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 【残酷的现实】
“你的谋士恐怕是民国最为苦恼的一群人!”
陈炯明两次担任广东督军,虽说时间都不长,但总结失败经验的时间足够,也足够有那份政治智慧。要不是先天的政治缺陷,让他不得不在‘国党’的羽翼之下施展政治抱负,或许运气好的话,能够自成一派。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如果陈炯明圆滑一点,性格中多一点妥协,然后懂得让‘国党’内部的高层利益均沾,他很可能会在孙大先生过世之后,取而代之。
毕竟,老蒋现在啥也不是,如果没有广州兵变,甚至还不被孙大先生入眼,继续在‘国党’充当酱油党的角色。人生最大的目标不是继承孙大先生的政治资本,成就一番大事业。而是偷偷摸摸的经营他的小圈子,期待有朝一日发达,能当个司令什么的,手下不指望雄兵十万,有个万把人就够得瑟了。然后多捞点实惠的,他有一个老娘,两个儿子,还有三个老婆要养活,生活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可惜,陈炯明并不是一个懂得退让的人,等到他明白的时候,隔阂已经产生。孙大先生不至于卸磨杀驴,但排挤的心思已经很重了,认定他是一个对权威可能产生威胁的势力首领。有了这份提防,他在‘国党’的地位只能是江河日下,更不要提什么成为政治接班人了。
但他的眼光不会因为失败而退步,反而教训让他的眼光更加的犀利和精准。
他看出了王学谦身边的问题,这个问题表面上看似乎毫无提醒的必要,可实际上,已经成了浙江的政坛的隐患之一。
王学谦说什么都是对的,超前的眼光,结合实际的务实,拥有庞大的资金支持,在民国独树一帜的政府调控布局,政府倡导投入……这些都是让民国官员们耳目一新。却能够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结果就是浙江的发展将是井喷式的发展,每一步的步子都很大,却走的异常的稳。
军事。经济两步走,在经济保证的前提下,军事就成了浙江稳定的最大的依仗。
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是无懈可击的固若金汤。
可恰恰浙江的弱点是王学谦本人,他善于放权。也善于看人,这一点就不用赘述。他在政治经济上的眼光,无人能及,就算是马寅初,哈佛的经济学博士,多牛掰的人啊!
可面对王学谦,也心里发虚。
以至于一开始老马还觉得自己能够做好一个智囊的角色,可实际情况是,成了一个资料分析员,这种落差。绝对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年轻学者能够忍受的。满腔的抱负,一肚子的才学,竟然没有发挥的空间,这种憋屈,让马寅初也只能放弃上海优越的环境,去了燕京当大学教授。
纵观王学谦身边的人,执行者倒是很多,但智囊却一个都没有,本来应该是有的,但都地差不多了:“你是说他们的压力很大。”
“是不是压力很大我不知道。但我只清楚,如果一个谋士在谋主身边一点建设性的建议都无法提出,却拥有该规格的供养,难免会自我怀疑。聪明人沮丧的原因更是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他们认定自己的才华无法施展,多半会选择离开。”
说到这些,陈炯明的眉宇之间露出淡淡的哀怨,王学谦肯定不缺智囊,只是没有让这些人发挥出才干来。当然。这种发挥也是有限度的,也非常考量掌舵人的能力。
好的建议,自然能够事半功倍。但如果是不切实际的呢?
孙大先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身边的智囊都是文人,而且非常排斥军人。这就造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很多建议如空中楼阁一般,毫无根基。说出来的话,徒遭人笑话。
在一次次的失败之中,这些人也看出了自己的短板,于是别而不谈治国,只去扯那些没影子的事,做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被道德绑架的民国政要们,每一个都气的恨不得当面掐死他。可实际上,在这种宣传口径之下,‘国党’获得了年轻人的认可。
这很重要,也是‘国党’最大的财富。
而陈炯明却是另外一个局面,他手下的人,带兵打仗的不缺,就缺那种有文化,有眼界的,最好是有游学过美帝英帝的人才。他最想听的就是西方列强成长的故事,可惜没人说给他听。就算是‘国党’内部,这样的人才也很缺少,几乎是掰开手指头就能数的清的。
宋子文算一个。
孔祥熙也算一个。
温应星被当做‘多余’的人才,送人了。
……
数来数去就这么几个人,而在孙大先生身边的就只有宋子文。可宋子文在广州一出现,就入了陈炯明的法眼。可惜,对方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拉拢的。财政上绝对是一把好手,加上货币制度推行,政府银行建立,构架一个完整的财政体系就在一两年的时间内。
可惜了……
先比孙大先生,王学谦身边的留美生更是多到让人发指的地步,教育界的、经济学界的、工业技术方面、理学……等等,他要是想要招揽,百八十个是有点难,可在这个数上砍一半,是有希望的。
陈炯明对此是望眼欲穿的眼神,就像是刘备盼着诸葛亮似的,天天等着有人才被发现,可是毛也没用。
除了留学日本,民国留学其他国家的学生都傲气的让大帅也很无奈。因为这帮人很高端,同时也一个个都是偏执狂。没有几个甘心被降服的,搞文化运动的乐此不疲;也有投身教育事业的;在政府部门的,也是清水衙门。
不是不想重用这些人,就说茅以升等人,康奈尔博士,够牛叉了吧?
可他们这批人学的是大型工程的设计和建造,民国酝酿武汉长江大桥已经快十年了,可一千万的造价,吓傻了袁世凯之后的每一个执政者。
还有巴玉藻,他在英国学习的是造舰工程,在列强帝国之中也是顶尖的人才。可最后还是去美国学了飞机。为什么?
飞机比战舰便宜的多了,就是这么个道理。
民国建造不起大型的水面舰艇,反到是造价一两万的飞机没有太大的压力。
陈炯明说完之后,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王学谦的眼神不对劲,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种热切的过头。有种不好的预感从脑袋里冒出来,陈炯明连连摆手道:“子高,你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不缺我一个。”
“这次广东的执政,我是不想成为阶下囚,只能先一步离开。可是我想去美国,欧洲看看,看看这个世界,民国到底差在哪儿?”
“没问题,这不难解决。”
“可是,你让我做谋士不是让我架在火上烤吗?再说,我的名声也不好。‘国党’的人要是能动手,一个个都想要掐死我……”
“不招人嫉是庸才。”
“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呢?一点用处都没有!”说到这里,陈炯明连自己都觉得牙瘆得慌,这不是抽自己的脸面吗?可王学谦的这份邀请,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还没有开始,他就退缩了。已经不能算是底气不足了,而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压根就没有成为智囊的脑子:“人贵而有自知之明,在下浅薄的很。做一个武夫都做不好,何况是谋士?”
“我不是让你做谋士,而是成立一个机构,你做负责人。然后网罗人才。提出建设性的建议和方案,制订中长期目标,然后定期给我。”见陈炯明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王学谦也知道对方是无路可走了。如果他拉拢陈炯明,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粤军统帅,将在香港清贫而终。但陈炯明并不是毫无用处。反而这个人有着很多这个时代高官没有的远见。
比如说,他曾经倡导,并在非常困难的时候,提出了建设大学的设想。从军费里抽出部分资金,创办大学。
注重军事院校的建设,粤军第一师可不是生来就是精兵强将的。
注重商业贸易,认可商人的社会地位。
对于政治固执,同时也是对于自己的严格。
……
这样一分析,陈炯明这个人就很出彩,是浙江需要的人才。陈布雷的作用是秘书处,他能够当好一个大管家的身份。但因为局限,他不善于处理政务,也没有独当一面的果断。
可陈炯明不一样,他的成就是在不可能的基础上建立的。被王学谦看重的并非陈炯明的军事才能,而是这个人几乎是完人。不贪财,不好色,甚至不恋权,唯一的理想就是政治信仰。当信仰冲突之后,才是他绝望的时候。这也是孙大先生和陈炯明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清高,他看不起孙大先生身边的人,那些只会献媚的官员政客,一个个背地里男盗女娼。这对有政治洁癖的陈炯明很难接受。
从性格上来说,陈炯明是一个不管不顾的理想主义者,而且他的理想是富国强军。虽然在政治主张上可能会有冲突,但在现阶段,他和王学谦的政治主张是绝对没有冲突的,以为浙江,加上福建,从现阶段的现象看,就是‘联省自治’的模范。
可这样人,却对王学谦来说,是一个不可错过的人才。他需要一个和他唱反调的人,敢于直言的人,给人做一个表率。
他不相信‘智囊’的作用,但相信群策群力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王学谦问:“陈兄,你当初为什么要从军呢?我可记得报纸上说你当年是秀才,不善于武事。”
“从军?”
这是很久以前的想法了,这是一个美丽的时代,热血中充满理想的真实。陈炯明回味美味一样的道:“那时候清廷还在,我们这些革命党人,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想要去做好推翻朝廷的事,势必在一开始会很难。”
眼神沉寂了一些,陈炯明接着说:“后来黄花岗起义,让我明白,革命党人如果没有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就绝对没有可能推翻清廷。可当时的情况还是不允许建立军队,后者收编军队。刺杀就成了革命的主要手段……”
“直到辛亥革命前夕,才有了这样的机会。当时顺利拿下惠州之后,才有了一支真正的军队。可惜,当时我们的军队大部分士兵都没有武器。只能拿着五花八门的冷兵器,却成功的逼迫惠州的清兵打开了城门……这么多年了,很多人都变了。”
“别人变了,你没变,才觉得痛苦?”王学谦的心理学绝对是个二把刀。但是揭起伤疤来那个利索,在陈炯明毫无反应的时候,就直入主题。
陈炯明有些慌乱的眼神躲闪,他在进入王公馆之后,第一次意识到,王学谦竟然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委以重任?
还是别有目的?
这是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同志之间格格不入的时候,他也慌乱了。内心仿佛像是被窥探了一样,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衣不蔽体。
陈炯明逃了。用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说辞,访友。
被说在上海,就是在民国,他有朋友?
曾经的朋友都在兵变之后反目成仇了好不好,虽不至于人人喊打,但早就不受待见。
王学谦给了他一个‘虚职’,不知道是否让陈炯明死去的政治心脏再次跳动起来。看着陈炯明的离开,王学谦认为有必要多了解一下这位传奇督军。
于是陈布雷收罗了一些陈炯明的资料,看后,连他都觉得陈炯明这个人厉害。
厉害到什么程度?
陈炯明是一个秀才不错。黄花岗起义一百来号人去冲击总督府,结果可想而知。能赢才怪了,输的一败涂地。但活下来的陈炯明才认识到了军队的重要性。
王学谦有一点说错了,他以为陈炯明再不济也是去日本学过现代军事的人才。没想到。陈炯明绝对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典范,拿着一本《孙子兵法》让他纠集上万人,真正的士兵只有数百人,差不多就一个标的人马。却浩浩荡荡的成了上万人攻城。
然后用游说等计策,不战屈人之兵,顺利的拿下了惠州城。打开了通向广州的大门。
这有多难,王学谦想想都头痛。接下来,更是奇迹迭出,击溃李厚基的部队,占领闽南。再次攻下广州城,成就了一名战将的风采。而他是一天军校都没有上过的牛人。
然后准备用道听途说的美国政治制度,改造广东的政坛。要是他头上没有孙大先生,只要给他五年,说不准……
总结下来,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妖孽。
看到这份情报,王学谦心动了。这样的人才埋没,绝对是自己眼瞎。其实,王学谦想要网罗人才不难,可是很多人在不在浙江官场都一样。比如说胡适,很难相信这家伙是靠谱的政客。这段日子,他的那帮同学应该在燕京城搞演出,经典剧目《娜拉》。呼唤妇女追求生活的,其实就是为了掩盖他们真实目的,恋爱自由……
胡适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朋友,但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官员。或许连胡适自己都感觉不到,他骨子里的浪漫主义思想,绝对是官场最大的毒药,甚至比理想主义更加要命。
王学谦很怀疑,如果和胡适这样的朋友一起探讨国家大事,他是否会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堕落至死。
看到了陈炯明过人的执行能力,王学谦顿时认为当初错的离谱,一个‘虚职’收罗陈炯明,绝对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这样的人要重用,要不遗余力的重用。
几天之后,陈炯明高兴的告诉王学谦,他收到了美利坚同胞的呼唤,邀请他参加集会。
“哪里?”
“三藩市(旧金山)的司徒先生亲自派人来,已经在路上了。”
陈炯明很兴奋,他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孙大先生告诉他的,美国的政治体系是‘联邦自治’。但是究竟如何,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个说依然。
有了直接去美国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放弃。
王学谦好像记忆中有点印象,司徒这个姓氏的人不多,在美国有名有姓的就更少了,加上三藩市是华人劳工的集中居住地。很快一个组织从脑子里蹦出来‘美洲洪门’。
解释洪门很简单,只要把青帮说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就不难。
上海滩的青帮已经成了无恶不作的代名词,开赌馆、妓寮、贩卖烟土、买卖人口、火拼地盘、绑架勒索、鱼肉乡里……虽说不是每个青帮子弟都这样。但社会风气败坏青帮至少要负一定的责任吧?
洪门,本质上和青帮是一样的。
在王学谦的添油加醋下,陈炯明很快发现,他将要去的那个地方是一个‘贼窝’啊!
“可是‘国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受到了洪门的关照,这是否有误会……”
“你认为孙大先生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对的吗?”
陈炯明很聪明,聪明到很快联想到,自己竟然沉浸在一个又一个谎言之中,无法自拔。
好吧,这也算是钻了牛角尖了。看着失魂落魄的陈炯明,王学谦心头不忍,但还是不得不下猛药:“陈先生,您是一个读书人,加入帮派就算不参与鸡鸣狗盗的事,难道你还能摸着良心说问心无愧?”
“不管是否无辜,最后都是帮凶,是社会败坏的蛆虫……”
陈炯明是个性格分明的人,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他连赌博都无法容忍,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底下帮派的邀请。
王学谦深沉道:“那是一个泥潭,去了,就是堕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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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8章 【督军招揽督军】
混帮派,那是二流子。读书人不干这种没脸没皮的事。
仅这个一个原因,就足够让陈炯明望而却步了。
他可是书香门第出身,少年的时候读书刻苦,中秀才之后才开始接受新思想。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帮派从事的事业有哪怕一丁点的认可。这是原则问题,无法改变。
洪门,青帮,不过叫着好听,其实就是江湖草莽,下九流居多,坑蒙拐骗样样都来。也有人说了,北方青帮的堂口里,还有袁克文呢,这位是大字辈的祖宗。
身份也是吓人,袁世凯的二儿子。可系数袁克文所作所为,还真不像是官宦人家出来的。早年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老爹袁世凯称帝,说出口,就后悔了。怕老爷子和他玩命,心里不淡定地逃到了上海,身无分文不说,还差点被袁世凯通缉。杀是不会杀的,免不了抓住了要幽禁。
没想到,袁世凯在称帝之后,敕封袁克文为二皇子。袁克文又跳起来了,叫嚷道:“爷们不需要!”
不过‘二皇子’也算是硬气,愣是在上海滩给报纸写连载小说,赚稿费,活地也颇为滋润。什么小说呢?当时上海滩有一个小说流派,鸳鸯蝴蝶派,用《红楼梦》的罐子,装了《金瓶梅》的料。一开始真心不堪入目,属于小黄文一类,可是读者喜欢看,报纸销量喜人,加上一个二皇子的称号使劲的吹嘘,袁克文就成了这个流派的开山祖师爷。
后来,文化界觉得这种小说太过低俗,不停地规范,几年之后,又有一个人冒出来,将这个流派发扬光大,这个人就是——张恨水。
可文化人也好,富家公子也罢,流落江湖。那是形势所逼,属于无奈之举,就和秦琼卖马、关二爷败走麦城一个道理,属于走背运。可江湖之中。更多的是惯偷、码头上的混混、绑票的亡命徒、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之辈、还有土匪恶霸……总之,帮派压根就不是正经人家会正眼瞧得上的。
美洲洪门成立之初的立意很好,就是帮助华人劳工获得正当的利益。
可实际上,迈出第一步就走歪了。
再高大的理想,也需要资金财力的支撑。洪门要不弄些歪的斜的,能有钱雇佣枪手,买军火,最后不得不逼的旧金山警方睁一眼闭一眼?丫以为洛杉矶警方是假的啊!加利福尼亚这片地方,自从洪门之后,东部的黑?手党就没有敢踏入一步过。这彪悍的战斗力,已经不是警察能够把持得住的了。
洪门在三藩市的地位和青帮在上海的地位差不多,可实际上,从事的行业不外乎放高利贷,开妓院。收保护费,火拼……不做这些行业,恐怕洪门在三藩市也挣扎不下去。让他们开公司?别逗了,整个洪门数万成员估计连这个想法都没有,他们最想的做的就是,把加利福尼亚的葡萄酒庄园都弄成白兰地庄园,然后贩卖去东部。在禁酒时期,这是重罪,也是利润最高的地下贸易。
洪门,说句不好听的。陈炯明去了,就算是整合成功,也只能是埋没了这么一个人才。
让王学谦上心拉拢陈炯明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面对其他人,他必须要有一个激发手下潜力的远大目标。这个目标且不说是否实际,但在当下,绝没有成功的可能。争霸中原?
别傻了,真到那一刻,一年的军费就要以亿计算。还不见得能成功。
眼下的浙江财政越来越健康,那是不假。可问题是,就算是高速发展的浙江经济,也无法支撑起争霸天下的愿望。浙江处于富足的长江中下游,这里人不愁吃,不愁穿,穷人少,识字的比例反而很高。导致民间缺乏彪悍的性格。对于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来说,这绝对是灭顶之灾。
缺乏进取心,缺乏视死如归的民风,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缺陷。如果军费无限制的增加,浙江的经济也必然崩溃,到时候可不是争霸天下了,连固守浙江这片地盘就很困难了。这些话,王学谦不能对手下说,眼下的浙江军政之中,心气高着呢?
刚刚拿下福建,似乎吞并周围的省份对于军队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另外,王学谦不同于‘国党’的孙大先生,‘国党’在二十年的斗争之中,积累失败的经验,同时广撒种子,在各地都有支持者。王学谦就不同了,他能用的招数很少,最靠谱的是老蒋的贿赂手段,还不见得能成功。因为人家根本就不认他这个人。
可陈炯明不一样,这个人能力绝对一流,只是命运不济。
尤其是在政治立场上,简直就是眼下王学谦最喜欢的一个类型,孤臣。而且就他的性格来说,这辈子没朋友的类型,很符合王学谦的需求,用着放心,只要掐掉他手中的兵权,绝对掀不起浪花来。而且,陈炯明的政治主张就是‘联省自治’,压根就没有统一民国的觉悟。当然他的这种想法也是有原因的,广东不具备统一天下的条件。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广州偏安一隅,想要突破重重困难,北上击溃北洋主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从另一面来说,陈炯明热衷的事业是发展地方,保境安民。
这和眼下的浙江和福建的发展战略是完全吻合的,这才是陈炯明在‘国党’内被所有人不理解,反对,甚至污蔑其‘杀人狂’之类的,名声在声名狼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就是因为他的性格造成的,在政治上很难获得同僚的认可,没有朋友帮衬,大老板又不喜欢,结局一定是很凄惨的结果。
可单比能力,陈炯明都是这是浙江省长张载阳和已经答应进入福建军政府的担任新省长的萨镇冰都比不上的。
能文能武,政治成熟,坚持本心。
道德君子说别人,那是骂人;可要是放在陈炯明身上,那不过是正确的评价。王学谦不知道,陈炯明后来在香港退隐的日子里那是贫困交加,生活叫一个艰难,天命之年就撒手人寰。不是穷死的。但也差不了多少,生病了,没钱看病。这位爷够任性的,在广东执掌一省的军政大权。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一点?
‘国党’那么多人,一个个把理想放在嘴边,也不是都这样过来的吗?
尤其是,在民国督军的收入就按照北洋的标准,不贪财。不敛财,一年拖拖的几万元。这笔钱,在民国至少能够生活上百年,养王八都够了,何况是个人?
只能说陈炯明在某些方面太过耿直了,谁能想到,本省的最高长官,竟然忘了给自己发工资?
后来,迎孙大先生入广州,陈炯明的部下也有很大的反对声。但他还是做了。从孙大先生入广州城的那一天,当时他们的矛盾并没有浮出水面,但孙大先生已经开始防着陈炯明了。明明是经验丰富的战将,却故意让他坐镇广州城,一点点的从陈炯明手里抠兵权。好在‘国党’委以重任的前线指挥李烈钧还算争气,没丢脸,在广西打了一个大胜仗,挽回不少声势,不然看他如何收场!
这也是一个入对了门,却站错了阵营的人才。如果他是浙江人。投在章炳麟的门下,‘国党’就绝对不可能让孙大先生成为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如果在黄兴门下,成为湖北实力派,那么他的人生将更加辉煌。可能没有孙大先生什么事了。早就功成名就,成为地方势力派,到时候是‘国党’求他,而不是他捏着鼻子将‘国党’收留到广州,最后被当成叛徒,清理出‘国党’。
浙江的吸引力惊人的。同时认清事实,不甘心流落海外当二流子的陈大帅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两天之后,陈炯明再次会面了王学谦,他就弄不懂了,原本他是准备送一支精锐的作战部队给对方的。可王学谦却丝毫不感兴趣,反而用一个让所有大帅们目瞪口呆的说辞拒绝:“浙江不需要太勇敢的士兵。”
最后,陈炯明很憋屈的发现,王学谦感兴趣的竟然是他。
督军挖督军,这算是怎么回事?
虽说,陈炯明已经认命了,可他不代表没有过挣扎,思想上的不断的质问,让他陷入了痛苦的不能自拔的死胡同里。精神也萎了,眼神也浑浊了,甚至嘴唇上张扬的胡子,也耷拉地无精打采:“我想去美国看看!”
这是用了询问的口气,也是商量的口气。
不反对,就是已经答应了招揽。唯独有可能面子上过不去,说的委婉一点。听到这句话,王学谦也是心头松了一口气。
王学谦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他也好奇,陈炯明统兵多年,按照民国的将军们的作法,他手中应该有一笔能够购买军火武器的资金,当然也会扣押部分军饷。一旦倒台,就会成为养老钱。李纯在江苏督军上暴毙,他手中的财产就有达到两千万来历不明。其实就是招兵买马的钱,还有部分的军饷。
齐燮元清点李纯家产的时候,也是颇为头痛。
这在民国地方大员,尤其是一方军队的统帅中是不言而喻的规则。大家都这么玩,可齐燮元当时的情况非常特殊,他是二把手,而一把手在位上突然暴毙,那么于情于理,他就要担任治丧委员会的重任。不单单要将葬礼的事做好,还要清点李纯的家产,还给李家。
当时的报纸新闻对李纯的死也非常关注,家产其实也是一部分,一旦报导出去,齐燮元自然要面临更大的冲击。
督军们怎么玩是一回事,可你小子把大家的里子面子都兜了出来,就是不懂事,是拆台,给大伙上眼药。最后无奈,齐燮元只能将李纯的财产隐秘了九成,报出200万的财产,但就算如此,也在上海滩引起了轰然大波,当督军太挣钱了。
王学谦觉得陈炯明手中可能也有一笔钱,应该可以满足他游历世界的愿望:“当然,只要你想去哪儿,自然可以去。到任的事可以缓一缓。”
“去不了?”
“时间上不着急,对了……”王学谦想起来,欧洲有几个国家开始使用护照,不能像在一战之前,想去哪个国家买上船票就能走:“护照一两天就能办好。”
好歹也做过几天的外交次长。王学谦这点情面还是有的。再说了,不是他吐槽,民国的护照质量绝对是考验造假行业的行业标准下线,仿造实在简单。只要有领事馆的盖章。就是真的。
其实,自从法国弄出了一个护照,各国纷纷效仿,可实际上法国人也不拿这玩意当事,随便的很。
只不过。万一被询问了,有一个官方的证件能够省去很多麻烦。
“不是护照的事。”陈炯明语气有点冲,似乎是和自己较劲似的。
“那么是人?翻译,对了,去欧洲美国,语言不通翻译少不了。”王学谦恍然大悟。
陈炯明有点赫然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学谦道:“没钱。”
“钱的事好说……哎等等,你说没钱?”王学谦瞪眼问道,感觉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陈炯明当的这个督军难不成是假的?连去美国的钱都没有?
“美国虽发达,其实消费和上海差不多。”王学谦补充道。
陈炯明这辈子都觉得没有如此难堪的场面。可问题是,他不得不说出自己身上最尴尬的事:“买不起船票和路费!”
要是眼珠子在惊吓过度之后,会掉地上。王学谦有足够的理由让这一特殊技能出现在他的技能栏里面,心说:你可是广东督军,堂堂的陈大帅,乘坐军舰来的上海,牛叉的不得了,你丫会连一张去美国的船票都买不起?
从上海去旧金山的船票,也就一百美元左右。
这船票一点都不贵,慢船的话。在海上就要飘一个月,等于是包吃包住,外带旅行一体,这个价真不能算是贵的离谱。反倒是从加利福尼亚乘坐火车去纽约很贵。和船票差不多。
从上海抵达纽约,路费和餐费,至少要六百大洋以上。
“你当督军没拿薪水吗?”王学谦吃惊之余,反问。
“这个……当时住在将军府,吃饭和住宿都不要钱,忘记了……再说。广州的财政也不富裕。”陈炯明有点尴尬。
王学谦心说:广州财政再不富裕,也足够你挥霍的。民国的官员哪里会有像陈炯明这样的,光知道埋头傻干,连薪水都不要的,这哪里是当官啊!简直就要争劳模啊!
让手下跟着他混的人怎么办?他们也要吃饭养家的啊!
可细细一想,不对劲,陈炯明住在环球饭店。虽说最好的房间都是长期被预定了出去,可饭店的房间价格在上海滩是最贵的,好一点的房间,一晚上的住宿就要五十块大洋,跟着陈炯明上岸的至少六七个人,就按照三个房间来算,一天的花费也要一百五十元,加上陈炯明出行用的饭店的派车……每天的开销就不会低于两百元。
“你不是住在环球饭店吗?”
“嗯,他们没向我要钱。”陈炯明说的很溜,觉得这是一个空子,可以钻一下:“本来打算将粤军第一师的一个旅送给你,多少会给一点遣散费,有钱就不担心饭店的费用了。”
好奇心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王学谦很好奇,陈炯明这么豁达,豁达到不知道钱的作用,他知道每天要糟蹋200大洋之后的表情会是怎么样?“你知道一晚上你们几个人要花掉多少钱?”
“二十块总是要的……”陈炯明表示他知道行情。
连陈布雷都看不下去了,这位爷太任性,完全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炯明不傻,看出了其中的门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至少两百,还是你们晚餐点的不算太过分的话。”王学谦叹口气道。
“这不是坑人吗?”
陈炯明气的自瞪眼,感觉就像是住进了黑店一样。他怎么也想不到在环球饭店一天的花费,差不多要花掉一张去美国的船票?
可问题是,环球饭店是王学谦的产业啊!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王学谦张了张嘴,放弃了继续和陈炯明掰扯,好不容易调节心情,平心静气道:“去美国不难,下个月浙江就有去美国采购机器,签订《粮棉购买协议》,你可以作为代表团成员一起去。”
“另外,你的职务是闽浙巡阅专员,主要的工作在福建,包括兴办学校,吸引南洋资金兴办工厂等等,行使省长助理的职权。福建省长人选是萨镇冰……”这是妥协的产物,当然萨镇冰是福建的本地势力,加上马尾要复工,他不会太过关注政府部门:“他是省长,但不会管理政府部门,主要在马尾。你的薪水倒时候按照萨镇冰薪水来,每个月1200元。”
“萨镇冰?”
陈炯明很快就想到了是前北洋海军总长,不过他很不舒服的是,这个人不干活就难工资,说不过去,另外工资太高了,这很不好:“萨镇冰是被罢免的,他的工作在船务局的话,应该按照船务局的薪水给。另外我以为,一百元一个月已经能过的很好了,没必要给那么多。”
王学谦忽然间有点头痛,陈炯明这人虽然很完美,品性上几乎没有缺陷,但正因为太完美了,在民国这个大环境内,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周身都长满了毒刺一样,让人无从下手。
下午,陈炯明也离开有段时间了,陈布雷匆匆的赶来:“先生,陈炯明从环球饭店退房了,房租让秘书处去结算了。他搬到了五马路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向我借了一笔钱,遣散了保镖和卫兵,另外他将命令军舰去了马尾,您看?”
陈炯明效率惊人,仅仅一个下午就做了这么多的事。可他难道不知道六马路那边都是花边记者聚集区吗?俗称‘民国狗仔’。
“给他多派几个保镖吧?不要让他知道,唉……”王学谦叹气道:“这是一个注定和同僚之间很难处好关系的人,如果他是我同僚的话,恐怕好我也会忍不住派人做掉他,太招人恨了。”
讲原则的陈炯明终于找到了下家,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在上海的‘国党’成员来说,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陈炯明攀附王学谦,会不会将广东送给王学谦?
新桂系的李宗仁白崇禧实力不强,还只是在广西拥有一片不大的地盘。老桂系的势力对广东的控制一点也没有放松。如果是‘国党’,因为兵力不足,军队战斗力不强,恐怕在短时期内很难驱逐老桂系的势力。
但如果王学谦介入广东事物,不管是财力,还是军力,都不是问题。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广东的地方势力是非常排外的,而‘国党’在广东经营多年,恐怕王学谦就是想要入驻广东,也不太容易。
可消息传来,‘国党’内部还是炸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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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9章 【君辱臣死】
“廖兄!”
“汪兄!”
“情况如何?”
“糟糕至极,没想到‘竞存’(陈炯明的字)竟会放弃革命理想,投靠了王子高!”
汪兆铭不悦的挑了挑眉,感觉对面站着的廖夷白说话的语气有点向着陈炯明,什么‘竞存’,那是乱臣贼子好不好?阶级立场都哪儿去了?事实上,对陈炯明的反感,在‘国党’内部并不强烈,因为谁都无法去在内心深处仇恨一个道德比他们更加无缺的人。
就算这个人已经成了敌人,无可救药的投靠了可能会成为‘国党’敌对势力的闽浙势力王学谦。
对待陈炯明的事情上,‘国党’内部的统一意见就是,不接纳这个人再次进入‘国党’。基于这个共识,才有了对陈炯明的口伐笔诛,事情过后,大家都会选择遗忘,而不是将仇恨放在心底。
汪兆铭属于和别人不太一样,这家伙前半生文天祥附体,做的事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刺杀摄政王载沣不成被捕之后,监狱提诗,到达人生道德的最高点。之后的几年里,他的道德底线一直在后退,只是周围的人很难发现这种缓慢的,不着痕迹的退步。大家还以为,汪兆铭就是那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革命家。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在今后二十年里,他的道德底线将从退步,最后变成毫无底线。成为近代家喻户晓的人物,他很奇葩的人生历程告诉人们,人生可以从高点走向低估,当然就可能从文天祥变成秦桧。
“汪兄,这次孙先生召集大家,是否有其他的深意?”
“还不得而知,不过连在养病的谭延闿都来了,事情确实棘手,解决的方案迟迟没有实施,一拖再拖。上海这里可以拖,但广州那边拖延就会留下麻烦。”
“但愿今天能有一个结果。”廖夷白叹了一口气,他其实想要和孙先生提个醒,如果直接和王学谦接触。似乎事情并不会这样麻烦。可是张静江在杭州闹兵变,虽然最后惨白收场,却给双方以前的合作埋下了一个不安定的种子。
陈炯明投靠之后,这个种子一下子发芽生根,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国党’上下一下子对王学谦的立场开始怀疑起来。
而这种怀疑,却将‘国党’高层都困在了上海。
南下迟迟没有结果,而广州那边的情况又不太稳定,迟则生变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就算陈炯明对广东的局势失望透顶,不准备再次进入广东主政,可旧桂系也对富饶的广东虎视眈眈,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可能会便宜了别人。
廖夷白是孙大先生身边的实干派,太过务实的性格,让他时常忙碌在琐事之中。地位要比汪兆铭等人差一些。主要是他性格中缺乏张扬的个性,不喜欢出风头。
而孙大先生久经失败,蹉跎到了花甲年纪,难免耳根子会软一些。身边夸夸其谈之辈越来越多。这次廖夷白能参加商讨南下的事宜,也是孙先生难得想到他在上海办事,在此关键时刻,‘国党’也只能用群策群力来商讨南下的方案,算是集思广益吧。
汪兆铭一如既往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针对陈炯明的叛变发表了一个不算简短的控告,毛用没有。只能让大家的心情更加的不耐烦,孙先生少有的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起来,这些年他看中的继承人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失望。眉头紧蹙道:“临时召集大家,是有一个事要和大家一起商讨。竞存和王子高交往过密,难免有些不好的传言。外面不好的传言越来越多,可这时候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要寻找解决的办法。广州那边的情况不算稳定,许崇智虽然先期已经南下坐镇指挥,但他在军队中的威望不够。是否能压得住各方的压力,都很难说,能否坚持多久,这一点我的心里也没底!”
汪兆铭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是有的,他能够感觉到孙大先生对他刚才的发言的不耐烦。
如果有再一次机会的话,他还是要说。没有别的原因,这是性格使然。反正他要是不说:心里憋得慌,不痛快。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王学谦竟然以巡阅使的身份,招揽了广东的督军陈炯明。这个结果,让很多民国的军政大员们都有种猝不及防的突然。不仅是‘国党’,连北洋的曹锟都被惊的傻愣傻愣的。曹锟在某个清晨醒来,迷迷瞪瞪的还没有睡醒,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嘴巴张的老大,露出一嘴的黑牙,感觉南方人真会玩。
而北洋的另外一位大佬吴佩孚却认为,王学谦这个聪明人做了一件傻事。
将原本南方合作联合的局面,会在这次事件之后,开始破裂,直系南下统一民国的机会来了。不过前提是先要把张作霖这老小子给揍趴下。
在官场之中,官员的任命并没有太过的苛刻条件,贪财,贪权,就算是当将军的贪生怕死也不是太大的罪过。大家都差不多,反正穷光蛋的时候理想是活下去的勇气,有权有势之后,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财富权势。
但有一种官员,是被打上烙印了的,不敢那种势力都会避而远之。
那就是——有前科的官员。
而兵变,无疑是最大的前科。作为犯上作乱最激烈的一种举动,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曾经发动过兵变的人,是可以信任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就是说的这一类人。
比如:冯玉祥。这位当年在湖南前线发动兵变,通电停止南北交战,让原本很有机会南北统一的契机一下子丢掉了,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段祺瑞失去了一统民国的机会。
冯玉祥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执政能力薄弱一点,但相比段芝贵等人还算是比较好的。可是就因为他有‘前科’,就很难在北洋系统内获得高层的认可,当然冯玉祥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他的人生格言就是:信用就是个屁,不实在。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曹锟将冯玉祥安排去了关中,这家伙在燕京的时候和王怀庆眉来眼去的。王怀庆又和徐世昌暗中勾搭,反正冯玉祥这家伙的人品确实值得怀疑。要明白,他还拿过曹锟一大笔钱的贿赂,被赶出燕京的冯玉祥还去曹锟哪里敲了一笔军饷。如果有可能的话。曹锟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让冯玉祥进京,这家伙就是一个祸害。
有前科的冯玉祥,人品底下,自暴自弃。
谁也吃不准,陈炯明是否也会走上这一条路。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陈炯明的人品肯定要比冯玉祥坚挺。后者被收买的价格直线下跌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而陈炯明,并不是能够用贿赂收买过来的人,这就是最大的差别,也是所有人吃惊的所在。
“眼下的状况是,陈炯明很可能和王学谦达成一致,但先生的意见是陈炯明不会同意王学谦的浙军进入广东。唯一的分歧就是,浙军的海军在获得补充之后,对南下永丰舰南下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事实上,如果乘坐英国定期客轮抵达香港。然后搭乘舢板去广州……”
“这一个建议已经被否决了,不安全。”‘国党’在广州就把英国人往死里得罪,一旦孙先生上了英国人的船,说不定在厦门停靠之后,直接送去了英国巡捕房的牢房里,窝窝头吃到死。
说话的谭延闿在‘国党’之内属于少有的实权派,不过贵公子出身的谭大少似乎对美食的关注度更重于政治。至少在他被赶下湖南督军之后就是如此。
“谭兄,伯父当年主政地方,威高权重,是否能够联系一些人从中说和?”汪兆铭不甘心。
谭延闿直言:“都是多少年的事。民国政坛风云变幻,早就不是满清的时候看重世交关系。”
他是没有打算陷入这个麻烦之中,谭延闿的父亲谭钟麟可是晚晴名臣,在多地担任过重要官职。浙江巡抚、陕西巡抚、两广总督、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可以说门生故旧一大把,真要从中斡旋的话,说动江浙一些豪门,出现转机的机会很大。不过需要动用的关系太多,很多已经来往不多,这一点谭延闿也是心知肚明。至少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人在没主意的时候,心情多半会有些烦躁。
商谈很快变成一场杂乱无章的埋怨,谭延闿也不难正眼去搭理汪兆铭。他堂堂的‘维新四公子’当年的风采不要太夺目耀眼,他会在意汪兆铭的不满?
孙大先生眼神飘忽,似乎想着心事,但多少也能听到一些谈话,只是他觉得继续耽搁下去,恐怕会出现很大的变故。而这变故,是‘国党’很难接受的。
孙大先生一直在考虑如果……如果向王学谦低头,会不会有所转机。他在心中仔细权衡,觉得是一个解决眼下困境的最好办法。
汪兆铭提议的从湖南翻越南岭抵达广东的想法太不靠谱,因为就算是翻过南岭,哪里也是桂系的势力范围,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虽说只要到了韶关,就安全了。可几百里山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笃笃笃……
烟斗叩击茶几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响,孙大先生终于下定决心,试图去和王学谦正面交涉。
“你们说,我亲自去和王学谦磋商,是否会有转机?”
汪兆铭吃惊的看着孙大先生,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词‘君辱臣死’。
可孙大先生却坚持:“就这么定了,谁也别劝了,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孙某人自从组建同盟会之后,早就将生死置身度外,为国为民,肝胆可鉴。王子高虽说有成为军阀的可能,但毕竟是开明之士,不比北洋军阀。”(未完待续。)
第1200章 【一份政治考题】
“先生,这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王学谦心里的真实想法,永丰舰不过是一艘小型的近海炮舰,只能沿着海岸线航行,无法摆脱马尾军港内浙江海军的威胁。且不说那三艘广东过去的巡洋舰,就算是浙军的那几艘驱逐舰都无法抗衡……在海上,风险随时随地都可能降临,触礁、风暴、甚至夜晚迷航都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结果……”
汪兆铭的表情很急躁,说话的时候肢体语言幅度越来越大。将命运放在别人的手里,是最让人难受的了。他有过这种感受,当年在燕京的刑部大牢里,等待最后的审判,就是这样的心情。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迷茫,不知道是后悔,还是该怨恨。总之,他再也不想有一次这样的经历了。而坐军舰南下,在他看来很可能会让这一幕重现。
“汪兆铭,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谭延闿质问道,他平时不会在公开场合说一句重话,但是当他发现汪兆铭的精神很不对劲的时候,无异于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当然语气很恶劣。
“慎重,要慎重。好势必做到万无一失,在此关键时刻,每一个细节都要保证安全。”
“如果王学谦心怀叵测,他能够在海上做的事实在太多了,而且可以推脱给天气、航线、甚至是船员的不负责任等等”汪兆铭觉得口干舌燥,有些词穷。道理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国党’是一个被镇压了多年的在野党,可拖延不起。尤其是机会难得,很难想象孙先生会在被驱赶出广州之后,选择和北方合作。在此之前,他并不看好这种层面上的合作。
孙大先生皱眉不已,他以前把人想的太好,太过天真的以为,交换彼此内心的真实感受,就是朋友。好吧。结果很残酷的告诉他,他被袁世凯耍了。其实袁世凯也挺无辜,至少他想的是孙先生应该臣服,因为他给了孙大先生一笔上千万的遣散费。如果是袁世凯处理这笔钱。他会先让自己成为百万富翁……傻狍子才会把钱分下去!
吃一堑长一智。后来他反思得失,把人开始往坏处想。和章炳麟决裂,和黄兴决裂,最后连曾经追随者也以兵变对他。他也迷茫,人心的善恶实在难以让人看透。
识人不明。或许一直是他最大的缺点。等到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他却蓦然发现,留给他实现理想的时间不多了。
他快六十岁了。
很少有一个政治首领,在花甲之年,还没有一片稳固的根据地。没有,他一直没有这样一个大后方。
年龄成了他最大的敌人,甚至超过所有政敌的威胁。
人死政息的道理不用别人对他解释,他自己都很明白。看袁世凯,还有之后的北洋政府就知道,一代不如一代的悲哀。让他内心的紧迫感与日俱增。他希望在死亡来临之前,看到他的政治理想在华夏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蔓延全国。
于是,他在政治态度上,开始转变。
最近几年里,除了对陈炯明的态度是无条件的索取之外,他对待其他的政治势力都是容忍,包容,甚至是毫无底线的拉拢。这种无原则的退让,妥协。还有毫无原则的放弃本心的作法,却是让不追随者开始迷惘。似乎原先的那个孙大先生不见了,坚毅、不屈、顽强的对抗一切公正,藐视顽固势力的强大。却悍然发起挑战。
和皖系结盟,放下和段祺瑞之间的仇恨。
和张作霖结盟,谁都知道张作霖靠不住。
……
这让多年来不离不弃,一直追随他的人们开始反思,似乎在那个地方错了。
为了所谓的革命胜利,不择手段?
这个理由实在是不太好。就算是换来的胜利,也恐怕不会是甜美的,反而是酸涩苦楚居多。
很多部下开始怀疑,就算是对政治一知半解的人也开始反思,孙先生的结盟手段似乎并不会帮助‘国党’有实力上的任何提高。反而会因为复杂的关系,让原本还算齐心的内部,出现裂痕。成为‘国党’前进道路上的掣肘,阻扰‘国党’前进的步伐。随时随地可能来临的出卖和叛逆,让‘国党’内部所有人的精神变得脆弱而又敏感。
这种部下在情绪上的反应,孙大先生并没有及时的意识到,反而变本加厉的想要增加‘国党’的筹码,增加推翻民国现有政治体系的决心。他本能的意识到,或许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真的不多了……
有人问,当一个人老了,首先他会怎么样?他会先感觉到力不从心,很容易疲劳,专注不能持久,容易遗忘,记不住事。有人老了会贪婪钱财,有人会畏惧生命的戛然而止,其实是人对未知的恐惧。而对于孙大先生,他同样也害怕,害怕未竟的事业在他死后荒芜。尤其是这一次,他认为自己的选择应该没有错,至少对他来说,可能是这辈子重大的明智决定之一,仅次于辛亥革命的成功。
其实,连孙大先生都清楚,辛亥革命的成功和他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太大,是清廷的封疆大吏们统一的意见,最后完成致命一击的是袁世凯。他最多算是一个精神支柱而已。
在人生的暮年,他还不愿意认输,他需要最后的倾力一搏。
所以,站在他的立场,他是不会听取劝告的,只能是一往直前。
西摩路,王公馆。
这座位于租借西区的大房子,沉浸了一段时间之后,好再一次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表示久违露面的主人已经回家了。络绎不绝的访客正好说明了这一切,说明主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银行公会年会上的报告拿来了吗?”
“是的先生,刚刚拿来。经济研究所发现英国人开始针对棉纺行业调整扶持的力度,尤其是渣打和汇丰两家最大的英资银行,开始大量贷款涉及棉纺的洋行。受惠的主要是从事棉纺业的英国洋行和日本洋行,比利时、荷兰、法国在棉纺行业上所占的比重不大,谈不上关注。”
“棉粮是民国经济中的软肋,粮食产量直接导致社会的稳定,而棉布是民间需求最大的工业品。看来英国人也没有太傻。”王学谦点头道:“不过英国人此举却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会给日本工厂带来大笔的资金。真不知道他们是情深义重。还是人傻钱多。”
棉纺业,尤其是高端的棉纺市场,一直以来都是英国人在控制。丝绸,也是英国人非常重视的行业。可实际上。英国人在贸易上,棉纺业的比重并不大,只占有很少的一部分。反而日本的棉纺业后来居上,开始进入高速发展期,可受到亚洲棉花产量一直无法提高等约束。加上近年棉花一直减产,日本纺织工业才是受到威胁最大的。
其次才是民国的民族资本,也冲击很大。
英国大鼻子一如既往地把自己当成带头大哥,给小弟谋福利的作法,让王学谦嗤之以鼻,有这帮大鼻子哭的时候。
王学谦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之后,认为有必要提醒上海总商会会长聂云台,让总商会商讨对策,银行公会给予支持。只要撑过了这段时期,纺织业的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必要的时候。地方军队也可以给予一定的订单。
还有就是大生纱厂,张謇或许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民国第一纱厂竟然在辉煌了不到五年之后,就要面临关闭的威胁?作为考试达人,清末状元,他只能在古稀之年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大生纱厂改换门庭。实业这张考卷让他给烤糊了。
想到这里,王学谦补充道:“再加一条,大生纱厂的融资问题,各大银行手中都有不少纱厂的股票。如果坐视大生纱厂破产,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损失,另外联系荣家,看看他们是否有意接收。”
“我立即去办。”陈布雷应声道:“还有一件事。宋家打来电话,说宋老夫人要做寿,请帖明天就回送来。”
“这有点古怪啊!先备一份礼物,至于……”王学谦心知肚明,宋母可不是张扬的性格,这些年宋家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允许他们铺张。而且信奉基督教的宋家恐怕压根就没有大办筵席的打算,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浪费可是原罪。
“人不要去了,给宋子文打电话,就说我不会拒绝和‘国党’在立场之外的交谈,这一点不关乎政治。”
“就这么说?”
“没错。”
“估计是南下的问题,陈炯明都来上海有些日子了,要是孙某人再不动身,估计广东的局势有变。再磨磨蹭蹭,黄花菜都要凉了,由不得他不着急。另外,如果对方提要求,就让陈炯明去联系。”这个缘由不难猜,王学谦随口说道,至于他点陈炯明的名字,并非是故意刁难。
“他?”反倒是陈布雷的反应很大,吃惊道:“您不怕他们打起来?”
“放心吧,都是体面人,打不起来。”王学谦随口问道:“对了,最近陈炯明再忙什么,上次让他休息一段时间都不肯,显然是个耐不住的人。”
“学习英文,另外好像是研究浙江的教育体制,他认为大学和浙江的普及教育脱节,中间漏洞很多,很容易让钻空子。建议成立稽查委员会,针对教育基金普查。”陈布雷头痛道,王学谦没有给陈炯明短期内安排任何专项工作,随他去看,去学。
但是,结果好像是陈炯明要干出狗拿耗子的事来……着实让人不放心。
“估计经享廷和陶行知那些人要骂娘了!”王学谦很不厚道地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算了,让他写一份调查报告,期限就给一个月,他再这样下去,我都舍不得让他去福建了。”
高速发展中的社会问题,会集聚很多,有时候上位者是无心去处理,或者处理起来很麻烦,选择暂时性的忽略。但如果有一根‘搅屎棍’在其中不断的折腾,估计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来了。
“先生,这恐怕不太妥当吧!”陈布雷担心道。
王学谦笑答:“古时候皇帝有一种办法平衡大臣之间的互相针对,叫留中,知道为什么吗?”
陈布雷摇头,发愣,这怎么和皇帝扯上关系了?
王学谦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仿佛像是盯着猎物的豹子,散发出来的都是冷冽的光芒:“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就凭借这句话,他们做事就该尽心一点!”
陈布雷知道这可不太好说,帝王术的东西,他没弄懂,反正挺玄妙的,研究的就是人心。于是转移话题道:“可是他和‘国党’已经水火不容了,是否作为洽谈的负责人不太合适?”
“他会想明白的。”王学谦摆摆手,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估计陈炯明也会很快明白他的用意,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聪明人的话。
陈炯明接到陈布雷电话之后,惊地差点跳起来,而随后开始反思其中的奥妙,王学谦的真实用意。他的副官没有被遣散,被留了下来,不过已经不穿军装,穿着一件西装,浑身不自在的走两步扭动几下,仿佛像是一只被蜜蜂攻击的狗熊,浑身不自在。瓮声瓮气地不满道:“要是见到孙某人,我能抽他吗?”
陈炯明眉头紧蹙:“不能!”
“汪兆铭呢?”
“也不能!”
“我就知道,这帮人都憋着坏,故意刁难我们。”
“明达,还有点规矩没有?如果再这样,你给我会陆丰老家晒盐去。”陈炯明好不容易找到的思路被部下打断,气的直哆嗦。他认定王学谦此举另有深意。
邱达明吓的一哆嗦:“大帅,我错了。”
“嗯!”陈炯明瞪眼。邱达明是他从老家来带的部下,多少年了一直跟着他,从十几岁的孩子,到三十来岁的汉子。两人在现实生活之中并不像是上司和部下,反而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邱达明吓的一缩脑袋,讨好道:“是叔。”
“记住,大帅已经没有了,在浙江只有一个大帅,是王大帅,清楚没有?”陈炯明郑重其事道,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这方面的称呼是会造成很大麻烦的。
邱达明有点沮丧道:“知道了,叔!”
陈炯明百思不得其解,坐到半夜的时候,他有点猜到了王学谦的用意,看来这次商洽根本就不是试探,而是一份试卷,合格了,王学谦委以重用,不合格……就难说了。
真心不好办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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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1章 寻找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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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变之后,陈炯明简直成了‘国党’最大的罪人。??.?`
可半年多之后,一转眼陈炯明成了浙江的官员,参与和‘国党’的谈判。很多人不明真相的人都会以为陈炯明会害怕见到‘国党’的人,可他会真的害怕吗?
愧对曾经并肩战斗的同志?
背叛信仰之后的惶恐不安?
别逗了,陈炯明压根就不怕见孙先生,在他心里,他一直是问心无愧。这不是吹,反倒是‘国党’方面对陈炯明的感情复杂。要不是他,‘国党’也不可能重回广东,作为功勋,最后却硬逼着被弄成了叛徒。这里面要不是没有故事,就连花边小报的记者都不相信。
要不是广东实在太遥远,上海滩的小报记者早就蜂拥而去了。
陈炯明在授命的这一刻,精神饱满,仿佛面临一场决定人生命运的战役,全身投入。在他心里,他一直有一个问题,需要孙先生正面解答。这个问题,一直沉在他的心底,很多人的一生都在追寻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或许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画地囚牢;也可能是一直迷雾般遮蔽双眼的误会。
不管是哪一种,陈炯明都需要明白,他为什么没有错,但结局却是一个天大的悲剧!
是骗局也好,是错误也罢,总之,这是他最后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的机会。
在陈炯明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困扰着他。从他接受新思想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效忠的对象,却最这两年,变得他都不认识了。那个让他敬佩不已的精神领袖忽然间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孙先生,做事激进。近乎无所不用其极,几乎不再考虑后果。就像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在丧失理智之后,将所有的筹码都攥在手中。随时随地都可能将一生的积累,全部扔出去,孤注一掷。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去质问孙先生,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当时动兵变,更多的是其实是为广东的‘国党’根基考虑,别看李烈钧在桂林打了一场胜仗。可广东的高级将领都清楚,这场胜仗存在太多的‘巧合’,甚至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桂系在配合李烈钧的作战,双方都没有实质性的争夺战,整个战役没有一场互不退让的恶战。.?`别欺负陈炯明是秀才出身,他也带兵多年,能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
他动兵变,其实也是为了避免几年前。‘国党’被桂系驱逐出广东的历史。眼下,桂系的实力依旧是整个南方最强大的,虽说和6荣廷鼎盛时期没法比,但还控制着广东半壁江山,广西全境,湖南北部。控制着南北大部分的战略要道,不管是桂系如何选择,最后吃亏的都是‘国党’和粤军。
事实,正如陈炯明预料的那样,李烈钧指挥的主力一离开广西。桂系的军队就扑上来,继续控制他们让出来的地盘。
这场劳民伤财的战争,不仅没有给粤军带来任何一点战略优势,反而陷入了被动的局面。这时候。孙大先生提出北伐,一定要北伐,可陈炯明犹豫了,他不愿意看到有一天,粤军在这个错误的决定下,客死他乡的惨剧传回广州。
局势并非孙大先生看到的那么乐观。反而站在陈炯明的立场,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在桂系内部矛盾不断的时候,拉拢实力不大,但成长迅的李忠仁、白崇禧部,还有倾向于‘国党’的刘振寰部队精锐,针对老桂系沈鸿英,一举歼灭该部,才能让北伐后顾无忧。接着联系滇军、部分湘军将领,甚至可以联系川军,联合动北伐,以湖南、江西、福建为进攻目标,迅席卷全国,这样才有可能最后获得北伐的胜利。
在此之前,粤军的要任务是训练能够征战的军队,军校的建设,基础军官的培养,增加战斗力。而不是在实力还很弱的时候就开始北伐,说句不好听的,粤军恐怕连江西军阀陈光远都不见得能够战而胜之。仓促制定战略的结果就是,平白让革命的血,流在了异乡,却无寸功可颂。
但如果战略向稳定后方倾斜,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稳定期。
能够如此清醒的人不少,但就算是能够看透这一点的人,都选择站在了孙大先生身边,这让陈炯明再无选择。
以前没有机会,不代表现在没有机会。
陈炯明很想当面去质问孙大先生,他如此急切的北伐,考虑过广东百姓的死活没有?
心头存着一肚子的话,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在迎来孙大先生不久之后,两人在广州的关系就变得复杂起来。陈炯明从‘国党’的成员,孙先生的追随者,一下子变成了政治上‘亲密伙伴’,左膀右臂。可这种结果就算是孙大先生也无法认同。功高震主的故事,几乎没有一个好结果,唯一的出路就是谋朝篡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只维持在表面的合作关系上,私底下已经成了潜意识里的‘死敌’。两人在兵变之前,几乎见面也不再说话,连问候一句的客套都没有,相反都是冷面以对。??.??`
这种冰冷的关系之下,怎么可能坐下来,平心气和的商讨广东之后的战略问题?
他是不同意北伐,原因都已经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了。其一,是和他的政治主张背道而驰,内心有抗拒。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试图说服自己,不支持北伐,但也不反对北伐,一切以大局为重。
其二,面对轰轰烈烈的******,陈炯明慌了。广东压根就没有北伐的实力,正儿八经的军队不到两万人,从广州到燕京,五千里路途,沿途关隘重重。还有几十万的直系军队层层防守,怎么可能成功?
且不说这些,尤其是在孙大先生逃上军舰之后,离开港口之前。竟然还用军舰上的火炮炮轰广州城?
难道不知道,广州城里即便有他的死地,但更多的是支持他的群众吗?
这与军阀残杀无辜百姓有何区别?
与土匪残害相邻何异?
政治不是他孙某人一个人的玩具,而是四万万国民的希望,怎么可以如此任性而为?
陈炯明敢拍着胸脯说:“问心无愧!”可是孙某人。他敢吗?
可以说陈炯明一点也担心再次面对孙某人,他一直想要有这么一个机会,将心中的困惑问清楚。煽动粤军分裂,这本就没什么,粤军虽说是陈炯明一手拉起来的第一支‘国党’的军队。但十年之后,这支军队已经不再是听从陈炯明一个人的了。这次为了驱赶陈炯明,‘国党’动用了太多的关系,许崇智不过是一个边缘人物,关键是孙某人一定允诺了桂系的沈鸿英和刘振寰,后者倾向于‘国党’拉拢本就无可厚非。可沈鸿英可是死敌啊!至于‘国党’?他不在意了,连跟着他的军队都已经不在意了,还能如何?
面对浙江方面等于是指名道姓的要求,‘国党’内部炸窝了。
“阴谋,这一定是陈炯明和王学谦联合起来的阴谋……”
汪兆铭又开始叫嚣起来,可惜没有几个人去听他的。他的叫嚣,更像是婴儿的啼哭,没人搭理的时候,那种孤独的悲怆在他的周围蔓延,可惜影响不到周围任何人。
“我建议去!”
“谭兄。你这是……”汪兆铭咋咋忽忽的样子,仿佛是一个狂躁病人,对谁都不放过。
谭延闿可不在乎汪兆铭的想法,他的身份高贵。就连孙大先生对他也是敬重相待,横了一眼道:“我找不出不去的理由!”
“你就不怕孙先生在会场出现不测?”汪兆铭显然是无理取闹。
谭延闿冷笑道:“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困死‘国党’,根本就不用什么阴谋诡计,凭借王学谦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和势力,他要是不开口放我们离开,你们有几成把握逃离上海?租界。不过是唬唬人的玩意,王学谦早就教会了国人,租界的洋人不说是一帮欺软怕硬的玩意。广东的事拖个一年半载,你觉得‘国党’还会有戏?”
“你这是狡辩,我们……要为先生的安全负责。”
“我的安全,我负责!”孙大先生站起来,打断了这次无休止的争论,他也很烦,广东的事,造成了太多太多的后患。和桂系的谈和本来就是一个立场上的错误。
但这个错误必须要承受,不然单靠许崇智在广东的影响力,根本就不是陈炯明的对手。
孙大先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既然是谈,就不要给对方找错处。时间,地点都让他们定,到时候我按时到场。”
“先生……”汪兆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让边上的戴季陶很憋屈,心说:这货激动的太不是时候了吧!要是再嚎上一嗓子,指不定周围邻居以为这家死人了……
定下章程的‘国党’虽还不至于念头通达的底部,顶多也是战战兢兢等待审判前的紧张。而陈炯明却不得不在和孙大先生见面之前,先去找王学谦,说明情况。
“时间和地点都定下来了?”
“没有,等你决定。”陈炯明的情绪不太高,或许激动之后的人陷于一种短暂的低潮。
王学谦笑道:“我说过,这件事你有全权的权力,我不过问。”
“可是,你难道就没有想要的结果吗?”陈炯明急切的问道。
王学谦毫不在意道:“任何结果,我不意外。因为我不关心,这就是原因。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浙军不会入粤。”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浙军还在闽南作战,扫平地方势力。部分紧急动员的部队,或者说根本不能算是军队,连预备役的水准都达不到,只能是有过短暂训练的民兵。
这些预备役部分已经解散,一部分等待解散。
可以预见,浙军在战争结束之后,还会恢复到三个师的兵力。福建会整合一到两个师的军队。这是王学谦手里所有的作战兵力。如果进入广东,不仅仅需要大量的征召不合格的士兵,还会将战争拖入僵局。如果浙军入粤,不仅广东的地方武装,‘国党’会奋起反抗,甚至连桂军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家的地盘来了一个外乡客。
所以,一旦做出这个决定,王学谦就要面对三个敌人,广东本土势力,‘国党’的追随者,还有桂系。
这三方人马要是汇合起来,可要比李厚基、孙传芳难对付的多了。
毕竟对于这两支队伍来说,在福建已经成了孤军。
另外,王学谦抬头看了一眼宁愿站着也不愿意坐下的陈炯明,说明他内心的挣扎也让他坐立不定,干脆站着算了。其实王学谦很想告诉陈炯明,你的身高没有一点压迫感,尤其是在面对一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的时候,就算对方是坐着的时候也无法改变身高上的先天缺陷。
不过,这话太伤人,王学谦是不会说的,他其实还有点疑惑,总觉得陈炯明是形势所迫,才委身在浙江,想要收服还要动用其他的手段,不如说:以德服人。
“你心里有疑问,而解答这个疑问的人很快就会站在你的面前,难道你想要放弃这样的机会吗?”
陈炯明表情木然,双手却攥紧了,内心无比震撼,他似乎看到一点苗头,好像整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而已,其他人都是清醒的。尤其是王学谦能说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看到了答案。
可答案是什么?
他很开口问王学谦,可见王学谦再次低头看文件,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趣,只能悻悻然地退出王学谦的办公室,离开。
其实答案很简单,王学谦看到的孙大先生一直没有变化,听到院子里的汽车动的声音,长叹道:“他一直没有变,而是你们对他的期望太高了。实在不明智,殊不知,你多大的权力在他的眼中已经是第二个6荣廷?”
6荣廷是谁?桂系当仁不让的领,曾经在孙大先生护法战争失败时候,独立承担北洋的所有压力,包括抵御北洋军的南下作战。可这位当年被孙大先生赞誉为‘我公(6荣廷)再造民国,勋在宇宙’的南方第一大帅,却成为了‘国党’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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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2章 【于校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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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改换门庭之后,陈炯明的人生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他在上海的租界有了一幢花园洋房,房子不大,但在寸土寸金的租界,还是让陈炯明心虚不已。他从一个没有多少薄产的‘国党’高官,一下子成为了准上流社会的一员。
另外,他还有了一辆在他名下的汽车。
更怪异的是,邻居发现,守着大房子的新搬来的邻居,竟然只有两个大男人在家里,不知道房子打理要女佣,修剪花草要花匠的吗?
从王学谦的办公地点出来不远处就是布道路上的三一教堂,陈炯明抬头仰望高达的八音钟塔,祥和的赞美诗钟声响起,惊起一群暂息在钟楼上的白鸽。而心头却是空落落地,忽然间好像有点感觉累了,似乎他转悠了一大圈,忙的飞起,等到短暂的停顿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被时代所抛弃了!
巨大的落差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紧张的慌乱,低头上了汽车。
搬家才一两天的功夫,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对方饶有兴致的看着客厅的摆设,不时的看一眼客厅大落地窗外花园的景色,似乎有点不忿。这房子根本就不适合陈炯明,偌大的花园里,死气沉沉的,一点人气都没有,白瞎了这么好的房子。
“于老弟!”
“竞存兄。”
来的是于右任,已经很少在‘国党’露面的元老级人物,在上海专心办学。陕西人,说话一口关中的豪爽味道,说是稀客也不为过,因为两人几乎没有来往。
于右任也觉得开场挺费劲,但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为之:“你这沙发不错。咖啡也很好,不过我没有吃出来是哪儿的产地?”说完,于右任端着咖啡微微往上抬了一下,表示自己很满意。
对于脸皮如此之厚的于右任。陈炯明的嘴角扯东了一下,表示非常无奈。他知道自己的弱点,不善于言辞,可于右任的文采,口才。都是过人一等的人物。他自认在这方面不是对手。这时候,邱明达偷偷地拉了一下陈炯明的衣袖,后者心知肚明地退后了两步,就听到邱明达抱怨道:“叔,这人谁啊!谱太大,说家里的茶叶是榆树叶子,有一块大洋一斤的榆树叶子吗?”
陈炯明无力道:“你给他端上来的是咖啡?”
“是他自己弄的,我当时说茶叶没有了,只有‘洋中药’,黑不拉几的。闻着倒是挺香的……不过煮咖啡的那个壶不太好弄,都是他一个人在摆弄。”
“他摆弄的时候你都看清楚了?”陈炯明有点诧异,他的这个副官,其实就是一个村子的晚辈,叫叔也合情合理。只是,这家伙平日里不太勤快,没想到今天改性子了,难得。
邱明达摇了摇头:“没看明白,好像挺复杂!他还抱怨家里面没有牛奶,也没有砂糖。尽糟蹋好东西。好不容易翻出来一包红糖,他还不乐意了,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村口的二傻子。”
“没眼力界的东西,平日里好吃懒做。不知道学着点。”
陈炯明感觉自己也挺丢人,怪谁?只能是怪自己,当督军的时候没怎么享受好东西,导致连他的副官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邱明达表示很无奈:“叔,我们连肉不经常吃,学这些玩意您还舍得让我去洋人开的餐馆吃饭?”
“洋人开的餐馆做的饭菜不好吃!”陈炯明想了想。说出一个他认为很正确的理由来;另外一个理由是贵。
“尽用这些话来对付我。”邱明达无助地抗议。
遇到这么没有眼力界的跟班,陈炯明也只能表示无奈了,扭头走向于右任,面对面坐下,感慨一句:“没想到他们连你都请动了,这两年听说你安心办学,不大参加政治上的事了。”
“正因为办学,才来。”于右任表示很忧伤,民办高校日子难过啊!至于学校的名称,在后世是很牛叉的一个学校,复旦。
陈炯明笑了,笑的很吃力,因为理由很牵强。
于右任不悦道:“很好笑吗?当初我的老师提议办学,资金都是我去找来的,可是前十年,毕业的学生不到一百。你知道这对于一所大学来说意味着什么?每四年才能招一个班级,这比私塾都看着恓惶,白瞎了当初买下的那么一片好地。”
陈炯明表示奇怪,好地是用来种粮食的,和办大学有什么关系?
如果王学谦坐在对面,肯定会欣喜道:“恭喜你,精英教育的大方针没有错。”
可于右任并不清楚精英教育,反而是一肚子的苦水。在上海滩,有民气的学校实在太多了,民国最被人用人单位看重的不是国立大学,也不是私立大学,而是教会大学。
圣约翰、齐鲁大学、东吴、沪江……
民国排名前五的教会大学,上海附近就有三所,圣约翰,东方哈佛;东吴,法学圣堂;沪江大学从民国六年开始,毕业证竟然伤心病况的变成了美国弗吉尼亚州立大学的毕业证,也就是说,这所大学的学生只要不太傻,能够顺利毕业,等同于留美学生的待遇。
这样的学校就不说了,教授都是美国常青藤毕业的博士、欧洲著名大学的学者。杜威、罗素来上海讲学为什么去了圣约翰;爱因斯坦来上海讲学为什么去了沪江?
这就是很好的说明,这些学校牛逼,牛逼大发了。
反倒是后世上海声望最隆的大学复旦,却成了受气的小媳妇,甚至地位还不如小媳妇,比通房丫鬟都不如。
当校董的自然不肯说自己的学生在求职道路上处处碰壁,可实际上也差不多,前面说的三所学校,毕业之后能在大学找到职位。最明显的就是在洋行大公司找到高薪的职务。比如说圣约翰,毕业之后去大银行找工作,几乎很少有被拒之门外的,月薪一百五十块大洋起。和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生一个价……什么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复旦毕业,一个月的月薪只能是人家的三分之一,还一年培养不出几个学生。并不是于右任等人没想办法。而是找不到好学生。
如果国立东南大学的校长郭秉文在场,一定会深有同感。
不仅仅是找不到一流的学生,连一流的教授都不搭理这些学校。感情老失落了。
当然,出校门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并不能确定一个人的人生。
人生很漫长。需要一辈子的努力。
这些大道理,读过几年书的人都会说。可问题是,出门就输一半,就和跑步比赛的时候,起跑的时候摔一跤,而且还是脸先着地,是一个道理。于右任决定改变这种恶性循环的教学环境,聘名师,树名校风范。可惜,手头太紧。施展不开。他要是有王学谦的财力,没说的,民国没有的,去欧洲请,去美国请。可他连国内的知名教授都请不起,比如说胡适,一年的薪水三千大洋左右,承受不起,太贵。
对于于右任来说,最理想的当然是物美价廉的。比如说不花钱就能办大事的那种。
要不是章太炎找来,他还真的把这位爷给忘记了。并不是说章太炎在民国的名气不够大,而是请这位爷出来讲学,并不容易。论名气。章太炎是和梁启超一个级别的大拿,功底也在伯仲之间。可要想请章太炎,砸钱没用。章太炎压根就不缺钱;给荣誉,于右任给得起吗?没有能够打动人家的东西,只能等着天上掉馅饼。
而这个机会,正好来了。章太炎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或者哪根筋没别过来,自打孙大先生灰溜溜地给赶下非常大总统的宝座,逃到上海之后,他一直想要找机会缓和孙大先生和陈炯明之间的关系。这个想法一度让人觉得天真到可怕。
章太炎可能觉得自己一个人的面子不太够,找了不少人。当然找人也是要看身份的,至少要在‘国党’内说话有人听的元老,于右任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于右任答应下来,不过提了一个条件:甭管成不成,让他去复旦讲课,三年。章太炎是民国有数的国学大师,要是能来复旦,绝对能够引起一波报考热潮,换句话说,章太炎坐镇复旦,复旦就火了。
可章太炎不干,老头子年纪大,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过活三年,这种咒自己的话,也就章太炎这类毫无顾忌的人会说的出口。
于右任说:那好,就一年。
章太炎还是觉得亏得慌。
于右任最后发狠,半年,不然,爱谁谁。
最后,章太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
这其中的曲折,让陈炯明听得如同云里雾里一般,随口问了一句:“你办的那个大学前后投入了多少钱?”
“第一期十多万大洋,买地。在江湾那地方,大……就是偏了一点。”好在不是买的河滩荒地,于右任的底气至少比南开的张伯苓要足一点,但也仅仅是足了那么一丁点。
“后来断断续续的,加起来有三十多万吧!”
这个答案真的不算太理想,国立的大学教授,待遇最好的北大,一共有二十多位,月薪一般是二百起,最多的有五六百。如果复旦按照这个工资给,还敢请这么多教授的话,募集的教育基金还不够教授和职工三年的薪水。
所以,这方面于右任觉得自己很吃亏,不敢太铺张,紧着花,才能细水长流。
可陈炯明压根就没想这些,而是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在闽南的时候,办的大学没有成功。”
于右任陪着小心问道:“你当时筹备了多少钱?”
“五万?”
“五万能干啥。”
“不少了,五万大洋,能让多少老百姓吃饱?能买多少斤粮食……”
于右任有些心酸,他和陈炯明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办的好歹还是大学(私塾级规模),虽说是民办的,哦,不,是私立大学。可瞅着陈炯明的做法,这货压根就没办大学的意思,而是本着大食堂的宗旨去的。这都能成事。像他这样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去撞死。
不办学,不知道办学难。
看看南开的张伯苓,二十年耗在一所学校上。终于在一年多前有了些许的起色。主要是南开阔了,怎么阔的,听说和王学谦有关系,后来还有江苏督军李纯死后一部分遗产捐献。总之,南开阔了。学校名气就直线上升,可其他私立大学没有这么好的命,只能苦苦挣扎。于右任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办学来,不得不说你大老板。”
“什么大老板?”
“就是王子高,在上海滩都这么说。阔气,敞亮,这个办的叫一个漂亮,两百万投入,浙大一下子声名鹊起,据说去年一年的投入是一百万。还追加了二十万英镑购买仪器设备,成立了工学院,物理研究所,还弄了一个天文望眼镜。太任性了,这那里是办学啊!烧钱也不为过,不过我算是看出来,要办名校,王子高的路,用钱挖人。你知道国立西南大学的校长郭秉文吧?王学谦的校友,这位老兄也够可以的。刚筹备妥当,一个大学三个学院,经济学院的教授都让王学谦给挖走了。差点急的没上吊,不过这人也是运气好。天天堵着王学谦的家门,最后拿到一笔钱,据说不老少,还修起了教学大楼。”于右任自打说起办学就滔滔不绝,主要是牢骚居多。
陈炯明却不明白了:“你到底是幸灾乐祸,还是羡慕郭秉文?”
“羡慕。至少郭秉文还能筹备起值当王学谦挖墙脚的经济学院,复旦要是有这么好命,我也天天堵王学谦的家门,狠狠的捞一笔。这样教学楼有了,还有富余不少,请教授的钱也省下来了。”
“你买地之后,连教学大楼没每起?”
“要有钱,我能不起大楼吗?这不是重点。”于右任感慨生不逢时的同时,也有点期待:“不过,王学谦也给我们扫清了一条办学的思路。”
“什么思路?”陈炯明虽然也办过大学,但以失败告终。不过他很好奇,在于右任这种前辈面前,他显然是个新手,不合格的新手。
“挖人。”于右任感慨道:“教会大学就不想了,我准备去南洋公学挖人。”
陈炯明惊呆了,良久,才磕磕绊绊道:“你好像就是南洋公学毕业的啊!”
“没错,能挖的也就是母校了,不过这属于人才流动,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于右任底气十足的说道。
陈炯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耻?于右任是在为民族教育而奋斗,不为名,不求利的,还往学校里搭钱。可做到这些事,让陈炯明看不上了,尽都是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办名校吗?他也不想想,名校,哪所名校不都是用钱堆起来的?
心里存不住事的陈炯明,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你来就跟我说这个事?”
“不是,章先生找我让我说和你和孙先生之间的关系,毕竟……”于右任眨了眨眼睛,直白地让陈炯明都觉得不要意思了:“估计我要是这么说,在你这儿连喝咖啡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扯些没用的,待上两个钟头,不管是你赶我出门,还是送我出门,都没事,我的承诺办到了,章先生就要履行他的承诺……”
“你就一点没有话事人的觉悟?”陈炯明语气有点冷淡。
于右任啧着嘴,笑道:“对,你就这宁死不屈的脸,我都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
……
陈炯明很烦,他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了‘国党’非常紧张的关键人物,不管有没有联系的人,都往他的跟前凑,躲都躲不开。
好在谈判一天之后在银行公会新建的马厩边上的跑马场进行,陈炯明很诧异的是,见到孙某人对方竟然笑了,一开口就是:“竞存,你能来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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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3章 【守住本心 一直未变】
眼神一如既往的专注,简练的举止,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语气温和中带着一种亲近的主动……孙先生,他还是他,只不过双鬓之间的白发越来越多了,原本只是局限于眼角的皱纹开始爬到额头。
这一刻,陈炯明忽然发现,眼前的‘那个人’老了。
老的那么地突然,让他毫无准备,猝不及防。
人的苍老一般有两种,就孙先生的年纪来说,看起来有点老态也没有什么,可心态上的老态,就让人接受不了。因为他是‘国党’的旗帜,是一面不能倒的旗帜。
曾几何时,陈炯明一直是孙先生的追随者,虽说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太多,导致了在陈炯明的内心深处,那个人的样子变化一直是固定的。后来在广州,一开始是双方都忙碌不已,很少见面。后来关系越来越僵,导致双方都刻意地避免近距离的接触。
就算是几次有数的近距离见面,也都是争吵,对各自立场的互不相让。以至于连陈炯明都忽略了对方的容貌,这种感觉就像是谎言被戳穿之后的那种愕然。
他老了!
这是陈炯明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答案,也是他最不想要的答案。如果是王学谦站在这里,内心恐怕比陈炯明更加的复杂。因为他知道,留给孙先生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一年;这是大限,也是历史的宿命。在内心深处,王学谦是不大愿意面对一个迟暮的老人,就算这个人名声传遍海内,也是如此,这会让他有种强烈的失落感。王学谦会害怕,害怕见到那些活生生的,去生命已经走向倒计时的人。这回让他有种无端的恐惧。
与王学谦不同的是,陈炯明并不知道这一期,他只是从眼睛里看到了孙先生已经老了,‘国党’的旗帜有种摇摇欲坠的迹象。
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无边的怒火几乎让他无法克制内心的狂躁。
没错,是愤怒,在革命前途未卜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老去!
这种想法。咋一听似乎有点无理取闹的味道,但对于陈炯明来说,甚至扩大范围,对于‘国党’的高层来说,胡汉民、汪兆铭等人来说都是一种无奈。
这和有爹妈的孩子。和没有爹妈的孩子活在人间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陈炯明渐渐的平复内心的悸动,心说:这是怎么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本来就是两个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只是事情让他们再一次搅合在了一起,仅此而已。
没必要为这么一点变化,而搅乱内心的心绪。
“叫名字吧,竞存是朋友之间的称呼。”
陈炯明干巴生硬的语气,让孙先生嘴角一阵的苦涩。他并不是那种不善于总结的人,只是很多时候。他不会让这种总结的结果给外人看。
孙先生本来就不是那种高大的人,接连的挫折让他精神上破受打击,给人一种萎靡的感觉,以至于后背都似乎让人看得有点驼了:“你还是老样子,受不得一点委屈。”
“这里的马有些很适合初学者骑,都是温血马,试一下吗?”
“这个……”
孙先生有点跃跃欲试,骑马是很风光的,可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适合骑马。毕竟动物有时候也会有点小脾气,而这个有小脾气的动物的体重如果是普通人的五六倍。那么结局就会让人很难预料。
面对孙先生的安全,汪兆铭等人还是非常紧张的,就见他跨前一步,急切地劝解道:“先生。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可人活在世间,什么不危险?今天我就要骑马!”这时候的孙先生,任性的像个孩子。
上海滩的名流圈子,风行赛马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大部分都是赶潮流的一窝蜂,养一匹毛色亮丽的纯种马。天气温和的时候,在马场跑上两圈。富豪养马一般都不会选择哪种性格坚毅,活泼好动的热血马,也不会投入赛马圈子,而是会选择哪种卖相好看的,高大威猛的纯种温血马。一开始流行在英国人圈子的赛马情怀,在这几年几乎风靡整个上海滩的富豪圈子。
公会的管事带着马夫牵着两匹毛色如同缎子一样的棕色马匹过来,告诉孙大先生要注重的细节。
反倒是孙大先生非常热衷于这种未涉及的领域,听的很认真。仿佛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并肩在马道上,陈炯明目视前方,孙大先生一开始有点紧张,但随着紧张褪去之后,反而骑在马上放声大笑起来。他的人生之中,似乎很少骑马,没错,一是没有机会,其次就是不打兵打仗,很少有政客会选用马匹为交通工具。
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汪兆铭紧张的攥紧双拳,最后不得不无奈的松了开来。这才感觉后背仿佛像是被野兽一样盯住了似的,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紧张。回头正好看到邱明达怒火中烧的眼神,笑道:“明达,你小子不认识我了?”
邱明达很生气,汪兆铭充大辈的样子,最符合他心情的是让自己拳头,在对方儒雅脸上留下一个印记。
可惜,陈炯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克制。不然,汪兆铭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可是,汪兆铭似乎也有很多苦楚要一吐为快,比如:“明达,你小子当初在广州城追了三条马路,该生气的好像是我,而不是你吧!”
汪兆铭这辈子狼狈的时候不多,按照陈炯明的说法,这家伙是靠着‘卖相’出众,才名气越来越响的。在敌人口中的评价,一般都是非常中肯的。汪兆铭宛如珠玉一样的面相,让他获得不少便宜。当年刺杀摄政王载沣被抓,要是他长得磕碜一点,比如说长成戴季陶那样,也许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长得像是一个好人,却做坏事,最后被原谅。这才是汪兆铭的传奇之处。
广州的那次兵变,是汪兆铭这辈子数得着的落魄,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被连追着三条马路,然后全身是汗在跨过法租界之后,一下子跪倒在马路牙子上,喘地像死狗一样。
这样的人生经历。对于汪兆铭来说,确实记忆犹新。
可邱明达却更加生气,瓮声瓮气道:“我有什么生气的理由!”
似乎是反问自己,接连重复着。然后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能跑得过我,是很寻常的事?”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邱明达是什么人?
大头兵一个,跟着陈炯明东征西讨,而且还是人生之中精力最为旺盛的年纪,相比之下,汪兆铭不过是个文人,平时锻炼就不要说了,就连起码的跑步都难以为继,要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压根就坚持不到跑到法租界的地盘。
当天好死不死的,他还穿了一双皮鞋……
从常理上来说。邱达明根本就没有追不上汪兆铭的理由,双方追逐的距离还是在很近的距离内。回忆当时场景,仿佛就像是邱达明故意赶着汪兆铭跑一样,最后,邱明达还放了汪兆铭一马。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邱达明是陈炯明的死忠,也不可能被‘国党’拉拢过来。那么原因只哟一个,陈炯明压根就没有抓捕他的打算。
驱逐,也只能是驱逐。
可这还不算,汪兆铭成功的撩拨起了邱达明心头的怒火:“我更生气的是。我手里的驳壳枪有十发子弹,明明能够一枪撂倒你,却只能像是赶鸭子似的跟着你跑……”
“走的还贼慢,像个小脚老太太……”
看着边上忍俊不已的卫立煌。作为孙大先生的侍卫长,虽说在上海不能是军人打扮,但行走坐卧都是保持着军人的习性。对于他们来说,长官们不和是后来的事,反倒是他们之间一开始在广州还算有些往来:“卫立煌,你说说我的枪法。就三十步的距离,是不是指哪儿打哪儿?你就说句公道话,是不是我手枪里的子弹都能打在他的身上?”
卫立煌是知道邱明达的枪法的,很准。可他却愣住了,他发愣的原因更多的是,死不死的竟然被拉入了战团。可问题是,他们的交情完蛋了,至少在双方还没有放下芥蒂之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卫立煌表情苦闷,只能是模棱两可的开口:“邱明达,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汪兆铭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开口是个错误。原本内心确实有点感激,这会儿功夫,烟消云散,邱明达根本就是一个混蛋。
就像是一个泡在苦水的女人,邱明达一开口,就没有打算停下来。
汪兆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其实也能够猜到当日的情况,‘国党’在兵变突然爆发之后,成功撤退广州城……陈炯明竟然连一个重要人物都没有抓到……
好吧,这样的话,也正是骗骗自己的说法了。汪兆铭心里头还是承邱明达放他一马的情。可当邱明达说到手枪只能对着他头顶上方射击之后,汪兆铭就不这么想。
“倒霉孩子,你不知道子弹不长眼吗?”
“万一打到人,怎么办?”
……
相比属下之间的热闹,陈炯明和孙先生之间的谈话却以沉默开场,孙先生似乎非常好奇骑马的感觉,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不到哪怕一丁点愁容,而陈炯明却蹙眉不语,眼神中露着不快。
他是来找答案的,而不是和孙某人来耗时间的。
终于,陈炯明在马道拐弯的时候,开口了:“你似乎忘记了过来的目的,难道就没有说的吗?”陈炯明干硬的语气并没有惹地孙先生勃然大怒,反而深思了起来。
良久,孙大先生开口:“想必子高让你传话过来,什么结果我都可以坦然接受。”
“我就痛恨你这种假仁假义的模样,什么结果都能接受?说的自己好像一点错处都没有,不,你错了,让许崇智来夺我兵权没什么,重用李烈钧也无可厚非。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把桂系的人拉进来,你难道不清楚他们的心思吗?”
沉寂了近半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陈炯明双目圆睁,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显然,在会面前一天的晚上,或者是几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
“广东原本就是桂系的地盘,自打辛亥革命之后一直是,陆荣廷也好,沈鸿英也罢压根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人,如果沈鸿英带兵进了广州城,和当年陆荣廷有什么区别?”
……
“你难道就没有错处吗?我这也是被逼的。”孙大先生被说了两句之后,面色也开始不悦起来,语气僵硬了起来。
“你是被逼的?邓仲元的事,也是被逼的?”
“这可能是……”
“不要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卸给手下,你是‘国党’的领袖,没有你的同意,谁敢对军队高级将领下手。当年的程璧光推诿给朱执信,这次有想推诿给谁?……你一贯就是假仁假义,难道这些话我也说错了吗?”
程璧光是一个悲剧,一个‘国党’政府的悲剧。
孙大先生有点抵挡不过来,只能生硬道:“至少在你的问题上,我并没有错。”
“没有错?”陈炯明愣住了。
孙大先生:“我才是‘国党’的唯一两袖,你将你的政治信仰嚷嚷到满世界都知道,你让我怎么办?听你的吗?那么‘国党’就成了你的‘国党’,那么让那么多的支持者和成员他们该怎么办?难道让他们也跟着追随你,让你成为‘国党’的新领袖?北伐势在必行,我难道不清楚广东一地的实力无法支撑起这个整个北伐吗?”
“这是无奈的办法,北方局势不明,直系就不会调动大量的主力南下。就算如此,战争在别人的地盘打,和在自己的地盘打,能一样吗?只要将主义宣传出去,让湖南,江西、福建、甚至浙江都认识到只有‘三民主义’才是救国的唯一办法……沈鸿英自然会有人对付,这些你就不用去担心了,他进不了广州城。”
孙大先生也很生气,有些话他不可能对陈炯明说,因为立场问题,他才是领袖,在立场上并不需要给部下解释,这会削弱他领袖的统治力。
“另外,请转告王子高,‘国党’是会记住朋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孙大先生都不抱希望了,谈崩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反倒是陈炯明从马背上跳下来,闭着眼睛,仿佛一幕幕记忆在眼前闪烁,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清澈地如同山涧的溪水:“王督已经将全权之权授予我了……”
孙先生的嘴角苦涩不已。
“你们觉得这次南下是机会,就去,我同意了。至于王督哪儿,我自然会去解释。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有阻拦你们南下的意思,只能说你们想多了。至少他和我一样,更不愿意看到,广州成为桂系的地盘。”
说完,陈炯明跳上马,打马走了……刹那间,孙大先生似乎明白了很多。陈炯明还是那个陈炯明,有什么说什么,一直都没有变。反倒是这些年,他变的挺多。是他错了吗?(未完待续。)
第1204章 【得意忘形的三小姐】
“叔,这不是回家的路!”
邱明达等快到目的地了,才发现汽车去的方向好像不是法租界。其实他们乘坐的汽车快到苏州河边上了,距离法租界至少五六公里远。
陈炯明有点好奇,邱明达的脑袋一下子好使起来。虽说还是迟钝的可以,他开口问话的时候,至少出法租界有十多分钟了。可毕竟……家伙脑袋不太好用,而且对于上海也不熟悉,不认路,能够发现不对劲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邱明达,陈炯明的标准一直不高。
这是他老家村子里的一个后生,老爹出海打渔没有再回来,那时候邱明达还没有出生,作为遗腹子,他是不幸的,但同时又是幸运的。邱明达有一个好母亲,一个女人硬是咬着牙将他拉扯大。晒盐、织网、就是男人也吃大不消的活,却让她一个女人坚持了下来。
可惜,在邱明达眼看就要长大成人了,身体却垮了。
陈炯明还记得那是在黄花岗起义失败之后不久,他逃回到老家,走过盐田的时候,就看到田埂上邱明达这个傻小子抹着眼泪在晒盐,晒盐很辛苦,但这些辛苦对于身体上的疼痛来说,几乎微乎其微。因为浓缩的海水有很强的腐蚀性,邱明达的脚上都是一道道裂开的口子……
后来,邱明达就成了陈炯明的小跟班,一直到现在。所以,很难要求邱明达像其他高级将领的副官那样,拥有善于交际的能力,过硬的军事能力,他从走出渔村之后,还是傻小子一个,连识字都吃力的很。
陈炯明内心非常好奇,脑子一直不太灵光的邱明达也开窍了,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回家的路?”
邱明达嘿嘿笑道:“街上没有梧桐树。”
果然,陈炯明发现自己高估了邱明达的观察能力,这家伙就知道新居的门口的街道上栽了梧桐树。可上海滩栽梧桐树的马路多了去了。法租界栽,公共租界也栽,就连监狱门口也栽……
“叔,我饿了!”
“忍一忍。这不是吃饭的时候。先去另外一个地方,吃饭等回家再说。”
“我们去哪儿?”
“认错!”
邱明达怒了,他不认为自己今天犯错了,梗着脖子道:“叔,我今天没犯错。”
陈炯明忽然间有点羡慕邱明达。这家伙活地很容易,饿了,困了,不爽了,开心了,人生就这么四种模式,比大部分人都活的简单快活。反倒是他,因为坚持,因为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因为太多和自己无关的事。却困扰万分。
王学谦虽说将谈判的权力交给了陈炯明,但并不表示,陈炯明能够替代王学谦做出决定。在陈炯明看来,这是一场考试,没有标准答案的考试,结局很难预料。
汽车进入西摩路王公馆。
陈炯明诧异的是这次竟然没有经过通报就被带去了书房,在记忆里,王学谦身边的安保是很严密的,不会如此草率,难道他已经被王学谦当成自己人了?
推开房间的们。陈炯明惊讶的发现还有一个人在王学谦的书房里。
只不过,两个人正全神贯注,眼神如电般的盯着对方,卫挺生略显肥硕的身体团成一个球体。乍一看,让人有点担心,这家伙会因为过于压缩而突然炸开来。
而王学谦呢?
咬着牙,眼神上下漂浮,似乎在寻找出路……可是棋盘上已经没有了可以让他躲过一劫的机会。就听到卫挺生啧啧地笑道,笑声如同小母鸡刚下完蛋。得瑟的就差满世界嚷嚷:“子高,你完蛋了!”
“你才完蛋了呢?会不会说话?”王学谦嘴上依依不饶。却很悲哀地发现,在下象棋上,他没有卫挺生有天分。就算是用德国式象棋和卫挺生较量,还是被虐菜的结局。德国式象棋三维立体空间并没有给他帮上什么忙。
“先生,陈主任来了。”
“老卫,我要忙了,下次再继续吧!”
王学谦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就是要赶人了。要是平时,他不会如此,可今天有点意外。
卫挺生不依不饶道:“子高,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你就死了!”
陈炯明愕然,感情两人正在下棋,作为王学谦秘书的陈布雷发现老板要输,要丢人,这才省去了很多繁琐的步骤,直接领他去了书房。王学谦却理所当然道:“我这里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你就别无理取闹了!”
卫挺生很气愤,嚷嚷道:“让我赢一次怎么了?每次到关键的时候,你就找理由,我就不信了……我……今天不走了……”
“放心吧,老卫,我们是朋友,亲密的合作伙伴,我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我也不常住。”最后那句话太伤人了,卫挺生忽然发现,王学谦在最近的两年时间里,住在上海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
说不定,明天王学谦就回浙江去了,意识到连耍无赖都没法给自己迎来一场胜利的时候,卫挺生却自嘲地笑了:“子高,你就那么在意输赢吗?”
“我啊!其实不在意,但是看到你如此在意输赢,作为朋友不得不善意的提醒你,好胜心往往会遮蔽你的双眼,这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好事,但你已经是个中年人了,气急伤肝,为了你的健康考虑,我才用这样的方法让你明白,胜败其实不重要。过程永远比结果更重要,你要相信自己曾经努力过,只不过天时地利人和不在你那一边就好了。”
卫挺生被气乐了:“你才中年人了呢?我儿子刚满岁,我正值风华正茂。算了,你忙吧,我走了。对了,银行公会的提案你要认真看,我听说这次意见分歧满严重的。”
“在钱的问题上,有钱人往往会比穷人更容不得吃亏,因为这是商人的本性。不过这帮人也该敲打敲打了,光知道捞钱,却从来不吃亏。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王学谦语气变冷,当然不是针对卫挺生。
等到卫挺生离开,对陈炯明笑道:“让你见笑了!”
陈炯明还真不敢见笑,经历过这段起伏之后。他其实也反复的思索过自己在性格上的原因,总结经验是必要的。就算是失败的经验也是如此,人最怕的不是总结失败经验,而是连失败的经验都毫无用处。
“王督……”陈炯明开口的时候,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我和孙某人已经见过面了。请王督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我已经同意了‘国党’的要求,保证他们南下的安全。”
“既然让你全权负责,这件事我就不过问了,晚上我会给宋子文打电话,可能的话……亲自给孙先生打电话,向他保证。”王学谦说到一半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也是表示出他对此事的重视,另外,他看到陈炯明如释重负的表情,和刚来上海的时候判若两人。虽说不见得年轻。但至少不会给人一种偏激的印象:“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什么问题?”陈炯明恍惚了一下,随即明白,点头道:“其实这些年跟着‘国党’,从黄花岗起义到广州光复,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都是那个信念,我以为别人是和我一样的,结果却让自己很失望,甚至做出了冲动的事。回想起来,这才发现。其实从一开始我都没有看明白。”
“去美国的文件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还有护照,另外顾维钧也签署了一份外交部的临时任命书,有了这份文件。除了美国一些重要的军事设施和重要机构之外,大部分次一级安保的地方你都可以去参观。”王学谦说话间的功夫,陈布雷已经将文件递给了陈炯明。
可陈炯明却迟疑了一下,接过文件:“听说闽南那边还在打仗,其实我想要说的是闽南那边我也打过仗,如果想要短期内解决地方叛军。最好就是和几个大族的头领交涉,如果您信得过我,我想去一趟闽南。”
“那太好了,我想王庚会欢迎你帮他解决这些大麻烦的。”王学谦欣喜道。
晚饭过后,王学谦估算了一个时间,给莫里哀路的孙家打电话,算是正常性的问候,然后询问了孙先生是否需要沿途安排军舰护航,对方客气的婉拒了王学谦的建议。
其实,双方是心知肚明,只不过说话都婉转了一些而已。
第二天下午,宋子文溜达着来到了王公馆,这是宋子文在双方一系列的矛盾之后,还是第一次和王学谦见面。
不过看宋子文的样子,风尘仆仆,刚到王家,就急匆匆的去了厕所。
按理说,王学谦给了‘国党’缓和的信号,也算是从一定程度上挽救了‘国党’岌岌可危的政治生命。就算孙大先生如何谈论理想,也要表示出一些实质性的交换。不如矿产的合作开发,资源的优势互补等等条件。而宋子文的到来,应该是谈论这些条件的。
好吧,宋大少估计是憋的很辛苦,其实他压根就不是专程来看王学谦的……
王学谦站起来,本来是准备迎接宋子文的,却差点和匆忙的仆人撞上:“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先生,刚才宋先生有东西掉在地上,我……”
“好吧,放在桌子上,这个月的薪水加倍。”
“谢谢先生。”
“你先去忙!”
这是一种正确的鼓励,冬日在花房里赛太阳,已经够无聊了,如果有一条女式的手绢作为破案的线索来说,似乎也不错。首先,一个大男人,至少宋子文还不会用一条湖丝的白绸打底的手帕,上面还绣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显然是个女人的随身物品。
其次,从宋子文的兜里掉出来,我去,这货去烟花柳巷了?
王学谦心说不至于啊!可手帕上还有一个‘爱’字,让人浮想联翩。也许是宋家人有着特殊的感应力量,宋家三小姐气冲冲的闯进了花房,插着腰气鼓鼓地质问王学谦:“王子高,你说,我妈对你如何?”
王学谦吓了一跳,心说:“这算哪门子的官司?他怎么又招惹了这位少奶奶?”
“别以为你不说话本小姐就放过你,我妈把你当儿子看待,你看看你,我妈妈要做寿,竟然被你给搅黄了……”
王学谦这才明白,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可问题是宋母并不是喜爱铺张,甚至是厌恶铺张的人。笃信基督教,过着几乎是清教徒的生活,要不是女儿儿子求着她,估计她也不喜欢大办寿宴。而且,她的年纪也不是整岁,不适合大肆操办。
“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偏不,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我就……我就……”
“要不我给你个茶碗,让你摔着高兴高兴?”
“噗嗤,王子高,你还是那么无赖。”
“什么话啊!我这是细心懂不懂。伯母的性子你们做儿女的难道就不清楚?如果要办寿宴,你大姐大姐夫要来吧?还有老五老六,他们都在美国,来不了。且不说这些,你二姐也要来吧?你二姐夫也在上海,作为女婿他是否也该到场?可倒时候,伯母看到你二姐夫想要掐死他怎么办?”
或许孙大先生对民国青年人来说是希望,是明灯。但在宋母眼中,这肯定是个缺德冒烟的混蛋,好好的一个家,就被这个人拆的四分五裂。尤其是宋家的家主,气急而亡,多半也和孙大先生有关。
作为女婿,孙大先生该来。
可作为仇人,孙大先生不该来。
……
复杂的关系,让宋母这场寿宴本就办不起来。再说了,用一场寿宴来掩盖政治交易,本来就是愚蠢透顶的想法,对老人来说也是极大的不尊重,何必让不相干的人受罪呢?
这么一通解释,宋三小姐表示接受,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桌子的手帕,好奇的看了一眼,诧异道:“这是哪家小姐的闺房之物,却落在了你这个浪荡子手中。”
王学谦气的自瞪眼:“首先,我不是浪荡子;其次,我压根就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因为这是你哥的。”
“他呀……我知道了,好像是七小姐的手绢。好呀,他们竟然还在来往?”宋三小姐双眼放光,原来她对窥探他人**也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七小姐?谁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王学谦心花怒放,原来宋子文一脸的正气,竟然也搞自由恋爱。
宋三小姐瞥了一眼王学谦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盛家的七小姐。你和朱家老三盛家老四瞎混过一段日子,难道就没有见过?”
“什么叫瞎混?再说了,我见过盛恩颐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就算是朋友吧,也不见得一定要介绍他妹妹让我认识啊!”王学谦先反驳,后笑道:“你也别整天风风火火的,没有大小姐的样子,小心没有婆家要你。”
宋三小姐摇着香妃扇,这和天气无关淑女装备之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在上海街头流行起来,小脸悠然自得道:“有心了,本姑娘天生丽质,已经名花有主了。”
王学谦佯装吃惊道:“骗谁啊!就你?”
宋三小姐最是受不得激,从坤包里翻出一张照片在王学谦眼前晃动,自鸣得意道:“荷兰人,摄影师,漂洋过海就为追找心中的梦想,他是我梦中的华兹华斯……”
正听着,王学谦不经意的一抬眼,突然发现宋子文正一脸的乌云,站在宋三小姐身后,气的浑身发抖。王学谦挤眉弄眼地试图给得意忘形的宋三小姐提个醒,可惜失败了,只能拆台道:“就是那个写《我好似一朵流云独自漫游》的华兹华斯?那就是一个干瘪的,秃顶英国农村老头,你都能看上眼?”
“王子高!”宋三小姐气地挑起来。(未完待续。)
第1205章 【稀里哗啦】
一不小心搀和进入了宋家的家事,如果不知道其中凶险的人是体会不到危险的来临,好在王学谦并不是懵懂的路人,而是有深有体会的旁观者。
果断的退出兄妹两人水火不容的争吵,无辜的举手道:“应该让你们兄妹之间先冷静一下,然后在好好的谈一谈!”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兄妹两人开口,就溜出了暖房,消失在兄妹两人的视线之中。
冷静!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宋子文怒不可赦的做金刚怒目状,就眼神透露出来的信息来说,要吃人。可他却长了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毁掉的不仅仅是气势如虹的雷霆之怒,还有长兄如父的威严。
宋家的男人们很悲剧,他们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三姐妹,这种长期被压制的现象,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改变,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当大哥的,竟然收拾不了妹妹?
这在民国绝对是一个新闻,长兄如父,宋家老爷子过世之后,按理说宋子文说出的话就是宋家的最高指示,是宋家的天。好吧,以前似乎宋家人谁也没有把他当回事,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也是宋子文在宋家地位的切实写照。反正家里有点大事,都不找他商量,就算是提意见,也没人听他的。
在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宋家的男人在外表现优异的让人咋舌,宋子文的哈佛博士,足够在民国撑起一个上流社会的门庭,当然需要时间的积累。而宋家的老五老六都相继留学,在美国读大学,学习优异,回国之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可在家里,老五和老六连句话都不敢说。至于宋子文,说了也等于没说。可今天不一样,宋子文决心做一会男人。挽回一家之主的颜面。
“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给我断了!”
太霸气了,有没有?宋子文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说出这么酣畅淋漓的话来,要是换一家人?大棒子都上去了,宋三小姐完全是玩火**。是不知廉耻的自甘堕落……宋子文还在为自己说了一句重话而沾沾自喜,可见,他的人生有多么的晦暗。至少在家里,他永远也无法表现出一个当家人的权威。
可惜,宋子文太悲剧了一点。他生在宋家,家里头两个姐姐,主见大的没人能够压得住。就算宋嘉树活着,也只能眼睁睁的接受一个又一个饱受打击的事实。
宋家大姐?
就不用说了,这是一个男人生活在女人身体内的强大结合体,随着年龄的增长,宋家大姐的长相也开始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棱角分明的脸颊,犀利的眼神,这是穿上西装变男人的节奏啊!
宋子文当然也看不起他的大姐夫。蔫了吧唧的一个男人,长得像是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孔祥熙长相富态,而是夫妻之间的优势互补,没有结过婚,他当然不懂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
二姐,虽然不强势,却用温柔的眼神融化了世界上最寒冷的冰山,宋子文压根就没有说服对方的能力。
至于老三,宋子文坚信,这一次他吃定她了!
“宋子文。你没有干涉我生活的权利!”
“长兄如父,明天我就给你说媒,把你嫁出去信不信!”宋子文拔高了声音,这是他的特权。也是民国的兄长在当家之后,最为普遍的家庭责任。
宋三小姐,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至于说没有?恐怕很难说,毕竟她是宋三小姐,有的是让宋子文难堪的办法:“宋子文……你敢找媒婆,我今晚就和他私奔。明天登报……后天请你吃喜酒……”
这完全是斗气的话了,两人针尖对麦芒,算是对上了。宋子文强硬的态度绝对不会改变,正准备说上几句狠话,比如说将宋三小姐关在家里面之类的,还比如‘死了这条心’。这话挺好的,听着挺提气,宋子文正准备说。却见宋三小姐眼明手快从桌子上一挥手,将一条白色的手绢拿在了手里,对着宋子文晃了晃:“我要告诉姆妈,你还在想着盛家的七小姐,有时候会偷偷的在阁楼的角落里,拿着七小姐的手绢哭……有几次我还以为是闹耗子,发现是你!”
“我没哭!”宋子文着急的开口之后就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属于不打自招的脑抽行为。
果然,宋三小姐抓住机会:“那么躲在阁楼上面就没跑了!”这属于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宋子文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刚才还是在训斥妹妹的作风问题,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竟然被威胁了?
说完,宋三小姐走上一步,在哥哥的脖子附近轻轻的嗅了一下,琼鼻微微皱起,随即平复,而黛眉去蹙起来:“你和她出去了?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
宋子文百口莫辩,梗着脖子道:“没有。”
这时候就算是有,也不能说。他有点怀疑,妹妹是属狗的,鼻子这么灵敏,都快赶上大狼狗了。他哪里知道,宋子文的这个宝贝妹妹还是在诈他,再一次掉沟里去了。
宋三小姐心中了然,眼神不屑的瞥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大哥:“没有,脖子边上的唇印是怎么一回事?”
宋子文心虚的用手摸了一把,好像分别的时候,两个苦命的鸳鸯抱过。不过不记得有过吻别这么一出啊!盛家七小姐可是很羞涩的少女,这么可能会如此大胆?上海滩虽然开放,但是在大街上,还不至于上演吻别的戏码,就算有,也是伤风败俗的洋人干出的没脸没皮的勾当。
这种事,谁也不想和自己的家庭联系上。
尤其是还是待字闺中的妹妹。
老宋家的门风……似乎早就摇摇欲坠了……
就算这样,宋子文也想再坚持一下,因为他是这个家的男人,是扛起家庭责任的大哥。作为基督教家庭,宋家的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是开放式的,对待爱情似乎也是如此。唯独不同的是,宋家是生活在等级观念还很重视的民国。
如果有何盛家匹配的经济地位和财产,或许宋子文的孩子都已经满地乱跑了。
可惜,宋家住着大洋房。却在家产数千万的盛家人眼里,还是寒门小子。压根就配不上他们的掌上明珠。
宋三小姐当然知道这是大哥心头的一根刺,而这根刺如果不拔掉,宋子文的人生将注定要走在黑暗之中:“你或许还不知道。盛家七小姐已经定亲了。”
宋子文有点木讷的回头问:“谁?”
“盛七小姐已经和沈葆桢家的小儿子定亲,虽然婚礼还没有办,但从某种世俗的角度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而你的身份就变得尴尬,不管你是否是盛家七小姐的前恋人。或者是现任的恋人,都是对两家人的挑衅,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吵上门,到时候如何收场就不得而知了。当然,沈家是书香门第,或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盛家呢?”
盛家出产混蛋,这都是让钱给闹的。盛恩颐是上海滩出名的花大少,其他几个也不差。反正整个盛家在老爷子过世之后,就以飞快的速度腐朽下去。
“对于他们两家人来说。你是第三者,是不被欢迎的第三者……”
第三者插足,这种说法在民国绝对是新鲜出炉,这个年代,压根就没有这种说法,显然是做妹妹的体谅大哥的颜面。因为在民国,非合法程序的男女关系,都是奸夫****。王学谦听地想要笑,第三者这么伟大的职业让宋子文这个死板的老男人夺走了,你让徐志摩怎么活?
嘿嘿……
王学谦说是走了。其实窝在二楼的窗台上偷看。这货百无聊赖地就靠着这对兄妹的故事撑过无聊的下午了。
宋子文气愤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口,气愤的抬起拳头道:“王学谦,你太不厚道了。”
等看到王学谦拱手认错,并离开之后。宋子文才认真地对妹妹说道:“我们是清白的!”
“谁信啊!”
人品被质疑的宋子文气愤的负气离开,走了两步,一回头,猛地窜到宋三小姐的面前,一把夺过那条盛七小姐的手绢。脸色铁青道:“我的事你少管。”
“我的事,你最好也少管!”
“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针锋相对。僵持不动。
王学谦懊恼地的发现兄妹的谈话变成了拉锯战,陈婉仪回家之后,看到丈夫探头探脑的偷看兄妹俩人吵架,有点头痛。轻轻的推了一把丈夫,低声问道:“你就不去劝劝?”
王学谦回头一笑道:“劝的过来吗?宋家的几个女儿都是女中豪杰,主意正着呢?这事咱们不能搀和,就当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偷偷的记录下来,等到老了写回忆录,就指着这段卖钱了!”
至少有一点王学谦绝对没有说错,宋家的三姐妹绝对是女中豪杰,个顶个的厉害。就说宋家三小姐当年和王学谦有点说不清的关系,后来王学谦结婚了,愣是成了陈婉仪的闺蜜,事业上充当助手,这份心计,也就死了才十多年的西太后有这份功底。
“你就缺德吧,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王学谦想起似乎宋三小姐好像找了一个荷兰的摄影师男朋友,就问了陈婉仪。
陈婉仪笑道:“怎么心疼了?”
“哪敢啊!就是刚才兄妹俩吵的有点过火,听那位的意思,好像住一起了……”王学谦笑道。
“这傻姑娘,尽给自己找麻烦,这话能乱说吗?”陈婉仪埋怨了几句,才缓缓说道:“西蒙是女子大学的法语教师,倒真是荷兰人,也喜欢摄影,不过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可惜了……”
面对不靠谱的丈夫,陈婉仪彰显女主人的风范,劝走了宋子文,可惜宋三小姐等大哥走后,也告辞离去。
第二天,王学谦在院子里打网球,就见宋家三小姐风风火火的冲过来。王学谦诧异道:“今天不是领圣餐的日子,你怎么没有陪着伯母一起去?”
“去了,我讨厌圣餐,太难吃了。那面饼老地咯牙,送来的水也是散发着漂白粉的自来水味道,要不是我妈一定要去,打死我也不去。”宋三小姐抱怨道。
王学谦接过干毛巾。插了一把汗,在网球场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来,顺手给对方倒了一杯茶,心说:圣餐是什么?那是西方信徒的忆苦思甜饭,面饼不加酵母。肯定硬的和石头一样。相比之下,东方的忆苦思甜饭……好吧,王学谦觉得自己想多了。东方还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连忆苦思甜的资本都灭有。不过从宋三小姐的表现来看,老宋家的信仰可要岌岌可危了。
王学谦一语中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回去查探你大哥是否昨天晚上告密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大哥还是仁人君子一个,没有做出让人不齿的事来。”
“就你心眼多。再说了,他是有把柄在我手上,如果没有。你看他如何?”宋三小姐横了一眼悠闲的王学谦,对于宋子文的人品已经怀疑到敌特的边缘。
可她心里也犯嘀咕,看王学谦的样子,压根就不像是政府高官。别人当个官,都忙的四脚不着地,就像是她二姐夫,连正儿八经的办公室都没有,却整天操心国家大事,就凭这份心,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宋三小姐喝了一口热茶。缓和了一下气息,正色道:“王子高,我郑重的求你办一件事!”
“要借钱?”
“本姑娘自食其力,用得着借钱过日子吗?”
“要当官……这个有点难办。但是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王学谦是时候的表现出一点为难来。
他也不清楚宋家小姐到底找他干什么,求他办事?就宋家现在的状况,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真的没有,让陈布雷去,天大的麻烦都能化解了,还用王学谦出马?
不过。王学谦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让宋三小姐有点抓狂,这家伙平日里就没有个正经的样子。都是东南王了,难道性格还和小时候一样,狗都嫌弃的胡闹?
宋三小姐气呼呼道:“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王学谦收敛了笑容,稍微正经点道:“可我总该知道什么忙吧?你让我帮着你二姐夫去北伐,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了,国家大事你就别搀和了;如果说让我给伯母做思想工作,让她老人家接受异国恋也能获得幸福,这应该去找你大姐,她就会这个……”
“王子高!”宋三小姐怒火中烧,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好吧,你说说看!”
宋三小姐觉得她当初看上王学谦绝对是个错,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碎嘴子:“我要你给我大哥找一个媳妇。条件中上吧,也不用太好的,受过教育,如果有大学预科的经历就很好,他喜欢文静的,小家碧玉型的,如果有点婉约就更好了……我就知道,他这个年纪不结婚,肯定是有问题的,家里没有一个女人管住他,非扭曲了不可。处处针对我,这日子没发过了。”
王学谦听懂了。宋子文不正常,原因是:憋的。这彪悍的娘们是要给宋家大少爷找个女人,然后拴住宋子文的心,让他没时间来琢磨妹妹的终身大事……王学谦弱弱问一句:“就你说的条件,你确信能够管住你大哥吗?”
“呀!”宋三小姐也有点傻眼。
王学谦笑道:“这个选择肯定和你的期望有着很大的偏差,万一保罗结婚之后,夫唱妇随,你嫂子也搀和你的婚事,一家子当敌人一样地针对你出嫁的问题,你怎么办?而且还能管住你大哥,整天训孙子似的管住你大哥,那就不能找淑女,得在泼妇中间找,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宋三小姐终于明白了,比起大哥来,王学谦才是最不靠谱的一个。连出个主意,都是把人往沟里带的那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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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7章 【给点面子行不行?】
“子高,这些年你帮了宋家很多忙,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不过……确实很为难,也难以开口。可是……“
“你也知道,宋家这几年都被几件事压的动弹不得,其中最让家人担心的就是小妹的婚事。小妹一直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孩子,可是这些年她也太过任性了,让家人都很为难。这个……看在家父的面子上,请务必要帮忙我这个忙!”
王学谦听着有点乱得慌,什么就和宋家过世的老爷子有关系了?
其次就是,宋三小姐可不是那种认命的女人,她心里的主意大着呢。加上一个不嫌事大的宋家大小姐,宋家,这个在上海滩不起眼的中产家庭烦心的事多着呢!
不过也不能怪宋家的大小姐,那位虽然在对待妹妹的婚事上属于绝对的不靠谱。可是宋家能够在民国崛起,功劳最大的确实是宋家的大小姐。这方面,宋家的男人的功劳几乎微乎其微。
宋子文的脸色苍白中带着偏执的潮红,双眼的热度似乎能够燃烧一切。精神亢奋,面容疲倦,可见宋家三小姐的事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困扰。说话的语气有遮遮掩掩的嫌疑,但却给人一种坚定的错觉。
一句话,是朋友就帮忙。
连过世的宋嘉树都让宋子文给抬了出来,王学谦要再说不帮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再说了,宋嘉树对王学谦却是有过很多关照,当年要不是他极力推荐,也不可能获得留美的考试资格,最终获得名额。
虽说王家不缺这点钱,但情义无双:“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不推辞。”
就王学谦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和财力,他要说难办,民国上下就没几个人敢开口说好办的了。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权势有权势,能够难住王学谦的难事并不是没有,但如果是结合宋家的话,肯定没有不在此之列。
宋子文不太争气的嘴唇抖动了几下。面子已经不去考虑了,但向来性格固执的他还是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子高,你要是当小妹是自家人,帮她找个婆家吧!”
“就这事!”王学谦有种牙疼的憋屈。
“就这事!”宋子文语气很肯定。下定了决心道:“当然,也不能太委屈小妹,中产之家就可以了。南方最好有过教育背景,国内的大学也可以,如果有留学背景就更好了。当然,年纪也不能太大……”
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关键就几个字,找个男人,管住宋家三小姐。
要求很多,但听宋子文的意思。应该可以视情况而定,适当的降低标准。另外还说了很多其他的要求,比如:宋家拿不出太多的嫁妆,男方如果要求过高,主要是人不错的话,需要王学谦帮衬一些……这是事吗?王学谦脑子里蹦出几个字来:娘家人!
可是他刚刚被宋三小姐认定了是婆家人的!
尤其是给别人找丈夫或许不太难,可是给宋家三小姐,还要是能够管住她的,民国这么大,有几个男人有这本事?
“明白了。娘家人,对吧?”
宋子文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是这意思。”
按理说。宋子文的请求不算太难。王学谦可以直接安排人去帮忙给宋家三小姐找,不就是找个媒婆而已嘛?可问题是,宋家兄妹两人逼着王学谦玩无间道,太看不起人了。
“你们兄妹两人是不是在家里商量好了,把握当礼拜天过?”
王学谦表示很气愤,宋三小姐用这招对付她的哥哥。没想到宋子文也是用这一招对付妹妹。说起来,他们真是一家人,连招数都一样。可是,被他们利用的人,也就是王学谦表示很愤怒。
“上午你妹妹找来,说宋家现在的状况很糟糕,需要我帮忙。说了一大堆的话,意思就只有一个,你快三十岁了,没有老婆。整天盯着妹妹的婚事很不对劲,肯定是憋的……”
“乱弹琴,这个小妮子,真是被宠坏了。”宋子文气的叫嚷。
王学谦打断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妹妹都快和你成为死敌了吗?再说了,她也没有找男朋友,和荷兰摄影师的事都是她杜撰的,压根就没有什么。你属于瞎操心了。其次,你给小妹找夫婿,你问过你家大姐吗?到时候,她来上海和你理论,有你苦头吃的。”王学谦真不少说宋家大小姐的事,这位女中豪杰,整天想着要给自己妹妹找一政坛实权派。不过在政坛,拥有强大实力的实权派,基本上都是老头。
想要嫁入这些人家,只能等人家死老婆……这种想法有点不道德。可问题是,民国离婚率绝对要比中年死亡率高的高。
本来有一个王学谦横空出世,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耽搁了下来。宋家大小姐瞪大了眼珠子,满天下的寻找能够匹配她妹妹的年轻俊杰,可惜,结果很不理想。
可要是宋子文一旦过问宋家小妹的婚事,肯定会惹怒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
到时候宋子文有的麻烦,还不如现在装作不知道,反正宋三小姐只是和他对着干,并没有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来。宋子文权衡利弊之后,决心息事宁人:“你刚才说,憋的,不会是小妹说的吧!”
“这话却是你小妹说的。”王学谦有点好奇,宋子文难不成……?
好吧,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宋子文做的很好。尤其是宋子文听到王学谦的回答之后,表情不再纯洁样子,让人怀疑,和这家伙谈恋爱的女孩子,压力肯定不小。
“你和盛家的七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有心结婚的话,我倒是可以做一个中间人,就算盛家和沈家已经议亲,但没有嫁入沈家之前,还是可以谋划的。”王学谦倒是真心为宋子文考虑。
“这个……没有可能了。”宋子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盛家的态度太过强硬,伤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我倒是没什么,可是家母却是偷偷哭过几次,加上其他人。这桩婚事真要成了,最后宋家会天翻地覆的。”
“得了吧,天翻地覆的只有你大姐。你就不能强硬一点?”王学谦气道,一个大男人。还要怕一个女人不成?他的教唆肯定不会成功。
宋子文呵呵笑道:“她是大姐啊!”
过了一会儿,宋子文好像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对于他来说,在‘国党’存在感几乎微乎其微,甚至没把自己当成‘国党’的人。在重要性上,肯定不如家事来的紧要一些。
王学谦给予了‘国党’能够一展宏图的机会。放开了对永丰舰南下的封锁。‘国党’光说几句漂亮话,那么就太不会做人了。实际上,这方面孙大先生并不吝啬,还会积极配合。可惜,差点被他大舅子忘了个干净。
“这矿产协定,一切按照你设想的来,但不能低于国内的采购价!”
“这份是粮食购买协定,不过恐怕广东政府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购买粮食。“
“英国人在广东的棉布销量是居于全国之首,但在其他几个省份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
“文件的话,我回去准备。明天应该还走不了。应该都能够办妥。可子高,你也别太对……那个我姐夫说的话当真,说不定哪天又有新变化。”宋子文随意道。
王学谦冷笑道:“我会提醒他的!”
‘国党’忙着南下,但让王学谦觉得像是儿戏的是,‘国党’竟然因为购买南下的军舰用煤,耽搁了两天。就几十吨煤,至于吗?
可见,‘国党’在筹备方面还是非常欠缺,这和‘国党’多年来东躲西藏的生存状态有关。缺乏长期的治理的经验,导致很多部门要么压根就没有。要么就是只能重叠。
“另外,武器方面可能要抱歉了……”
“这么,不要了吗?”
“北方资助了一部分武器,现在内部还有很大的争论。我不过是一个闲散人而已。这些事情也不去掺和。不过最后商量的结果可能就是,武器购买的订单可能被拖延,还有部分成员支持采购机器,在广州利用原本的船务局的底子组建工厂,自行生产。”
王学谦笑道:“他们可真敢想。”
一家成熟的兵工厂,从机器购入。人员培训,到投产的时间可能不用太长。但如果想要达到一定的生产能力,却不大容易。因为牵扯到很多问题,技工的培训在缺乏技能学校,工人普遍没有教育背景的情况下,会被无限制的拖延下去。
北洋之所以能够在民国一家独大这么多年,最关键的并不是北洋军政府控制了税收和财政。
被英法等国控制了关税和盐税的北洋军政府,每年的税收连发官员的薪水都够呛,更不要说发展军队了。重要的是,北洋拥有一家民国初期全国最大的兵工厂,汉阳兵工厂。七千多技术工人,造就了每月的步枪产量平均都在一万支以上。
另外弹药,甚至部分火炮都能够在江南制造局和汉阳兵工厂、安庆军械所完成。这三家军工企业成立北洋的基石,如果没有了这三家工厂,北洋连进口武器的钱都拿不出来。拿着大刀片子的军队是韭菜,属于想怎么割,就怎么割的苦主。
虽说,汉阳造在武器精度,设计距离,还有枪械的工艺上都有缺陷,但每年能够提供十几万支步枪的速度,就是日本的小仓兵工厂也是无法达到的。民国的地方势力,不发展军工产业和重工业是死路一条。奉军也是在奉天兵工厂一举成为亚洲最大的军工厂之后,才傲视群雄的。再有后来的阎锡山,也是靠着太原兵工厂的底子和老蒋周旋了几十年。
但这不能一步登天,得慢慢来,浙江也在发展军工企业。
前期王学谦压根就没有指望兵工厂能够脱胎换骨,一夜之间就能成为一家超级兵工厂,一举超越汉阳兵工厂。他前期更看重的是标准化的制造,在工艺上苛求严格的标准,分散加工,统一组装。
所以,浙江的兵工厂还仅限于小批量生产,满足部队弹药供应,和军械的修理是眼下最大的成效。
对于军工企业,王学谦自然有足够的经验:“兵工厂的投产不容易,初期的话,最好还是选择比较容易加工的武器装备,比如说手榴弹,手雷,弹药的补充和炸药。”
“谁说不是,可这方面广东政府太薄弱,没有一个有眼力的专家提出合理化的建议。”
“是没有一个在‘国党’内部的专家,提出合理建议吧?”
“你知道了还说!”
宋子文苦笑着,似乎这是一个难以解答的谜题。孙大先生是那种没有三分家底,就敢说出十分声势的人。而王学谦不同,他是那种又有远见,又有真才实学的人,尤其是务实。在具体事务上,两人表现截然不同。
王学谦就像是一个碎嘴子的老太婆,掰开了,揉碎了,然后一点点地灌输给听着的耳朵里,直到对方被洗脑成功。如果没有成功,继续来一遍。对于谈心,他还是很热忱的。所以,他能成功,连带着这些年浙江的改革也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可宋子文知道,浙江何止是耳目一新,这个民国最富庶的省份之一,已经远远的将原本同一水平的省份甩开了。
而孙大先生却不同,他的性格更加的激进,有种时不我带的紧迫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举手眺望,共赴星辰大海般地豪放。不过每次都是撞了一脑袋包之后,躲在没人的地方总结失败的经验。
“你不跟着一起去广州吧?”
“嗯,在上海要待一段时间,估计一两个月。”
“这个月十七号,银行公会年会,到时候你一起来吧?我给你留了一张请柬。”王学谦将准备好的请柬递给了宋子文。
后者明显的一愣,眼神迟疑的看了一眼王学谦,随后不太确定的问道:“我去合适吗?”
“你不是广东银行的总经理?难道广东已经脱离民国了?”
这话连孙大先生都是不敢说的,广东就算是再次回到‘国党’的控制之下,但还是民国的一个省份,这是毋庸置疑,也无法改变的。就算是孙大先生名气冲天,也不敢说广东要独立的。当然他也不屑这样想,他指着广东政府能够替代北洋政府呢!(未完待续。)
第1207章 【心花怒放,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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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公会,这个在民国成立不到五年的组织,在三年前才开始筹备定期的年会,买下固定的俱乐部地址,拥有向一流行业组织迈进的步伐,当然,很多人并不知道。
低调,但不缺钱的银行公会在上海西郊购买了一块达2000亩的土地,虽说地理位置在‘城乡结合部’,可这里完全看不到城乡集合部的散乱和无序,有的是漂亮的碎石小路,主干道在绿茵之下,等培植的树木长高一些,风景会更加的自然一些。
宛如一个世外庄园,点缀着各种各样,各个时期风格的建筑。
维多利亚风格的别墅。
巴洛克庄园风格的庄园……
就像是被神灵庇护的仙境一样,和城市完全隔断开来,变成了一个**的,封闭的休闲场所。但想要进这里休憩可不是随便那个人就能办到的,只有在银行公会登记的大银行的高管,才有随时进入这里的通行证。普通的小银行家们,只能等待公会一年一度的年会召集。不然连进入的机会都没有。
“啧啧,没想到上海竟然有这等地方……”
“保罗,你的广东银行如果能够短期内拥有足够的实力,你也会是这里的主人之一。”王学谦这话没有错,因为在银行公会内的建筑,每一栋都是属于一家大银行的。
除了公会的主体建筑之外,大银行都可以在这里拥有一个独特的标志性建筑,用来在同行之间彰显自己的实力。
宋子文悠悠叹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广东的财政几乎陷入了绝境之中。税源基本上被军队控制,而且不是一支军队,各个地方的军队都在驻地收取税收,简直就是一团糟。能拿到军队的控制权当然好办,可惜。这一步走起来就很难,有的好打了。更何况办银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商团压根就不相信本地的政府背景的银行,他们更愿意相信汇丰和渣打这些英资银行。”
“人的观念会改变的。”王学谦随口道。
宋子文不解:“这恐怕不容易吧!”
“他们不想改,就逼着他们改。没什么不容易的事。只要控制了军队,商团还掀不起浪花来,至于投靠英国人……别忘记了,商团内挣钱行业不是在香港,而是在广东。卡主他们脖子还不容易?”王学谦对粤商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感。
宋子文的职业生涯,简直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衰’,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的光环并没有让他能够在华尔街实行的时候大杀四方。毕竟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经济分析师而已,跑腿也是应该的。
回国之后,受到盛家老爷子盛宣怀看重,留在了最喜欢的老四盛恩颐的身边。要是老爷子还活着,自然宋子文有被重用的一天,可惜盛宣怀年事已高,在宋子文投靠之后,没多久就亡故。
盛家老四。多不靠谱的主,上海知名的凯子,俗称‘冤大头’。宋子文也别指望能够在盛恩颐的产业中谋取多少表现的机会了,汉冶萍,江南制造局……这些产业也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插手的。
久而久之,连宋子文也开始怀疑,他的人生似乎就这样子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遇到了孙大先生,并非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明灯。而是在落魄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跟着孙大先生闹革命,其实是被逼的。他并不喜欢革命,因为在他看来,造反迟早没有好果子吃。很快,他的这种担忧被应验了。人生之中第一次跑路,让他很生气,问题是他什么也没干,也错了!
错到了要被通缉的地步?
处于人生低潮期的宋子文做梦都想不到,他人生第一个污点竟然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他快忘记了在广州还办一个银行,规模很小。业务单一,几乎没有什么称道的地方。但靠着这份事业,竟然迈入了银行圈高管的行列,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有了这个身份,让他一下子感觉膨胀起来,好吧,宋大少被压抑的太久,已经沦落到整天和妹妹之间闹别扭的境地,很难想象,吹掉蒙尘的外表,里面竟然泛出金子般的色彩……当然也可能是黄铜。不过总的来说,成色很正。
王学谦喜欢漫步在林荫道中的感觉,尤其是天气寒冷的冬天,冷冽的风能够给大脑带来更多的清醒。
一辆汽车从路的另外一端转弯过来,轮胎在柏油马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王学谦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轿车浓郁的英伦气息,汽车在王学谦和宋子文的前方停了下来,随后一个老绅士从车窗探出脑袋,手中的雪茄抬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典型的美国式的招呼,真不知道,老曹在日本留学到底学了点什么东西?
“他是谁?”
“曹汝霖,你不认识?”
老曹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当然曾经的官也做的很大,当过财政总长,外交总长,交通总长。不过自打燕京****之后,飞来横祸,家里的宅子被愤怒的年轻学生给烧了之后,就退出了政坛。
就算过了好几年,曹汝霖在燕京城的大街上还是不太敢露面的。
换谁的心脏也受不了,一下汽车,呼啦一下子涌上来几十人,‘卖国贼’、‘卖国贼’地叫着,这并不是一个好名声。
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老曹受不了这份刺激,原本兼顾南北业务的‘交行’渐渐的将业务重心放在了长江流域。上海、金陵、武汉、长沙、安庆、扬州等地都有‘交行’的大动作。北方就留下了天津,毕竟‘交行’做的是政府生意,日子要比其他银行要舒服的多。除了头上顶着‘汉奸卖国贼’的帽子,老曹的人生还是完美的。
不过这两年,曹汝霖全身心的投入银行业,彻底脱离了政坛,这也给他在政府要员的眼中加分不少,生意越来越大。
尤其是他将主要精力放在银行之后,回购了不少股份,整合了银行内部。让‘交行’焕发出新的活力。加上曹锟政府对北方几大银行的依赖,几乎是政商通吃的局面。
王学谦看着曹汝霖远去的汽车,有点羡慕,这才是人生啊!
没有敌人。各方拉拢,财富在民国属于顶尖富豪之流,让曹汝霖更加地开始注重生活的品质,而不是官场错综复杂的关系。曹汝霖的抵达,还是说明了一点信息的。各大银行的当家人应该到齐了:“晚上有一个餐会,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
宋子文还沉寂在曹汝霖惊鸿一瞥的回头坏笑之中,他想象不到,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特意停车给他打招呼?
主要还是王学谦长面子,可……这种感觉让宋子文的内心也燃烧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在回国之后不久,受到盛宣怀的接见,场面卑微地像是一个奴才觐见大老爷。虽说,当时的盛宣怀表示出极大的热情,但身份的原因,给宋子文的内心之中埋下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加上后来和盛恩颐之间基本上缺乏沟通。原本他的身份是盛恩颐的秘书,其实是盛宣怀给儿子准备的经理人,可实际上呢?他被盛恩颐安排在家里教妹妹们学英文……
尤其在和盛爱颐之间的恋情被盛家人阻隔之后,他内心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和盛宣怀相比,曹汝霖的地位显然要更高,但头一次见面,虽说没有开口说话,但一个美国式的招呼,却给宋子文内心如沐春风的错觉。似乎在这里,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高尚,带着含蓄的恬静。
很快,宋子文会因为整个愚蠢的念头而发现,周围的人根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和面善。这里都是银行家。大部分都是拥有官方身份的银行家,比如王学谦,在人的西南王,闽浙巡阅使,也算是封疆大吏了。不过,如果一个老家伙在任上的话。王学谦的身份只不过算是进圈子了而已。
曹汝霖,长期担任民国内阁成员,外交次长为起点,经历过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冯国璋政府,一直在外交总长和财政总长,交通总长之间换来换去,民国政治派系之中交通系的大佬,绝对的扛旗人物。
张镇芳,这位就不说了,身份更加吓人,打从清朝时期就已经是在朝堂上能够左右一方的强势人物,直隶总督的身份。
张勋……这位爷打从被黎元洪坑了一回之后,就一直很低调,在此之前,他是五省巡阅使,掌握江淮一代一个省的军政大权,绝对的实权派,手下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唯一让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是,他留了一条辫子。
……
除此之外,这些人都有一个身份,民国数一数二的大银行的老板。
张勋或许是被张镇芳说服了,才从天津赶来上海,主要是在天津,他整天无所事事,摆弄花园也腻味了。当然别看这位爷已经落魄了,那不过是政治上的前途结束了,没有军队而已。其实按照张勋的财产,在民国的富豪榜上绝对排名前十的人物。
至少五千万的家产,让他低调的如同地底下的狗头金。
宋子文在王学谦的引领和介绍之下,心头越来越紧张,倒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一如既往的僵尸脸,中年教导主任的外号不是说说的,很有大将风范。
张镇芳笑着客套道:“子高,你这位小朋友不错,看着很沉稳。”
介绍人的时候,王学谦也没有说上海宋家,谁知道啊!这年头,宋家的亲戚之中,也就是孙大先生有点名气。不过在这帮老顽固的眼中,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风评,还是不说的好。
不远处,曹汝霖和张勋也说上话了:“没想到你也来了。”
“我不过是走历史的覆辙,算不得大错,可你就不一样了……”复辟丑闻的导演张勋很有底气的对上了曹汝霖,两人似乎有点小矛盾在里面。
“辫帅,我可没有得罪你!当然也不怕得罪你。”曹汝霖不怕得罪张勋,放弃官场,大家都是在商场上用实力说话。可真要说起来,交通系在官场。尤其是在内阁的影响力还是惊人的,不是张勋能够比得上的。
看到宋汉章走来,王学谦问道:“这又是闹哪样?”
“曹锟又发行了一次政府债券,将近800万。逼着北方的大银行购买,不过大部分不太买账。曹汝霖本来就和直系的关系一般,加上银行业对直系的认可越来越低,主要是直奉之间一直没有一个结果,导致对曹锟政府的信誉产生了一点不解……最后盐业银行被逼着吃下了这笔债券。”宋汉章一如既往的老好人的样子。说起时局艰难,表情有种老和尚般的悲天悯人。
“不会打起来吧?”宋子文见两人吵的脖子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宋汉章笑了笑:“不会,其实另有原因,主要是盐业银行的股东以前的身份太高,最近几年被接连欺负的惨了一点。盐业银行为了和政府更多的合作,就算没有曹汝霖,他们也会吃下这笔债券,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曹汝霖看不上的,张镇芳和张勋却上赶着去迎合曹锟。感情上受不了。”
“面子!”王学谦一语中的。
原本曹汝霖在台上的时候,牛气,要不是他不愿意组阁,当政府一把手。凭借交通系的政治势力是不难办到的,另外他是跟段祺瑞的。
好吧,张镇芳和张勋在当年短暂复辟失败后,被段祺瑞关了一年多,这里头的怨气大了去了。
宋汉章厚实的眼镜片背后,看了一眼宋子文,笑道:“这位是广东银行的总经理宋博士吧?”
宋子文吃惊了。惊呆了,感觉灵魂在这一个升华了,他竟然在大佬遍地的银行公会,竟然很闪亮的被人认出来了。幸福的鼻涕泡来的是如此的突然和美妙。以至于脸型都有点走样了,连王学谦都很好奇,宋汉章隐藏的够深的啊!
“幸会,幸会!”宋子文双手握住宋汉章的手,这一刻,他找到了人生的知音。
“宋博士。作为银行公会的会长,研究银行业的成员自然是责无旁贷。我也很好奇你在广东建立银行的模式,主导是政府,一旦有政府干预,该如何避免这种蛮横粗暴的作法?”宋汉章脸上露着憨态的笑容,但要说他智商感人,绝对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其实,就这么一个问题,就将宋子文逼到了墙角。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清楚吗?广东银行的建立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完善广东地方的金融制度,也不是为‘国党’建立一个央行的模式。而是捞钱,给孙大先生捞钱扩军用的。
说真话,很露怯不是?
宋子文想了想,这时候可不是服软的时候,回忆起来,只能学一把姐夫说漂亮话的本事,开口道:“广东银行的创办的起因,多半是因为贸易结算和政府税收的缴纳,方便民众,同时也让银行在创办之初有一个良好的客户基础。这其中,政府虽然是控制方,但没有经营权,只有监督之权责,而银行方面面对政府的责任主要是在政府信用完善的前提下,包销政府债券,发行信用货币,是一个兼顾政府职能,也同时和百姓息息相关的金融体制。也避免了税务部分的**……”
内心空灵,念头通达,宋子文在台下听孙大先生的演讲,总有一种便秘的难受。可没想到自己开口说起来,似乎这种感觉很美妙啊!
尤其是看到银行公会会长宋汉章,小眼珠子一眨一眨,就像是再说:很牛逼的样子!
顿时心花怒放,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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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昨天上传的章节序列搞错了,应该是1206章,特此说明,抱歉!
第1208章 【先天不足】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宋汉章真的是个老好人,平日里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温和的如同一个整天回忆年轻时光的老太太。
不过这是他的外表伪装而已,在银行业中,那个不是大有根基的人物,当然,混的不好的就不说了。这些人骨子里的傲气,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宋汉章游走在这个群体之内,消除各方的矛盾,长期担任银行公会的会长,绝对不简单。
从他所有所思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对宋子文说的这一套理论非常感兴趣,没错,是理论而不是现实。
宋子文说的那些条目,只要是对社会有点了解的人都明白,那是扯淡。
这样的银行可能会有,但绝对不会在当下民国的土壤上生长出来,这种乌托邦似的银行经营内容,让他看到了宋子文身上不一样的品质——创新。
“宋博士,晚餐会有一个简短的演讲,到时候希望你一定不要推辞!你的见识,绝对能够让银行业的同仁眼界大开,不愧为哈佛的博士,耳目一新的经营理念,一定会给银行业带来新鲜的血液。”
说好话不要钱,宋汉章毫不吝啬的说了一大堆,不过这时候出了一点意外,‘辫帅’张勋有暴走的迹象。
也不知道曹汝霖是如何撩拨这位大爷的,不过张勋的脾气却是够呛。
宋汉章匆匆离开,又去当他的和事佬,留下王学谦和宋子文面面相觑,后者似乎心有余悸,说大话说过头了。不过效果似乎是出奇的好,张了张嘴,感觉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来临了:“他相信了?”
“相信才见鬼了。”王学谦咧嘴道:“你说的你相信吗?”
其实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连哥都信了。这个念头只不过在宋子文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太过诡异,无法用现实来解释。
就宋子文说的那一套理论,用高深莫测来形容不为过,反正民国很多人都可能理解。但是在民国就是实现不了。其实说穿也不难,就是三权分立。办银行,像治理一个国家摆弄,就算宋汉章再不了解外国人的世界如何的奇葩,也不会相信宋子文说的是真话。太扯了。什么执行机构,监督机构,授权机构,这套玩意不就是孙大先生从美国搬来的,套用在民国身上的政治体系吗?
很显然,孙大先生这个裁缝很不合格,穿这身‘衣服’的人,没有个习惯的。甚至大部分人还都动了要把孙大先生揍成猪头的打算。
宋子文尴尬的嘿嘿笑道:“刚才宋会长邀请我餐会的时候发表演讲,对了你知道去年的演讲是什么,谁说的。”
“这个我真知道。”王学谦觍着脸道:“就是本人。”
“去年你说了什么?”
王学谦眼神飘忽的想了想:“好像是吃好喝好!”
“你就糊弄我吧!”
宋子文表示很愤怒。这么高端的场合,王学谦竟然说了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确实让宋子文内心无法接受这种设定。怎么像是办事吃酒似的,一通的大白话?
晚宴准时在七点开始。
银行公会主宴楼内,一个中等规模的宴会厅被启用,别看来的人并不多,但身份都不一般。
白银的餐盘,白银餐具,水晶吊灯下,将富贵的气息满满的渗透出来。弥漫在整个宴会厅内。
王学谦落在宋汉章边上,边上是紧张的准备演讲的宋子文。王学谦和宋汉章相视一笑,这种演讲说白了,不过是充数的。没人关心。也没人在乎。
就像是喜宴上的司仪,他既不是娘家人,也不是婆家人……压根就是一个外人,要的是嗓子透亮,最好能顶着风喊出半里地的牛人,压过敲打的响器。压过爆炸的鞭炮……不过银行公会不需要大嗓门的司仪,作为民国高端聚会的顶级圈子,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的银行家。
有些在此之前是政府高官,有的是地方就军阀,也有有模有样的钱庄的伙计逆袭人生的励志人物,最少的是正儿八经从西方高等学府学成归来的经济学,财政学之类的才子。
而宋子文,就是一块很不错的招牌。
“今年哪家银行主办?”
“按照银行公会三年前的规定来,今年轮到北方的盐业银行,不过几年北方的几个提案都很玄。”宋汉章说话间有点些许的担忧。
‘交通系’一直是北方银行业的核心,但随着曹汝霖将产业南移之后,北方的银行业以金城和盐业两家银行独大,可按照实际实力来说,这两家银行的实力比南方的银行要差许多。
主要的原因还是上海低价的增长,以及南方投资机会要比北方多一些。
紧靠着天津等有限的工业能力,是无法支撑起两家超级银行的。于是金城银行和盐业银行才联合起来,决定做一次大动作。而投资的目标是铁路,沪杭甬铁路投产之后,四年收回成本,庞大的吸金能力,让金城和盐业的股东们蠢蠢欲动。
铁路,是否在北方也有如此大的潜力?
肯定有,卢汉铁路一年的盈利超过500万两白银,最多的时候达到700万。比挖金矿都来钱。
陇海铁路于是成了盐业银行提交的第一份提案,这段铁路修建起来难度尚可,最为难的施工段应该在洛阳道潼关的线路。可问题是,这是一条原本就已经设计完成的铁路,被分成了四十多段,有的被修成了小铁路。洛阳到开封在民国四年开工,施工一年之后通车;商丘至徐州段也已经完工;随后铁路延伸至海州段,并在年内完工。
可以说,海州到商丘的铁路已经全线完工,只要修建完成开封到商丘的铁路,就能够达成连接津浦铁路和卢汉铁路,形成一个铁路网络。并将陇海线从海州一路修到宝鸡,作为东西好走廊的一条快速通道。
可问题是。这条铁路当时修建的时候没有钱,清廷也好,民国也罢,向华比银行(比利时银行)和荷兰银行借款。才得以修建。按照借款合同,铁路的运营将交给两家银行作为还款的一部分。
如果盐业银行和金城银行想要拿到陇海线的经营和修建权,就不得不将钱先还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加上修建铁路的资金至少需要在7000万以上。
两家银行肯定是吃不下来的。
想来想去,盐业银行只能抛出另外的一分提案。就先同蒲线,大同到运城的枫林渡,不包括黄河大桥的话,预算在1500万以内,如果修建黄河大桥,并连同到开封,就需要多支出600玩左右。总的造价在2100万,这份提案也需要拉投资。
宋汉章觉得盐业银行的提案非常有操作的可能,至少并非是华而不实的空话:“子高,你觉得哪个提案更好一点?”
“按理来说。两个选择都很不错,至少铁路修建之后,十年内收回投资的风险几乎不存在。陇海线的工期可能长一点,但在河南和江苏一带已经修的差不多了,难的是入关一带地形复杂,修建起来不容易。而同蒲线同样有这个问题,而且山西的铁和煤,都是紧俏的商品……可惜,他们没有考虑到人的因素。”
“人的因素,玉帅坐镇洛阳。难道还有宵小作祟?”
“什么宵小,都是大人物,西北的冯玉祥,山西的阎锡山。都不是那种眼里能揉沙子的主。铁路修到了他们家里头,你看他们跳不跳?”王学谦轻蔑的眼神,似乎完全不把两个人看在眼里。
宋汉章若有所思,他不太认同王学谦的武断,但也觉察出不是空穴来风的警告。
王学谦喝了一口葡萄酒,润了一下喉咙。随意道:“今天吃什么菜?”表示谈话结束了,说什么阎锡山和冯玉祥,其实和南方的局势没有丝毫关系。阎锡山是北洋政府的一根刺,不过阎老西最近几年痛定思痛,发现一个惨痛的教训,就他一个‘国党’成员,周围都是敌人。好吧,低调做人,又不是不会。
阎锡山低调,并不是说他这个人没有一点脾气,要说阎锡山也真够可以的,在山西搞农村运动。他的执政理念就是山西是他的,也是山西百姓的,甭管外头打的昏天地暗。山西?谁来都不好使。
至于冯玉祥?这个人就不去评论了,卖主子专业户,政治智慧几乎为零,管辖的区域内,宛如蝗虫过境……
宋汉章有点跟不上,愣了一会儿笑道:“中餐西吃!”
“什么讲究?”王学谦低声问。
宋汉章笑道:“没什么讲究,就是张大帅心血来潮弄了这么一出。说起来,夏天的时候,张大帅病入膏肓,差不多就……”憨厚了笑了笑,接着说:“幸好协和医院的洋医生从天津坐船,被请来看病,开了一刀,好了。这不,迷上了西餐。可他老人家的嘴根本就吃不惯西餐的味道,于是专心改良。”
王学谦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因为张大帅中气十足。
酒宴开始了,张大帅就站起来,撩起膀子就嚎了一句:“敞开了吃!”
站在台上的宋子文脸都绿了,准备好的演讲词忘了个干净,想起王学谦刚才玩笑式的一句话,感触良深。说了几句应景的话,就灰溜溜的回到了座位上。
这时候,第一道菜上桌了。
“鲍鱼!”
吃鲍鱼,尤其是个头巴掌大小的鲍鱼,用筷子确实不太方便,西餐的餐具用来来得心应手。不得不说,酱汁做的很好,王学谦心说这算是开胃菜吧!
第二道菜应该是汤,不过……老鸭汤算是什么鬼?
王学谦喝了两口,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坐在他对面的张勋瞪着眼珠子问:“子高,不合口味。”
“没有粉丝,吃不出老鸭汤的原汁原味来!”
张勋一拍脑门,幡然道:“我就说嘛!缺点什么,缺点什么,原来是这玩意,容易让厨房准备撤下去重做。”
等菜的功夫,张勋作为主人。找了一个由头开口道:“这些年,有一件事一直让我很不解,当初袁大总统说共和好,我们就拥护共和。后来共和又不好了,拥护当皇帝;可后来帝制也不好,回过头来又要共和。来来回回的,弄得老汉头都晕了,但你们看看。现如今的民国北方打仗,南方打仗,连四川一个省,竟然分出了好几拨人,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总不能是共和的好处了吧?”
张镇芳拉了一把张勋,没拉住。只好由着这位爷胡说八道。
曹汝霖可不怕张勋,再说了,大家都是无官一身轻,说话毫无忌讳:“辫帅。当初你带着辫子军入京城,全国上下,有名有姓的名士跑来支持你的有几位?”
张勋很尴尬,好像没有,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一个:“康有为来了,本大帅的军队一到燕京,康有为就跑来对我说: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连辫子都没有剪!”
王学谦脑部了一下康有为当时的场景,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康有为从帽子里将盘好的辫子缓缓的放下来,声音悲怆中带着激动的颤音:“老朽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陛下,老臣来晚了……”画面太美,不忍细看。因为按照忠臣的结局。接下来康夫子应该一头撞死在太和殿的柱子上,不死,不悲壮。还有脸说自己是忠诚?
曹汝霖注定要做抬杠的那个人,“还有吗?”
张勋为难了,全国范围的名人,也就是康有为了。杨度都没去搀和。这位可是历来奉行帝王术的主啊!张勋尴尬的瘪瘪嘴道:“梁启超反水了!”
在张勋的记忆中,康有为和梁启超是一挂的,梁启超不支持康有为,就是反水。
曹汝霖笑了,笑声阴恻恻地瘆人。
张勋很不习惯地扭动了一下上半身,觉得很憋屈:“你们笑什么!有皇帝的时候,好歹还算天下太平,各地的督军就算心有不满,也没有互相交战打成一锅粥。再看看如今,共和了这么多年,国家都快四分五裂了,还好意思说共和好?”
这话挺让人难以反驳的,因为在座的都不认为帝制好,拥护共和。但问题是,共和之后,上头没有一个管着的人,各地就打成一锅粥了。曹汝霖也难以反驳,只好将责任推在康有为身上:“你呀,这辈子就吃亏吃在用了康有为。”
“他有什么不好?”张勋不服了。
“他要是有本事,也不会自吹自擂这些年。”曹汝霖随即一转话题:“我很好奇,当初你带兵入京,为什么没有和地方势力商量过?有了冯大帅的支持,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也不至于在京城半个月都不到,就被下了大牢。”
“康有为说:国无宁日,百姓盼王师久矣……哎哎哎,那么这是什么表情?”张勋怒道:“康有为当时说只要京城皇帝重登大宝,四方必然降服……所以才没有和冯国璋、陆荣廷等实力派商量。没想到这帮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拆台。”张勋表示很气愤。
康有为是谁啊!
戊戌变法的参与者之一,有人鼓吹他是‘戊戌变法’的中流砥柱,甚至是所有重大抉择的制定者,这是言过其实了。因为康有为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当初光绪召见康有为,为什么耗时两个钟头?
因为光绪皇帝是燕京人,纯正的京片子,康有为是广东南海人,粤语,还是带着纯天然的山里口音,两人交流起来很费劲。
康有为倒是非常期待皇帝的召唤。
可让光绪皇帝凡事都找康有为来议一议,估计光绪得想死……
反正就是一个边缘人,在戊戌变法之中,算是千百人中的一个吧!有人说了,康有为是‘公车上书’的第一人,这是历史?这是真的吗?康有为上书的时候,他已经科考结束,并发榜中了贡士,只要殿试之后,他就是新科的进士老爷,他犯得着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吗?
实际上,康有为的‘公车上书’,在他之前已经有十多拨人上书了,这方面,科举失败的举子肯定要比考中的要热心的多。充其量就是一个书生,没有多少政治远见的书生而已。
张勋的失败,就是一个武夫和一个读书人集合的悲剧。尤其是当两个人都是固执的要命的性格,悲剧将被放大很多倍。
张勋自言自语道:“我就闹不明白了,共和为什么这么难?”
曹汝霖常年在内阁担任高官,但他也看不透,为什么:“我也好奇。”
“你也不懂?”张勋道:“在场有不少留美的博士,难道他们也不懂?”
卫挺生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也说不好。
至于宋子文,对政治的兴趣一般,只不过是生拉硬拽地被拉上了‘国党’的船。
……
“子高,你说说吧?”
王学谦苦笑道:“这个话题很难说,范畴太大了。好吧,既然大家都闲着不防听我胡扯几句。民国的共和经历之所以这么困难,并不是共和不好,而是民国现阶段缺乏共和的基础。说是先天不足也不为过分,共和的基础是什么?不是农民,也不是地主,更不是官员,而是工厂主。说穿了是工业化的完成度。”
“能说简单一点吗?”曹汝霖似乎听出了一点门道,他留学日本的时候,也觉得日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共和国家,也挺闹腾。可问题是,日本太小了,就算是有心思闹独立,军队一来,就歇菜了。
可他留学的时期,是日本发展最快的是一段时期,等他回国之后一年,日俄战争爆发。要没这十多年的高速发展,日本绝对没有机会打赢和俄国的这场战争。
而日本的政局也在工业化过程中越来越稳定,当然,日本的政治派系之间的矛盾还是不断的。但是日本没有发生内战。
王学谦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他认为恰当,但有点偏颇的答案:“工厂主控制的财富和资源,没有地主的多,不占主导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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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9章 工业化的魔障
宴会厅的演讲台,并不高,比一个普通的凳子也高不了多少。这里本来不过是主持宴会的司仪,或者开场白的主人客套两句的地方,临时变成了演讲台,只能用勉为其难来形容。
“挡在共和之路上的困难很多,需要一个基础,在拥有这个基础出现之前,任何一种形式的整体都是非常薄弱的,甚至不堪早就的,或是不完善的。这个基础就是工业化。”
“这也是欧洲能够在工业革命之后,接连爆发共和革命,或者君主立宪的革命。首先是,代表工厂主的资本实力在国家财富中的比重大大增加,到了影响一个国家上层建筑,也就是政体的地步。”
“英国和法国工业革命的契机和转变,一个是君主立宪制,一个是共和制。具有比较典型的意义,首先从英国,18世纪之后,英国开始了工业革命,到19世纪初,以大机器代替手工业,机器工厂代替手工工厂,预示着完成了工业革命。也就是说控制其生产力的资产阶级的实力已经到达了可以和皇室抗衡的底部。但请大家不要忽略一个现象,英国的资本家大部分还有还有一个身份,贵族。在欧洲大部分国家都是和英国相似的政治体制,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也有教会的原因,这些我们先忽略。”
“所以英国会采用上下议院,这个贵族为本体的制度来维持政体的稳定,而不是彻底推翻君主,采取共和制度的原因。同时英国的政体其实在工业革命之前就已经确立了,这是自上而下的一种改革,并非短期内能够学习的模式。而工业革命之前,虽然已经实行君主立宪制。但国王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几乎可以无视议会的决议。但工业革命之后,内阁和皇室的权力一再失衡。最后皇室将成为英国的象征,完全失去管理国家的权力。”
“而法国的状况恰恰相反。法国人热情的性格,还有不嫌事大的盲从,让这个国家一直以来都是新事物产生的温床。大革命的爆发,并没有让法国成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而是让原本控制法国大量资本实力的贵族沦为贫民的出气包,最后在贵族大量的逃往国外,甚至被处决之后,法国人发现皇帝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好了。把皇帝也干掉吧!”
“哈哈!”现场有人笑了,听别人家的家丑,普通人的抵抗力是不大的。
就算是银行公会内部,不少人都是高端人才,其实对于世界范围内的政治眼界也不过是停留在工业化之类的口号中。
“没有了皇帝,法国自然不可能延续帝制,只能采用共和制。于是党派的争斗出现了,在其他国家也有,但法国的政治体系内,各个党派之间的斗争无疑是最为激烈的。相比意大利人更加复杂的窝里斗,法国的政体其实更加适合民国,而不是美国。”
“因为美国虽然是一个联邦国家。但军队的控制权一直是在中央集权控制之中。但早期的美国并不是这样的,而是各地自治,各地拥有各自的军队,甚至州和州之间也会发生战争。这个时间跨度是将近八十年,甚至更长。完善美国现阶段政体最大的事件是南北战争。而民国却无法完成这种自发式的变革,因为不同于美国,民国的外部势力干涉实在太多了,导致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列强会蜂拥而至。从战争中谋取利益,甚至战争的胜利果实都会让列强给瓜分走。而在国内。拥护皇室的地方势力也罢,政府高官。都已经微乎其微,所以英国人的老路走不通,法国人的路子又太野,看来我们只能走法国人的路子。”
“可法国人的政治在法国能够用,但在民国很可能面临像美国政体一样的水土不服。摆在民国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摸索。寻找适合民国的共和制度。”
张勋很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偷偷地拉了一下身边的张镇芳。作为曾经的北洋派系中的实权派,张勋的成长大部分都是在军队之中,上司说什么,他就认定什么的主。
主见这种东西,确实很玄妙,主要是他没有,他不懂共和和帝制的关系且不要紧,刚才还在为自己能够高瞻远瞩的说出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而沾沾自喜,一转眼,他傻掉了,因为听不懂。
什么工厂主,这个容易理解,放在矿上就是矿主,是老板。
放在工厂,就是董事长。
放在银行也差不多,总经理什么的,就应该是了。
可这玩意和皇帝、共和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个让人困顿的问题,张勋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思维接受这些新思想本来就够吃力的,一下子涌进这么多闻所未闻的新思想,自然大感吃不消:“怎么了,辫帅?”
“张老弟,为兄……为兄!”
张勋支支吾吾的说了两句话,就憋屈地将脸色涨得通红,已经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张大帅,感觉到了无知的耻辱。王学谦讲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张大帅就听懂了‘帝制’和‘共和’,然后像是听天天书一样的傻坐着。这让他很受伤,他可是玩过政变的高人啊!
竟然连政治都闹不明白,还玩个毛啊!
感觉受伤是正确的,也是对的。问题是,张大帅一直比较高端,在高端的督军团里,他属于那种文化水平很让幕僚着急的一类长官,单说‘复辟丑闻’,他也是稀里糊涂的就上当了,还真的以为能够成功。德国人支持他,且不说,在各地的督军并没有反对,黎元洪更是盼着他去燕京调停府院之争和段祺瑞的矛盾,张大帅觉得国家没有他不行……之后就悲剧了。
德国人在欧洲根本就出不了门,日德兰海战之后就剩下了在法国和英法联军死磕。
至于督军团?
他带兵入京之后,在政坛有影响力的人支持他的就两个,王士珍和张镇芳。不过王士珍在知道了张勋不过是空架子之后,就不去搭理他了。最后张镇芳和他一起兵败被软禁。所以说,张勋这辈子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不多,但张镇芳绝对算是一个。而且还是一个有学问的朋友。两榜进士出身,脑袋肯定是好用的。
可张镇芳呢?他也糊涂。‘共和’和‘帝制’这种政治形态,关乎********的知识,在四书五经里可没有介绍。他并不比张勋知道的多多少,反而因为他的脑子好使,听明白了一些,反而更加混乱了。摸索,那就是先试着用一下,不好就换?王学谦的这种说法。也太不负责任了。
张镇芳知道张勋的性格,属于暴躁的军人作风,但有时候也很可爱,是傻的可爱。比如说,这位爷认定自己的姨太太疯了,然后很冷酷的将人赶出张府,后来才发现,他家的马弁也跟着出府了,显然张大帅被底下的奴才给戴了绿帽子。然后他坚持,自己的姨太太是疯了的说法。绝不改口。
好吧,张大帅的姨太太太多了,一个天陪一个的话。一个礼拜也安排不过来,要小半个月,如果加上通房丫鬟的话……大帅很忙,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再比如,这位爷的报复心也很重,但报复的手段让人啼笑皆非。黎元洪是他认定的‘仇人’,黎总统在府院之争之后,也没有落到好处,也属于倒霉蛋。最后在天津买了一栋别墅准备伺机而动。等待时局的变化,谋求东山再起。
张大帅带着钱。然后把黎元洪住的整条街买下来,修了一百多栋别墅。然后见天的刺激黎大总统的内心。甭管黎大总统在别墅的那间屋子,都能看到张大帅那张嘚瑟的嘴脸。尤其是张勋喜欢唱大戏,见天的在黎大总统的院墙外吼,那‘挑滑车’唱的黎元洪想要杀人……最后,黎元洪干脆去老家了。
这一战,张大帅一雪前耻。
对于这等脾气的人来说,张镇芳也很头痛,他是个文化人哎……虽说张大帅退出政坛之后,也开始学文化了,大字写的有模有样。可思想上的交流还是障碍重重,想要解释明白,确实不容易:“子高说的好啊!他说的是列强的发展史,很快就该说到银行业了。”
张大帅迷惘的眼神顿时通透了,妥了,这段先过去,等关键的时候他再听仔细一点。
心中感慨,读书人了不得啊!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起来,却连啥意思都不明白,有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反倒是卫挺生这位宋子文的同学,同样的哈佛高才生,却有点不明白了,王学谦在银行公会开口就普及政治制度?这算是哪门子的演讲?回头看了一眼陈光甫:“陈叔,今年的议题要改?”
“没听说啊!”陈光甫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原本他和卫挺生师兄相称,两人差了十多岁。可等到女儿结婚之后,发现他成叔叔辈的了。
“会不会?”
卫挺生突然想到,银行公会如果想要做大做强,必须要自己的政治代言人,万一王学谦是想要带这个头,别人不好说,但卫挺生必定要支持的。可问题是,王学谦没有吐露过有这样的心思。
“什么?”陈光甫一脸的茫然,说话讲半句,让人猜?
卫挺生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相干的事。”
“子高,没有和你说过?”陈光甫似乎也感觉到一点异样来,因为按照正常的情况,王学谦没有必要说这些不相干的政治体制的东西。对于银行业来说,这些都是没用的。
“说了这么多,影响一个国家政治制度的重大因素不是这个国家的总体实力,也不是这个国家的国土面积,而是工业化的程度。这是一个无法绕开的话题,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如果这个国家已经完成了工业化,制度必然不允许继续封建王朝的制度。而完成工业化,如果没有政策上的支持,或者说政府支持的话,那么银行就将充当重要角色。”
站在台上。眼神扫视过一圈在场的银行家,大概有二三十人,并不多。但这些人是能够改变民国一部分地区的强势人物。除了少数滥竽充数,来长见识的之外。其他人都是资本圈子内的大人物。
众人都等着王学谦的长篇累牍般的演讲,因为民主和科学自从五四运动之后,就一直是民国知识界苦苦探索的人类终极目标,是国家强盛的保证。
可王学谦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人感觉意外:“在座的各位,都是银行圈响当当的人物,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哪怕一个人觉得自己肩负着一项使命。坚信自己有强国富民的使命的人,请出去!”
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节奏。
刚才说了一大堆烂七八糟的政治话题,好不容易转到了银行层面,突然变脸了。
同时也可以解释为是震摄,王学谦还真的镇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维,一下子围绕着王学谦刚才的话,冥思苦想。工业化,银行业充当重要角色,还有政体……
难不成要玩美国的那一套?
宋子文的小眼珠子顿时嗖嗖地放光。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来对了。显然,王学谦说的还不够透彻,当然有些话不能明说。他也理解。官场讲究含蓄,商场也是如此。
而宋子文的理解就是,银行公会需要扶持一个强势的政治团体,配合银行公会吞并一个行业,将其作为银行公会的‘现金奶牛’。这种做法在美国不稀奇,一家吃不下,几家人分着去吃。
宋子文虽说没有在美国几大银行当过高管,但他曾经也是华尔街的经济分析员,如果这点意识都没有。那么美国也就白去了。
王学谦眼神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宋大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晚宴的时候机会难得,他会在之后的会议之中一点点的。潜移默化的让宋大少坚信,银行公会将要寻求合作者。
“在西方,工业化的标准其实比较模糊,钢铁产量,铁路里程,甚至吃的穿的,都是衡量的标准。银行在工业化过程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同时也能够在工业化过程之中,获得庞大的利益。促成垄断的过程,缺了银行就办不到。在眼下,可能作为垄断投资的项目不多,但也绝不是没有。”
“铁路和棉纺!”宋子文内心激动不已,民国的铁路很复杂,国有的,私人的,还有外国银行的。但铁路是资本高度集中的产业,眼下的民国银行业,并不是宋子文看不起民国银行公会,手里的那点钱根本玩不转。
美国中央铁路公司,最巅峰的十多年时间里,这家公司的每年预算超过联邦政府的预算……
加上民国不是英国,巴掌大的一点地方,民国的国土面积和比美国稍微大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如果全国性的铁路修建,绝对是一个超级大工程,民国要像美国人那样玩,绝地是找死。
“所以银行业需要有一个高速的发展契机,就不得不和证券业联合,通过垄断行业投资,完成单个,或多个行业的垄断,只有垄断才是财富积累最为迅速的办法,然后银行就有足够的理由逼迫这些公司上市,部分股票抛售之后套现。”
“在整个投资扶持过程之中,选择一个合适的行业尤为关键,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可以。当然,我也知道这些都需要商量着来,不着急,这届年会讨论不完,还有下一次。毕竟牵涉的投资数目巨大,需要谨慎。”
宋子文又激动,又惋惜,怎么到了关键地方就不说了?这不是让他憋得难受吗?
反倒是其他人很镇定,有人认可了王学谦的说法,如果真的能够垄断一个行业的话。确实利润可观,但不得不说,风险也是巨大的。不过银行业没有一个胆小的人,加上大部分人关系庞大,反而在对王学谦没有说的那个意思开始琢磨起来。
王学谦是想要自己走到台前,扛起银行业的大旗呢?
还是变相的一种合作?
同时有过留洋经历的银行老板都开始反思,垄断确实是工业化挡在民国面前的一道魔障,过去了可能是一路平川,也可能遍布荆棘,如何选择还需小心谨慎,至少在晚宴上的话还不足让他们心动。(未完待续。)
第1210章 【护食才是本能】
“子高,是否这次的步子迈的太大了一点?”
“不在乎步子是否迈的大小,而在于是否应该这么做,时机的把握是否恰当!”
卫挺生陪着王学谦在林荫道上走着,冷冽的风中,送来阵阵腊梅的淡雅清香。¥f。¥f但他却没有兴致漫步其中,感受这自然的赠与。
原本他还单纯的以为,这是王学谦对‘国党’释放的信号,是说给宋子文听的。可是在晚餐之后,两人的进一步交谈之中,卫挺生却发现,事情并非他猜测的那么简单。
王学谦要有大动作了!
两年多来,王学谦给人一种平和的施政手腕,唯独在对待福建方面采取了激进的手段。但这种手段在民国的各地督军看来无可厚非,是正常的表现。反正是李厚基找上门来的晦气,谁能忍?
回去之后仔细思量之后,卫挺生决定试探一下王学谦的态度是否强硬。
这也就有了清晨他们漫步在银行公会公园般的会所环境中的对话,迎着朝阳的霞光,王学谦闭幕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做银行,不能在夹缝里生存,这是自寻死地。银行公会要是一群羊,那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狼,要做狼。
狼群在日常生活中,做的最多的是什么?
杀戮,然后吃饱肚子。
眼下的银行业虽然一片欣欣向荣,可实际上有点远见的银行家都已经发现,银行业竟然到了瓶颈了。联合发行纸币的效果并不如预期的那么好,造成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的。
主要是使用的范围太过单一,缺乏被普遍认可的使用环境。
另外,银行业投资的行业也太过单一,除了一部分的贸易公司之外,主要的工厂需要借贷的在三个地方,天津,上海和武汉。前两者虽然工业发达。但外资银行太多,民国至少八成的外资资本都集中在这两个地区,民国银行想要发展经营范围,太过困难。
许多银行不得不将闲置的资金进入炒地皮的行当。繁荣了上海和天津的地产业之外,唯一得到巨大好处的竟然是各地的租界。
这种情况如果继续恶化下去,英国为代表的租界当局只要用一系列的手段就能将民国银行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这是掌握行政权的最大好处,同时也将是民族银行最大的悲哀。
基于这些原因,王学谦不得不采取非常措施。用来化解银行业的困境。毕竟,银行公会已经紧密的和王学谦联系在了一起,拥有庞大的经济实力和基础,眼下对于银行公会来说可能只是瓶颈,走过去了,就是一片坦途。
卫挺生是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王学谦身边的人,且不说他证券主席的身份,另外东方投资银行的大股东也是王学谦,属于一荣即荣的相互依存的关系:“子高,你准备怎么做?”
“选择一个拥有庞大现金流的产业。然后用一到两年时间,抽调最大额度的资金,击溃所有对手,至少控制市场上80%以上的份额,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王学谦的话,犹如腊月寒冬的寒潮,刺痛着人的神经的同时,还麻木人的身体,让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知道其中难处的人必然会迟疑。会反问,这将面对的困境。
卫挺生稍加思索,问:“你准备对那个行业下手?”
按照卫挺生的想法,王学谦应该选择铁路。且不说别的,王学谦手中就有三条总长度在一千多公里的铁路。沪宁铁路,沪杭甬铁路,还有延伸到江西境内的一部分。这三条铁路连同了民国最为富庶的两个省份,还有财富高度集中的上海,拥有无与伦比的潜力。
不管是在长江上建造铁路渡桥。还是修建长江大桥,将南北的交通联系在一起,彻底大通上海到天津的交通线,完成津浦线和长江沿岸之间的沟通。
可是王学谦用一两年这个时间限定,彻底改变了卫挺生的想法。
唯一需要部署的就是铁路的建设是一个漫长的工期,并不是一两年内就能勘探和修建完成的。
“为什么不是铁路?”
“铁路?”王学谦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老卫,你怎么会想到铁路。”
“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要控制铁路吗?按照你的设想,铁路拥有庞大的投资需求,拥有长期稳定的现金流。实际上,在美国的时候,哈佛经济学院就一直有研究美国铁路建设的课题组,美国的铁路在19世纪后期就开始饱和了。但是中央铁路公司硬是靠着庞大的现金流量,将铁路的高速建设期维持了二十多年,这种挤压所有竞争对手的疯狂投资手段,曾经三次让华尔街都无力为继,但最后的结果是中央铁路公司在美国没有对手,除非自己杀死自己。”
“在民国,我们完全可以采用更加稳妥的办法,合理的勘探和施工建设,筹集资金购买政府和洋行手中的股份等等。别的商团想要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但对我们来说并不难。你忘记了,曹汝霖本来就是交通系的大佬。如果他出面,在政府手中的铁路股份应该不难买到。再说,曹锟在北方和奉军的交战迟迟没有结果,几十万人的大战都打了两次,他一定希望通过一场一边倒的战役彻底解决张作霖,卖出铁路国有股份对曹锟来说并不困难。”
“你想的都很合理。”王学谦点了点头,认同了卫挺生的想法,随即笑道:“但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你刚才说华尔街,美国铁路的建设对于华尔街来说意味着什么?”
“膨胀,膨胀式的发展,简直难以想象。”卫挺生非常向往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刻。
王学谦觉得还是不太放心,他确实也在犹豫,选择一个合适的领域要比选择一个合适时机更为重要,一旦超出了自己的能力,那么就存在太多的不可控制的因素:“经济研究所那边对于控制全国铁路方面有什么成果吗?”
卫挺生一口气能说这么多关于铁路方面的计划和仿效的对象,显然他是有所准备的。证券交易所自从沪杭甬铁路股票上市之后,就一直在准备这方面的资料。
不过他不是决策者,修建一条铁路动辄上千万的投入。并不是他能够决策的。
而控制民国铁路的垄断权,这个计划就更大了。卫挺生脸色凝重的看了一眼王学谦,后者鼓励地笑了笑:“五亿。有这个数字,应该可以完成津浦线、卢汉铁路、以及汉广铁路等多条主线铁路的收购。完成先期的布局。”
“上海的证券交易所能够完成多少股份的发行?募集五亿之中多少资金?”
“只能10%,一下子投入市场太多的股份,就算是上海的金融业也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投资计划。不过,如果选择其他金融途径的话,并不是毫无机会。”
“在抵押贷款?”王学谦面无表情道。
“没错。”卫挺生咬着牙。虽然这里面有一定的风险,但凭借银行公会强大势力,应该解决起来并不算太过困难。
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反驳卫挺生的建议,虽然这个建议在王学谦来说代表着无穷的后患:“再抵押借款的话,只能向美国的银行或者英国银行贷款,日本的银行要加肯定会更高,就不作考虑了。其他银行大部分没有拿出这份贷款的实力。如果你是外资银行的大班,或是经理,你觉得绝对不能退让的底线是什么?”
“债转股……”
甚至不用王学谦给他上大课,卫挺生就能脑部全部的情节。这肯定是外资银行绝对不会退让的条件。其他方面倒是可以谈判,但这个条件如果无法改变的话,就算是一开始联合拿下铁路的垄断权,但是尾巴却捏在洋人的手里。
可能是美国人,也可能是英国人。
就算和花旗银行合作,王学谦和对方的关系一直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没的说。
两亿美元的投入,就算是美国的大银行也没有几家能够拿得出的。这是现金,不是债券。美洲银行肯定做不到,而且美洲银行在美国和中东布局,资金上根本无法帮到远东的王学谦。
就算钱贷来了。美国人和英国人想要控制一个地区的政治局势太简单不过了,只要武力干涉一下,派遣一支舰队,不用多,两艘万吨级的巡洋舰,铁定能够将铁路公司拖入死局。然后债务无法偿还。最后变成外银行控股。
连本金和利息都是人家的,这才是投资,眼光差的投资者盯着的是利润,好一点是利润和本金,不择手段的不但利润和本金都要,还要借款者最后万般无奈地签下卖身契……
穿着裘皮夹层的大衣,卫挺生却还是觉得身上冷飕飕的,额头上汗星子往外滋,这个结果太过凶险,已经到了整个银行界都要被别人吞并的境地。
可他还不想放弃,如果完成了铁路的垄断,对于银行公会来说,至少几家大银行会一跃成为超级大银行。这其中的差别是难以想象的:“如果动用准备金呢?”
“一是不够,虽然缺额不会太大,但应该还有一亿左右的缺口,这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很难填平。其次就是,如果动用了准备金,那么等于是告诉所有我们的合作者,让他们一起跟着我们担惊受怕,在没有看到巨额利益之前,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卓越的眼光和胆识的。不说别的,北方最大的盐业银行就可能出现很大的分歧。”
“盐业银行,不会吧?两位张大帅都是有胆略的大人物,这辈子见过的风雨难道还怕一场投资?”卫挺生表示难以理解,张勋是不大出门,但这次在上海见面了,给人的感觉虽然在性格上暴躁了一点,但肯定不是那种怕事的人。
胆略应该不缺。
“老卫,你还是在看人上缺乏历练,张旭给人的感觉确实非常硬朗的做派,但他的眼神却已经浑浊了,他的硬朗做派更多是做给被人看的,而不是自身的强硬。不得不说,张大帅也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了。如果你见到过李厚基,就能明白这种感觉了。至于张镇芳,我看不透。”王学谦说着想起来在福州时候见到的李厚基。
那位大爷已经内外交困,甚至已经被软禁起来。但在走出软禁的大门之外,喊话依然中气十足,但给王学谦的印象是眼神开始躲闪了。
没有了主人的恶狗,连走路都是夹着尾巴的,就是那副样子。李厚基的表现估计也是做个人看的,他不是那种可以随意低头的人。
可当时的王学谦表现的要杀人泄愤呢?
至少面对李厚基,王学谦有十足的理由这么去做。
见卫挺生的情绪有点低落,信心满满的建议,最后却差点变成一场人为的惨剧,虽说没有上演的可能,但就算是想一想,也会让人一身冷汗。不免会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这时候他需要的是一两句宽慰的话,仅此而已。
“老卫,你也不要多想。这是集思广益的事,我的提议不能决定整个银行公会。估计到时候的议案不会少,一个个看,或许有让人惊喜的发现。”王学谦拍了一下卫挺生的肩膀,后者笑地多少有点勉强,但至少内心不会有过多的自责。
快走到尽头的别墅的时候,王学谦突然想起来,对卫挺生说道:“明天约了聂会长,我们一起去!”
卫挺生站定,随后笑起来:“子高,你不是说集思广益吗?怎么自己也下决定了,原来你的决定是纺织业,不过这恐怕不是太容易啊!”
“其实我还有一个备案,你想听吗?”
王学谦一脸坏笑地看着卫挺生,在此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事实的,日本的经济结构太过逆天,竟然有一个行业,low的一逼,却在日本国名经济中占据着十分之一的份额,原来这个行业这么挣钱都被忽略了。
卫挺生坚持不猜,就等着吃现成的:“我不猜,还是你说吧!”
“酱厂!”
卫挺生瞬间石化,脑袋中回忆一条石板的小路,鼻尖传来浓厚的咸香味道,一家仅仅容纳两只大缸的临街小店……竟然也能吸引大银行投资?王学谦,有点理想好不好,爷们可是跟着你混的啊!(未完待续。)
第1212章 【横插一杠子】
“聂先生,您不能走!”
“先生交代的,一定让您等到他回来。”
……
碰到个一根筋的家伙,聂云台也是怒了,可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却很悲哀的发现,自己恐怕真的走不了了。王公馆的别墅里别看平时没有什么人,可当聂云台嚷嚷起来,呼啦一下子走出来十几口人。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有种老虎厅外,摔杯为号的感觉……太诡异了……
可聂云台先想到的不是这些,首先,他拥有很不错的出身,知道吃亏是福,关键是就眼前的状况,他只剩下吃亏的可能了;其次,他也没有与世争雄豪情,更不敢尝试挑衅武夫的耐心。挨打这种事情,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看个热闹还是不错的,留给自己,那不是解闷,而是出门脑子被门板夹了。
自己显然了重重包围之中。
凭借自己的拳脚功夫,逃跑是自取屈辱。好吧,聂云台压根就不会这些。冷静的分析自己的现状之后,聂云台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被软禁了,这很不对劲啊!
他一不是政府官员;二不是洋行的买办;三就算他想要卖国,也没机会……
就像是《审判》里的主人公K先生,他在发现被监视的那一刻,一定会扪心自问,我犯什么错了?最后发现,他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职员,就是犯错,也不至于让国家来监视,所以没错。因为K先生不是大少,所以不敢气愤,破罐子破摔,只剩下了害怕。
聂云台好死不死地也觉得自己可能犯事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随即他愣着站在那儿,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发现一个事实:哥没错!
不但没错,还受大委屈了。
像他这样的社会名流,上流社会的中流砥柱,说三代贤良也不为过。一旦祖辈的光环加身之后。普通的县太爷之类的小官是吃最不起的。当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的那一刻,蓄势待发,将怒气值慢慢地积攒,然后在临界点一下子宣泄出来。这是无可厚非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聂云台怒了,所以脸就红了;
要发飙,所有抖了,抖的厉害……
“你们想要幽禁我!”
聂云台气势在最高的那一刻,将满腔的怒气化成一句话,如同海啸一般汹涌而来。想要拦住聂云台的是王公馆的管家伍德,年纪和聂云台相当,用他欧洲人的思维,想来想去幽禁这个词语似乎很严重。比如玛丽女王就在伦敦塔里幽禁了伊丽莎白公主,也就是后来的英国国王。伊丽莎白女王。觉得很诡异,因为王公馆没有石头塔,也没有深藏地下的地牢,总之为了一个半大老头,不值当修这些个玩意。虽然,没开口,但伍德一副茫然的表情告诉聂云台,他还不值当王公馆为了他大兴土木。
可在东方,幽禁这个词太过敏感,不是说聂云台过于偏激。因为他身份不够。
一般来说,皇帝幽禁犯错的儿子,比如康熙就将他的太子关了好多年;慈禧幽禁了光绪;袁世凯幽禁了黎元洪;后面两个人被幽禁的地点都是同一处,西苑的瀛台。幽禁是一个很高端的词。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让出去而已。
问题是,伍德不过是想要替代主人拦住客人,拖延一点时间,说几句抱歉的话。
伍德连忙摇头:“抱歉,聂先生。我没有这个意思,先生正在处理紧急的事情,请您再等等。”
聂云台话一说出口,内心也感觉有点扯,王学谦无缘无故地和商会的人过不去,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再说上海总商会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他本人也兼着全国总商会副会长的身份。
眼下张謇被大生纱厂拖累,很可能会辞去总商会和农商总长的职位,接下来很聂云台出任总商会会长的可能性非常高。并不是别人的财富不足和这两位相比,主要是身份。张謇是清末的状元,实业救国的旗帜,拥有全国性的影响力,直接影响了一大批投身事业的社会精英和名流。
最直接的影响,就死民国商人政治地位的提高。而商人阶层普遍在官方缺乏信任,政府不会无缘无故的信任一个没有官方关系的商人。没有强有力的背景,难免会底气不足。作为普通的会员,副手,自然没有问题。可一旦成为总商会的会长,身份和势力都是缺一不可的,一旦无法平衡这两方面的能力,就可能会拖累整个商会。
而聂云台就不一样了,曾国藩的外孙,世代官宦子弟,牛逼哄哄的公子爷,这个身份在民国几乎可以横着走了。
倒不是说曾家有多么厉害,因为民国上下,就连已经退位的清廷,也念着曾国藩的好。洋务运动的提倡者,促使大批国家培养的人才,而且洋务运动两杆大旗,左宗棠和李鸿章都是曾国藩提拔上来的,在官场,这种提携之情,恩同再造。加上将摇摇欲坠的清廷力挽狂澜的功绩,一等一的名臣。在共和派,军阀,乃至保皇派,清廷的遗老遗少面前,聂云台都是中气十足。可能唯一让他有点把持不住的就是洋人。
不过,总商会本来就没有洋行大班的事,一是不屑进入总商会;其次就是人家压根就不待见买办们。
一方是势单力孤的聂云台,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直,另一方是主人,留客的心思不容动摇。
两帮人正在客厅里僵持着,加上家里主人不在,连女主人都不在,没有一个能够决断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顶着雷地站在门厅附近。
“这么回事?”
陈布雷的声音从门厅外传来,这让伍德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要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老头子,压力很大。要是一个壮汉,就好办了。
“聂会长,让您久等了。”
“王督回来了?”
聂云台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心想至少主人露面了,显然并不是故意的慢待他,确实有事,看陈布雷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气定神闲地在家里窝着,就等关键的时候跳出来。确实是从外面赶来,而且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倦。
陈布雷抱歉的笑了笑:“还没有,先生怕怠慢了聂会长。所以让我提前回来了。再者,我在先生身边也帮不上忙,反倒不如家里招待聂会长,智商还能说会儿话。”
连陈布雷都说不上话?
聂云台滔天的怒气顿时被一泡尿给浇灭了,反而心头不住地猜测。到底是谁让王学谦如此慎重?别人不知道,但聂云台还是清楚陈布雷的身份,别看就一个私人秘书做了好几年,最近才获得在政府内的秘书长职务,但如果说王学谦身边的亲信,陈布雷肯定要排在前三。
谁敢撅了陈大秘的面子?
在江浙有这样的人吗?
有,但犯不上。
“聂会长,不嫌弃的话去我哪儿坐一坐,地方有点小,怕委屈了聂会长。”陈布雷这几年跟着王学谦算是历练出来了。面对聂云台不卑不亢的神色,有几分政府要员的风采。
聂云台欣然道:“哪里,陈秘书过谦了。”
“那请聂会长移步!”
“您请!”
“您先请。”
在王公馆内,并不是一栋建筑,而是及栋别墅的大花园洋房,在西摩路上,属于最豪华的几个大花园洋房之一。陈布雷的房子虽然不如大房子来的气派,但胜在雅致。
他请聂云台来他的书房,主要是因为在主人不在的时候,请聂云台去王学谦的书房不合规矩。
陈布雷作为秘书。自然可以去,但带人就不行了。
还没有坐定,陈布雷就吩咐:“让厨房下一碗面来。”随即一愣,尴尬地对聂云台问候:“聂会长。尝一尝家里的三鲜面?”
聂云台摇摇头:“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很快,陈布雷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聂云台吓住了,这家伙,难道一天没吃饭?
陈布雷的回答让聂云台惊讶不已,一天没吃饭倒不至于。至少出门的时候早饭是吃了的。另外,他还透露出一个消息,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王学谦也只不过吃了早饭,还在谈事。
这种敬业的精神顿时让聂云台吓住了,这么操蛋的作风,显然不是民国官场该有的做派。在民国,先吃,再谈;没谈拢,不要紧再吃;反正就是,一个道理,事情没谈妥当,主要是没吃好。
而外国人,在很多时候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民国官员很不习惯。
聂云台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内心的好奇心,小声的问道:“陈秘书,王督在和谁谈事……”话说了一半,就觉得不太妥当,尴尬的笑了笑道:“抱歉,聂某多事了。”主要是他内心太好奇了,左思右想也体会不出,谁能够让王学谦在忍耐着饥饿,甚至根本忘记了饥饿的情况下,还专注于谈判的细节。
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陈布雷三下两下,将汤碗里面条捞干净,擦了擦嘴巴,苦笑道:“聂会长既然问,我也不瞒您了,先生现在和浙江的部分高官在驻沪美国领事馆,很不顺利。”
王学谦太不知道保护自己了!
这种事情,找一个身边的人去谈,不是更好了吗?和洋人的事,都不是小事,万一被好事者利用,就会酿成不可控制的反应。这时候,手下和老大出面的区别就变得重要起来,万一出事,牺牲手下的一时,换取被挑动的民众的情绪,等到风平浪静了,再补偿。
这方面袁世凯玩的就很溜,善后大借款,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牺牲了唐绍仪,换取袁世凯政府拥有充足的政府资金,获得实力上的提升。这笔钱,除了小部分给‘国党’用来解散‘国党’在南方的临时政府之外,大部分的资金都用来扩军了。北洋的第一次大规模扩编,就是靠着这笔钱。
之后,南北反目,也是立场导致的。可让‘国党’无法预料的是,北洋军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扩编了近一倍,增加了至少六个主力师的实力,护法战争在一开始。就面临着被扑灭的结局。幸好,陆荣廷站了出来,以两广之力,硬是抗住了北洋军南下的主力。保存了‘国党’最后的一点希望。
谁都知道,善后大借款是袁世凯的组阁要求,但最后担负责任的却是唐绍仪。
只要袁世凯不倒下,唐绍仪在民国就不会缺乏崛起的机会。同样的道理,王学谦随便派一个能够让他信任的手下去和美国人谈判。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是否关系到了国家利益,都不会造成对他地位的威胁。反之,一旦他出面,就难说了。
王学谦万一下台了之后,王系在浙江和福建的势力还能保留下多少,局非常难说了。另外,谈判的技巧之中,王对王的会面,才是终结。在此之前。只要不是最高层面的交涉,就算是暂时性谈崩了,也有继续开启谈判的可能。可一旦一方的决策者出面了,如果在谈判中谈崩,就难说了。
聂云台这时候才知道,王学谦被对方的地位给羁绊了,可能束手束脚:“陈老弟,你怎么不劝一下王督,在一般的谈判之中,决策者最好留在最后签署文件。在此之间,最好的选择是让其他人去谈,就算短期内出现分歧,也不要紧。可要是王督出面。一旦谈判崩了,结局就是再无修复的可能。”
陈布雷叹了一口气,表情多少有点无奈:“本来谈判根本就没有先生出面的必要,毕竟是商业谈判,而且总办的杨厅长出面,已经代表了政府。足够和克宁瀚总领事交涉。毕竟这是一笔互惠互利的商业谈判,主要是美国方面政府牵头的话,会有一个更好的效果。谁知道,突然来了一个人,横插一杠子,这才惊动了先生。”
商业谈判?
作为商人,就算是民国商人之中出身一等一高贵的商会会长,聂云台也是非常在意这种政府之间的商业往来,官商,官商,在民国无官不商的规则,已经玩了几百年了。洋务运动之后,被发挥到了极致。
别的不说,光说规模和利润,这就让聂会长把持不住,这时候他哪里还敢生出不满来,小声的问:“陈老弟,是那方面的商业谈判。”
陈布雷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其实不用装,这位自从成为鳏夫之后,面对一群哭闹的孩子,了无生趣,一直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耷拉的八字眉,给人一种投缳殉情的作死情怀。
不过,这是假的,陈布雷的长相是爹妈给的,可不是自己整的:“其实先生让我早回来,正是和聂会长说明。原本先生准备通过用福建的钨矿和美国人签订商业上的贸易合同,换取江浙等地急需的工业原料,小麦和棉花。”
“这是大好事啊!”
聂云台顿时有种后悔,就好像自己的良心被狗吃了一样,误解了王学谦,还心生怨气,简直就不是人。
陈布雷继续说:“先生是鉴于民族纺织业缺乏足够的原料,还有应对日本和英国的面粉倾销,才准备采取的反击措施。今天邀请聂会长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原本谈判很顺利,却突然因为一个人的反对叫停了。”
聂云台气的猛的一拍桌子,他的棉纺厂和织布厂,就是因为原料不足而无法全部开工,原本王学谦已经给他搭好了关系,却突然有人撤梯子,这都能忍?
“是谁,在上海滩聂某人还是有几分薄面,请转告王督,聂某人原因做这个马前卒。”
表忠心的细节很到位,感情饱满,情绪激昂,至少给人一种冲劲十足的感觉。可陈布雷一句话,就将聂云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吹到了爪哇国去了。就见陈布雷有点尴尬,其实是不忍心打击聂会长的雄心壮志,可问题是,好不说还真不行,聂会长在民国很有影响力,但对方压根就不知道聂云台是谁,连曾国藩……好吧,这是两个世界的人:“聂会长的好意,陈某代先生多谢了。不过,先生应该另有准备,就不麻烦聂会长了。
聂云台却不依不饶,表示一定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而且很有信心的表示,自己的小胳膊虽然不粗,但也不细,并不是那种不能扛事的泥人:“陈老弟是信不过聂某人?”
“哪敢啊!”陈布雷嘴角有种想要抽动的坏笑,可问题是笑不起来,只要勉为其难的告诉聂会长,对方的身份:“横插一杠子的是美国的特使?”
“特使?”聂云台有点不好的感觉,还是嘴硬道:“特使也要讲道理,难道克宁瀚总领事就没有任何表示?”
“是总统特使。”陈布雷心说,这是您老自找的。
聂云台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总统是什么官,觉得自己很多余,最让他嘴贱来着,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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