走,杜月笙还举棋不定的问了黄金荣一个问题:“叔,你说我去找王督军,是否会变得容易点。”

    黄金荣脸色一变,觉得杜月笙有点不懂事了,王学谦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够得着的吗?真以为是王学谦刚来上海的那阵功夫,手里头能够动用的人手不足,才会想到青帮。就算王学谦最弱的时候,张啸林不是说死就死了吗?现如今,王学谦的气候已成,为这点小事把交情用完了,将来真要是遇到了难事,连人家的门都要进不去了。

    黄金荣脸色一沉:“你觉得王督会在意一家轮船公司的拍卖,月笙啊!你是要独当一面的人,黄某已经老了,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平日里犯浑也就算了,关键时候一定要把招子放亮了。对王督这样现在如日中天的人物,我们巴结不上。凡事只能替人家想,时间长了,等人家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就算是没白忙一场。凡事要知道分寸,再说……我们的名声也不太好……”

    这话说的,连高鑫宝都在一旁翻白眼了,这不是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

    “叔,我知道了。这次是我利欲熏心了,我就是气不过芮庆荣那混蛋,天天整一副官腔,用鼻子看人的样子。”杜月笙是个长着玲珑心的人,自然不会认为是黄金荣倚老卖老的教训他,而是真替他着想。

    黄金荣挥挥手,当官的心思他掰扯不清,在他看来,芮庆荣当个局长也就是到头了,王学谦不会重用这样的人的,不是信不过,是芮庆荣根本就没有那份被重用的本事。道:“我累了,让振忠跟着你去,他是读书人,念过教会学校的大学生,来我这里是落难了,不过应该能够帮得上你。”

    “振忠,到时候你带着月笙去,不要露怯了,爷们不缺钱,就缺一个能长脸的机会,是该让上海滩的老少爷们看看,青帮不是坏规矩的人,让大家放心。谁要坏规矩,别怪人翻脸不认人。”黄金荣这话说的杀气沉沉,仿佛身上的老态一下子横扫而光,可随即有半死不活的样子,打着哈欠摆手,示意杜月笙退下。

    “谢谢,叔。”

    “走吧!”

    骆振忠请示道:“黄老板,您不是说杜月笙这个人的心很大,要防吗?可为什么,又处处给他方便?”

    “昨天,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就是个青皮,一贴老膏药,不按规矩办事的愣头青。可今天,他有了产业,有了正当生意,他就不能再为所欲为,这些道理也是我和人合伙开了地产交易所才想明白的。道理这东西,不是你说,对方就会明白了。不吃点苦头,怎么长见识?教会人守规矩,比什么都重要。”黄鸡荣笑道,很难看,但不妨碍他的心情很好。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就拿杜月笙来说,他如今的地位有一点,可是身份不干净。他又想要往上走,结交政要。民国的政要是什么德行就不说了。关键是让他看清楚,在政要的眼里,他杜月笙不过是只蛤蟆,跳人家脚面上,也只能恶心人,伤不到人。等到他在外头撞的头破血流,知道不好混,再来我这里,就要守规矩了。现在正是他心气高的时候,年轻人不能一直都压着,免不了生仇,还不如让外头的人教会他怎么做人来得好。”

    骆振忠开过银行,上过大学,要不是人太背,绝对不会成为黄金荣的身边秘书,说是秘书,其实权力比管家都要大,掌管着黄公馆所有的资金往来的账本。

    他是不太怕黄金荣的,同时也是黄金荣身边最亲信的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黄老板,你就不怕杜月笙这次出去一飞冲天!”

    “如果真是条真龙,黄某人也不是挡人前程的主。”黄金荣能够在上海混的这么好,并非是靠着他的耳目,关键是他能够容人。不过,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因为太不好听。

    就算是一条咸鱼翻身了,他还是咸鱼,飞不起来。(未完待续。)

第1224章 【卧龙岗上】

    在上海滩,身份地位永远没有比钱来的重要,因为不同于天津,北洋政府高官退隐之后的首选之地。上海虽然也有,但属于短暂停留,基本上都是‘国党’逃难的地方。

    不过相比之下,天津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只要几个小时,就能从天津坐火车抵达民国的政治中心,京城。

    可上海不一样,北洋的官员在上海养老,基本上就等于放弃了东山再起的打算。

    而‘国党’虽然蹦跶地挺欢实,可还是属于前途渺茫的一个闲散群体。

    掌握上海滩真正命脉的不是政客,而是买办,大银行家,洋行的洋人董事,大资本家……只有这些身份的人,才能进入工部局,工董局,成为董事,成为上海滩最核心圈子的成员。

    有钱,才能让租界的外国领事馆都忌惮几分;有钱,才能在租界拥有超级豪华的大花园;有钱,才能在黄浦江上停泊游艇;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上海是一个很现实的城市,现实到让很多人都充满了希望。就像是杜月笙这样,如果在北方,他只有从军一条路,运气好的话,没有在当兵的前几年挂掉,然后上保定军校,上下打点,然后训练出色很可能会被选上去日本士官学校学习……

    而除此之外,就是读书。

    读书比当兵的投入大多了,杜月笙父母早亡,在亲戚家浑浑噩噩地养大成了半大小子。当兵能领军饷,读书……这个就别想了。杜月笙的亲戚之中,真没有能够供养他读中学,上大学,甚至留洋的亲戚。他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稀里糊涂地长成一个半大小子,然后去上海滩学徒。

    至于能够学成什么样?

    真不好说。

    叶澄衷也是学徒出身,朱葆三也当过学徒……但这些人都是上海滩过去的大人物,成就了一番了不起的事业。杜月笙也想这样,至少他对现在的大哥生活已经有些腻味了。

    混混,终究是混混。

    江湖,毕竟是江湖,当不了朝堂。

    在上海滩,想要上进是很容易,在某个行业做出让人惊叹的成绩来,自然会获得足以匹配的社会地位。比如说黄金荣,从一个法租界的街头巡捕做起,到法租界华人总巡捕,在青帮之中获得了让人无法企及的影响力和声望。

    不过,面对法租界的总巡捕,总领事,洋行大班……他该低头的时候,还要低头,该哈腰的时候,还得哈腰。

    青帮毕竟上不了台面,是个不入流的身份。黄金荣也不会因为在青帮中拥有超然的地位,而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左右上海滩的意志了,连上流社会都不见得会看得起他。更不要说接纳他了。

    可是自从他成为房产交易所的幕后老板之后,一下子从法租界总领事呼来喝去的手下小喽啰,成为了座上宾。那个挂着少校警衔的皮埃尔少校,站在黄金荣面前的时候,也有了讨好的笑容。这就是社会地位,在杜月笙当学徒的时候,他不会看到;当他刚进黄公馆的时候,掌管一家赌场的时候,他也看不到;当他帮着黄金荣打理三鑫公司的时候,他也不会看到;可是当他突然要站在上海滩独当一面的那一刻,他发现了自己身上最大的短板……混混。

    政客,混得好的,死了,运气好一点甚至会有国葬。

    将军也不会差太多。

    可是混混……就算死了谁会在乎,就像是张啸林,死了就是死了,谁在乎?和死一只猫,一条狗,有何区别?

    混混,只能是横死街头,这是规律,也是最符合混混身份的休止符。

    当然,这种说法不是绝对的。只不过杜月笙感觉到人生瓶颈的之后,内心刻意的一种紧迫感下的幻觉,当不得真。而想要获得更重要社会地位的他,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似的,开始无休止地较真起来。等他想明白了,或许会坦然一笑,可在此之前,这是他的逆鳞,摸不得碰不得。

    在三鑫公司,点齐了可以动用的款子,杜月笙顿时豪气万丈,感觉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三百万。

    这是三鑫公司近期能够动用的所有款项,这笔钱有他的,也有黄金荣的,同时还有金廷荪的。相比和黄金荣隶属关系不同,他和金廷荪是朋友,互相合作的朋友。

    作为朋友,金廷荪感觉杜月笙魔障了,无可救药地胡思乱想了,需要泼一盆冷水,让他的好兄弟清醒一下:“杜兄弟,我们是做歪门生意的,做正经生意,我们没有人脉,你知道顾阿四吧?”

    “是长腿阿四?”

    要是换一个街头混迹的小人物,听到顾竹轩的大名,必然挑起大拇哥,喊一声:“顾四爷!”

    可杜月笙却并没有将顾竹轩看在眼里,当然这是表面的现象。顾竹轩这个人,在上海滩的青帮里也算是一号奇人,江湖上的人能打的不算本事。但是如果能在短期内就混到一个好名声,手下兄弟让江湖大佬都开始担心的人才,真不多见。

    顾竹轩就是这样一个人,来上海滩的时候,干的第一份活是扛包,没多久,就换了拉洋车,也当过租界的巡警。最后跟着黄金荣当手下,当然他的老头子不是黄金荣,而是和黄金荣一个辈分的刘登阶,算不得黄金荣的嫡系。

    按理说,顾竹轩这样的外来小弟,根本就不用黄金荣担心。

    不给资源,不让他参与挣钱的买卖,顾竹轩也扑腾不起来。可让黄金荣诧异的是,才两年功夫,他就不得不用手上巡捕房的权力,一点点的压制顾竹轩。这小子太能折腾了,弄一个黄包车车厂,竟然网罗了上千小弟,一个个都是有膀子傻力气的憨货,连黄金荣都觉得要是火拼的话,他的手下那帮中看不中用的货色,肯定要完蛋。

    后来,四爷被挤兑出了租界,去了闸北发展。

    别人或许对顾竹轩有种好奇,有点敬意,可这在黄金荣手下兄弟里,这种敬意是绝对不会有的。杜月笙说顾竹轩是‘长腿阿四’就是讽刺顾竹轩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拉车拉地好。

    金廷荪点头道:“除了他还有谁?你难道不知道这家伙在闸北都快成精了,自己糊弄了一下卢永祥的小公子卢小嘉,然后在闸北组建了一个保安团,这小子当上了团长……”

    “我呸!”杜月笙很生气:“这熊玩意都当上团长了?这团长也太不值价了吧?”

    可内心的嫉妒是说什么也无法平息的,他也想当团长,想要光宗耀祖的好不好!

    金廷荪有点愕然,他的本意并不是要说顾竹轩当官的事,再说了,保安团长这种‘黑狗子’,有什么好炫耀的?反而他对顾竹轩投资实业的情况更加关注,毕竟在上海青帮里,顾竹轩绝对是一个野心勃勃,还敢于趋炎附势的家伙。青帮的人,自称江湖人,这个江湖人并不是说说的,而是表明了一种立场,不和官场牵扯太深。

    民国之后,这种态度一度改变,因为上海滩出了一个陈其美。

    可毕竟帮派的生意都不能算是正当生意,帮派和社会名流、政府要员的距离实在太远。金廷荪的本义是想要劝解杜月笙不要执迷不悟,当然这话要委婉地说,不然杜月笙就算和他的关系再好,也会翻脸的:“顾阿四不仅仅是当官了,他还做生意了,甚至还大张旗鼓地开办了一家玻璃工厂,可是你知道一年多了,这家工厂愣是没有投产。”

    杜月笙挺胸道:“他也就开个车厂的本事,毕竟自己拉车也是一绝。可要是办工厂,就他那样的脑子是玩不转的。”

    言下之意,杜月笙认为自己完全有资本,也有资格,玩出花来。

    金廷荪见状,知道也劝解不了,干脆不说了。他和杜月笙不一样,他是那种没有多少野心的人,没有当官的指望,也没有成为大资本家的打算。

    平日里管理三鑫公司之外,他还帮着黄金荣管理共舞台。他喜欢听戏,也喜欢戏园子的日子。

    叹了口气,金廷荪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就离开了。

    高鑫宝凑过来,低声问:“大哥,金大哥来到底是为什么?”

    杜月笙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心里却有点烦闷:“估计是觉得轮船公司的风险太大,可能我们玩不转。”

    “码头上都是指着我们吃饭的,玩得转码头,就能玩得转轮船,怕啥!”高鑫宝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道,有种表决心的决然和底气十足。

    杜月笙一想:对啊!轮船公司,说白了,就是码头和船上的事情。上海滩的码头如此复杂,他都能驾轻就熟。难不成别的地方就成龙潭虎穴了?

    别人能玩得转,自己一定也能玩得转。

    高鑫宝见杜月笙脸上的阴霾散去之后,如同雨后的天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趁热打铁道:“大哥,你看我行不行?”

    说话间,高鑫宝摆弄了一下橡木桶一般的身材,却愣是要做出风流倜傥的感觉,要不是两人的身体重量实在太过悬殊,杜月笙真想一脚把眼前这个混蛋踢出门去。

    “你又闹什么妖?”

    “大哥,让我当轮船公司的经理吧!老板是您,兄弟我给您盯着……”

    “滚蛋!”

    高鑫宝这个货的德行,杜月笙一目了然。这家伙,没有女人是过不了日子的,又好赌,又喜欢贪杯,总之身上几乎没有优点,都是缺点。且不说大达轮船公司是否是他杜月笙的产业,就算是拍卖成功之后,也要维持轮船公司的经营项目。

    要是让高鑫宝在船上,用不了三天,准乌烟瘴气地没有人敢坐船。

    倒是可能将几条船变成赌船和花船,在这两个项目非法的时候,这种生意当然有市场。可是在民国,这些生意都是合法的啊!谁没事去船上耍?赢了钱,被赌场的打手扔黄浦江里怎么办?

    再说了,高鑫宝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打手而已,除了一肚子‘下水’,别说墨水了,就是想个歪主意,都是害人害己的损招,脑子不好使,还想打理生意,杜月笙真不敢用这样的货色。

    在一个黄道吉日。

    也就是拍卖当天。

    杜月笙坚持这一天是黄道吉日,是他扬名立万的一天。带着手下来到了环球大厦,三十层的高楼在远东绝对是一等一的高度,气度不凡,一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

    还真别说,在饭店门口,还真遇到了一位老相识,顾竹轩。

    说起来,两人没什么交情。顾竹轩离开黄公馆的时候,杜月笙还在水果码头瞎混。从黄金荣的根上的过节,他们应该是不对付的主。不过两人的表明功夫都做的不错,顾竹轩一脸好奇的打招呼:“杜兄弟也是来凑热闹?”

    “顾兄不是也来了吗?”

    “瞎弄,瞎弄!”顾竹轩长得人高马大,不是杜月笙折这种小身板能够对抗得了的,加上嗓音洪亮,给人一种豪爽的江湖大侠的感觉。一开始,杜月笙也是好奇,顾竹轩怎么不进去?

    大厦的主宴会厅在六楼,在大楼的大厅里,算怎么回事?

    难道是等人?

    杜月笙原本准备客套两句就抽空离开,可是好死不死的顾竹轩似乎谈兴很浓,没有打算放人的意思。杜月笙只能拖着,不过很快他就揭开了谜底,顾竹轩竟然想要在拍卖会前弄一张请柬,原来这位没有被邀请之类。

    知道了这些,杜月笙顿时心情廓然,宛如春风吹拂,阳光沐浴的大草原上,杜月笙打马高歌的畅快。

    没想到还没有进拍卖场,就让杜月笙感受到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种感觉让他有种豪饮琼浆玉液的清爽,对高鑫宝趾高气扬地吩咐道:“按着我的请柬,先去上头登记,我陪着顾大哥再等等。”

    这混蛋杜月笙竟然把他当成耍猴的了,想要看戏!你都有了请柬,还瞎咧咧个啥?还不赶紧进拍卖场?来爷们的面前找自信来了,犯得上吗?顾竹轩脸都气歪了,大达轮船公司是他非常中意的产业,要是价格合适,他不介意举债买下这家公司。因为他就是苏北人,而大达轮船公司的主要业务都在苏北。

    除了长江上的客运和货运之外,大达轮船公司简直就是江淮区域内最理想的轮船公司。

    如果拿下这家公司,对他的事业将是突飞猛进的帮助。

    可惜,他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弄到一张请柬,只能在门口撞运气,万一遇到一个他吃得住的家伙,这请柬不就弄到手了吗?没想到一直让他看不起的杜月笙都带着请柬来了,这世道还讲不讲理啊!

    “顾大哥,不等等再走……”

    在顾竹轩想要杀人的眼神下,杜月笙背身亮相,开口就唱起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高鑫宝附和:“锵锵锵……”(未完待续。)

第1225章 【场面相当大】

    在顾四爷足以杀人的眼神之中,杜月笙就是那个小人得志,张狂地没边的后辈。

    可当他踏进宴会厅,也就是拍卖现场的那一刻,一股热浪袭面而来,顿时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名的压力。民国的记者装备有时候很夸张,像是厨子,拿着一个比炒锅小不了多少的闪光灯,气势十足的照相机,脑门上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装备党’。

    可有时候,记者却是很低调的代名词,比如左手速记本,右手自来水笔,就能冒充记者。

    平日里,上海滩是记者们扎堆的地方,可也要分场合。反正杜月笙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上百记者扎堆在宴会厅外间的那种场面,乌烟瘴气……哦,也许是场面宏大。

    如同一把烧红的杀猪刀,切入凝冻成白色的猪油之上,原本在门口等待采访机会的记者在认出杜月笙的那一刻,顿时分开了,留下了一条足够两人走过的通道。这让杜月笙感觉很受伤,前面那……老头,还被一个拿着速写本的妹子拉了一把……好吧,杜月笙内心深处有种被忽视的感觉,这让他在大厅让顾竹轩吃瘪的胜利感觉并没有维持太多,就又一次陷入了被忽视的尴尬之中。

    一山不比一山高?

    杜月笙凝视了一眼大厅内的奢华,深吸一口气之后,迈步进了宴会大厅内的拍卖现场。

    眼前的一幕,让杜月笙感觉好像和他想象的有点出入。比如,座位的排列很奇怪,哪里有一个欧式的沙发后面,放几个靠背椅子的道理?比例很不协调,这不是给客人难堪吗?

    “老家伙,让一让!”

    高鑫宝作死的声音,让杜月笙顿时吓得心惊胆战,他这才知道,或许来参加拍卖并不是一件天大的错误,可带着高鑫宝来,才是他最大的失误。

    这小子完全不看场合,不分地点,连人都不认,就敢龇牙往前叫唤的本事,绝对是属于顶级人物脚下的恶犬。可问题是,在上海滩杜月笙不过是势力小成,他的身份子和超级大佬差的太远,太远。谁都能忽视他,就可见一斑了。

    在进门的那一刻,杜月笙甚至感觉到了有几个人是认识他的,好吧,上海滩的大人物他几乎都认识,就是吃不准对方认不认识他。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里暗示,让他有足够举棋不定。这两年,是杜月笙从一个小人物,蜕变成为一个场面人物的契机,这也是黄金荣放弃三鑫公司的管理权,交给杜月笙和金廷荪打理的结果。如果杜月笙能够再等待一两年,他地位在上海滩会高上很多。可现在,几乎是不上不下的半空之中悬着。

    究其原因他也知道,就因为他是一个新人。

    一个青帮推出来的新人而已。

    在上海滩,青帮人多势众,但就实力来说,青帮的大佬的实力还停留在码头和街面上,还是因为英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故意放纵的结果。要不然,英国有陆战队,有军舰,哪里轮的上青帮嚣张。同时这也是洋人转移民国民众敌视的一种手段。

    巴不得青帮将上海滩弄地天怒人怨,然后英国人跳出来,收拾残局,获得好名声。

    不过英国人也好,其他外国势力也罢,都低估了青帮的江湖情怀,意气为重的帮派,并不是洋人能够随便揉搓的团体。他们也有自己的核心价值,当然听起来有些扯,可实际上,青帮的帮派结构和当年义和团的结构差不多,骨子里对洋人都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人。

    草莽,草莽,如果是随随便便就能驯服的,还能是江湖草莽吗?

    从性格来说,高鑫宝的身上比杜月笙更加有身上的草莽习性,整天浑浑噩噩地骗吃骗喝,当然欺压良善也是他维持个人威信的一种手段。如果混混都开口说敬语,还是混混吗?

    只不过,高鑫宝似乎将这种草莽习性带错了地方。

    “大哥,这地方憋屈的很,黄老板也真是的,找一个如此憋屈的地方,怎么不在台子底下安排个位置,爷们也好看的清楚一点。”

    “你以为看大戏呢?台子底下?台子底下是爷们挤的进去的地方吗?

    杜月笙气的恨不得一脚把高鑫宝踹死,还要陪着小心给刚才得罪的人赔礼道歉。毕竟,能够来这个场合的都不是普通人,可当他一转身,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大条了。

    “虞会长!”

    虞洽卿,连黄金荣就要巴结的上海滩商界的大人物,竟然被高鑫宝理所当然地呼唤成了老家伙。好吧,按照年龄来说,虞洽卿确实已经年纪不小。

    “哎呀,是小杜啊!”

    高鑫宝听到老头很不要脸的喊了一句‘小杜’就知道要麻烦,眼珠子乱转,想着找个机会溜走。却被杜月笙一巴掌打回了魂,然后提溜着后劲的领子,弯腰恭敬道:“虞会长,我这兄弟粗鄙惯了,没什么见识,还请见谅。你要是生气地话,有什么火都往我身上撒,认打认罚全凭您吩咐。”

    “哈哈,言过了。老朽本来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这位小兄弟恕老朽眼拙,没能认出来,不过一眼就看出是个性情中人。”

    就高鑫宝的智商,估计性情中人理解起来比较困难,对方很给面子地解释了一句:“黑旋风李逵就是性情中人!”

    “嘿嘿……嘿嘿……”高鑫宝傻了几声,之后心情大好:“叔,你可真有眼光。”

    虞洽卿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在宁波商会,浙商,乃至整个上海总商会之中,他能够被当成独当一面的人物。并不是因为他资产势力雄厚,实际上,他能够拿得出台面的就是一家银行,四明银行。可实际上,四明银行的股东结构里,虞洽卿还真不是大股东,因为他年纪小,其他几位股东要么是年纪大,比如朱葆三;要么是小辈不适合统一股东意见,比如叶澄衷过世之后的叶家;要么是根本就看不上四明银行的这点家当的,王学谦作为王家的继承人,自然也是四明银行的董事会成员,但是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家银行的董事会议……

    总总意外之下,虞洽卿才被抬到了明面上,成为四明银行的当家人。

    而他实际控股的产业,还是宁绍轮船公司。早期的时候,是往来宁波、绍兴和杭州的船运航班,后来开拓到了上海。但规模一直不大,只有四条中型的班轮。要不是王学谦大力开发宁波,他的这家轮船公司也只能维持两年添一条船的能力。不然资金上就会出现问题。

    获得王学谦的支持,宁绍轮船公司才走上了大发展的道路。

    开辟了天津,山东,河北航线,生意越做越大。被邀请过来,也就平常不过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之,就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得罪人。就连高鑫宝这样的小人物,也不会去得罪,可见性格之油滑在宁波商会之中也是独一份。

    “虞会长,这座位有什么说法?”

    杜月笙第一次参加这么高端的拍卖会,有点畏手畏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然遇到一个熟人,不耻下问的性格让虞洽卿顿时对杜月笙高看了一眼。这后生有悟性,要是换一个人,遇到不明白的,多数会憋着,抹不开面子。

    虞洽卿指着杜月笙边上的沙发开口道:“这是邀请宾客的沙发,当然有女伴的话,两个人一起做也不会觉得拥挤,宽敞的很。后面的位子,才是拍卖团队成员的座位,一是方便提建议,另外这是一种规矩,欧洲传过来的。”

    杜月笙扭头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高鑫宝,抱着一碟点心,笑眯眯的享受的小弟,低吼一声:“滚后边去。”

    高鑫宝愣神,无辜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失落的抱着点心的碟子挪动了座位。

    “另外,后面的位子也是有讲究的,一般这种大型的拍卖会,牵涉的资金动辄百万,会有一个完整的拍卖团队。比如说管理团队,会计核算团队,律师团队……”

    好吧,太高端,杜月笙一时之间理解不了,他发现,原来做账的都有这么多的道道。他都管了这么多年的账,有赌场的,也有三鑫公司的,还有黄公馆的一些账目,可到头来还是白丁。

    看向高鑫宝的眼神就更不善了,原来这沙发后面不起眼的座位,不是主办方故意刁难客人,而是大有深意。

    高鑫宝浑身不自在,左顾右盼地发现他陷入了一个让他恐慌不已的境地,低声的询问杜月笙道:“大哥,要不要我先去找个厕所尿一点!”

    杜月笙气地都没有心情去打理高鑫宝,这上不了台面的货,尽给他丢人。什么找个厕所尿一点,这混蛋以为自己是牲口,圈地盘呢?

    “席公子!”

    “席公子!”

    “劳伦斯先生!”

    “约克先生。”

    “荣老板!”

    “宋会长!”

    ……

    杜月笙这才明白,在他眼里曾经高深莫测的虞洽卿会被安排在角落里,像是被故意刁难似的。其实主办方东方投资银行根本就没有轻视虞洽卿的意思。主要来的人名头太大,不得不将竞争力不足的竞争者安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就比如说席二公子,席家虽然在上海滩属于比较低调的巨富,但要说汇丰银行的大班,就不得不说起席家的老爷子,在汇丰银行大班的位置上几十年,连汇丰银行董事会都对老爷子恭敬不已,就凭借这份底气,坐前三排也是心安理得。

    至于荣家,家族产业越来越大,已经隐隐有取代盛宣怀成为民国新实业家族的底气。唯一欠缺的就是底蕴和时间。

    劳伦斯是花旗银行的总经理,安排他去角落试试?身份和地位摆在那儿,都是要小心应付的主。

    至于黄金荣?

    可能想着三鑫公司有航运贸易,这才安排了一个座次,其实黄金荣压根就没有做航运的打算。太折腾人,挣钱太少,主要是航运贸易就不是在上海滩做生意了,出了上海滩,黄金荣自己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名字到底有多大?

    高端的拍卖会,虽然不是欧洲顶级艺术品拍卖的那种权贵蜂拥的场面,但现场的服务确实要比欧洲好上太多。这也是在大饭店里搞拍卖会的优势,一流的环境,一流的服务,都是近在咫尺的。

    “先生,您要咖啡、可可还是茶?或是香槟、葡萄酒?”

    杜月笙被吓了一条,喝的东西有点多,他首先排除了酒,这种场面紧张的很,要说喝酒可以压压惊,但他的酒量并不算太好,容易迷糊。其次就是咖啡,这玩意他喝不惯。至于可可?他有点兴趣,因为没有喝过,不过因为是大场面,他不敢冒险,只有选择最传统的茶了:“茶!”

    “是英国红茶,奶茶,或是民国的茶叶,有产地的要求吗?是绿茶,花茶,还是红茶?”

    杜月笙有点蒙圈,他不具备拥有挑剔的味蕾的食客,对于茶叶,他一般会霸气的分为一块钱一斤的,十块钱一斤的,一百块钱一斤的,还有有钱也买不到的……反正很好分,说茶叶的产地,绝对会让他出丑,只好硬着头皮说:“和虞会长选一样的。”

    等到送上来,他也觉得挺亏得慌,人家的茶都配有点心,自己的没有,感觉亏得慌。

    在如此高大上的拍卖会上,杜月笙开启了人生的另外一条道路,实业。畏首畏尾的模仿者其他人的动作,举止和神态,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道理很简单,在场的宾客之中,杜月笙觉得自己至少认识九成的宾客,可就是没有几个人能认出他的。打招呼的压根就一个没有,要不是虞洽卿在边上,他就像是在码头上被遗弃的小孩一样无助。

    “小杜,今天来是替黄老板打前站?”

    “哦,不,是我自己想要投身实业。”

    “年轻人有志向。看中了哪家被拍卖的公司?最值得卖的就两家,大达轮船公司和复兴面粉厂。不过看今天的样子,两家公司都应该竞争很激烈,很难办啊!”

    “虞会长,杜某对轮船公司有兴趣,不知是否虞会长能帮忙说道一些这家公司的情况?”

    “这家公司的价值不低,关键是渠道已经完善,不是小打小闹就能买下来的。原本只是以为拍卖的是长江航运的六条船,没想到这次张会长将内河航运的20多条火轮,30多条拖船都放进去了,这下子没有一百五十万,恐怕不成啊!你的钱宽裕吗?”虞洽卿一副替杜月笙考虑的样子,心里也在算计杜月笙。

    “带了三百万!”杜月笙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虞洽卿心说:得了,又来一搅局的。(未完待续。)

第1226章 【上海滩小杜】

    虞洽卿或许是整个拍卖会上最不起眼的买家之一,并不是说他没有动机,而相对于荣家的产业,虞洽卿的产业更倾向于海运。而大达轮船公司并非是一家海运轮船公司,而是一家内河船运轮船公司。

    相比海运的便捷,民国混乱的地方势力是内河运输最大的障碍。

    加上长江流域上的穿帮,有青帮的人,也有红帮的人,对付张謇,他们有所忌惮,但对付别人就不一样了。

    虞洽卿对于苏北航运来说,确实没有多少优势可言。相反,荣家在苏北的投资一直是民国最大的几家企业之一,相比大生纱厂,荣家的申新纱厂可能规模上稍微差一点,但也仅仅是差一点而已,加上荣家的面粉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民族资本。荣家需要在苏北航运中占据主导地位,用来解决他们的原料供应问题,大达轮船公司就是他们一定要争取的产业之一。

    相比苏北棉花的供应稍微简单一点,因为在苏北,张謇已经将棉花的种植规模化,几个农垦公司就占据苏北棉花产量的八成以上。但是小麦、大米等粮食都是分散各地的,需要一个完整的货运系统,才能用最低廉的价格,从各地收购足够的粮食在上海贩卖。

    苏北的粮价比上海,差了近一倍,这里面的利润就相当可观了。

    所以,虞洽卿一直认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荣家,而不是杜月笙这个青帮头子。

    可没想到,杜月笙竟然也有竞拍的意思,而且带来的钱竟然是他的一倍多。

    这让虞洽卿很憋屈,什么时候,混混都这么有钱了?

    是黄金荣的意思?

    还是整个青帮的反应?

    虞洽卿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杜月笙有已经经营一家内河航运公司的能力,这家伙的势力不过是十六铺码头而已,吴淞码头都不是杜月笙的势力范围。相比之下,荣家在商业上的成就是不容小觑的,是已经在商界拥有了足够强大资本和地位的商界巨鳄。

    老谋深算的虞洽卿一眼就认定,杜月笙不过是为了名而已。这个动机不难猜测,花钱买名声在青帮并非是头一遭,不过平日里他们跟喜欢和戏子打交道,拜码头,讲排场,才是这帮江湖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做生意,尤其是正当生意,他们还差地远着呢。可花一百多万,设置两百万,就为了博取一把名声,这笔账算来算去,杜月笙也不太可能犯傻的。钱到了一定的数量,已经不是钱,而是地位,是让人高山仰止的身份和实力。花在有用的地方,自然会增色不少。可在虞洽卿看来,青帮进入航运,不过是胡闹而已。

    青帮开门做粮食生意,开办面粉厂,那么青帮的小混混们,忙活一天下班之后,弄得一身白,灰头土脸地还好意思在街面上混?还怎么趾高气扬的收保护费?

    再说了,面粉粮食生意,都不是简单的买进卖出,需要渠道。开一个粮店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但如果是面粉厂,这就难办了。在虞洽卿看来,杜月笙根本就没有这份能力管理好一家中型,甚至大型的面粉加工厂。同时上海到武汉的航运,也不太可能接手。青帮毕竟是下九流的产业居多,做正经正儿八经的生意,不是虞洽卿看不起杜月笙,真不见得有这份本事。

    对于青帮来说,什么时候正当生意会被青睐?简直就是天荒夜谈,股票投机、地产投机、赌场、烟土……这些来钱快,风险大,才是青帮最为喜欢的行业,可要是靠着实业来解决青帮的资金问题,这种想法,估计连黄金荣喝醉了,都不见得会觉得对。

    而虞洽卿真是认定了这一点,才觉得,青帮是为了出名,而并非是为了开拓新的生意渠道。

    那么对于他来说,机会就很大了。

    他对苏北航运没有兴趣,一来他不做棉花生意,也不做粮食生意。他是单纯的航运公司的老板,做长江航运只是看中几个大城市之间的航运份额。

    长江上的长沙,武汉,安庆,南京和上海,都是富庶的地区,贸易往来主要控制在英国人的手中。加上数量庞大的客运,如果他能够分一杯羹的话,自然不会放弃。

    原本,他最理想的拍卖合作伙伴是荣家,因为荣家不缺少长江航运上的合作伙伴。荣家在武汉的产业规模虽大,但还不至于需要组建一家自己的轮船公司。只有苏北航运,才可能是荣家最不想放弃的。所以,虞洽卿觉得和荣家的合作可能性很大,因为苏北航运正是他不需要的。大达轮船公司一分为二,将长江航运和苏北内河运输分开来,两家吃下最想要的一部分,才是合作的基础。

    “杜老弟!”

    杜月笙仿佛像是在云端漂浮一样,刚才还是叫小杜,小杜是什么?是晚辈,不值一提的小喽啰,可一下子变成了‘杜老弟’,这让杜月笙感受到了一种被重视的欣喜。

    他终于感觉到了被尊重的味道,很奇妙,同时心头一下子就感觉那股消散多年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胸膛。

    “虞会长,您这是……”

    “杜老弟,当哥哥的就不扯那些没用的了。就问老弟一句话,这船运公司竞争下来之后,杜老弟是准备自己接受做运输呢?还是另有打算?”虞洽卿看似轻描淡写的端着盖碗喝茶,低头轻轻吹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可眼神却偷偷地打量杜月笙的表情。

    青帮不缺乏老谋深算的人,可杜月笙才二十出头,这样的年纪,要是修炼出江湖沉浮三十年的暮气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就现在的杜月笙来说,他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就算是以后,性格有些变化,但也脱离不了这个基础。被虞洽卿不经意的一问,杜月笙心头顿时吃惊不已,不为别的,他压根就不会打理航运公司啊!

    至于他手下,好吃懒做的不少,酒囊饭袋更多,开个赌场什么的手到擒来,可办公司?

    这不是难为人吗?

    杜月笙悉数手下上千号兄弟,压根就没有找出来一个能担当大任的角色。青帮内有文化的太少,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很多人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靠着这帮手下,看个码头问题不大,可真要让他们去管理公司,连杜月笙都有种拿钱打水漂的感觉。

    脸上的为难,一览无遗。虞洽卿心知肚明,原来自己还是高看了杜月笙,就这样的傻货,还想和他竞争?

    不服他这贴老膏药,能成?

    一句话就让杜月笙进退维谷,就足够显示出虞洽卿强大的自信,笑呵呵道:“老弟,为兄多嘴了,不要往心里去。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等拍卖之后,聚一聚可好?”

    “杜某求之不得,就怕高攀不上!”杜月笙不会将虞洽卿的故意示好当成补药来吃,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虞洽卿差的太远,对方是什么人?上海总商会的副会长,工部局的华人董事。

    就这个身份,在上海滩混饭吃的杜月笙就要仰视不已。

    虞洽卿却表现的异常的亲近,摆摆手道:“杜兄弟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在上海滩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虞某的这点薄名不过是商会的同仁抬爱,实际上当不得真,可杜兄弟是青年才俊,将来这上海滩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高鑫宝一阵点头,心说,这老头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他很自然的将‘你们’这个词中的‘你们’,将杜月笙包括进去,连带着将自己也包括了进去。

    毕竟,他是杜月笙的兄弟,从年龄上来说,自然也属于年轻人的范畴。

    虞洽卿说好话就像是不要钱似的,说的杜月笙都感觉不好意思了,他是帮派的人,江湖人说话都硬气,溜须拍马的这些东西,江湖人开口总免不了让人听着生硬。可虞洽卿不一样,他是商会的老滑头,说几句好话又不要花钱,自然对方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

    要是换一个在底层官场混迹的小官僚巴结,讲奉承话,要比商会的更胜一筹,几句话就能让杜月笙不找到北。

    但杜月笙已经快找不到北了,感觉自己老重要了,上海滩的未来真的要靠自己维护一样。很神奇的冒出一点责任感,而上海又是一个港口城市,航运确实对这个城市有着莫大的作用,这不是扯淡吗?青帮弟子都有社会责任感了,这世界肯定是疯了。

    可杜月笙就是这么想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想要光宗耀祖,光大门楣的念头越来越重。

    要是虞洽卿知道自己的一席抬举的话,让杜月笙竟然萌发出了这么奇葩的心思,肯定会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让他嘴欠!

    可两人交流需要停一下了,因为拍卖会已经开始。当主持人站在台上,容光焕发地用一个特大好消息的方式开始了拍卖主持的那一刻,有心争夺的人都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诸位,受实业家、学问家、总商会会长、商业总长张謇老人的委托,拍卖部分隶属于大生纱厂的资产。现在念委托词……”

    几分钟之后,主持人似乎为了表现出拍卖的合法性,还将委托词在手上公示了一会儿。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打猎的猎户也看不清那张委托词上的蝇头小楷。

    “首先拍卖的是大生公司在上海的两处工业用地,起拍价10万元,每次加价1万元,现在开始!”

    “11万,23号朋友出价11万,有没有加价的,有没有加价的?”

    “感谢15号朋友,出价12万,还有没有加价的,12万一次。”

    “12万两次!”

    “12万三次,恭喜15号朋友,这块工业用地已经属于您了!”

    杜月笙听着挺新鲜,在上海滩,拍卖并不是没有,而是这种购买方式在洋人之中倒是常见,民国商人很少采用这种委托拍卖的方式出售资产。民国的商业习惯更加倾向于中人介绍,保人作保,双方交易的模式。就算是几家竞价的时候,也不见得会把资产卖给价格最高的那一家。

    而是会考虑很多价格因素以外的东西,比方说交情,抹不开的面子等等

    杜月笙感觉挺新奇的,他还没有参加过拍卖会,有种一下子高端起来的沾沾自喜。很难想象就台上的人一把小木槌,说了几句话,这笔十几万的生意就算是成交了,偷偷问虞洽卿:“虞会长,这就算是卖到了?”

    虞洽卿心中暗笑:土包子。可脸上洋溢着亲和的笑容道:“竞拍到了,拍卖会后付款,这笔产业就算是对方的了。”

    “诸位,诸位,现在是本场拍卖会最重要的一个标的物,大达轮船公司。这家公司的简介相信诸位都已经从拍卖手册上看到了,拥有在苏北龙头老大的内河船运地位,另外还有一条武汉到上海的商业航线。拥有四艘中型客轮,两艘大型的货运轮船。二十一艘小火轮,三十二艘拖船,十六个货栈遍布苏北和安徽,拥有6个中型的码头,起拍价150万大洋,每次加价10万大洋,有没有竞价的!”

    不同于前几次的拍卖,价值最高的也不过是十来万的地块,在拍卖会上这属于暖场。

    大大轮船公司才是这次拍卖会最重要的标的物。

    有心参加拍卖的都是和身后的幕僚团队商量,得到最真实的估价。这时候虞洽卿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牌子,平静地开口道:“150万!”

    “好,虞会长竞价150万……”

    没等拍卖师说完,荣老板举起牌子,加价10万。

    两轮竞价之后,虞洽卿脸色顿时变得很难堪,他似乎意识到了荣老板的真正目的。荣家不仅仅是纺织厂和面粉厂,荣家在上海最大的产业其实是棉粮交易所,这才是荣家最大的底牌。而上海的粮食供应主要是依托苏北的产粮区。

    当然也有两湖的,太湖流域的。

    可对于天湖周边来说,是民国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比如苏州,无锡等地,粮食产量虽然巨大,但消耗也是惊人。苏北的粮食对于控制上海粮价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荣家不会允许将手中最大的底牌让给外人分润,所以……虞洽卿除了要和荣家比财力之外,别无他法。

    “怎么了?虞会长,不舒服!”

    “不是,虞某突然想到……哎,恐怕虞某竞争不下去了。要不然价格太高,非两败俱伤不可。”虞洽卿说的是商业上的事,他估算错了荣家的决心。

    但杜月笙不清楚,反而一脸看戏的样子,心头好奇心泛滥道:“现在才竞价两次,160万,买下来应该不会吃亏啊!”

    “老弟,你不明白,现在160万,不是为兄不去竞争了。如果要是竞争的话,价格会一路往上走,甚至会涨到竞拍价的两倍底价达到300万,到时候虞某得罪人不说,就是和荣家两败俱伤的局面也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虞洽卿苦恼道。

    “什么?”杜月笙手里拿着拍卖的牌子一边把玩,一边听着虞洽卿的解释,听到300万巨款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惊叫道:“300万!”

    好死不死地,他还一伸手,举起了手中的牌子。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可拍卖现场所有人都会好奇,那个傻缺,一下子将价格太高了140万,这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可站在台上的拍卖师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大喊道:“37号竞价300万!”

    杜月笙也纳闷,37号是谁?

    正眨巴眼睛好奇的观望着,虞洽卿捂着脸,心说:“这傻孩子,真不该来!”(未完待续。)

第1227章 【一朝成名天下知】

    杜月笙恨不得用力抽自己两下,好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下。

    更想剁掉自己的手……

    心头只有滴血和悔恨,他竟然第一次出现在高端的场面,就闹出天大的笑话。想到第二天上海滩的报纸上,像是傻子一样的评论自己,他连死的心都快有了。以后,上海滩杜月笙的名头还好用不?跟着自己混的兄弟们还能信服他这个大哥吗?

    虞洽卿倒是好心,宽慰道:“杜老弟,切莫担心……”他本来是想要告诉杜月笙,拍卖会在开始之前会收取一定的保证金,但这笔钱对于标的物来说并不多,两三万。如果是一块十万块的工业用地,最后买家不买了,没收了保证金,似乎有点吃亏。

    可要是一百多万,乃至三百万的标的物,就算是损失几万块钱,还是可以接受的:“……这个标的物就算是被你拍到,最后可以选着不付款,只是这样一来你参加拍卖会的保证金就要被没收了……”

    对于主办方来说,虞洽卿这种做法绝对是不厚道。

    可是对于杜月笙来说,或许能够挽救他刚才的失误而造成的巨大损失。大达轮船公司说什么也不会价值300万。这家轮船公司的价值并不在固定资产上,船都是用了四五年的旧船,码头也不是大型的海港码头,不值多少钱。就连起拍价的150万,也是因为竞拍者看出大达轮船公司的价值在于渠道,是遍布整个苏北和巢湖地区的粮食收购的转运站,而并非其摆在明面上的资产。

    当然,杜月笙如果推出了竞争的话,虞洽卿将再有机会参加大达轮船公司的竞拍。

    拍卖会现场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主办方担心杜月笙是跳出来搅局。于是拍卖师,还有主办方的人员,承办方,都聚在一起研究了起来,最后发现一个奇葩的状况……

    小杜,绝对是一个奇人啊!

    杜月笙听到虞洽卿的解释,心头一松,欣喜道:“虞会长,您是说如果我不要这家轮船公司,就会收掉保证金,那个保证金是什么?”

    “就是在核定你竞拍身份的时候,对方要求你支付的保证金。”虞洽卿理所当然道,这中间不会出现任何疑问。

    杜月笙愕然:“全部都没收?”

    “对啊!也没有多少钱。”虞洽卿狐疑的对视了一眼杜月笙,怎么看都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会魂不守舍的样子。几万块都损失不了?就想他刚才听杜月笙说拿出300万参加拍卖会一样,很快就认定了杜月笙是开嘴炮,胡说八道。

    街面上的人,都喜欢说些没影子的事,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增加被人重视的筹码,他也将杜月笙归类到了这群人中间而已。但是怎么说也是黄公馆走出来的大混混,不至于连几万块都舍不得吧?

    打水漂的干活,别说杜月笙了,就算是王学谦也不见得舍得。

    不过杜月笙纠结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他似乎在一开始就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那个……那个……我不知道要缴多少保证金,反正想着爷们是来买东西的,就把钱全部存在柜上了。”

    虞洽卿傻眼了,这算是什么套路,听着像是赌场的做派啊!

    什么叫把钱全部存在柜上,拍卖会,你丫当成存银行了?有这么不懂事的吗?

    但他还是有点好奇,偷偷问:“你存了多少钱?”

    “300万,能动用的钱,基本上都动用了。”杜月笙两手一摊,感觉人生有点灰暗。

    虞洽卿啧啧地吸了两口冷气,就觉着牙花子一阵的酸疼,在上海滩关注青帮的社会名流不多。因为相比高高在上的他们来说,青帮不过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很不符合他们的身份。不过虞洽卿却不以为意,比起出身,他也不是富家子,书香门第更无从说起,上海滩学徒出身,比别人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自然不会嫌弃青帮的人,加上对杜月笙有种好奇心存在,让他才愿意和青帮内的年轻人说了这么多话。

    而这功夫,主办方也查到了杜月笙的资料,尤其是看到对方将一笔300万的银行存单当成保证金放在拍卖公司的账上,顿时有种莫名的感动,杜月笙无疑是拍卖公司最优质的客户,最尊贵的客人。

    拍卖师激昂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37号杜先生出价300万,有没有出价的,有没有出价的?300万一次,300万两次,300万三次,恭喜杜先生。”

    这几句的语速像是机关枪似的,连停顿都没有,众人连反应的空间都不给,就直接将标的物送到了杜月笙的手中。

    或许别的富豪会担心一下,自己一下子甩出300万,要是在街头被宣扬出来,闹的沸沸扬扬地轰动整个上海滩,会不会引起社会上的亡命之徒的窥视。

    可杜月笙不怕,他就是亡命之徒的头领,上海滩的恶棍加起来恐怕也没有青帮的多。

    拍卖公司的做法自然有不地道的意思在里面,反正标的物给了杜月笙。要是杜月笙反悔……老板昧下这笔钱之后,肯定要跑路。至于东方投资银行?恐怕青帮还不敢给王学谦上眼药。可如果杜月笙认下了这笔买卖,那么对于拍卖公司来说,拍卖的手续费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总之,站在拍卖公司的立场,杜月笙就是不想买,也要买。

    坐在前三排的几位上海滩最大的大佬迟疑了一会儿,荣老板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他不同于其他人,有些人一出面就知道是托,比如说花旗银行的劳伦斯,花旗银行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粮食生意呢?

    虽然在上海把持粮食生意,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一年挣几百万,也不是奢望。可问题是,花旗银行怎么会去做下乡收粮食,还是去巢湖,苏北收粮食?

    这种资源只有控制在当地豪强的手中,只能是民国的实业派去做,而且还要小心应付。毕竟这些生意需要看帮派的脸色行事。现场唯独不怕帮派的估计也就只有荣老板了。

    有人发愣,就有人幸灾乐祸。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托,劳伦斯经理表现出一个美国上流社会的风度,虽然心里极度鄙视杜月笙这种土鳖似的行为,但还是站起来,脸上带着虚假的,却给人一种真诚幻觉的笑容,鼓起掌来。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给杜月笙鼓掌……

    原本还在患得患失的杜月笙一下子活过来了,不大的眼睛里泛着异样的光芒。这不是在共舞台,打赏了台上的‘名角’,获得戏园子里一通的叫好声。

    参加这次拍卖会的人,不管是来看热闹的,还是真心想要看重这些生意的人,都是上海滩响当当的大人物。就拿杜月笙来说,他的影响力在法租界也不过是一部分,还是在赌场和码头上的影响力。

    进入上流社会,当一个名流?

    杜月笙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可这300万一扔下去,他顿时挤进了上海滩名流行列,就算是对方现在看不起他的行当,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圈子,杜月笙进去了。

    这时候的杜月笙,就像是在青帮大会上,被选上了堂主一样,信心满满,却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双手抱拳,中气十足:“承认,承让了!”

    但是他的跟班高鑫宝不太满意,周围人看杜月笙的眼神,不少人是带着戏谑的样子,要是在街头上,他早就大耳刮子甩上去了。

    虞洽卿遇到杜月笙这个愣头青,也是认命了。似乎是为了和准备从良的杜月笙搞好关系,为刚刚获得了一场胜利的杜月笙出谋划策道:“杜老弟,恭喜,恭喜!”

    “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不要笑话我就已经很好了。”坐下来,等待拍卖会继续的杜月笙一阵苦笑,自己的底子是什么样的,他能不一清二楚?

    虞洽卿笑道:“老弟不要妄自菲薄。上海滩租界内两百万人,都需要外来的粮食,而你控制着苏北和巢湖的水运,就足够在上海滩的粮食生意上分一杯羹。这笔投入两三年内就能收回来。”

    两三年?收回来,300万?

    杜月笙吃惊地看着虞洽卿,感觉就像是听天书一样,都知道上海滩做大生意的来钱快,没想到开不起眼的粮店的生意也如此火爆。可总觉得这里面缺点什么,没错,是过程。只掌握了粮食的采购渠道,恐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运作这对于杜月笙的来说都是缺乏的。他这个人有一点好处,就是遇到不懂的事,从来不会担心面子上的得失:“虞会长,还请教我,杜感激不尽。”

    “说来也简单,苏北的粮食价格一直维持在一石大米5块至于6块之间,巢湖的粮价更加低一些,要是碰到灾荒年月就不说了,正常的年份都是这个价。而在上海大米的销售价格长期稳定在11块左右。这其中就是一倍的利润,而每年上海的粮食生意至少会在4000万左右,上海的粮食主要从苏北,太湖的湖州、嘉兴等地,还有松江、嘉定本来就是产量区,而最大的外来粮食地区是苏北和巢湖,杜老弟拿下大达轮船公司,就等于控制了这条命脉。青帮虽说没有粮店,但街上的粮食店谁不敢给青帮面子。还有面粉厂,杜老弟复兴面粉厂是苏北首屈一指的大工厂,你应该也拿下来,这会给你的生意添羽加翼。”

    “等到杜老弟的粮食生意能够控制上海滩粮食供应的两成以上,那么到时候别说棉粮交易所有你杜老弟的股份,就算是外国总领事都不会轻易得罪你。因为一旦市面上的粮食储备不足,租界就不再是人间天堂,而是人间地狱。”

    “有这么大的好处?”杜月笙不是没有考虑过如何崛起,增加自己的社会地位。有时候做梦的时候也会做到英美的总领事将他当座上宾,不过这不过是梦境而已,当不得真的东西。

    可他却发现,一次莫名其妙的失误,却造就了他成为上海滩名流的希望。

    奸商虞洽卿还一个劲的蛊惑道:“到时候,杜老弟就算是想要让上海滩的粮食涨价,每石米涨价1块钱,一年就是几百万的进账……”

    杜月笙骨子里还是有点英雄情结的,并不认同虞洽卿的教唆,反而一脸正色道:“人人都要吃饭,穷人也要吃饭,如果涨价了穷人吃不起饭怎么办?虞会长切莫如此说,这种事杜某人做不来,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虞洽卿愕然,心说:就你这小混蛋做的事,哪一件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缺德事?这时候装好人,貌似老夫就成了天底下一等一的恶人?

    不准备搭茬的虞洽卿最后还是耐不住杜月笙的磨叽,告诉他,关键是人才,有了管理整个航运公司的人才,生意自然水到渠成。

    不出意外的是,杜月笙成为了这次拍卖会上最大的赢家,用300万买下了大达轮船公司,惊骇住了上海滩的头面人物,随后又用50万买下复兴面粉厂。

    买下复兴面粉厂的价格,是拍卖底价。

    不是没有人想这家苏北最为重要的面粉厂,而是因为杜月笙不管不顾的二愣子作法,吓住了所有人。刚才拍卖公司商量的环节他们都打听到了,杜月笙竟然将300万直接拍在拍卖公司的账上,这是啥行为?是不死不休的拼刺刀行为,是不要命,是耍无赖啊!

    好吧,正常人都明智的选择不和杜月笙一般见识,只有荣老板,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

    轮船公司要是没有面粉厂的配合,什么也不是,苏北和巢湖的物产哪里比得上粮食数量巨大?

    他是为了维持自己在上海滩粮食大王的地位,并未棉粮交易所控制足够多的利益,才参加了拍卖会,没想到的是遇到一个搅局者。让他失去了垄断上海粮食供应的局面,如何换一个对手,荣老板有太多的商业手段去对付。

    可是遇到青帮……他也无可奈何。

    对上羽翼未丰的杜月笙,他自然不怕,可是对上青帮呢?

    狮子再强大,对付成千上万的苍蝇,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不得不说,杜月笙成名了,在上海滩一下子成名了。他原本不过是在青帮内有些名气,但放在上海滩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当他一下子甩出几百万的巨款的那一刻,让他一下子挤进了上海滩商界传奇的行列。在他之前,是宁波商人黄楚九,不过和‘医药大王’、‘娱乐大王’相比,杜月笙要走的路还很长。(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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