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鬼子何苦为难鬼子?】
冈村宁次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灰暗过,陷入重围,做垂死挣扎,生命限于最后一刻的紧迫感,让他好用的大脑陷入了死亡状态。
之所以还敢拔刀做最后一战,是多年日本军队内的训练结果,是本能,而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其实他想投降来着?
可惜看到周围的人兴奋的眼神,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他和小伙伴们围着田埂上的青蛙一样,最后一脚踩下去的那一刻,小孩子脸上带着的兴奋,却会让成年人脸色巨变的后背发冷。
巴顿的喊声很突兀,当然在场的浙军士兵对于英语还无法做到听说流利的程度,但所有人都懂了巴顿的意思。在军校生也好,士兵也罢,他们的眼中巴顿是一个喜欢显摆,展示自己的大嘴巴美国佬。其实大部分美国人都有着很强的表现欲,只不过巴顿的这点‘毛病’尤为突出。
围困冈村宁次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巴顿冲了进来,堵住在冈村宁次的面前。
“八嘎呀路!”
天地良心,冈村宁次并不是为了咒骂,实际上身材单薄,军事能力并不突出的智囊性军官冈村少佐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抱怨命运的作弄,也不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身份,而是为了壮胆。
战场他经历过,如果没有经历过战争,他现在的军衔甚至还不是少佐,可能是中尉。
正是因为日俄战争最终日本胜利了,所有参展的日本军官都获得了战争红利,当然是活下来的这些人。不过冈村宁次并没有被重视,因为他不是在朝鲜战场,也不是在旅顺战场,他在西线。
哪儿呢?
库页岛。
这个地方没几个俄国人,更不要说是俄国士兵了,日军在库页岛收到俄军的抵抗甚至还不如野生动物来得多。
这也是冈村宁次的不幸,当然也是他的幸运。如果像梅津美治郎那样,参加旅顺要塞的进攻。并在战争的最前沿,或许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够幸运了。军功什么的都是浮云。但活下来的梅津美治郎可以仰着头,用鼻子看人,然后中气十足的说道:“在帝国遭受最大的危机的好时候。鄙人参加了旅顺要塞的‘肉蛋敢死队’攻击,我为天皇流过血,我为帝国立过功……”
可是对冈村宁次的从军经历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在库页岛根本就没有受到俄军的抵抗,他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冈村宁次豁然想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拔出战刀,为了荣誉而战。
这一刻,战火在他胸口燃烧起来,熊熊的战意让他有种激荡的激昂感,油然而生。
虽说胜利已经别无指望,但至少冈村宁次有点小得意,他并没有拿着日军之中的指挥刀,那种仿照英**队的指挥刀并不适合战场上的白刃战,反而更像是用来仪仗的道具一样,华丽却不适用。(日本军官使用武士刀作为指挥刀。是在长城抗战之后才被全面推广,因为英**刀礼仪多余实用,在战场上甚至不如刺刀好用)
冈村宁次用的家族传下的武士刀,他的父亲虽然是破落武士,在日本还有一种说法叫‘浪人’,而在民国这个层次的人普遍被赋予了一种神秘而又刺激的圈子——江湖,江湖中的人在上流社会的眼中就是——混混。
当然,冈村宁次绝对不会承认他的家族是混混出身。
可在生死存亡之际,冈村宁次还是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的对手竟然是一个美国人。这是什么鬼?
内心稍微纠结了一下,冈村宁次还是对自己的剑道信心不足,勉强用一个看似平和的语气问候了一句:“哈喽!”
很标准,很外交的口吻。说起外语,冈村宁次有足够的信心自豪一把,他在此之前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外交武官,在欧洲,说英语没有多少压力,另外他的中文也好不错。这让巴顿有点奇怪。随后想起来刚才冈村宁次好像说了一句话,很好学,通俗易懂,估计也是问候语,巴顿现学现卖道:“八嘎呀路!“
冈村宁次才升起的那点化干戈为玉帛的心思一下子沉入太平洋,随之而来的滔天的怒气和海啸般的战意。
就算是一条狗,祖先也吃吃肉的狼。何况日本的军队狼性文化泛滥,充满着弱肉强食的残酷,冈村宁次就算是再瘦弱不堪,也有好战的一面。
面对巴顿,冈村宁次摆动了一下双腿,缓慢的踱步,寻找能够让他扳回颜面来的契机。
可惜,冈村宁次运气很差,他遇到了巴顿。
且不说两人的从军经历,出身,背后的国家,还有未来的发展走向。就在运动和战斗这方面,能够单兵战胜巴顿的军人这个世界上也不太多。这家伙武器运用的娴熟程度,大部分都可以参加奥运会项目,他曾经是击剑,马术、铁人五项的奥运会奖牌的有力争夺者,如果不是因为欧战,他或许成为美军之中第一个获得铁人五项运动奥运会金牌的军方选手。
其他的不说,铁人五项赛在早期奥运会项目之中,大部分都是军方派遣参加的项目,包括射击、击剑、游泳、马术和越野跑。几乎可以等同于后世的国际特种兵大赛的金牌争夺选手,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甚至是十万挑一,百万挑一……这场挑战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而铁人五项赛因为对体力,技术,战斗技巧的要求非常高。也就是说巴顿有资格站在世界单兵作战的巅峰的人,面对一个早产儿,瘦弱的一米五的小个子,就算冈村宁次在这辈子玩命的练,也不可能赶到巴顿的那种高度。巴顿对剑术的理解,甚至改革了美军骑兵用刀的设计,并亲自设计了战刀,这样的人在日本有一个非常高大的身份——剑道宗师。
但冈村宁次却不知道对手的底细,反而巴顿随口说的一句话让他兴奋不已:“冷兵器?呵呵……”
“比要是能够战胜我,放你走!”
……
说完巴顿从边上的士兵的步枪上摘下一把刺刀,这种轻慢的举动让冈村宁次觉得人生绝对不是灰暗的。有时候也会有光明和希望。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些阴谋的笑容,他虽然瘦弱,但是在军校里也是刻苦训练过的,他的一些同学在日俄战场上下来的时候。曾经说过:“俄国人的机枪太离开,但是冷兵器对决,帝**人是俄国人的爷爷……”
在冈村宁次的眼里,巴顿或许和俄**人没什么关系,但美国人和俄国人在东方人的眼中却是挺难分得清楚的。
不开口。根本就听不出来。
好在两人的交流还算顺畅,冈村宁次狞笑的用英语反击道:“恐怕这里你说了不算。”
“笑话,我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军官的荣誉恐怕你是无法理解的。”巴顿也听出来对方的身份,估计是个日本军官,冈村宁次的装束,尤其是他手中的武士刀,在波士顿、弗吉尼亚的军方聚会上还是能够见到一些的。
“但愿如此……”
不得不说,日本这个民族是非常狡猾的,那种时时刻刻暗算人的小聪明就从来没有断过。这不。两人说着条件,交涉的过程之中,冈村宁次就一个劈砍过来,战斗在毫无宣战的情况下发生了,这让周围警戒的士兵非常紧张。
可巴顿却不紧不慢的横跨一步,躲过冈村宁次来势汹汹的纵身劈砍,不得不说,这一刀是凝聚了冈村宁次所有的气势和战斗力的一刀;是拥有尖啸的一刀;是寄托了冈村宁次所有希望的一刀……
可惜,这一刀劈空了,毕其功于一役。这句话对于冈村宁次来说并不陌生,但真要在战场上活学活用,却太难了一点。
而生死较量之中,高手过招都是一招见分晓。何况是两人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一个层次上的较量呢?
不过,冈村宁次就算是小宇宙爆发,再淋漓的攻势,在巴顿的眼中也只是小儿科,他不仅仅是一个好战分子那么简单。能够在民主泛滥到打仗畏首畏尾的美军之中,豪放的说出:“我不要听伤亡。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够拿下阵地。”这样的人,手下没几把刷子能行吗?
而冈村宁次幸运的成为了巴顿在战场上第一个白刃战的对手,也是巴顿这辈子军事生涯中唯一的一个对手,仅仅凭借这一点,冈村宁次应该自豪一把。
可惜,战斗的结果,在刹那间分出了胜负。
巴顿横跨一步之后,并没有停顿,而是通过对方的动作反应可能会横切,手中的刺刀反握之后,就那么平淡无奇的推了过去,就将冈村宁次接下来的招数都封住了。这时候的冈村宁次已经没有了反击的机会,心中暗暗吃惊眼前的这个对手的厉害,准备撤一步,防守伺机再一次等待机会发动攻击。
但手中的武士刀却传来一股力量大的出奇的扭转,再画了一个圈之后,终于脱离了冈村宁次双手的控制,跌落在距离他不到三米多的地上,还很不甘心的跳动了几下。
巴顿朗声大笑,将手中的刺刀往地上一插,笑眯眯的盯着冈村宁次。
虽然对方的突然袭击让他有点不屑,但这种戏耍对方的胜利者的姿态,和势力碾压对方的畅快让他非常兴奋。
对手弱了一点,但巴顿开心的是他非常享受战斗的感觉。
“来,接着来!”
冈村宁次一咬牙,恶狠狠的盯着巴顿,如果可以投降的话,他早就投降了,只是他不允许那点仅有的自尊心被对手践踏,咬着牙,歇斯底里的嚎叫地冲了上来。
拳击对巴顿来说也不陌生,当然和击剑马术一样,都是在竞技场上过瘾而已。
对手的卖相是差了一点,但闲的了无生趣的巴顿并没有挑肥拣瘦的想法。
既然是抱着较量的心思,巴顿还真的准备让冈村宁次攻过来,毕竟双方的手上都没有武器,最多弄出点小伤,是绝对不会出现危险的。可就两人的外部条件来说,巴顿身高一米九,冈村宁次一米五多一点,巴顿的手掌要是撑着冈村宁次的脑袋,这辈子冈村宁次都不要想着攻击到巴顿的身体。
不得不说,巴顿的故意防水,还真让冈村宁次得到了一次难得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发力不够充分的直拳……冈村宁次向神灵发誓,他真的是对着巴顿的胸膛而去的。
可两人的身高摆在那儿,冈村宁次就算是踮起脚尖,脑袋也无法和巴顿地肩膀看齐,而他的拳头……只是觉得有点软乎乎的感觉,冈村宁次心头一喜,他觉得可以向日本军界交代了,经过他不屑的努力,他终于打击到了可恶的美国鬼子的身体,至于对方受到的伤害,是个人都不会觉得冈村宁次有机会让巴顿受伤的可能。
巴顿仿佛像是被激怒的棕熊,咆哮的大叫一声:“狗娘养的日本人!”
冈村宁次就感觉耳畔风声呼呼地掠过,双脚一轻,随后就七荤八素的摔在了地上,脑袋一阵眩晕。
而巴顿却抱着裤裆,脖子涨的通红,一脸的愤懑。
天地良心,冈村宁次要是知道他的拳头击中了巴顿的命门,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有足够的理由坚持,他的目标是巴顿的胸口,而不是裤裆。
布雷德利急匆匆的跑过来,看到巴顿捂着肚子,而周围的士兵却表情奇怪的鼓着腮帮子,心说:“坏了!”急忙跑到巴顿的身旁,扶着巴顿的手臂关切道:“乔治,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
巴顿痴痴地吸着冷气,他就算是能说话,也不会说,爷们的老二一不小心被一个日本矬子给打个正着,这关乎男人的某种不可逾越的尊严,让巴顿有苦说不出。
尤其是在前一秒,他还是那个戏耍冈村宁次的‘高人’。
巴顿好不容易缓和一下,这是硬伤,一开始会很疼,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能够勉强缓过来的,硬撑着道:“没事。”
这时候的冈村宁次已经被绑成了一只粽子似的,丢在巴顿脚边,后者厌恶的撇了一眼一副死狗模样的冈村宁次,然后咬着牙道:“找个散兵坑扔里头。”
布雷德利很不合时宜的多问了一句:“要埋上土吗?”
巴顿吃惊的看着布雷德利,心说:“老实人凶残起来不是人。”(未完待续。)
第1152章 【尘埃落定】
被人当死狗一样仍在了坑里,冈村宁次神情悲哀,甚至没来由地愤怒起来,他是来帮忙的好不好?
作为军事顾问,他的身份应该获得更多的尊重和礼遇,可问题是他遇到了美国人,巴顿一向有着独有的骄傲,他绝对不会对一个失败者给予更多的人文关怀。
而让冈村宁次心有余悸的是,刚才另外一个美国人不经意说的一句话,简直就是谋杀。
冈村宁次是做过几年的外交武官的身份,虽不是外交家,但在日本出国前培训的结果好像截然不同。说什么西方人的骑士精神,对待俘虏的优厚待遇……
都是骗人的!
要不是布雷德利自己都觉得好像活埋是一件挺残忍的事,才让冈村宁次逃过了一劫。但就算是这样,冈村宁次接下来也是度日如年的难受,不是说被捆绑住了,浑身难受。这些他都是可以忍耐的。可问题是他被扔在坑的位置把他吓的脸色惨白。
散兵坑。
这玩意对于冈村宁次这位从军二十年的老军官来说不陌生,一般来说是在主阵地前设置的一些阻止敌人偷袭的警戒性质的防御措施。而巴顿刚刚炸掉了第二师的炮兵阵地,第二师就算是输定了,也不会放弃报复性的进攻,而且规模还不会小。
战斗几乎是在双方都仓促的情况下发生,冈村宁次仰头看着头顶掠过的异物,脸色惨败,嘴唇唏嘘,似乎在念叨些什么,或者在祈求天神庇护,能够让他转危为安。
“该死的,你们眼睛瞎了吗?坑里面还有人呢?”
“手榴弹很珍贵的……”
头顶子弹呼啸而过,手榴弹缓慢掠过的场景让冈村宁次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尤其是手榴弹在散兵坑边上爆炸,那股子硝烟味的热气和浮土让他有种决堤般的尿意。
大呼小叫的冈村宁次并没有获得足够的重视,战斗一直在进行。只不过战斗的强度还算是作战双方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中午过后,第二师的官兵似乎放弃了报仇的想法,转而开始撤退。
这让巴顿非常纳闷,因为很不过瘾。
布雷德利却从电台上获得了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消息。在闽江南岸保证第二师南下撤退路线的一个营的步兵缴械了,可以说王庚将军指挥的投诚部队已控制了闽江南岸的局势,而且西线的战斗也已经结束,温应星将军指挥的浙军主力正在积极东进。
孙传芳何尝不是存着和第十二师配合,将浙军的主力控制在南平到散关一线。寻找机会全歼这股浙军,然后乘着大胜之威,一举攻克金华,宁波,从而控制浙江。
不过这个想法虽好,但需要强大的军事保障。
直系名下的第十二师和第二师,都是善战的主力部队,但老实说,这两支军队在直系的排名也不会太高。因为长江防线的战役,规模都不大。从段祺瑞开始,北洋军阀就将主要的目光在了长城沿线,尤其是北方的控制。
这也是当年冯玉祥从北方调往湖南前线之后,冯玉祥旅的凌厉攻势,让南方军队很不适应,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一系列战果。
要不是冯玉祥这个家伙心思太重,又拿不定主意,经常闹妖,说不定南北的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段祺瑞用武力统一民国的想法就获得了实现。可惜一场大战在即将胜利之前。因为冯玉祥在前线的倒戈,十几万大军,几千万的投入,最后功亏一篑。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这和孙传芳没有关系,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原本控制福建,打下浙江的念头在十二师败逃之后,就再也生不起争胜的心思来了。原本干连精神的面貌。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整个人也没精打采的样子,虽说福州周围还在打仗,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福州的战场上了。
“燕京方面还是没有消息吗?”
“师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再等等!”
“可是?”
“……东面是海,南面是江,北面是延绵数百里的雁荡山,西面是浙军主力,你说不坐以待毙还怎么办?突围已经毫无希望,要不然我会如此消极?”孙传芳悠然长叹,有种生不逢时的落拓之感。
他到不是感慨:既生瑜,又生亮……这类狗屁倒灶的无可奈何。
真正让孙传芳无可奈何的是另外一个事实,实力。等于说,这次福建兵变的失败,并不是他孙传芳的过错,也不是赣军杨荫人在前线指挥不当,更不是麾下的官兵不够努力,而是面对强大的浙军,在无法弥补的实力面前的垂死挣扎,才是让他心灰意冷的最重要原因。
落到最后,孙传芳只能寄希望于曹锟。
民国的地区战争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和江湖帮派的争斗有异曲同工之妙。打的火热的时候,戛然而止的案例数不胜数。就拿第一次直奉战争来说吧,张作霖十万大军一夜之间溃败,兵败如山倒,惊慌失措地逃跑去了奉天,然后他认错了,怂了。曹锟就不计较了。
可当时的曹锟、吴佩孚手中是兵强马壮,并不是没有拿下整个东北的能力。
这已经是国家层面的争斗,争夺的是大总统的位子。
站在东南,一个福建的得失对于曹锟来说,并不是无法接受,更何况,就算曹锟拿下了福建的控制权,孙传芳会不会以曹锟为首是瞻都存着两说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孙传芳私底下估计曹锟应该有所决定了。
如果曹锟下令让他‘死守’!
那么福州的情况就难说了,就孙传芳的局势来说,死守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意义的。反而最后变成投降的可能性要大一点,说投降有点过分了,投靠是肯定的。
主要看王学谦的态度是否赏识这位直系悍将,让孙传芳没有投靠之后被瞬间剥夺权力的危险。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曹锟和王学谦私底下沟通,坐实王学谦闽浙巡阅使的身份,用大总统府的名义下令,然后把第二师这支军队全须全尾的摘出去。
至于私下里曹锟和王学谦达成什么样的协议。都不是孙传芳关心的了。
可让他担忧的是,电报已经发出去一天了,曹锟那边还是什么举动都没有,这让孙传芳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痛苦。行不行的给句痛快话。前线打仗很要命的,说不定第二师的防线就崩溃了,到时候想要和解都没有机会了。
孙传芳叫来参谋长,沉声道:“再去催一催!”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担忧,万一曹锟要是看不懂他发给燕京的电报。还真的以为孙传芳在福州城里有了死守到底的决心,这才是最冤的,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燕京,西苑大总统府。
这座从明朝时期就是皇宫一部分的皇家园林,有别于紫禁城的阴沉和宏伟,多了一些园林般的恬静和舒适。不过,打从袁世凯时期,西苑就增加了一些民国特色的建筑,大部分都是西方式样的别墅。
曹锟捂着腮帮子,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秘书送来的电报。边上还坐着总统府第一智囊夏寿田。当然,曹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觉得夏寿田的眼神看他仿佛有点不屑。可惜,曹锟是一个神经无比强大的汉子,他满不在乎的撇撇嘴。
“给孙传芳下一道嘉奖令……”说完,曹锟有点纠结,是该给三等文虎勋章呢?还是该给二等文虎勋章?
夏寿田实在忍不住了,咳嗽一声,可能是憋的太过辛苦,还是当吉祥物太久。有点沙哑的干涩:“玉帅在京城,大总统是不是找人去问一下?”
曹锟抬头看着夏寿田,萌宠的眼神,让人心头好不难受。
这货竟然也能当总统?
夏寿田是智囊。从袁世凯,甚至袁世凯之前,都一直是中枢的智囊,他是看着一个又一个政坛的风云人物,如何叱咤风云的站在神坛,又是这样跌落的。
而现在。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北洋的当家人,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就算夏寿田是个文人,也能看出孙传芳的电报并不是一份简单的表决心的电文,而是一份试探性的,委婉的电文。目的只有一个,福州已经必败无疑,他需要确认的是曹锟的态度,是放弃第二师一万多官兵?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挽救一下。
放弃,无疑会给整个直系的将领们带来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受,肯定是不行的;而挽救,主动权就放在王学谦的手里了,曹锟大可以做做样子,当然也可以给一点实质性的好处。
可是当曹锟傻傻的问一句:“夏先生,你觉得给二等文虎勋章是否可以,毕竟一等的话,孙传芳不过是一个师长,有点过了。”
丝,夏寿田很想说:“老子牙疼。”就像是一个便秘患者,一周没有如厕的纠结,让他有种用脑袋撞墙的冲动。很明显,智商上的碾压,却没法给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优越感,反而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心酸:“爷们已经混到给傻子当幕僚了,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这里不得不说曹锟的性格,曹大总统虽然脑子不灵光,反应有点慢,但是性格出奇的好。
这位大总统可以穿着粗布短褂,在街头和一个拉车的车夫共享一壶‘高末’,唠一天的嗑。
可是在军国大事上,曹锟的智慧还是难以理解那些隐晦的,需要过多猜测的深层次意图。孙传芳的电报上说的最多的字眼是‘死战’、‘共存亡’之类的词语,但真的有这个意思吗?肯定没有的,如果孙传芳真的想要鱼死网破,也不会发这封电报了。因为他知道,没有援兵,一切都需要靠他自己。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孙传芳发这封电报的意图是求救。
尤其孙传芳在福州不利的局面,并不是第二师官兵不努力的结果,实在是实力的差距,让这位直系悍将不得不吞下战败的苦果。而这方面决策层也有一定的责任,还有北洋海军……
其实孙传芳想要传递的就一样东西,态度。他是心系直系的,是跟着曹锟走的将领,在危难之际,想要让大总统拉一把,仅此而已。
等到夏寿田把其中的关键给曹锟解释清楚了,这位昨天还在纠结是否要把自己的画像挂到城楼上的大总统,顿时有种油锤灌顶的醒悟,粗鲁的打断夏秘书长的忠言,用最朴素的语调感慨道:“直娘贼,这帮人的心都长歪了,就说句讨饶的话,用得着拐这些个弯弯绕吗?”
“大总统,您觉得孙传芳的失利是他,还是第二师的原因?”夏寿田问。
曹锟理所当然的回答:“谁知道浙军的反应这么快,他虽然有所准备,但兵力上的差距很大。装备上也比不过浙军,毕竟王学谦背靠整个江浙财团,还有银行公会,打不过也是应该的。”
“那么您觉得这场仗还该打吗?”夏寿田接着问。
曹锟猛的拍了一下脑袋,好吧,反正他已经够缺心眼了,不在乎再傻一点:“打不过还打,这不是缺心眼吗?认输不就行吗?”
把打仗当成小孩子过家家的做法,也就是曹锟有这种奇葩的反应。说实在的,曹锟能够登上权利的巅峰,确实有着太多的巧合。段祺瑞的强势性格让整个北洋都喘不过气来,直系又是被压制的很深的一个集团,所以才有了‘反段’的那场大战。
而曹锟作为这个领头人,估计是吴佩孚不愿意出这个头,其他的陈光远、王占元等人没有那个号召力,付不起来的结果。
夏寿田嘴角一抽,耐着性子问:“大总统,您还是找玉帅商量一下善后结果吧?”
“对,是要好好商量一下。”曹锟这才恍然大悟。
吴佩孚是对事雷厉风行的强势人物,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也适应不了政坛的那种笑着勾心斗角的场面。于是,他只是想要控制军队,有足够的自由就够了。再者,曹锟对他有提携之恩,理所当然的就辅佐曹锟上台。
当吴佩孚知晓了福州前线的危机之后,立刻表示他想去杭州直接和王学谦谈判。
曹锟表示担心,万一王学谦扣押了吴佩孚,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1153章 【逼老实人上火】
曹锟的阻挠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有着亲身经历的体会。
当年,他率部驻扎在保定,那时候段祺瑞还是北洋军政府的大佬,当家人。陆军总长徐树铮的威风是曹锟学不来的,也看不上的,什么玩意啊!狗仗人势的东西,对手下将领吆五喝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徐树铮是大总统呢。
徐树铮一年之中一半的军备视察都要经过保定府,曹锟每每想起他站在火车站前迎接徐树铮的那张大饼脸,对方眼神中仿佛看傻子一样的轻蔑,让他气的恨不得将徐树铮绑到小胡同里,亲手掐死这个‘段系’的死硬分子。
在曹锟的眼中,吴佩孚也应该和徐树铮一样讨厌。
他是不讨厌吴佩孚,而是吴佩孚在从军之前还有一个身份,是读书人,他们都是秀才。
倒不是曹锟对读书人有偏见,读书人脑子灵活,见多识广,歪点子一个又一个,一肚子坏水,在曹锟的眼里都是本事。他主要看不上的是那些带兵的读书人,这样的人总是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比如徐树铮。
另外,曹锟也离不开吴佩孚,容不得一点闪失。对于曹锟来说,舍弃夏寿田还是能够接受的:“夏先生,你听我说,我和子玉都是粗人。王学谦虽不太地道,但是个喝洋墨水的,一肚子黑心肠,我怕到时候子玉去了吃亏。夏先生就不一样了,你是有文化的,你们之间说话对路。”
夏寿田歪着脑袋心中哀怨,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
既然逃不掉,干脆提条件吧?夏寿田开口道:“大总统,你准备谈到什么程度?”
曹锟小心翼翼的问:“你觉得让王学谦放弃福建可能吗?”
见夏寿田脸色黑了几分,曹锟尴尬的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像是一只不安分的老母鸡,好不让人心烦:“我可以让他当闽浙巡阅使……”
夏寿田闭着眼睛。干脆不搭理曹锟。这那里是条件,是找上门找不痛快。孙传芳去福建的用意,能瞒住夏寿田吗?当初的想法就是为了夹击浙江的王学谦,这是给人上眼药呢?
浙军出兵就表明了态度。既然胜利无望,那么只能议和,而议和的条件肯定会将浙军的既得利益保持下来,然后名义上和北洋政府获得外部宣传口径上的一致。就一个什么实惠都没有官印,王学谦会在乎?王学谦不在乎。那么夏寿田去浙江的谈判只能是无疾而终,结果显而易见。曹锟最后遮遮掩掩的提出:“所有的条件夏先生做主好了。”
夏寿田也只能点头,原本曹锟在夏寿田辅佐的高官眼中还是不错的,最大的能力就是运气好。
在多年的从军生涯中,曹锟是一名福将,甲午那年在朝鲜打败仗的时候,他的部队死伤掺重,他全须全尾的从朝鲜战场回来了。就像是野外行军一样,就是累得慌。别以为曹锟是个兵油子,躲在了当兵的后面做缩头乌龟。他也带兵冲了,可子弹就是绕着他走,你说奇怪不奇怪。
接下来就更妖了,曹锟多次带兵出征,仗没打,就赢了的怪事屡见不鲜。
于是,曹锟就收到了上司的赏识,认定曹锟是有大福源的人;也获得了部下的爱戴,当兵的真不愿意真刀真枪的上战场。
可曹锟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让他带兵打仗。他私下里寻思燕京城里的将军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可能要输。要是身边没有吴佩孚帮衬,他脸上说话的底气都没有。
吴佩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曹锟一定不容闪失。
于是。曹锟真挚又不善于隐藏的眼神看向了总统府秘书长夏寿田。
后者脸都绿了,作为大儒,辅佐过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段祺瑞的超级幕僚,他也知道说脏话是不好的,是不文明的,是没有素质的行为。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要用一句响亮的脏话来表示心中的愤慨和不满:“我艹!”
当然,作为精英幕僚,夏寿田的城府藏一句话的涵养还是有的,不至于当着曹锟的面骂人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面对曹锟的眼神就不一样,有种读书人的仇恨,阴毒中带着那种不为人知的诡计。
“大总统,夏秘书长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去至少不用担心被扣押下来,你去就难说了。”
就算是吴佩孚也觉得曹锟做事不太厚道,当然也要分情况。夏寿田在曹锟身边,至少还能做到提点的作用,让曹锟知道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
政客的心肠,说不好听一点,都是黑心烂肺的主,谁肚子里没有一点阴谋诡计?就曹锟的心思能琢磨透手下人的龌龊念头?这就需要有一个聪明人,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在边上辅佐。在吴佩孚看来,夏寿田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
辅佐过三任大总统,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政府中出现的任何麻烦。这样的人,在段祺瑞的身边或许不太需要,段祺瑞本来就是聪明绝顶的人物,根本不需要在政务上有所提醒。但曹锟不一样了,谁让他智商感人呢?选举的时候,连自己贿赂议员这样的实话都敢在议员投票时乱说,这家伙直的让人感觉突然。
其实,曹锟并非傻的没救了。
这家伙在之前,身上还是有很多闪光点的。
比如说讲实话,为人直爽。这给他在是仕途上的帮助很大,前几年袁世凯想要当皇帝,段祺瑞反对,甚至激烈的辞职,离开政府部门;冯国璋也不支持;就连袁世凯的政治盟友徐世昌也措辞严厉的公开发言,反对袁世凯称帝。
可正当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曹锟冒出来了,他坚决支持袁大总统当皇帝。
理由质朴的感人,用曹锟的话来说:自己当官,能够光宗耀祖,捞钱,都是袁世凯的赏识和提拔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袁世凯想做啥,他都无条件地支持。
没有那个上司会不喜欢这样的部下。
曹锟在平步青云的同时。性格上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当然,前提是他上头有人罩着,等到哪一天他突然发现头顶已经没有人约束他的了,他就要抓瞎了。因为说实话。讲心里话,是他一贯的风格,他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让他憋着,关键是憋不住啊!
曹锟心里有点想法。当场就说出来了。正因为这一点,让夏寿田非常为难,作为大总统,一言一行都是被人关注的焦点,难道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会死吗?
当然不会,但曹锟真要是这么做了,会难受,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这是一个认死理的家伙,曹锟身上唯一的有点。讲真话,也在他大选了大总统之后变成了身上最大的缺点。夏寿田真的受的够够的了,心头狠下心,干脆这个官不当了。他这辈子的财产足够他和儿孙们享福了,主要还是他估计逃不掉南下的命运。
上海,法租界。
杨度的别墅内,夏寿田唉声叹气地向老同学诉苦,他们都是晚晴大儒王闿运的学生,这位是晚晴的文坛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他门下的学生。有像杨度、夏寿田这样的顶级幕僚;刘光弟、杨锐这样的改革派先锋;还有廖平等经学大师;甚至有人将王闿运当成晚清第一奇人。
王闿运在当年辅佐曾国藩的时候,其中最大的一桩谋划就是想让曾国藩称帝,终结满清的统治。
可见,王闿运的辅佐之术是帝王术。
而杨度和夏寿田是王闿运门下最出色的学生。两人却经历着生不逢时的感慨。
杨度心灰意冷之下离开政坛,而夏寿田继续坚持。
可让杨度诧异的是,连夏寿田都对政坛开始心灰意冷了起来。这让杨度却有点把不准同门好友的脉搏,到底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是说曹锟什么话都听夏寿田的吗?
这可比杨度辅佐袁世凯当幕僚的日子好过的多啊!
“师兄,是否曹公身边人挑唆,让兄长为难了?”
夏寿田摆摆手道:“这倒不是。哎……”
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夏寿田能说自己辅佐曹锟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否受到曹锟的信任和重用,而是辅佐的那位太傻吗?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需要大智慧的,或许我们都已经过时了,也可能是生不逢时。也就是老师当初遇到曾公,才有那么一点希望,可惜最后……”
杨度落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民国的问题很多,封建残余,帝王残余,军阀割据,加上列强的环视……太多了,多了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都不曾有过的复杂。
光从国内的局势来说,短期获得统一就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国家富强,人民富足了,这些都已经是奢望。
作为师兄,夏寿田的心中当然明白师弟杨度在感慨些什么,生不逢时?确实可能有,但并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积弊依旧,难以下手的无可奈何,对于这么沉重的问题,夏寿田不准备多加讨论,因为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成了无病呻吟,徒招烦恼:“对了,听说你加入‘国党’了?”
杨度愣神点头:“没多久就后悔了。”
夏寿田一口酒卡在了喉咙口,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之后,仰起头,双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泪水,这是被呛的,可内心同样是翻天巨浪:“后悔你还加入?”
杨度仰天长叹:“他太能说了,我太单纯了。”
言下之意就是孙大先生的蛊惑能力天下第一等,而杨度是识人不明。也可以这么说,陈炯明的叛变成了孙大先生政治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危机,而杨度的弃暗投明,却成了孙大先生宣传的武器,成了粉饰其政治路线的工具。
杨度是聪明人,从孙大先生的通电就发现了端倪。
民国的政坛发生的乌龙事件数不胜数,孙大先生在陈炯明兵变事件中灰头土脸的逃到上海。
这次还算好,以前孙大先生在政坛摔跟头都是要逃去日本的……
可问题是,陈炯明的叛乱太过突然,对‘国党’的打击也是最大的。按理说,孙大先生极力拉拢下台的段祺瑞,在东北的张作霖和曹锟反对,曹大总统在燕京听到孙大先生的倒霉事一定会欢歌雀跃。可让人奇怪的是,曹锟竟然将陈炯明也定性为叛党。
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这其中有夏寿田的斡旋,同时也是曹锟在政治手腕上的幼稚。其实只要给陈炯明一个合法的身份,这位‘国党’军方的大佬在广东的控制就更加的稳固,而‘国党’在民国最大的老巢也注定将失去,再无翻身的希望。可惜,曹锟并不是一个能看地清楚的人,才稀里糊涂的听信了夏寿田的‘谗言’,也算是帮了一把师弟杨度从中调和。
但此刻让夏寿田为难的是,他原本是想要通过‘国党’的关系,去杭州和王学谦谈判。
现在看来师弟杨度在‘国党’也不如意,恐怕难以从中说和。
“师弟,你觉得请孙大先生从中调和福建的局势,是否有和平解决的可能?”夏寿田试探的问了一句。
杨度摇头反对道:“王学谦对‘国党’的宣传并不认同,恐怕难以说和。不过我可以介绍一个人,或许他能够帮上忙。”
“谁?”
“杜心五?”
“是他?”夏寿田是见过杜心五的,不过当时是在燕京,倒霉的杜大侠是作为‘国党’派遣内阁的成员在燕京主持农林部的工作,可是宋教仁被刺杀成为了‘国党’和袁世凯之间蜜月期结束,双方兵戎相见,杜心五也就被袁世凯软禁在燕京好几年。
“他不是‘国党’的人吗?”
夏寿田有这样的疑问也没有什么过错,毕竟‘国党’这些年四分五裂,大部分早期的核心成员都离开了,孙大先生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是眼高手低的主。
杜心五离开的原因更加隐秘,很多人都不清楚,但杨度在上海当寓公的这两年却渐渐猜到了一些,可能和宋教仁有关,也可能会和孙大先生的第一次讨袁战争有关。
宋教仁被刺,一开始并没有爆发到必须内战的地步,但是孙大先生在江阴突然举起讨伐的旗帜,公开讨伐袁世凯,才成了激化矛盾的导火索。而当时在‘国党’内部有很大话语权的杜心五、林长民、蔡元培等人都在燕京,而且对讨袁毫不知情,这不是把自己人都卖了吗?
所以杨度猜测,其中并不排除利用‘讨袁’这杆大旗,排除异己的可能。(未完待续。)
第1154章 【心机太深】
“师弟,就你的观察王子高这个人如何?”
既然是去谈判,而且还是弱势一方的谈判对手,夏寿田有理由做好充足的准备。虽说杨度已经插手,准备帮忙,但杨度也好、杜心五也罢,都不过是外人,关键还是要看王学谦的意思。
毕竟,下决断的是王学谦,而不是杨度和杜心五。
杨度想了想,感觉挺棘手,从传言也好,还有自己少有的几次观察也罢,得出的结论是对北洋政府的谈判代表夏寿田的判断产生不利的影响。可是如果因为诱导,模棱两可的推脱,都会误导夏寿田的准备工作,只能实话实说:“那小子不太好说话。”
“果然如此!”夏寿田倒是没有反驳,而是在来之前心中就有了这么一个认识。
少年成名,掌握一省的军政大权。
又是留学美国最一流大学的博士……
诸多的光环加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也足以让一个淳朴的人产生太多的变故,性格上的狂妄和桀骜不驯也是正常的反应。可王学谦身上的光环不止这些,名门之后,而且还是江浙财团成员王家的继承人,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少爷中的少爷。
“前路漫漫,尽心尽责吧!”
夏寿田是打定了主意,这次谈判之后,说什么也不去燕京了,干脆和杨度结伴在上海当一个不问世事的寓公,过一段平静的日子。说起来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在政坛又不是那种叱咤风云的权势人物,是否从政对他的安全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不像是军政大权集一身的大人物,仇人遍天下,还一个个都是手握重兵的大人物。
没有了手中的权力,家人和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看到夏寿田沉默不语,杨度倒是好心解释了一番:“师兄不用太过担心,小弟说的‘那家伙不太好说话’并不是性格狂妄之辈。只不过这家伙主意太正,眼光独到,很容易被他带到沟里去!”
夏寿田原本悬着的心就更紧张了,任重而道远啊!
别人不知道。杨度他还不清楚吗?论口才不在他之下,论眼界两人也是在伯仲之间,之所以杨度的际遇比不上自己,主要还是杨度张扬的性格导致的。
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在袁世凯称帝这个问题上,谁都知道民国的问题不在民主,而是在有一个强力人物力挽狂澜,杨度就看重了袁世凯。
成为了‘帝制’的鼓吹者,冲锋陷阵不说,还炮制了一系列的西方君主立宪的范本。可袁世凯是心甘情愿当一个民主吉祥物的人吗?再说了,西方的君主立宪,那是一次次的革命之后,血流成河的结果,可不是西方的皇帝们觉悟高。认为君临天下责任太大,无法担当如此重大的社会责任,才愿意当一个无权无兵的圈养皇帝的。
相比夏寿田的隐忍和低调,杨度太过张扬的个性让他一旦受到困境之后,就是滔天的大错,难以回头。
不过,杨度的口才的眼光夏寿田是相信的,如果连杨度都说王学谦不容易对付,那么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关考验。但他还是有点怀疑:“我在燕京也见过王子高,看上去锐气十足。并不像是一个心机稳重之辈。”
“不稳重?”杨度冷哼一声:“我敢肯定王子高是装出来的,谁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可有一点我敢肯定,如果他真是性格张扬之辈。他肯定无法掌控浙江的局势。尤其是卢永祥也不是庸才,浙江是王学谦从卢永祥手里夺下来的,加上当时浙江内部的叛乱,第三师倒戈一击,夏超里应外合,李厚基大兵压境。如果你手里捏着这样的一把烂牌,试问偌大的民国谁又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
杨度的判断确实有根有据,这让夏寿田很难反驳。
但仅仅凭借一些猜测,就认定王学谦的性格,这让夏寿田无法接受。压低喉咙问:“你有什么根据吗?”
“孙大先生的口才你是知道的,对于主义的坚持你也是了解的。”杨度皱眉后开口道。
夏寿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错。”
“原先,我刚加入‘国党’的时候,还自告奋勇准备替‘国党’出面去和王学谦谈判,获得更多的支持。”杨度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像是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脸色却有些发烧,因为他想的是招揽王学谦,一下子扩张‘国党’的实力,让孙大先生拥有逐鹿中原的实力。当然,理想是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夏寿田却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打着‘国党’的旗帜,想要用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王学谦倒向‘国党’,然后给‘国党’一份大礼,好让‘国党’上下都领你的情分。”他说这些话一点都不过分,杨度的身份在袁世凯时期一直是总统府的高级幕僚,可以说当年的孙大先生的几次护法战争,护国战争,都和杨度有着莫大的关系。
杨度一度是‘国党’欲除之后快的敌人之一。
可是让夏寿田意外的是,杨度去苦笑了:“孙大先生拒绝了你的提议?”
“没错。”
“是怕王学谦那边出言不逊,让你难堪。”
杨度眼神忽然间迷茫起来,觉得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样飘忽不定:“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以为是孙大先生的刻意保护。但不久之后,陈群在杜公馆的一次畅聊,才让我恍然大悟。”
杨度伸手阻止了夏寿田的开口,显然是不想被打断:“师兄,你听我说……原来孙大先生是招揽过王学谦的,还是两年多前的事情,当时王学谦刚回国,或许有些钱,但无权无势,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办法在短期之内登上民国政治舞台的中央。可就在孙家花园里给孙大先生好好的上了一课。甚至用事实指出孙大先生的革命是自相矛盾的,是少部分人的革命,并断言这是民国的特殊的经济结构和人口所决定的,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孙大先生难道就没有反驳?”夏寿田惊讶道。孙大先生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而且在口才上是非常了得的,难道会因为一个缺陷而失去辩驳的勇气?
这太诡异了,忽然间夏寿田也很想知道这个缺陷到底是什么。难道资产阶级革命真的无法成功吗?
“他根本无法反驳!均田均地,只要孙大先生今天提出来了,不用外力的挤压,明天‘国党’就会覆灭。这是孙大先生主张的红线,碰了就死。”
杨度这才觉得王学谦可怕。他一眼就看穿了孙大先生的宣传纲领中最大的问题,而且还是一个死结。
夏寿田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杨度说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扯淡,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后来陈群的解释才让我明白,自己是错的多么离谱。我们都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工业革命的症结在于机器主导生产,使得少部分人就能生产大部分人的工业必需品,如果光有生产没有销售,那么一个再强大的工业国家也就完蛋了。而民国的问题是人口太多,农民占据整个口人比重的九成以上。就算是有两成的人口从事和工业的分工,民国也能负担整个国家,乃至亚洲的工业品生产。而失去了自给自足的农民将因为工业品的倾销,更加贫困,你我都知道,这会发生什么结果……”
杨度突然不说了,夏寿田沉默不语,他们都是精通帝王术的人,人一旦吃不饱,国家就要出现动乱。加上土地会成为新兴阶层争相购买的资产。国内的局势必然会更加的不稳定。
华夏的历史,改朝换代的原因多种多样。
但大趋势是不会改变的,土地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大部分人没饭吃。
而在国家层面上。如果过度的压制工厂主,也会处于经济崩溃的边缘。而西方列强是通过殖民地经济来缓解国内矛盾的爆发,将国内矛盾转化成为列强和殖民地之间的矛盾。而民国的现状且不说,根本就不可能有重新分配殖民地的可能,那么结果就是工业品市场只能放在国内,会加剧地区矛盾。城市和农村矛盾的频繁发生,一旦超过了临界点,就会爆发出来。
这是一个里外不讨好的事,也是一个死局。
可夏寿田不认为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局,不甘心的问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学谦说了一个,可惜太过匪夷所思。”杨度脸色突然阴沉道:“就是在工业革命完成后,国内矛盾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及时发动战争转移国内矛盾。”
“战争?”夏寿田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办法:“打谁?”
“俄国或者日本。”
“丝!”
夏寿田也懵了,他是民国核心政治圈内的幕僚,当然明白战争对于转移矛盾的好处。眼下的奉军张作霖,直系的曹锟其实都是用这套办法来解决内部矛盾。
但是王学谦说的两个对手?
夏寿田认为简直是疯狂之极,可如果能够打赢这场战争,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解决国内矛盾。
通过战争来发现内部问题。
完善政体
大国地位……
尤其是最后一条,对于任何一个缺乏自主权的弱国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就算是一个凡人,如果能够让民国短期内获得大国的地位,他就能登上神坛,甚至当皇帝也不会有人反对。就像是当年的拿破仑,虽说法国在当时已经很强大了,一直是欧洲的大国之一,但拿破仑受到法国人的支持是建立在拿破仑让法国成为了欧洲霸主,而欧洲霸主,也是世界霸主。
这其实和亡命之徒抢银行是一个道理,只要做成功了,什么都有了。可万一失败了呢?
结果显然是非常严重的,命运多舛的民国肯定要灰飞烟灭,接下来如何,岂不是要看人脸色,是惨遭鱼肉?还是四分五裂?
如果一定只能是踩着一个被列强认可的大国才能上位的话,对民国的地理位置来说,只能是俄国和日本,二者选一。
夏寿田怎么想都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因为这两个对手眼下的民国都是绝无胜算的。
可他又疑惑,既然王学谦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关键问题,难道就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恐怕也不见得,说不定眼下的浙江正在酝酿着一场大的变革,而其他政治势力没有看到而已:“难道他也没有办法?”
夏寿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更多的是猜测,而不是询问。因为,这么隐秘的计划,杨度一个外人是绝对无法知道的,甚至他敢肯定就是王学谦身边的亲信也恐怕不得而知。
除了,悟;还得是,悟。
杨度还真的潜下心来研究过,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研究,而是和张群、陈群等人一起研究,毕竟这些人是‘国党’内部少有的智囊,对于经济政治的看法非常独到。
而得出的结果不免让人失望,因为几个人一致认为,王学谦根本没有解决尖锐矛盾的办法。
那么眼下浙江的发展,通过十年左右的发展,打造成为区域的工业革命,是一种积蓄力量的表现。也就是说,王学谦将浙江打造成为民国工业生产地,然后通过国内市场的争夺,挤压列强在华的市场。
而在此期间,王学谦很可能会放弃登顶的想法。
这个结果让杨度又失望,又惊恐。
一个才不到三十的年轻人,却拥有如此深的心机,这让他这个曾经自诩为可以为一代帝王谋划的谋士也惊出一身的冷汗。同样吓出一身冷汗的还有夏寿田。
王学谦的身份和实力,肯定能够在民国有一片天下。如果他是一个好战的人的话,穷兵黩武之下,争夺天下也不是未尝不可。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基础没有夯实,而选择沉寂下来,确实会让有心投靠的谋士心寒,心冷,甚至颤栗。
因为,这些问题是应该谋士去考虑的,而不是掌权者该有的智慧。
当一个大人物,拥有了超越谋士的指挥,让那些原本在戏剧里摇扇子,笑谈灰飞烟灭的天才谋士们怎么办,简直就没有发挥智商优越性的空间吗?
抢人饭碗是不对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杨度和夏寿田两个人是顶级的聪明人,杨度也好,夏寿田也罢,都不会排斥新思想,甚至会主动接受新思想。因为他们怕的不是对原本价值观的冲击,而是不知道。说白了,他们这种人是实用主义的代表,有用的,有效的,自然会被推崇。
从这方面来说,孙大先生也是顶级的聪明人,只是很多时候务实的地方少了一些。
反倒是在晚晴民国初年,声望很高的康有为。空有遍布天下的名望,却故步自封,一条道走到黑的固执,让人扼腕。但也是性格使然,因为这类人被称为书生意气,平时无所谓。但在政治漩涡之中,这已经不是固执,而是蠢,是致命的弱点。
夏寿田从杨度的眼神之中就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但他还是想要确定一下:“你也要去浙江?”
“嗯,原本意外王子高这个人不过是运气好,搬运权谋是把好手,但现在……”杨度会心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简单。
夏寿田朗声笑道:“好,就让我们师兄弟去会一会这个王子高。或许,这是解开你后悔加入‘国党’的谜团的最好机会。”(未完待续。)
第1155章 【争相拉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杜月笙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从进入黄公馆管账开始,不到两年的时间,他的面子在街面上一下子管用了很多。
他入行拜的师父,是套签子的老骗子。就是在码头上拿着两个签子,用绳子套好之后让人猜中的是哪一个?毫无技术含量,只能混一点小钱。没买卖,也无力供养多少人手,只能是在青帮之中算是底层的小喽啰。
没有理由让他发达啊!
可凭借黄金荣在上海滩的生意,杜月笙慢慢地执掌了黄公馆在法租界码头的生意,随着烟土贸易越来越大,他渐渐有取代黄金荣成为上海滩青帮第一人的声势。
不过江湖人,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但这是一个礼仪崩坏的时代,谁也不会对谁的出身挑刺,叶澄衷是农家子弟出身,当过学徒,也不是靠着自己的精明头脑,一跃成为了上海滩的五金大王吗?
英雄不问出处,就是这个混乱时代最好的说辞。
杜月笙虽对杨度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介绍寓居在上海滩的杜心五,做好中间人的角色。可是,夸下了海口之后,他却暗暗后悔了起来,他在青帮内是什么辈分?
而杜心五呢?
‘悟’字辈的小角色,上海滩一抓一大把。要不是先前获得黄金荣的赏识,他的身份只能去码头管上几十号人,做一个不入流的工头。可现在的杜月笙前呼后拥,出门高级小轿车,住着大别墅,手下兄弟上千人,振臂一呼,响应者无数。
加上他这个人讲义气,善于经营,对政治也颇为热心。一时间,上海滩上也多了‘小杜’的名头。
有钱。有了地位之后,杜月笙开始琢磨,如何能够光宗耀祖。于是斟酌之后,他看中了落魄的‘国党’。一方面他很好奇。‘国党’这个组织为什么每次都败的那么惨,可没过几天又蹦跶起来了。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顽强到让任何强权人物都要头痛不已。
就像是这一次,广州兵变,观音山炮击。孙大先生灰溜溜地逃到上海租界。可是没过多久,‘国党’的核心成员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初到上海的惊慌和颓败,反而越见精神焕发。找不到原因的杜月笙觉得‘国党’一定是手里又有了好牌,纠结了很久,决心搀和一下。
于是,杜月笙带着手底下上千号的帮众,开始替代‘国党’做事。可实际上,他不仅仅是和‘国党’联系密切,还有和其他的军阀都有联系,上海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扼守长江航道出海口,内地军阀想要获得军火就不得不通过上海港口。而杜月笙的军火贸易也乘着这个机会,越做越大。
他能供养杨度,也能够和******称兄道弟,更能够和陈群等人打成一片……当然不是‘国党’内每个人都会给他好脸色,据说宋子文就会杜月笙非常反感。
总之,发达起来的杜月笙宛如社会明星一样,处处吃得开,到哪里都有面子。江湖人对钱财不那么看重,但看重面子。有时候连杜月笙都感觉良好的认为,自己要是能够当上一官半职,不用官太大,当个县长就成。这样的人生也就完美了。
虽说走到哪里都有面子,可上海滩几百万人之中,有少数几个人他是一点都不敢得罪的。这些人要是不给他面子,他也没辙。
大亨?
杜月笙并不怕,他做的是地下生意,那些大老板自有求他的时候。他去没有求人的可能。到时警察局长,市政府大佬,领事馆的大鼻子……这才人才是他需要去巴结的对象。上海滩唯一一个人是他巴结不上,却又害怕的就是杜心五了。
比人多势众,他当然不怕,但要说身份地位,杜月笙和对方差的是十万八千里。
杜心五是‘大’字辈的前辈,武术宗师(传说他掌上功夫,曾经将****成名人物打的吐血而死,传的神乎其神的是,当时那个****人物并没有丝毫的不适,是回家之后才开始吐血);做过袁世凯时期政府的高官;还是留学日本东大的高材生,当过教授……
在这样一个奇人面前,自命不凡,或者开始觉得自己的命运应该不凡的杜月笙也要低下头,认真思考人生之后,长叹一句:本以为杜某人命格不凡,原来还是一个凡人。
更要命的是杜心五还是青帮的龙头老大,虽说他从来没有立棍开堂的打算,但身份摆在那里。
要是按照老辈的规矩,杜月笙要求见杜心五,可要受罪了,跪着爬吧……
递上了拜帖之后,杜月笙还一个劲的吹嘘,杜心五老前辈是非常好说话的,其实是自己给自己打气而已。杨度和夏寿田都是认识杜心五的,不过双方在燕京的时候没有交情,又是敌对势力的阵营,所以才需要有一个人从中斡旋。
杜心五不喜欢讲排场,平日家里就一个烧饭的老妈子。
除此之外更没有其他下人,杨度和夏寿田见来开门的是杜心五本人,都暗暗吃惊。
可杜心五见到杨度等人之后也大为意外,主要是杜月笙的拜帖上写的太过恭敬了,徒孙XX之类的,他才决定出门瞧一瞧。主要是杜心五看不惯杜月笙的行为,准备敲打几句。
没想到杜月笙还带了两个外人,还是老相识,想要敲打的话被堵回去了。
“杨先生、夏先生,都是稀客啊!”
“杜教授一别多年,还是如此意气风发,真实让人敬佩。”
“几位,里面请。”
“上茶!”
……
“送客!”
一句突兀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为之色变,怎么刚刚让进家里,就要撵人走?
这样还不如在门口直接拒绝好了。
夏寿田和杨度的涵养摆在那里,自然不会和主人在面子上过不去。心说:既然主人不欢迎,还是站起来走吧。
可是杜心五却站起来,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对着屋檐下的鸟笼教训起来:“你个傻鸟,人的事你个扁毛畜生搀和个什么劲?长的黑不溜秋的。里外都是黑的,还以为老子多稀罕似的……真要惹了老子,老子撩了你的鸟毛炖汤喝……”原来是窗台上挂着的鸟笼里的八哥,自以为聪明的多嘴。
杨度和夏寿田心中没鬼。自然是看的有趣。
可长着一个玲珑心的杜月笙听着这话感觉有些刺耳,联想起来外面的一些传言,脸色顿时不太好了。杜心五对于帮派参加政治事务是非常反感的,自古以外,江湖人以个人身份当官的不少。但是牵扯整个帮派进入官场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杜月笙的某些做法,已经触及一些青帮大佬们的底线。
帮着‘国党’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大部分打着募集资金的口号,其实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杜月笙的心思。这家伙对官场有想法,这一点杜心五就算是作为前辈也不好干涉,毕竟当官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但将整个上海的青帮都拉进来,就有点过分了。
杜月笙听着耳朵里像是被刺一样难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把你带来的东西带走,老头子腿脚不利索了,提不动这些阿堵物!”
杜月笙站起来,脸色铁青的抱拳道:“多谢老前辈教训!”
“教训称不上,只是不忍看到弟子们的将来像是草纸一样被丢弃,官场不是那么好混的。”
杨度的眼神是盯着杜月笙的背影,直到最后消失在门口。他这才知道原来杜月笙竟然和‘国党’勾结了起来,也不能说勾结,是双方变相的利用。
‘国党’已经是奄奄一息,除非孙大先生能够重返广东。不然这辈子都别想要翻身。而缺乏资金,缺少人手,甚至不少成员连安全的落脚点都难以保证的‘国党’自然也不在乎杜月笙的身份,大肆拉拢之下。双方一怕集合,杜月笙筹备部分资金,并为‘国党’购买军火。
如果,‘国党’重返广东无望,那么按照孙大先生的脾气,他是一个不甘于失败的人。肯定会在上海有所举动。
而上海是什么地方?
皖系的卢永祥,英国人、美国人、还有浙军共管的区域,一旦杜月笙陷入太深,那么对于整个他身边的人来说,都将是一场覆灭的灾难。而杜月笙还茫然不知的想要在刀尖上跳舞,财富上的膨胀,让他开始对权力也热衷起来……
杜心五是看在同门的面子上,才点了下杜月笙,不要陷入太深。
另外,他有一个身份是青帮的龙头,虽说极少参加青帮的集会,但也不会坐视名义上的那些徒子徒孙,成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就算是他当年追随宋教仁投身革命,也只是以个人的身份,一旦牵扯到帮会,带来的变数实在是太危险了。
杜心五当然知道杜月笙是憋着一肚子火离开的,但他并不在意,反而笑着对夏寿田道:“这个小家伙最近两年风光了,要是没人给他泼一下冷水,都快要找不到北了!”
夏寿田不好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评论,只好尴尬的笑一笑,随即开始说自己的来意:“杜教授……”
杜心五摆手打断道:“当年你们在背后叫我杜疯子,我觉得挺好,教授不敢当,再说我创办的那个农业大学,政府可没有投入一分钱,都是空架子。”
说到这些,连杨度都开始尴尬起来。
当年正值辛亥革命刚刚成功,民国政府还是草创阶段,袁世凯对‘国党’的人本来就有成见,当然对方也一样有。只是双方都是维持着一种面和心不合的状态而已。
这种情况下,杜心五想要在燕京教育界获得足够的资源,政府是不会管的。
有这个能力的也就是蔡元培,不过蔡元培不算是‘国党’内核心人物,虽是元老,但一直比较高端。自身还是清末的翰林老爷,在清廷的遗老遗少中,也有不错的声誉,自然不会一视同仁。
“当年杜兄也是有苦衷的,只是太出阁了一些,让人难以接受。”杨度唏嘘道,其实也有愧疚。杜心五是文武全才,也是学贯中西的大才,却被逼的装疯卖傻,也和他们这些袁世凯的幕僚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当时他们保一下,说不定是另外一种情况。
杜心五想起在燕京装疯卖傻的经历,其实他也知道不装疯卖傻,袁世凯估计也不会对他下手。低调一些就足以让他在燕京做一个被人遗忘的寓公。只不过性格不羁的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装疯,大冬天的穿着裤衩,打着赤膊短裤,从西直门一直跑到安定门,在燕京闹出了一场大风波。
然后,就传出杜心五疯了的传闻。
这段经历虽说有心酸的成分,但性格豪放的杜心五并不在意,甚至还和王学谦说起过。可惜王学谦的性格比他要跳脱多了,一语中的指出,裤衩是败笔。
不穿裤衩才是真疯,穿裤衩,是装疯。
聪明人一眼都能看出来,当时袁世凯放弃监视杜心五,主要是因为杜心五不过是‘国党’的边缘人物,是不被重视的棋子。要不是杜心五涵养了得,当场就要和王学谦翻脸。可回去细想确实是怎么回事,想想当时被软禁的浙江督军蒋尊簋的遭遇,他就知道袁世凯根本就没有重视他。
王学谦可是对艺术界非常熟悉的人,艺术家想要出门,要么被逼疯,要么真疯了,反正正常人少的可怜。疯子才会受到追捧,才会有让人看不懂的表现。
就杜心五的行为来说,还差得远。
想到这些,杜心五还是觉得自己当年做的不够豪放,长叹道:“可惜了,当年穿着裤衩。”
夏寿田真的不敢接话了,穿着裤衩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要不是不穿裤衩……就杜心五这幅尊容……燕京看瞎多少小媳妇、大姑娘?
杨度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杜先生,我师兄这次冒昧拜访其实是受政府委托,大总统授命去杭州和王督军商讨福建事宜,还请杜先生做个中人,从中斡旋。”
“都是事赶事,怎么你们也要去杭州?”杜心五好奇道。
夏寿田心头微微紧张起来:“杜先生言下之意还有他人也要去杭州?”
“应该说是你们的老对头,本来杜某人已经不搀和这些事了,可是人情难却,托辞不了的关系。”杜心五真是不怕事闹大,把‘国党’求上门来的事透露给了夏寿田。
杜心五没等夏寿田开口,自嘲的说道:“你们啊!就是高看杜某人了,杜某不过是一个闲散的寓公,当初也不过是受王鸿荣的委托才帮忙给王学谦当了几天的保镖。你们觉得,一个封疆大吏会搭理一个保镖的面子吗?”
“杜先生妄自菲薄了,不如介绍王鸿荣先生也是一样的。”夏寿田笑道,心里却越见悲凉,似乎‘国党’捷足先登了。而夏寿田也明白‘国党’的用意是想要拉王学谦下水,属于借力打力。
用浙江的实力去对抗曹锟的北洋政府。
以前曹锟没有重视过王学谦,是因为对方一度认为一个商人是恐怕做不好一方大员的,更何况民国是多事之秋,军政大权并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正在夏寿田担忧的杜心五拒绝的时候,杜心五却长叹道:“既然都想去,那就一起去吧!”
第二天,闸北火车站,夏寿田和杨度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胡汉民和一个年轻的后生。
作为敌对势力的双方,从上火车的那一刻起,就都保持着箴默的状态,处处提防对方。(未完待续。)
第1156章 【另6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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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猜测,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的身份肯定和北方的政坛不对付,不然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啊!杨度和夏寿田就不说了,他们是事先知道一些的,而胡汉民?
他却气定若闲的坐在杨度面前,摆着一张报纸,压根没有把对面的两个人当回事。当然他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不是这次去杭州交涉的关键,他身边那位才是正主。
只不过,胡汉民的身份会让人觉得重要起来。
不明就里的杨度就将话头对准了胡汉民,车过嘉兴的时候,半程已过,四个小时的煎熬反而让双方都是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气。
杨度先开口,并不是他涵养不够,按捺不住心头的想法,而是有点挑起事端的味道,而他故意挑起事端的原因大概和他的政治主张有关,在他的眼里,民国之所以成为如今的乱局,错不在燕京,而在于‘国党’的故意捣乱。
“说起来也是让人感慨,燕京一别,到如今也有六七年的光景,可是这次南下让人不免有些感慨不已。”
“杨先生是大才,感慨的必然是国之痛,民之危。”
“主要是老家的状况让人越来越担忧,原本好好的一个鱼米之乡,也看百姓衣衫褴褛,贫穷困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说起来,杜某人也是多年没有回去了,反而时间越久,越是担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说起大有名头的杜心五的籍贯和杨度、夏寿田都是湖南的老乡,就算他们几个没什么交情,但在外是乡党,还是会抱成一团的。
反倒是胡汉民感觉被孤立了一样,不过说到关于主义,政治理念这些东西,他知道自己不能退让,因为关系到整个‘国党’在外的表现和气势。怎么可以在敌对势力面前低头呢?
见躲不过去,胡汉民开口了,也不知道是沉默的时间太长,喉咙有些干涩。还是对眼前的一幕不满,带着嘶哑的嗓音,有种破碎的违和:“为了一个正确的真理,暂时忍受一些困难是必要的,也是应该的。”
民国只有名义上的统一。却没有实现真正的统一,以至于推翻满清之后,反而国力变得越来越弱。
不得不说,内耗是主要原因。
而南北在政治和军事上的对峙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其次就是北洋内部的矛盾也非常尖锐。杨度正愁没有机会,他虽说加入了‘国党’,但没有一个‘国党’人是把他当成自己人,反倒是一个帝党的标签贴在他的脑袋上,让他被孤立了起来。
早就受够了这种夹板气,杨度直言道:“民主如果是让人受穷和满足一部分人的权力欲望。我看不要也罢!”
“杨兄是过惯了好日子,其实站在胡某人看来,过几天苦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没吃过粗茶淡饭,就体会不到白米饭的香甜。”胡汉民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像是故意要挑起对方的怒火。
夏寿田加入其中:“听说胡先生在广东从事过法律的事宜,担负着西方律师一样的工作,听说在教育上也颇有研究,或许胡先生能够给在下解惑。民主是让有无数个声音自由说话呢?还是无数只耳朵听一个声音宣扬?”
胡汉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随后脸色阴沉下来。
在国外。律师是一个上流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同时本身也是为上流社会服务的人员。但从本质上来说,律师是一个为了钱,放弃正义的职业。
从事这个行业。眼中应该没有队和错,也没有正义和邪恶,而是利益至上。
讼师是华夏的律师,但和西方国家的律师又有不同,因为在华夏,讼师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读书人。在追求读书人品格的时代里,讼师的行为显然是给读书人抹黑了的。
其实,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下,读书人这个群体也是良莠不齐,但却对于一些职业来说,还是表现出出人意料的齐心。讼师,就是这样一个职业,为读书人阶层不齿。
而胡汉民恰恰在老家做过这样的行当,先比西方世界的律师,在晚清讼师这份职业要有前途的多,因为他们是衙门里外通吃的存在,也是沟通衙门和被告的中间人。
如果律师挣的钱还有少部分是干净的,是无愧于道义的。
但讼师的每一分钱,都是沾满了血泪的黑心钱。
当然,胡汉民另外一个职业,教育!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迹,反而比他当讼师更加的见不得光。成功考取举人之后,胡汉明并没有继续科举,进京赶考的打算。反而在广东做起了替考的买卖,本身就是举人的身份,出场费少不了,加上对于科场的了解和本身‘八股制艺’的功力,让他尝尝能够让客户满意而归。
而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就为自己挣下了万贯家财,据说仅这两项就有二万两白银之多。
当然,这些不是攻讦胡汉民的理由,只是一开始夏寿田就没有和胡汉民交谈的意思,反而对胡汉民身边的年轻人很感兴趣,肩膀前倾了一下,笑道:“还不知道这位先生是?”
“一个平凡的小人物,顺便给胡先生打打下手。”
年轻人不卑不亢的语气,加上和气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勾起了夏寿田的好奇。
站在他的立场,和王学谦之间的会谈不过是和商量福建的局势,以及战争过后的双方和解。也有给‘国党’插钉子的想法,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因为首要的任务是看王学谦的态度,这个人眼下变成了民国东南政局的方向标。
而孙大先生派遣了身边信任的胡汉民,可见目的应该是捣乱,将福建的局势彻底搅乱成一锅粥。作为实力最弱的一方,‘国党’完全有理由这么做,这也会是最符合‘国党’利益的一步棋。可让夏寿田不解的是,胡汉民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说是老成持重也好,心机深沉也罢,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说客。
那么这个重任会落在谁的身上?
那个边上的年轻人吗?
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杜心五是绝对不会再进入政治这摊浑水之中的。好不容易上岸的人,说不得心里头对政治肯定会有一定的厌恶,理想是理想,当理想变成了政治斗争。就是阴谋和诡计的较量,也是堂堂正正谋略和实力的比拼。
太过方正的人,是不适合在政坛搏杀的。
就像是康有为,心中是没有多少私心作祟的一个人,却一入政坛就举步维艰。
双方的第一次交锋。以不欢而散而结束。
但对于夏寿田来说,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对胡汉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有了重视。乘着午餐的机会,夏寿田邀请了杜心五共进午餐,并试探的问道:“胡汉民的那个秘书看起来有点不简单。”
杜心五可没有给孙大先生做牛做马的义务,做实在的,孙某人的一些做法让他寒心了。其实在几年前,他就是被孙大先生舍弃的对象了,因为他和宋教仁的私交过秘,同时也算是黄兴的重要部下。自然是不被信任,可以随时随地的放弃的对象。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这让杜心五在燕京城过了几年处处被监视的生活。
“哦,你是说宋子文吧?他可不是胡汉民的秘书,说起来他的父亲你也应该听说过,宋嘉树。”
“宋查理?”
“没错,就是宋查理。”查理是宋嘉树的英文名字,作为教堂的牧师,宋嘉树有一个英文名字也不奇怪。同样宋家的子弟也都有英文名字,比如宋子文的英文名字就是保罗。
说起宋家和孙家的恩怨。几年前倒是闹的沸沸扬扬,给上海滩的新闻娱乐业增加不少的销量。甚至全国也轰动过,沸沸扬扬的闹了一年多。而宋子文进‘国党’多少有一点二姐的原因,就他本人来说。并不是热衷于政治。
就眼下他的身份来说,是孙大先生的大舅子,在‘国党’内部也是非常特殊和尴尬的存在。
之所以这次和胡汉民同行,更多的因为他和王学谦的私交起作用了。另外他也拒绝不了。
但火车在杭州站台停下来的时候,宋子文看着窗外警戒的军队,一时间有些茫然。出什么事了?
打仗?
福建在打仗,和浙江有什么关系?
而且除了大部分旅客被通知下车之后不能立刻离开火车站之外,杜心五等人却发现王学谦身边的大秘陈布雷从站台上上车。这一刻,胡汉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宋老弟,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宋子文不解,看向胡汉民的眼神有询问的意思,可胡汉民却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反而闭目养神起来。可内心的剧烈活动还是,让他有种不协调的精神高度紧绷。
“诸位,王督去南方视察军务了,大家先去宁波。”
夏寿田表示没意见:“听说宁波这两年变化挺大的,正想去看看。”
“夏先生吧,宁波变化最大的是港区,不过对于去过上海和天津的人来说,并没有出奇的地方。遵照王督的嘱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接待,另外如果有兴趣的话,您可以选择任何一家港区的工厂参观。”陈布雷表现的过度热情,让夏寿田有种心情的反差。他担心王学谦是面热心冷,故意哄骗他。
可看向杜心五随意的样子,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下。
只是当陈布雷看向胡汉民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种冷冽的东西,仿佛像是冰霜一样的仇恨。甚至爱屋及乌,连陈布雷对宋子文的态度也近乎恶劣起来。
他们是熟人,长期在王学谦身边工作的陈布雷和宋子文经常见面,当然宋子文的博学让陈布雷颇为尊敬。
眼下的待遇,连问候一声都懒得问,让宋子文的内心开始怀疑起来。莫非这里面有误会?或者‘国党’内部有些机密,并没有让他知晓?
原本,在宋子文的理解中,这次浙军搀和福建的政变,原因很多。但对于浙军和王学谦本人的熟悉,他认为王学谦和曹锟彻底反目,兵戎相见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国党’刻意的介入闽浙的事务之中,并不是明智之举。
因为杭州和燕京最后肯定会妥协,曹锟无力去关注东南的事务,而王学谦也没有实力对整个直系发动挑战。双方最好的办法就是默契的坐下来,然后消弭整个事端的影响。
可是他不仅来了浙江,连带着胡汉民也来了浙江。
就刚才胡汉民的表现来说,肯定有他不为知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才是‘国党’介入闽浙事务的关键。想到这些,宋子文也不再纠结于陈布雷的冷淡反应,而是想要对胡汉民问个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总不能蒙在鼓里吧?
可是当他在二等车厢内,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胡汉民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反而左顾右盼的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甚至睁眼说瞎话道:“刚才的担心是害怕闽军打了浙江……”
“这样的鬼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宋子文不悦的摆摆手道:“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的事我不搀和。等到了宁波,我就买船票回上海,你看着办吧?”
“宋老弟,别激动。”胡汉民咬咬牙,其实他也为难,事情棘手的程度已经让他大失方寸:“其实都是底下人的胡作为非,异想天开的想法。”说完,他凑近宋子文的耳畔耳语了一阵。
宋子文的脸色从凝重到惊愕,最后是气的浑身发抖,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铁青的骂道:“混蛋。”
看着胡汉民无可奈何的躲闪,宋子文再次问道:“这件事我姐夫知道吗?”
胡汉民眼神飘忽的看着车顶,语气不太肯定的说:“恐怕一开始不知道,等到事情无法挽回了,他想不知道也不可能了。所以,我们这次来,并不是搅合闽浙的局势,而是把一些人带走。”
宋子文冷笑道:“你觉得还来得及吗?”(未完待续。)
第玩1157章 【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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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宋子文腾地一下跳起来,脸上阴晴不定,他也不能确认王学谦会不会把最终的矛头对准他,可是站在自己的阵营之内,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一切都停止下来。
“能不能停下来?”
胡汉民苦笑道:“这些事情我也是刚知道不久,有些人胆子太大了,你觉得他们会买我的账?”
实际上,胡汉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现在的‘国党’上下心思浮动不已,没有一个定性。就像是逼上绝路一样,想出来的招数已经不是像是要救命一样,而是拉一个垫背的。
其实,‘国党’在政坛中的影响力一点都没有损失,反而随着广州兵变的发生之后,迅速的扩张了出来。给地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就像是当年护法战争的时候,是要拼尽全力的架势。
除了在浙江,湖北,乃至西北军、奉军之内,‘国党’都有不俗的影响力。可问题是,无法获得重要的话语权。也就是说,‘国党’撒花一样的在各个地方势力内掺沙子,但是无法影响到势力的掌舵人。比如说奉军,张作霖身边有蒋尊簋、徐树铮。可这两个人一个是‘国党’军事重要成员,另外一个段祺瑞最为看重的亲信将领。
不仅如此,已经担任统兵大将的郭松龄可能也和‘国党’的关系密切。
而这个人已经是奉军之内重要将领,拥有的实力已经能够影响到奉军高层张家父子的决定。
要不是郭松龄的性格原因,不太招人待见,汤玉麟和杨宇霆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要不然他在奉军中的实力将直接威胁到张作霖的统治权。
不过这些都是远的,而近的就是浙江。
从广州灰溜溜的逃回到上海,‘国党’内部也开始求变,一方面广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国党’的主要势力还是在粤军之中。但广东太容易受到外部因素的影响了,在香港。英国就有重兵驻守。加上粤商在广东和香港之间的利益关系,很难说不是孙大先生因为不断的挑衅英国人的底线,而招致部分本土势力的不满。
其实,英国人也很为难。如果要出兵,整个广东内部将势必会团结起来,这就给孙大先生掌控广东的局势带来了不少的帮助。而且出兵数量少,根本就哪有必胜的把握。
十万大军?
还不包括万一民国其他南方势力的加入,到时候就是一个泥潭。困也困死了经历了四年欧洲的英国了。
等于是眼睁睁的看着孙大先生将英国在广州的租界和海关一点点的蚕食干净,而英国政府只能用压制粤商的办法来反制。实际上,陈炯明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英国人大力支持的可能很大,只要他肯付出足够的代价。
就算陈炯明在粤军内的声望有所降低,但还不至于俯首就擒的地步。
相比广东之外,江南的富庶一点都不比广东要差。反而靠近上海这个亚洲最大的贸易港口,东方最大的城市,浙江的赋税在此之前也和广东在伯仲之间,如果加上上海。就要比广东强太多了。
如果加上江南省(江苏)的长江以南区域……
苏州,无锡,南京……
这些区域都是民国一等一的富庶之地,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如果能够控制这些地方,孙大先生也不用在广东上蹿下跳地叫嚣北伐,彻底消灭民国的军阀之类的豪言壮语。也不知道这位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就‘国党’眼前的实力,沉下心来发展几年,就算是北伐成功,结果也是倒下一批老军阀。站起来一批新军阀。
而如果控制江浙就不一样了,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人杰地灵。人才人口都不缺。控制这样的区域,就可以真正的争霸中原了,唯一制约争霸的原因就是列强的心思。
别说蛮横的英国人,就是美国人恐怕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一个强势的人物,一个强势的政党的出现,如果在配备强大的实力。对于英国人来说是否可以取代日本,成为亚洲最大的盟友,成为压制俄国远东扩张的最大筹码?
恐怕也不容易,因为民国还是亚洲最大的工业品消费市场,一旦一个强大的民国出现,对于英国来说,也等于将这片市场拱手相让了。而英国正是在****欧战伤口的时候,印度已经被压制的到处暴乱了,也没有让英国政府采取怀柔的政策,反而一味的用强压来恢复本国的经济实力。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虽然虚弱,但容易动怒。
广东对于英国来说,还是可以容忍的范围,因为只要香港在手,英国就不用担心在民国南方的威慑力。
但是上海就不一样了,一旦连这个城市都失去了控制,对于英国来说就只能退出远东市场。
甚至连海峡总督的管辖区域都会呈现出衰退的迹象。
这才是不能容忍的。
宋子文对政治的眼光或许还没有到一个政客的程度,但是通过他的本行经济来解释列强在远东,乃至在华的态度来说,太过激进的做法,很容易激起列强的恐慌情绪。倒时候,民国真的就成了一个烂摊子了。
而他对王学谦了解,对于‘国党’这个身份敏感的合作者,肯定会有足够的提防。要不然,两年前面对孙大先生的招揽,王学谦就不会果决的拒绝。
那天的情况,他可是历历在目的。
总觉得背后有着一个更大的阴谋,甚至要将‘国党’在浙江的所有势力全部清除出去,还是乘着一场对浙江来说是大战的战争。这个念头一旦形成,宋子文就开始紧张起来,他逆向开始推进,发现王学谦用不着痕迹的手段,慢慢地将他掌握的军队往南移动,而这种做法直接就抽空了钱塘江以北的军事力量。
甚至做这一切都不需要借口,因为福州在打仗,浙军需要增加兵力。
可是面对湖州的战争,浙军是否需要全线动员?有这个必要吗?
“胡老哥。你怎么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都火烧眉毛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胡汉民撇着嘴道:“担心有什么用?”
宋子文也是气糊涂了,心神不宁地在车厢里走动,来回的走动。像是一只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刻也停不下来:“我想要知道具体的计划?”
“宋老弟,你想的太多了,胡某人是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谁会把握当一回事?先生这些年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激进。而胡某人却给人一种过时的感觉,你觉得他们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商量?”胡汉民也是一阵的恼怒,鞍前马后不说,这些年胡汉民放弃优越的生活,不计名利的跟着孙大先生,到如今竟然被人排挤。
这口气他也忍不了,可惜他的能力在笔杆子上,让他做做宣传工作还是可以的,但自从两年前孙大先生一厢情愿的准备用北伐完成革命之后,他就显得不合时宜起来。
加上汪兆铭煽风点火的想要大包大揽。胡汉民对于政治这条路的心思也渐渐的冷淡了下去。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乱臣贼子’,胡汉民对于‘国党’内部的手段还是能够猜测一二的:“不保证一定说得对,但不外乎就是控制省城,还有控制军队这条两条路。”
胡汉民顿了顿,才继续说:“将在外,自由度肯定要大很多。浙军在福建的军队之中,恐怕已经被侵蚀了一部分,再在杭州发动兵变,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可是王学谦根本就不在杭州,所以我看等我们离开浙江。或许还是天下天平也说不定。”
胡汉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安慰了。
宋子文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脑袋探出火车包厢,对服务生问:“有当天的报纸吗?”
“昨天的倒是有。今天的还没有送来。”
胡汉民伸长脖子,看着宋子文的背影,他虽说一副任命的衰样,但关系到自己的生家性命和安全,说完全不去担忧,那是假的:“宋老弟。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督军府并不是谁都能进出的,谁也不知道王学谦是否真的在杭州。如果给人一种感觉是王学谦在杭州呢?那些人眼看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会甘心什么都不做?”宋子文冷笑道,眼神中充满着对生活的不屑,他原本不过想做实业,运气好一点的话可以做一下银行业。
可现在,被家庭拖累,不得不投身政治。
这已经违背了他对于原本生活的追求,但无可奈何。因为他是孙大先生的大舅子,有这一层关系,他恐怕很难获得其他掌权者的信任。
胡汉民低头仔细想了一想,觉得宋子文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国党’通过什么途径来了解督军的行踪。
报纸?
还是街头的小道消息?
不管是哪一种途径,对于胡汉民来说都是一种无解的状况。因为前者直接掌控在政府的监督之下,报社的老板肯定不敢忤逆督军府的旨意。后者就更简单了,只要花一点小钱,就能办到。
让宋子文和胡汉民没有想到的是,其实整列火车之中,自有靠近火车头的两个二等车厢还有餐车是原来的车厢,其他的车厢都已经换掉了。
而且,侍应生也不是普通的角色,在得到宋子文的消息之后,并不是第一时间去拿报纸,而是急匆匆地找到了陈布雷,将宋子文的要求告诉了他,让他决断。陈布雷的身边站着一个眼神阴沉的男人,看不出多少年纪,或许是三十多,也可能是四十,是那种丢下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一类人:“这列火车都已经控制了?”
“到宁波之前,不会停车,而且车上都已经换上了我们的人。”男子自信的回答道。
陈布雷摆手道:“给他们看报纸。”
报纸送来之后,宋子文深吸一口气,但是看到的标题无一让他不得不吃惊起来,几乎是换一个版面,脸色就凝重几份。
而坐在他对面的胡汉民地升惊呼道:“坏了。”
宋子文瞪眼抬头看了一眼胡汉民,努嘴道:“你能把消息传下去吗?”
胡汉民叹气道:“怎么可能?”
显然是王学谦布了一个局,让‘国党’的人往里面跳呢?怎么可能在关键的地方疏忽?不管是杭州的报纸上也好,上海的报纸也好,报导的新闻都是过期的,也就是说新闻界是被集体控制了,传播的都是福建北部的战争。
谁也没有意思到,战争已经快结束了。
甚至说战争的结局已经确定了,作为直系代表的孙传芳已经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但这种消息直系方面是不会有人说出来的,也仅限于曹锟等人知晓。高级将领都不可能知道。而‘国党’方面,对于情报的匮乏就更可想而知了。
尤其是报纸上的一张照片,还是王学谦在军校中做动员的宣传照,可这时候的王学谦明明已经在宁波了,怎么可能会在杭州做战争动员?
也不知道怎么就用在了报纸上,看着模糊,但对于别有用心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机会。浙军一再增兵,福建北部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在交通困顿,信息传递不通畅的时代里,这样的封锁已经让‘国党’在浙江内部的‘钉子’集体失明了。
不仅如此,因为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看出来了,只要在杭州发动兵变,一旦消息传递出去之后,前线的浙军肯定会全线浮动。而福州的孙传芳也是经历过大战之后,无力北上。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么对于‘国党’来说,这是彻底控制浙江最好的时机。
甚至没有之一,不单单如此,这和辛亥革命之后,‘国党’第一次控制浙江不同的是,江南省的控制权并不在直系军阀手中,而是在皖系的卢永祥手里。
皖系只有一个卢永祥独木难支,只要能够防范一下江西的陈光远,‘国党’将再次崛起。
宋子文脸色涨的通红,猛然的拍着桌上的报纸:“这是在玩火啊!”(未完待续。)
第1158章 【古怪的理由】
从火车站下车,杨度和夏寿田意外的看到宋子文被请上了汽车,很隆重,当然看出这一点并不难,只要看到那辆在上海滩都非常罕见的豪华轿车,就知道宋子文去哪儿了?
“两位,王督晚上设宴宴请两位贵宾,下午还请两位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缓解旅途的疲劳!”
陈布雷一开口,将夏寿田所有的话都给堵上了,说的是有礼有节,但对于担负使命的夏寿田来说,无疑会让他在晚上的会面之前,带着一丝悲观的情绪。
王学谦和‘国党’代表的关系不一般,这个缓和福建局势的可能带来很大的障碍。
当然,缓和不过是让福建的直系军队能够退出来,从某种情感上来说,曹锟其实一开始是打算把孙传芳卖了,留给王学谦当做卧底,关键的时候再反水,让王学谦到时候苦不堪言。可吴佩孚的一句话让曹锟彻底醒悟,万一,要是万一,王学谦压根就看不上孙传芳,并且把孙传芳的这一万多精锐部队解散了……怎么办?
曹锟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吴佩孚想到了,因为在他看来王学谦的举止是高傲的让人无法忍受的。
而对军队的投入虽然漫不经心,但浙军的形成都是有迹可循的,老部队,基础军官为东南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等等
像孙传芳这样的‘外来户’,都是当保安团都显得碍眼。
很有可能被王学谦最后拆散,到时候这一万多第二师官兵,军官好说,肯定会回来,但是士兵呢?
这等于是银盆泼水,哪有收回来的可能?
想到在北洋军阀很好用的计谋,很可能在东南王学谦的地盘上就不好用了,曹锟也是恨得直咬牙:还能不能斗智斗勇了!
而‘国党’的代表也并不是全部都获得了立刻会见王学谦的优待,也不过是宋子文,被汽车载送到了王公馆。权力带来的好处就是。让财富变得黯然失色,因为不花钱甚至能够比花钱获得的享受更多。
就像是皇宫是国家的,但只有皇帝才是皇宫的主人一个道理。
王学谦虽说不是百分百的热衷权利,但也不会是假清高的人。这片位于四明山附近的庄园就是他在担任督军之后,开辟的庄园。不过是扩建了一些设施,却带来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原来的风格。
游泳池,网球场之类的场地,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里的主人是一个西式的享乐派。
当然,王学谦并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高尔夫虽然占据场地大,一静一动,都彰显贵族风范。可实际上,这个时代的高尔夫在上流社会的推崇度并不高。
在欧洲的上流社会,马球永远是贵族们最热衷的群体娱乐活动,相比高尔夫那根破破杆子显摆的动作,就一匹上等的马匹的花费,都差不多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所有财产。
而干练的装束。华丽的动作,更是能够激起男人在休闲时候的勇气和征服的**。
可惜,马术对于王学谦来说还是一个未解的谜……
和王学谦一样,宋子文对于马球也不过是在能欣赏,却无法参与的行列。网球,已经足够他回忆起在美国的美好时光。
“来一局?”
是试探的问话,同时也是邀请。宋子文没有理由反对。很快,宋子文发现自从回国之后,他的体力已经退步到了被王学谦能够轻易嘲笑的底部,不服输的性格。加上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
终于,在半个多小时之后,宋子文呼哧带喘的坐在了地上。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流淌下来,仿佛整个人都像是浸透在水中似的。这时候再看宋子文,眉毛也耷拉下来了,嘴也豁开了,更是不顾形象的颓然坐地,好奇地打量王学谦。
虽然身体疲惫之极。可是心中的念头却一个多过一个。
为什么王学谦会如此地悠闲?
不是说福建在打仗吗?作为浙江的最高军政长官,难道就不能表现出一幅紧张的状态吗?
就算是迷惑自己一下也好啊!
……
有时候,宋子文都觉得自己是不信的,因为在‘国党’之内,孙大先生的话语权在经历了两次护法战争之后,终于将黄兴这位最重要的政治盟友挤出了‘国党’的政治核心。
他可以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与之相对的是孙大先生拥有超越常人的精力,几乎让每一个成为他手下的人绝望。
这给宋子文很深的印象,还以为政客都是那种整天劳心劳力的人,生活就像是一个被不停抽打的陀螺似的,永远都是在高速的旋转之中……
可当他发现王学谦的生活竟然如此悠闲,宋子文也怀疑了起来,这家伙不是在故意迷惑自己吧?
三国里面有一个故事叫蒋干中计,虽说宋子文的古典文学很不符合他博士的身份,但这个故事的精髓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信任,盲目的信任,让蒋干这样的谋士都像是一个喜欢占便宜的市井小人物一样,容易哄骗。
这并不是周瑜的计策多么的高明,而是蒋干这个家伙太过于自信,认为友谊可以冲破敌对的立场,太天真了。
而宋子文很快意识到,他来宁波的身份,恐怕和蒋干差不多……
心思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学谦却像是浑然不知的问了一句让宋子文羞愧不已的话来:“保罗,你这样可不行啊!还没结婚,身体先跨了,这会影响到未来生活质量的。”
话是好话,算是贴己的话,可宋子文自打听了之后,心里头咋就那么别扭呢?
聪明的人不见得事事洞悉,但避重就轻的道理都是懂得的,再说了,宋子文来浙江可不是和王学谦掰扯他的身体是否能给宋家的长房长媳带来幸福,而是破坏直系和浙江之间可能出现的缓和局势。
“子高,你不会故意用宽松的气氛来迎接我,不必如此,我也知道浙江在打仗,福州的战斗非常吃紧,浙军一再派遣大量的军队去福建……”
“你从哪里知道的?”
按照王学谦‘对付’宋子文的经验,这家伙固执地如同他那棱角分明的长相,看着像是一张面部表情略显丰富的麻将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说服。反而宋子文却会步步为营,一点点的积累优势,可如果让宋子文一下子颓败不堪,劳累异常,那么平时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的宋子文也只能耷拉着脑袋,一副认命的样子,不仅表面如此,内心也如此。
面对王学谦的反问,宋子文讪笑的回答:“来往杭州的专列,都是空车回来,满载而去,难道不是吗?”
“可是仗已经打完了,福州攻克了啊!”
王学谦故意摆出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摊开的双手,面色不解的看向了宋子文。显然作为一个博士,经济学博士,为什么会关注战争,甚至能够通过后勤的表现来判断前方战争的走向……是不是觉得有点意外?
可能是心虚,宋子文故作轻松地笑道:“子高,你可别误会,我只是听到火车上的客人说而已。”
“真的吗?”王学谦追问。
宋子文可能是心虚,眼神躲闪地都不敢看王学谦,自顾自的说道:“也就是顺风听了那么一耳朵而已。”
可是宋子文的内心总是觉得不对劲,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如同反刍一样,将刚才的话回过头来细细的咀嚼一遍,才明白自己是错过了多大的信息。
宋子文扬起脑袋,脸上带着近乎惊恐的样子问:“你刚才说福州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孙传芳并不是傻子,坐拥死地,又无强援的情况下,谁也不会有死战到底的决心和勇气。再说了,这是内部矛盾,没有上升到国家和名族的尊严,犯不上你死我活地见个高下。”王学谦懒散的语气中更多的像是谈论和邻居吵架一样轻松,平常。
宋子文愕然,心说:这是打仗啊!难道政客都变得如此冷漠了吗?
可越是这样,他的心头就越别扭,一方面,他觉得可能受骗了。奇怪的是,宋子文的内心更愿意希望知道自己是受骗了。因为,王学谦一旦说的是真话,孙传芳投降,福建战事结束,那么浙军的部队为什么还要南下?
打广州?
别傻了,王学谦肯定不会给孙大先生当马前卒,那么隐藏下的秘密很可能就是解决浙江内部的矛盾,或者说是‘毒瘤’。这个时代,‘国党’到处安插人的作法,效果很难呈现,但至少恶心人不是?
更何况,王学谦如果想要彻底控制浙江,那就必须要在道义上站住脚,并彻底清除‘国党’的痕迹,只能让‘国党’自己跳出来,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也是一个不错的计策。毕竟双方眼下还是盟友的关系,当然这层关系并不牢靠,王学谦不会认真,孙大先生不会当真。
“没想到在外界眼里是统一东南的一场大战,没想到最后却变成虎头蛇尾的结束。”可能是心头的不甘,促使宋子文多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呢?”
“嗯!”王学谦怅然道:“浙军需要一个对手,一个不太强的对手,能够让军队验证训练的成果,福建就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宋子文感觉王学谦的回答仿佛像是敷衍傻子,质问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不是你和曹锟决裂的信号吗?”
“怎么会?曹锟?打不过他的啊!还要和他决裂,那不是傻吗?”王学谦笑的异常诡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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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9章 【疑心病太重?】
宋大少为人过于死板,做事刻板,整天板着一张脸,冒充新时代的‘包公’,可实际上在孙大先生的周围,他就是一个王朝马汉的角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白瞎了哈佛经济学博士的高冷身份,整天像是一个龙套似的出现在孙大先生的周围。
这么说,可没有轻贱这位大公子的意思。但有人反对了,‘国党’怎么说也是民国的第二大政党,是仅次于北洋军政府的一股政治势力,在民国也是唯二的党派,就混的这么惨?
没错!
就这么惨!
前清的时候,一个‘乱党’的身份,躲了好些个年;到了民国,只能做万年的在野党。没税源,没产业,靠什么活都是一个大问题。于是,这么一个在民国拥趸无数的政党只能整天靠着募捐过日子,穷的连让宋大公子这位留洋经济博士练手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在广州的时候孙大先生第一个就顶上了税收,而且还是英国人控制的关税。这当然和广东以贸易经济为主决定的。
冒着驻港英军的威胁,敢于武装夺回广东关税的自主权。这都是被钱给闹的,说句不好听的,‘国党’的人都是穷怕了的,看到钱都走不动道了,就想着捞到兜里,才安心。用一句俗话来解释就死: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可在掌握广东大半军权的督军陈炯明兵变之后,‘国党’的好日子再次到头了。
一部分人去上海募捐,或者干脆去南洋募捐。从一个不被承认的地方政府,再次沦落成为流亡政府,其中的心酸和危机,让国党内部的人心遭受了一次更大的危机。再次回到过苦日子的生活中来,北伐就甭想了,海军也别想了,就是核心成员的生活费用,都是紧巴巴的。可就是再紧张。至少核心机关的经费要保证吧,机关报不能停刊吧?
最落魄的时候,靠着党证卖钱,维持。可这年月也不是辛亥革命刚刚胜利的时候了,那时候上海滩的混混都能整出一本崭新的‘国党’党证来,十块大洋一本,童叟无欺。现如今,惨淡经营。根本卖不出去。不少家里不富裕的成员,连吃饭的钱都不够了,就差上码头做工去了。
这关节,宋大公子的重要性再一次被低估,‘国党’都靠着‘化缘’维持了,还有他什么事?让他发表政治文章恐怕难一点,让他去筹备军事力量,也不是他的专业。
要不是姐夫的威望太重,宋大公子真不知道他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吗?
来了一次宁波,别的没有。涨气势了……这不,有前袁世凯的顶级幕僚,也有现任大总统府的秘书长,还有胡汉民这个算是政坛的熟面孔,可就是人家王学谦单独请他了。眼下的王学谦,其势力已经不弱于传统的地方督军,就算是曹锟买对东南的局势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是两年前靠着政治献金,才能进政坛大佬门的富家子。
地位改变了,当然表现出的气场也就强大了。
单独请宋子文。已经是给老朋友撑腰了,以后的‘国党’内部还想将宋子文边缘化,就要考虑一下王督的怒火了。
胡汉民在会馆里是心焦不已,一团乱麻塞在了胸口一样。让他坐立不安,眼瞅着宋子文迈着四平八稳的八字步,晃晃悠悠的走进了院子,忙迈开双腿冲到宋子文的面前,拉着对方的袖子就进了房间:“保罗,你见着王子高了?”
“嗯!”宋子文打了个嗝。有种气势瞬间破去的无奈,心说:当时少吃点就好了。
可惜了,很久没有吃过正宗的意大利菜了。
“见着了。”
胡汉民脸上顿时焦急起来:“你就没有问杭州发生了什么?”
“重要么?”宋子文装傻道,在人家的地头,还和可能叛乱的势力搅合在一起,这不是等着挨刀挨枪子吗?
这么傻的事,宋子文是绝对不会搀和进去。不但不能搀和,而且还要和自己撇清干系。再说了,‘国党’内部他也不过是一个边缘人物,除了在孙大先生面前有点地位之外,其他人都将他这个‘国舅爷’当成瘟神一样看待。
是个人就有脾气,宋子文也不是跑堂的出身,整天就是笑脸迎人的挨夹板气的主。
在宋子文的眼里,胡汉民虽然整天摆出一副练摊老头的无害样子,可人家也是鞍前马后跟着孙大先生几十年了,和他根本就不是一挂的,有点戒心是必然的。
胡汉民气道:“保罗,宋子文,宋大少爷……你就不能关心一下‘国党’的前途?我们这次来谈判,目的就是搅合直系军阀和东南的关系,这可关乎着国家大计,民国的前途……”
宋子文心说:“骗鬼呢?还民国的前途?就‘国党’这点人马,没看出来还有这么大的政治抱负,就算是有这么大的政治抱负,关键有这个本事吗?”
不过这些话是心里的牢骚,自己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外,他还是知道一点轻重的,拉下脸来问:“你说‘国党’和浙江是什么关系?当初我可听说浙江财团对孙大先生是非常支持的,可为什么才几年的时间,就不闻不问了?”
胡汉民沉吟了一会儿,觉得宋子文有点年轻气盛,政治和感情怎么能纠结在一起?这是两个根本性的问题,绝对不能混淆了,“第二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也知道,很多决定我都没有话语权,也影响不到什么人,但是第一个问题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和浙江是兄弟关系,是盟友……”
“既然是兄弟关系,是盟友,还会在背后下刀子?”宋子文冷笑道。
他最看不惯这种两面三刀的作法,当然,这也是他涉世未深的原因,宋大公子踏入社会才几年的时间,虽然有着很高的天赋,但在政治这摊墨水里面,他扑腾的还不够。
“这不过是一小撮人。再说了,我也位卑言轻,没几个人会听我的。”胡汉民寥落道,风评不佳。做事畏首畏尾,先看利害再谈做事,在政坛的人缘也够呛。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元老不是?
地位足够高,唯独尴尬的就是说话不好使。
可‘国党’说话不好使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他一个。就算是孙大先生,真心听他的也没几个人。都这么些年了,胡汉民不是没有想过安安稳稳地过几天安稳日子,可问题是他在‘国党’这艘破船上,已经下不去了。
就他这知名度,回老家,要是换一个喜欢耳根子清净一点的当官的,得把他整到牢里去,吃苞米饭,数星星。度日如年啊!可在‘国党’眼下又没有他的位置,论真才实学,他比不上宋子文这类拥有正儿八经名校博士;论激进,他连汪兆铭都比不上,人家好歹也刺杀过一回摄政王,甭管成没成?论务实,廖仲恺那样任劳任怨,里里外外都料理的井井有条;论军事……好像孙大先生把‘国党’内部能打仗的都送出去了……
胡汉民就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够安稳的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这次来浙江。是没有办法了,躲不过去了,可谁没有想到,‘国党’内部还有人窥欲起浙江的政权来了。
不管事情最后成没成。就胡汉民在宁波,在王学谦眼皮子底下,小命就要悬。
“老弟啊!别的就不说了,可是你看浙江这边都已经有准备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主还幻想着‘国党’能够通过兵变控制浙江的政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我兄弟的命可就悬了!”胡汉民语重心长的说着,不免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宋子文心头也是怒气,胡汉民还好一点,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骗来了:“我看这事成不了,对方都已经有防备了,张开了一个口袋就等那些人往里头钻呢?反正要传递消息,你去,我不去!”
宋子文这一表明态度,胡汉民慌了:“保罗,你消消气,这些事我也是那次听孙大先生和张静江临别时候的说的话,才发现的,事出机密。再说,想要传递消息,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就这院子,我都溜达了好几回了,门口就有站岗的,出不去啊!”
“我看你也别折腾了,这都是明摆着的,我看这些人蓄谋已久,说不定子高也是等了很久。他是什么人?眼力进了沙子,能不想办法对付吗?再说了,这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浙商之内的关系复杂。湖商是丝绸和盐业为主,杭州也是,不过杭州的钱庄和绍兴的钱庄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加上宁波以买办、五金、银行为产业的商团;远比广州的商团要复杂的多。张静江代表的是湖商,但他只是代表一小部分,盐税自主之后,张家损失惨重,我觉得这是他的私愤而已,顺带着让不明深浅的潜伏下来的钉子觉得是个机会。”宋子文从来没有在一个国党元老面前说出自己的看法,而且是这么长的论断。
但胡汉民却惊异的发现,宋子文的政治并不幼稚,反而有着独到的观点。
只是他的身份太过尴尬,导致在决策层饱受排挤。
胡汉民轻声问:“老弟,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有事?”
宋子文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人生安全肯定能够保证,但想要教唆王学谦和曹锟斗,门都没有。”
“这也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曹锟势大,也不是说说的。不过,我们最好能够有点行动,福建的仗害得继续打下去,不然对于‘国党’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出现阻扰。”胡汉民道。
宋子文问:“不会是广东?”
胡汉民大有深意的点头,两人都闭口不言。
政治就是这么奇妙,陈炯明在广东的政权并不稳固,赶走孙大先生并没有让他顺势掌握广东的军政大权。反而上下猜忌加深,这样的结果是陈炯明想不到的。
但眼下民国的目光并不会关注已经平静下来的广东政坛,而是在东南,在福建,在浙江。
夏寿田和杨度参加了私人晚宴,虽然没有军政大员的出席,但一个王学谦就已经足够了。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原本准备一场艰难的讨价还价的谈判,几乎主要的条件王学谦都答应了下来,唯一的一个要求是:孙传芳和其投降的士兵需要在福州呆上一段时间,但不会超过一个月。
两人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离开,路上担心司机的窃听,憋着疑问回到了住处。
夏寿田、杨度等沏茶,等人走了之后长叹一声:“多事之秋啊!”
杨度琢磨了一阵刚才的宴会上,王学谦的表现,大度,却不失精明。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厌烦,但绝对不会让自己吃大亏。眼下的局势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师兄的意思是?”
“才华横溢不敢说,就曹锟和王学谦比,丢大街上都没人要。”夏寿田吹着茶碗,随即眼神有些发愣的放下了茶碗,怔怔道:“打仗是假,摆出一副危机四伏的政治局势是真,看来王子高是已经完全掌控了浙江的局势,这次的战争其实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剔除浙江政坛内部的毒瘤。想不到啊!国内竟然有如此一位封疆大吏,也不知道是国家的幸运,还是政府的不幸。”
“师兄言之过矣,他王子高的目的不难猜,多半是要对湖商下手,其中几家可是和‘国党’走的很近,欺负他年轻气盛也是有的。不过有一点我却很纳闷,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杨度摇晃脑袋,反而显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样子。
夏寿田冷冷道:“这不难,危机感!”
“你说他王子高这个人疑心病太重不就完了吗?”杨度笑道,气氛轻松不少:“不过我也看出来了,眼下这位没有争霸天下的想法,师兄是否再考虑一下?”(未完待续。)
第1160章 【有一种理想叫野心】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的转凉。
在江南的杭州,仿佛像是坐在了火山上一样,到处都是岩浆被埋在地下的暗潮涌动,似乎火山要爆发似的,一触即发。
作为这次谋划的决策人,张静江坐在轮椅上,深度眼镜下那双偏执的眼镜迸发着妖异的光芒。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外界传说他豪爽,侠义,不过是他的一种性格表象。
生在大家族内,不可能只有一个莽撞的性格,不然他连财产都争不到。要知道他在成年之后,第一份差事是花了大价钱的,十万两雪花银买了一个实缺道台,虽说不过是外交官员,但在大家族内,这种魄力也绝对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显然,张静江也是被张江看好的子弟。只不过张家是商贾人家,而对于张静江的期望是在政治上的支持,希望能够给张家这艘大船保驾护航。可是,张静江对于满清这个王朝没有丝毫的好感,这才有了支持孙大先生,成为‘国党’初期最重要的金主。
而且,张静江这个人文武全才,江湖人称‘大侠’。可惜的是,运气不好。有一年张家的房子着火,张家大院的房子,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上百间的房屋,要是全部点着了,这就热闹了。作为少爷的张静江跳上了房顶,准备救活来着,大侠嘛,就这么豪气,就什么霸气!
有一句老话说的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张少爷脚底踩空从房顶掉下来了……腿落地,折了。
张静江可是张家的嫡子,就算是脑袋落地,只要没死。张静江还是张家的二少爷,是不容置疑的主人。但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腿瘸了,这给他的政治前途蒙上了一层阴影。其实,随着张家投资‘国党’的回报可能越来越低。张静江也想过退入幕后,培养一个和自己同心同德,至少能够服从自己的政治代言人。
可是性格中的不甘心,让他有种被忽略的失落。恰恰在这时候。张家又蒙受了巨大的危机,在上海的盐业公司生意急转直下。民国的盐业管辖权是从袁世凯手里被英国人彻底掌控的,可是在几年前,英国人管辖的盐业稽查所爆发出贪墨的丑闻,加上反英运动的此起彼伏。英国不得不采取暂时地让步,获取在外交上的利益。
至少,关税在英国人的手里,相比盐税来说,关税比盐税至少重要一百倍,甚至一千倍。
因为,只有控制了民国的关税,英国的工业品才能源源不断地进入民国市场倾销。虽然,这种作法已经对民国内部的反英情绪泼上了汽油,可毕竟还没有燃烧起来。
而张家最重要的贸易。就是食盐贸易。
可随着盐税的回归,民国的盐税被掌控在银行团的手中,实际上,就是掌握在王学谦一个人的手中。张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作为张家的一份子,张静江对于王学谦的偏见也好,不屑一顾也罢,直接上升到了仇人的地步。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张静江的内心之中。早就存着将王学谦除之后快的想法。可惜一直没有很好的机会,而‘国党’在浙江的隐藏势力,并不是他的身份能够调动起来的。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等‘国党’逼迫到了悬崖边上的机会。让内部的上层人物和他站在一起,孤注一掷的决定。
而这个机会,在陈炯明炮轰观音山临时大总统府邸之后,渐渐地浮出了水面。‘国党’已经没有退路了,孙大先生的执政生涯甚至一度需要曹锟去挽救。
这也是为什么,在曹锟在国会能够享受到足够的支持。这些连当年挟辛亥第一功臣的袁世凯都不曾享受到的。这也是袁世凯自从登上大总统的位子之后,公开拒绝召开国会的原因。试想一个大总统,国家元首,但是在国会之内却得不到足够的支持。这样的大总统,与当年被架空的光绪皇帝有什么区别?
徒有其名,所有的政令都出不了大总统府,反而‘国党’因为在国会内部的议员数量占据绝对数,控制着一个国家的最高人事任免权,立法权和资源分配权等等,等于袁世凯将权力全部交给了孙大先生。
作为一个强权人物,袁世凯怎么可能答应如此荒唐的条件。
但是曹锟不一样,孙大先生为了挽回广州兵变给他带来的政治生涯的危机,不得不采取柔和的政治手段,用国会的支持,来换取曹锟对孙大先生合法身份的认可。
这确实很荒唐,可是在民国出现了。
两个‘政敌’之间的握手言和。所以说,政治永远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但是张静江的政治眼光远远没有达到政治巨擘的地步,孙大先生能屈能伸的政治韬略没有能够影响到他周围的多少人。要不是‘国党’一直是先天不足的一个政党,孙大先生或许有更多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不必常年蹉跎徘徊在政治边缘。
可就算是孙大先生的政治斗争丰富,眼光也不错,但是在重大决策的时候,还是难免出现过于激进的举动。
这并不是说这个人政治会不够,而是长期的在野党,乱党,流亡党派的身份,让他不得不采取激进的政治手段。这就导致了在‘国党’长久以来的政治斗争之中,暗杀,成为‘国党’最重要的政治手段。手段激进,政治企图过于急于求成,缺乏实干基础,这就是‘国党’在孙大先生时期最大的软肋。
如果要说服孙大先生,对于张静江来说并不难,他只要让孙大先生明白,控制了浙江就等于是控制了江浙。
而控制了江浙,打下南京就不成问题了。
这样一来,拥有数亿赋税的地盘,北伐不是一句空话,获得全国政权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
不得不说,张静江审时度势的眼光是很不错的,他的建议受到了孙大先生的重视。
但是光有重视是不够的,需要有人配合。这时候汪兆铭加入了这个计划之内。
浙军总司令,温应星将军是‘国党’派入浙江的军事人才。
蒋百里对‘国党’也有不错的认可度。
作为浙军中领兵大奖的陈仪,控制着浙军最精锐的山地旅。
……
所有的情报都显示着,只要‘国党’想要那么做。成功是必然的结果。就像是水到渠成的结果一样,没有理由在半路上拦截,将好不容易形成的政治优势砍去,就是为了所谓的道义。
另外,‘国党’因为财政的困扰。确实需要赋税丰厚的地区作为根据地。浙江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如广东,但是南和西都是山区,江西的陈光远想要出兵浙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福建进入浙江的通道就更加困难,在没有海军的支持下,只能是一路从仙霞的保泉关,走崎岖的山路进入金华。
只要能够有足够的势力地域江苏的卢永祥,控制上海之后,将获得源源不断的税源。加上浙江本土的革命党人士也不少,虽然章太炎和孙大先生一度分道扬镳,但在关键的时候。章太炎还是能够顾全大局的。
还有浙军庞大的工业能力,陆军的武器是在民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式装备,机枪和火炮的数量傲视群雄。
只要拿下浙江,五万大军瞬间就能举旗北伐。
这样的诱惑,是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孙大先生无法拒绝的,但他还在犹豫之中。可张静江已经开始联络,加上汪兆铭等人的帮衬,一切都似乎等着举事的那一刻枪响。
而这个时刻终于到了,就在这天晚上,杭州的政权将彻底改变。
谁也没有想到。准备第一时间控制杭州,并控制在杭州的王学谦的计划中,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出现了断裂。
首先,王学谦并没有在杭州。而是在宁波。温应星将军进的是西点军校,而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西点的校训可不是陆士的校训那样,动不动就效死,肝脑涂地之类的激进思想,军人不干预政治才是温应星的底线。
他在先前和王学谦分别出兵福建的时候。就对王学谦保证过,自己是浙江的将军,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浙江的事。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要是换一个民国的政客,肯定会怀疑,这个温应星还不会吃里扒外,已经投靠了‘国党’。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选择‘国党’,而不是王学谦。他的身上,早就打上了‘国党’的烙印。可是王学谦选择信任。
就是这份信任,让在杭州发动兵变之前,温应星以开会之名,在前线控制了陈仪的行动,并拿下了兵权,软禁在指挥部一处厢房内。
这一幕,远在杭州的人当然无从知晓,但是陈仪却是心如火烧。他知道所有的筹划和准备都将烟消云散,唯一不清楚的是,迎接他的是死亡,还是阵亡……
他想不出更好的结果出来,毕竟他的作法等同于叛变,在前线兵变造成的结果就是浙军失去闽浙战争的胜利果实,浙江全省动乱,而‘国党’可以乱中获得政权。
陈仪内心矛盾的看着放在他面前的早饭和午饭,已经快傍晚了,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食欲。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甚至从孩童时期回忆了一遍不太可靠的记忆,仿佛一生都在这一天都被温习了一遍一样,有点留恋,同时也有些后悔和迷茫。他不清楚的是,他应该是错了,但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而已。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陈仪茫然的眼神空洞,没有转动的眼珠仿佛一潭死水一样,平静中隐藏着**的气息。
“是要送我上路了吗?”声音嘶哑,有种磨砂的粗糙感。
“公洽,你想多了。”
陈仪顺着声音才抬头看去,来的这个人是让他无法相信,却又一直很想追问的那个人,温应星。
“司令,是您?”
“你是一个优秀的军人,果敢勇于担当,富有进取精神的军官……”
“呵呵,难道你是来奚落我的吗?陈某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的身份,我知道在浙军之内,我和另外留学日本的军官都不受信任,但是我很纳闷,你为什么会如此厚爱?难道就是你是从美**校毕业的吗?”陈仪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挑衅,仿佛在这一刻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温应星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和陈仪的立场已经完全转变了过来,再也不是上司和部下的关系,苦笑道:“你的事还没有定论,或许过几天你就会被释放了,我不过是乘着你我还没有成为敌人的时候,准备请你喝一顿酒而已。”
“来看我笑话?”陈仪冷冷的回了一句。
温应星苦笑道:“其实你的事,王督早就知道……”
“什么,他早就知道?”陈仪勃然变色,木然的表情惨白一片。(未完待续。)
第1161章 【一开始就错了】
从一开始,王学谦就对浙军内的构成非常关心,而这种关心更是建立在情报基础上的殷实信息。
不得不说,戴春风是一个非常好用的人手,哦,现在应该称其为戴笠,戴局长。在民国的督军之中,王学谦属于有钱就任性的主,别的军阀还停留在人海战术,麾下士兵一望无际的臆想之中,而他在一开始就筹备了花费巨大的情报部门。
戴笠是其中非常关键的一个人。
甄别身份,这种事并不困难,在民国信息不畅的时候,或者让很多上位者头痛。
可是只要有钱……
这都不是事。
每年两百万的投入,并不会让戴笠有种身份膨胀的喜悦感,而是巨大的压力。因为投入的资金越多,戴笠就感觉上身上的压力就越大,这是一种相互相城的关系。
而且戴笠还是一个非常想要上进的家伙。
在家乡父老面前当官,当大官,是他不变的理想。而王学谦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是我实现的机会。戴笠说什么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不可,甚至不惜甘愿成为走狗。
王学谦重视的,就是戴笠拼命要表现的。虽然不敢说‘国党’在浙江内部安插的钉子百分之百都被戴笠控制了,但十人之中有六七人是在监控之中。
这种程度的监控,等于就是‘国党’在浙江任何的行动,都暴露在了戴笠和王学谦的眼下。这也是王学谦敢于相信温应星的人品的原因,因为数次拒绝‘国党’的招揽和情报的要求,让温应星获得了王学谦足够的信任。
也正是这份信任,让他还能继续留在浙军总司令的位子上,而不会像陈仪那样,成为阶下囚。
“我不信!”
陈仪就像是一个输的一贫如洗的赌徒。做出最后疯狂的反抗,不过这种程度的反抗,在温应星的眼里多少有点可悲。他倒是那种兔死狐悲的哀怨。而是对陈仪执迷不悟的痛惜。
不得不说,陈仪这个人在军事上的能力是非常不错的。从毫无带兵经验的军官学校毕业生,成长为游刃有余的将校级军官,指挥一个独立旅的作战,显示出不错的军事才能和素养。
说明,留学日本的军官,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尤其是自身的才华,也是不能被磨灭的。
但是军人一旦沾染了政治之后,就变得让人无法辨认起来。
温应星的反应有种平淡。仿佛看到一个极力想要挽救,却自甘堕落的朋友一样,无奈中带着一点痛惜:“你不该去沾染政治,这不是军人的使命,而是军人的坟墓。”
“你不懂,这不是无畏的行动,而是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陈仪说的冠冕堂皇,但心中不乏心虚起来。
温应星哑然失笑道:“你不会觉得孙大先生能够给浙江一个不同的未来吧?”
“至少,他主政浙江,关税就能拿回来。”陈仪嘴硬道。孙大先生这几年的功绩之中,最振奋国民人心的也就是这一点。关税,这是国人永远的痛。
当然。普通人是感觉不到的,只有知识阶层才会体会到那种被列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觉。
温应星抿着嘴,细想了一会儿:“在广州可行的事,在上海不见得能成功。因为这是两个绝对不对等的贸易城市,关税的问题也不如广州那么单纯和简单。”
广州的关税,主体对象就是英国。
而上海就不一样了,美国、英国、法国、日本……几乎所有的列强都在上海有着各种各样的利益。想要虎口夺食,就不得不获得所有列强的认可,并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抵御列强的军事和政治压力。这和广州当时面临的问题是截然不同的。
温应星不参与政治。并不说明他不懂政治。
他虽然在被推荐进入浙军之前,在广东军界混的惨到只能在陆军小学教英语课。属于不流入的孩子王。可见他的背后根本就没有显赫的家族,也没有实力人物的推荐。
可正是如此。出身普通的温应星却能够拿到去美国留学的公费名额,本来就是过人一等的智慧和勤奋,不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他并不热衷于政治的斗争,反而对政治有着很深的芥蒂。并不想在立场上说服陈仪,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今晚过后,你我将站在不同阵营,我来不过是和朋友聊聊而已。”
“今晚?”陈仪有点迟疑地反问。
“你别故作高深的装作不知了,杭州兵变不是今晚暴动吗?”温应星浑然不知的样子不似作伪,可让陈仪却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按照约定,他在三天后发动兵变。
但他的部队已经完全被控制,可以想象,手下的军队被隔离的隔离,被审查的审查。他不也成为了阶下囚了吗?
但他和张静江说好的,同时发动。因为站在陈仪的角度分析,他手握的军队肯定要比张静江暗中策划兵败所造成的结果要大的多,当然危害也大的多。
如果张静江一旦提前发动兵变,那么对于他和在福建的军队来说,可能是一个打击。
甚至可能让温应星有所警觉,用最快的方法控制前线的浙军。这等于是张静江在谋划中,将陈仪卖掉了。这样的结果,对于陈仪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等于是最信任的朋友出卖了自己的那种感觉。心头不由的惨然一片,张静江显然也被蒙在鼓里了,还以为福建的战事一再拖延,进入了拉锯战。而实际上,战争已经结束了。可作为联络的电台还是将福建战事吃紧的电报发给张静江,让其深信不疑。
加上南下的军队太多,已经难以探查具体的番号。
可见,张静江从一开始就被蒙在了鼓里,一脑袋扎进了王学谦设好的圈套之中。
一时间,陈仪咬着牙,低下了头。
在杭州,夜色渐渐地浓密起来,戴笠看了一眼副手的紧张情绪,笑嘻嘻的看着郎朗星空,声音阴深深地有种夜枭的突兀:“你在紧张?”
“没有,局长。我不过是有点等不及了。”
戴笠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你还是紧张了。我教一个办法给你,你就不会紧张了。”
“是吗?那太好了。”副手喜上眉梢。
“你知道这次王督非常愤怒,也非常震惊于浙江内部少部分别有用心的阴谋家的叛变。但对你我来说,这是一次机会,一次天大的好机会,只要能够平定这次叛乱,对于你我来说就会成为王督的绝对心腹,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地担心辉煌腾达。”戴笠的眼神之中带着妖异的光芒,他的内心是非常期盼这样的机会的。
作为情报部门的副手,能够站在戴笠的身边就已经说明不是普通人,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操场上数千穿着警服的警察,黑压压的一片,警服和夜色混合在了一起,不能看的很真切。
但就是这种朦胧般大山一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心头安定了不少。
这些穿着警服的人可不是警察,而是士兵,浙军第一旅的一个团,还有一个团在城内。
有了这些依靠,戴笠的心头再也没有了失败的担心。
“局长,王督电报,命令我们配合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电报机要员送来了王学谦回复戴笠的平叛计划,对于这个结果,戴笠多少有点不太满意。
规定的时间越短,那么最后的功劳看起来就不那么显著,不出众,无法让人信服。
至少,戴笠原本计划的晋升警察厅长的功劳似乎还差那么一点。良久,他放下电报,下令道:“既然如此,就抓人吧。反正今天晚上在杭州城溜达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是无辜的。”
戴笠的对手是张静江,其实也不能算是张静江,毕竟他的腿脚不方便,只是临时安排在杭州的一处宅院里,而实际指挥的人是陈家兄弟。
江湖人,湖州的乡党,还有张家招揽的亡命之徒……浩浩荡荡,看起来也有种人多势众的感觉。
唯一欠缺的是,张静江只是要政权,要浙江的控制权。而他花费巨资收买的一个团的士兵,只不过是湖州当地的预备役军队,算不上是正紧军队。架势十足,正要是在关键时候打起来,谁也吃不准有多少战斗力。而江湖人之所以肯参加张静江的计划,是对杭州的富庶眼热不已。
从一开始,人心就不太稳固。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浙江不断的从钱塘江以北的区域,抽调精锐作战部队南下,可见福建乱局已成。浙军和王家已经是坐在了点燃的柴火堆上,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张静江看来,湖州商会本来就是浙商的领军人物,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开始退出了浙商的领导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宁绍商会,这口气也要争。
而张家也是浙商的一份子,他没有理由无法领导好浙商,并在段时间内控制浙江的政权。他并不比王学谦缺少多少才干,缺少的只是能一锤定音的机会而已。
举火为号,一时间,各路人马在杭州城内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争夺。张静江的计划中,首要的几个重要区域是军火库,王学谦住的张园,还有议员们聚集的甜井巷。只要控制了这些区域,在他看来计划已经成功了九成。
枪声。
哭声。
呼喊声。
求饶声……
但在大部分的街区内,有种惨不忍睹的景象,戴笠带着人四处抓人,配合的还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反抗者,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1162章 【堵屋里头】
“这个张静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眼光是非常不错的!”
这是王学谦沉吟了很久,才给出的一个评价,很中肯,但同时也有一种胜利者姿态在里面。
反正,自打在接到了杭州暴动的消息之后,王学谦反而一脸的轻松,优哉游哉的喝着咖啡,就他这副悠闲的样子,也不是‘老窝’要被端掉的倒霉相,不是?
陈布雷倒是习惯了王学谦的这种置身事外的性格,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小口嘬了一口之后,偷偷的加了一块方糖。
虽说,已经步入了小资生活的巅峰状态,而且还是他向往已久的西式新生活,但是想要习惯不加糖不加奶清咖的境界,还是需要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先生,您似乎对张静江评价过于高了一点,据我所知,他在‘国党’内部的影响力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样。自从无法提供足够的资金之后,他已经不受重视了。就今天的表现,他是一个十足的倒霉蛋。”
这倒不是陈布雷故意编排张静江,主要是杭州平叛的进度快到让人无法接受。
作为兵变策划人,幕后总指挥的张静江被堵在了院子里。
就搁在屋里头,出不来了。
这不要问了,还有那几千士兵,上千的江湖匪类呢?
这些人搁在大街上,总不能无影无踪了吧?至少扑腾出一点水花来,难度还是不大的,打仗不成,上个房,点个火还是没有问题的。可要分对手啊!就说那些士兵,最多也就训练两个多月的预备役,本来就是乘着打仗,训练一下浙江的预备役制度和战争动员能力,说白了,和寻常的训练没什么两样。因为这样的部队,根本就没指望在打仗的时候紧急集结。直接拉到战场上顶到前沿阵地中去,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就这么些人,战术动作都分不清呢,如何去打仗?
一窝蜂的奔着去了军火库。没曾想,军火库没有军火,还被主力给堵在了里头,打不出来,只能选择窝囊的投降。
要说流氓、强盗和土匪。对于普通老百姓,那叫一个狠啊!贫民百姓都怕这些人,可对上军队,最多也就嚎一嗓子,像是喝了神符一样的神教团民,刀枪不入似的,往军队的防线上冲。
机枪一想,这帮人就像是被阉割了似的太监,走道都夹着腿。
等到发现被包了饺子,还有屋顶上架起来的机枪。一个个都傻眼了。没等喊话,跪倒一大片,刀片子,五花八门的土枪和手枪掉落一地。等到都被捆了绳子,像是大闸蟹一样窜起来,赶着走的时候。还没等问话呢?就有人憋不住要交代问题……没等押送到监狱,某后的老大,摇扇子的白脸,都被交代出来了。
要不,张静江还不至于被堵在院子里。都是这帮人给交代出来的。张静江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来一趟杭州闹的满城风雨,他是来造反,是兵变。能隐秘吗?偷偷的进城。打枪的不要。再说,他本来就是浙江人,还是豪门公子,能没有几个贴心的手下?
用王学谦的话,这叫立功表现,但不作为减刑处理。造反还减刑,这是当官的要作死,知道吗?
这个头绝对不能开,也肯定不会开。
只是可苦了张静江,这位本来就是苦主的身份,憋了好几年想要复仇,连一晚上都没有撑过去,招谁惹谁了,找谁说理去!要说张静江和王学谦的私仇,就差没有杀人父母,扒人祖坟了。
当初王学谦刚刚回国,在上海打击投机倒把,其实是把上海滩证券的投机商都坑了一把,张静江就是其中之一。这位当初在股票交易所那个叫财大气粗啊!据说,都已经身价数百万了,不过都是虚的,是气球,一捅就破。
原本张静江幻想着能够给孙大先生筹措数百万的军费,这点钱在王学谦眼里不算什么,可是在孙大先生的手中,那是一笔巨款,‘国党’成立了这么些年,还真没有见过钱。
有了这笔钱,连北伐的军费都有了,那张静江,还有跟着张静江混的老蒋、陈家兄弟、戴季陶等人不都发达了吗?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最后王学谦在证券市场上捞了几千万,横带着将一票上海滩的投机券商都给坑的死死的,还引发了‘信交风暴’,直接引发了一场不打不小的金融危机。一下子,拉下不小的饥荒,张家有钱,千万家产这不是盖的,张静江最后被家里人领回去了,还是交了一笔不小的款子之后领回去的。
对于骄傲的张公子来说,做买卖赔钱他还能接受,但是让他在乡里乡亲,尤其是家里头都抬不起头来,这要比杀了他更难受。
还有就是,张静江这些钱可不是为了自己,其中大部分是要交给孙大先生作为‘国党’经费的。好吧,虽然牵强一点,但张静江硬是要当成国仇家恨也不算太过分。
后一次,就更过分了。湖州的商人做缫丝行业,但被英国人挤兑的生意难以为继。只能退而求其次,做源头的原料产业。这样一来,很多湖州商人不得不转行。而张江原本就有盐业的生意。可没曾想,王学谦又乘着英国人盐税稽查所的贪墨丑闻,成功的逆袭,将盐税从英国人手里拿回来了。
这本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很快盐税被控制在银行团手中。
这样一来,张家的食盐买卖都受到了致命打击。如果这样下去,张家只要两代人,就会彻底从湖州的豪门望族跌落到普通的殷实人家,这还是需要张子弟不出混球败家子的情况下。原本不过是张静江和王学谦过不去,现在是整个张家都是王学谦的仇人。这也是张静江的兵变计划能够获得张家人的资助,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反正‘国党’要人有,要钱没有。这么大的计划,肯定不是万八千的就能解决,如果没有张家的鼎立支持,别说兵变了,就连筹备都是办不到的事。
作为王学谦的铁杆仇人,张静江很偏激的想到王学谦利用国器肥私的作法,不亚于当年的曹操,是****!
反正,这也是国仇家恨,不可饶恕。
张静江是和王学谦杠上了,没打算服软的意思。
不过,这不妨碍王学谦欣赏这个不被重视的公子哥,虽然这位公子哥有点老,但做出来的事却不简单,因为他能够说服孙大先生,一下子把‘国党’埋在浙江的人才都挖出来了,给他用。
这要是没有一点眼光是绝对不行的,孙大先生虽然属于那种耳根子比较软,也容易冲动的主,但并不是糊涂蛋,他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为了利益。能够从利益上说服孙大先生,就不得不将占领浙江的好处都说透了。这一点,在民国的政客里面,真没有几个能够看得清的。
从赋税上,浙江能够在民国排名前三,要不是这两年的政府投入和政策支持,说不定只能排前五。
赋税最高的广东相比,表面上看浙江的发展潜力不怎么样,因为要持续投入大量的资本,让工业有一个原始资本的积累之后,才能看到浙江的潜力如此惊人!
和广东吃现成的赋税相比,8000万一年的赋税,确实能做很多事。但要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人,就绝对不会广东,关键在于商业类型的不同,也就是商团财富积累的方式不同。从清朝中期开始,广东在华夏的重要性就不用多少了,一度还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四个大都市之一。但不要忽略了一个事实,广东的崛起是贸易的结果,是贸易促使广州一跃成为世界最繁华的都市之一。
所以,粤商本能的会对贸易特别敏感,也愿意将资本投入到不占据生产资料的贸易买卖中去。
但浙江就不一样了,浙商最大的组成部分是宁绍商团,而银行业,工业,实业,运输业才是浙商最大的获利行业。本来还有丝绸和茶叶,当然现在的茶叶也还不错。
从经营手段上就能看出,浙商是非常愿意投入到工业,实业中来的。只要政府能够一如既往的扶持,银行能够用宽松的货币政策扩张经济,浙江的工商业将有一个井喷式的发展,甚至后期政府都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资本,就能持续不断的用投资来促进经济。
但这一点,粤商是绝对做不到的。
也就是说,王学谦打下的基础,只要不破坏的太过严重,浙江只要几年时间就能成为民国的制造业中心,完成工业化。倒时候,工业机器齐备,门类齐全的浙江,还会因为武器弹药的禁运而发展不起来军队吗?
也只有这个原因,才可能说动孙大先生孤注一掷。
这也是王学谦高看张静江的原因,不过此时此刻,张静江也该冷静一下了。王学谦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对手,至少不是他能够对付得了的。
兵变失败的消息传到了上海,孙大先生一个人呆坐在书房内,整整一天拒绝吃饭,也拒绝会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躺椅上,眼神寥落地看着窗外的树杈上自由的小鸟。
等到光线暗地视线模糊的时候,他才站起来,有些踉跄地走了几步,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给子文发报,让他尽力营救张静江,尽量将影响控制在……哎,让他看着办吧!”(未完待续。)
第1163章 【过了任性的年纪】
尴尬的不是阴谋被戳破之后的无地自容,也不是盟友关系的破裂,在政坛多年,一直享受抹布待遇的革命党人,自然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实力,自然没有尊重。←,
不过这次却有点意外,中间夹杂了人情。
站在孙大先生的立场,这是一次没有经过他允许的私自行动,但不见得别人会这么想。关键是王学谦会怎么看浙江的这次兵变,国党本来就是一个破落户,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而王学谦的目的是什么,是清除浙江内部的不同声音,乘着这个机会打击异己。
作为一个政客,孙大先生绝对不会相信,王学谦连借力打力都不会。
这是一个政客的基本功,好不好
在表示心迹的同时,孙大先生最琢磨不透的是王学谦的态度,他想要这场表面的危机,用来解决政权中更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现在还不会爆发出来,但小病会拖成大病,王学谦很可能会重视起来。
国党退出浙江,并放弃所有成员,这个不是谈判的重点,重点是国党能够协助王学谦做到什么程度。
王学谦的敌人可不是只有一个张静江,可以说,张静江的存在不过是王学谦执政浙江的一个小麻烦,民国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地方势力的存在不可谓不大。
王学谦如果想要撑着这次机会,对政敌落下刀子,孙大先生不但不能反对,甚至还要配合着将这些和国党没有关系的浙江地方势力,划拉到国党阵营里,不需要太多的手续和运作。只要孙大先生站出来说一句:“这些人也是这次杭州兵变的谋划者”
虽说,这已经是强人所难。
可孙大先生不得不答应这样的条件,因为他别无选择。
不过这些都是孙大先生心里的想法。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夜色正浓。心头不由的染上一层忧怨,但愿王学谦不会狮子大开口。
如果王学谦一定要意气相争,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多让国党在浙江明面上的人手损失的多一点而已。至于,王学谦是否能够接着这次机会,一棍子打死国党这恐怕是异想天开了,国党是一个遍布民国的政党和组织,王学谦的影响力还不足以覆盖整个民国。至于国党在上海的高层,他们都是有着丰富跑路经验的在野政客,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
这其实是一个忧伤的故事,如果有记者采访孙大先生,你和你的政党最擅长的是什么
孙大先生恐怕会在愣了几秒钟之后,很哀伤地开口道:“是发动群众”
当然这样的鬼话,连他自己都是不会相信的。
国党这些年的成员是怎么来的,估计连孙大先生都会很怀疑新成员的信仰,那是十块大洋一个卖出来的。至于成员对组织的忠诚度;成员对政治理想的支持度;成员对政党的支持度都是不能计较的事。现在是民国了,不是满清时期。驱逐鞑虏,这样的口号还很好用的时候。
讨伐军阀
军阀还是民国的实际控制者,是被国际社会承认的民国政府。而孙大先生的身份恐怕是武装头目、反对派首领反正走不到明面上来。
最后。剩下一个国党高层都非常熟悉,非常有心得的技能,就是跑路。
这不,今年就跑过一次,从临时总统府,还有陆军司令部,党部都一窝蜂的从广州逃到了上海。
用一句方言来演示这场毫无征兆的灾难,没有预演,也没有组织。但国党上下的表现是齐刷地保存了几乎所有的核心成员,这不是巧合。而是经验,是实力。是保存国党多年饱受打击,而从未元气大伤的法宝。
可实际上,不管是孙大先生,还是国党的核心成员们,都认为国党已经日暮西山了。原因很多,最关键的还是内斗,从来没有执政经验的党派,在辛亥革命之后一下子登上了民国的政治舞台,成为最大的党派。
包括南方数个省份,湖南、浙江、云南等政权的入手。
国党内部就出现了争斗,实际上,当年的袁世凯就不是打压国党,作为一个毫无执政经验的政党,国党的未来也不被人看好。尤其是在出现了章太炎和孙大先生的骂战;陈其美和陶成章之间的敌对,最后刺杀了已经是浙江督军的陶成章;孙大先生和黄兴,这两位国党最重要的创始人之间的反目
而此时的国党面临的外部环境极其恶劣,首先,作为民国实力最弱的政治团体,国党缺乏真正地方政权和军队的支持,却拥有议会的多数席位。就像是手中拿着巨宝的孩子,站在了大街上一样,根本无法守住政治果实。
两次护法战争,让孙大先生获得了声望的同时,却失去了内部元老的支持。
像胡汉民、汪兆铭、张静江等人,都不能算是同盟会的创始人,更不是核心圈的政客。而孙大先生却因为无人可用,只能提拔起来。可不得不说,国党已经气数已尽。当然,这句话用在别的地方是很妥当的,但用在国党身上却不够严谨,作为在民国总是在绝地之时获得生机,习惯了咸鱼翻身的党派,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还是很不好说的。
面对孙大先生发来的电报,王学谦笑眯眯地看完之后,并没有表示立刻执行,或者勃然大怒。因为,对于国党他是非常有发言权的,这是一只在民国政坛打不死的小强。直到他们遇到了终极对手无产阶级。
这是一个立场决定最后成败的斗争,短期内,国党并不会失势,反而将会迎来一个飞速发展的契机。
这是王学谦无法阻挡的,因为北方列强的支持,让国党一下子获得了足够的人才培训,军事支持。加上响亮的口号,不切实际的强国论,至于是否能够办到,很多人都不去关心。因为华夏的文明领先了世界两千年之后,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羞辱,民族的情绪需要释放,需要宣泄,将压抑了几十年的国民情绪一下子引爆起来。
这个时期,任何一个阻扰的强权都无法承受这种全民意志。
而王学谦去宣扬更嘹亮的口号,肯定是来不及的。国党已经将强国论说了几十年了,口号越来越玄乎,似乎让他们上台,民国就会跻身世界之林似的。
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王学谦是冷静的,正因为这种冷静,让他觉得为难起来。杀一个张静江无所谓,这个人文不能治国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江山,最多是一个人才,还是那种可有可无的人才。
孙大先生发来的这份电报,其实是一封长信,通篇近两千字,赘述了很多他也无法顾及的方面,同时也为张静江的错误作法提出了道歉。最后是一封转交给宋子文的电报。
孙大先生此举有将皮球踢给王学谦的意思,打打感情牌,不过他也只能这样。
张静江他想要保,付出一点代价也能接受。
不仅仅因为张静江对他是忠心不已,更因为他在早年将张静江竖立成了国党典型,是模范代表。什么民国奇人,二哥之类的称呼都是出自他口。
可是他想要保,但最终的裁审权在王学谦的手里,这就给他一种使不上劲的憋屈。
只能让宋子文出面,而宋子文在宁波的住处,已经被严密的监控起来。不仅是宋子文,胡汉民和他住一起,自然也是没有自由出入的权利。一方面是了安全考虑,另外一方面当然是为了保密,防止这两人因为知道了王学谦的计划而对张静江通风报信。
不过,那是在张静江发动兵变之前,现在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但和外界通电报的权限还是没有的。至于夏寿田和杨度,这两位倒是乐的清净,他们也是能够静下心来的人。
在等待了半天之后,王学谦叫来了陈布雷,将那份电报原原本本的交给了陈布雷,只是在电报的最后用红笔划了一个圈,并伴有一个大大的阅字。圈阅,并转交宋子文。
这是王学谦表示的态度,同时他这时候已经不方便和宋子文公开见面,私下也不太合适。再说,王学谦马上要忙碌起来。杭州的兵变造成的动乱一个晚上就坚持不了,但后续的补救措施,惩罚都不能忽视。是需要公审,还是不公开的处理,都需要王学谦去思考。
虽说戴笠很好用,对于王学谦来说,就像是一条长相凶恶的狼狗,彪悍,迅速。只要王学谦一个眼神,撒开套在戴笠身上的绳子,就像是一头猛犬一样,张着嘴,亮着牙就冲出去了。
可戴笠又是一个太喜欢表现的家伙,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地不消停。能把小案,办成命案的小题大做。杭州城已经抓了快上万人了,还不消停。警察厅的人已经去湖州、嘉兴等地四处拘捕可疑人物,让这家伙继续下去,浙江的动乱还真有可能发生。不得已之下,王学谦先给戴笠下了一道死命令,仅限于兵变当天的胁从,其他人既往不咎。未完待续。( )
第1164章 【浙商一哥】
政治红利,在西方世界可能并不会太过重要,但也不容忽视。≤,可是在华夏,在民国,官僚资本是获得市场和丰厚利润的唯一方式。也是小商人成为大商人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盛世才和胡雪岩,都是红极一时的商人。
前者是李鸿章的商业代言人,后者是左宗棠的商业代表。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没有官场的支持,他们什么都不是。
前提还是官场的代言人是否拥有足够的权势,一旦官场失去依靠,商业必然陷入困顿。这是清民时期商业的一个特征,官僚制本横行的一个原因。浙商在左宗棠之后,就一直没有太多的发展机会,原因就是政治上失去了庇护。
张静江的政治投机,其实就是源于此举。如果他的投资获得成功,南浔张家立刻就会升格为浙商之首。回报太过丰厚,以至于就算是风险极大,张家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张静江的政治投机。
可惜,张静江的投机似乎再一次宣告失败了。
商场如战场,胜了就是胜了,输掉了很那有机会重来。这让张静江难以接受这么一个结果,吞下自己酿下的苦果。尤其是看到孙大先生为了他而发出的那份‘低声下气’的电报,让他一下子内心崩溃了。
“张某不才,但绝对不会向王学谦低头,让他有本事来抓我,枪毙我……”
可能是内心的宣泄,也可能是自暴自弃的绝望。总之,张静江的反应太过激动,让准备过来劝说的宋子文和胡汉民极为被动。相比之下,宋子文对张静江的行为是反感的,是鄙夷的,是愤恨的。正因为张静江的一意孤行,让‘国党’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好不容易和浙商之间的默契,将因为一场不成功的兵变,荡然无存。
胡汉民多少还顾及一些同志感情。委婉的表示:“人杰,浙江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恐怕也理不清楚,不如这样。我们先去上海,大先生在上海也非常关心浙江的局势变化……”
张静江是一个政治投机客不假,但他也年轻过,并对孙大先生的信仰非常崇拜。同时,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浪荡公子。而是一个有才学,心中有抱负的人。
他身上最大的悲哀就是那场家里的火灾,直接导致了他身体的残疾,以至于性格上过于偏激。不过也要看人,对胡汉民他还不至于不明事理的胡搅蛮缠。可要是面对王学谦,那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好在,王学谦并没有见张静江的打算,更贴切的说,王学谦没有拘捕张静江。审问这位‘造反’头子的险恶用心的心思。
可张静江并不傻,他从胡汉民颇为婉转的语调之中,似乎觉察到了他不为知的隐秘。如果是孙大先生的妥协,他倒不是太担心。因为,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孙大先生再表示强硬的态度,王学谦就要面子上不好看了。
王学谦毕竟是一方的封疆大吏,在东南的势力已经属于第一个等的强悍。对话孙大先生也不会有任何不妥,虽说这种结果让‘国党’不少内部成员非常不习惯,但势比人强。就算‘国党’上下不承认王学谦的地方政权,但真要站在这位民国最年轻的督军面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展堂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说清楚?”张静江表情警觉的盯着胡汉民。对了。人品饱受争议的胡汉民,有一个颇为侠义风的字,叫展堂,不过和白展堂没有什么关系。
胡汉民偷偷的看了一眼边上的宋子文,心中有些不忍。
可是宋子文本来就看不上张静江,站在他的角度。民国政界还真没几个人能入眼。王学谦除外,这家伙在宋子文的眼中已经不是凡人了,是上天派来打击凡人的妖孽。
不过,能够让宋子文都要仰望的妖孽,肯定不包括张静江,你以为他哈佛博士的头衔是假的?
以前,宋子文最多将张静江当成一个人手,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手,但是杭州兵变事件失败之后,张静江的能力从正数锐减到了负数,已经被宋子文开始质疑起张静江的智商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矫情,就这份眼力,已经让他看轻了人品。
至于才华,抱歉,宋子文真没有看出张静江的与众不同来。还有他和张静江接触不多的原因。
正因为宋子文对张静江没有丝毫的好感,他就根本不在意张静江的反应,或者是内心的承受能力,反而从兜里将孙大先生发给王学谦的那份电文拍在了茶几上,这一幕,让胡汉民有些不忍的脸颊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颇为明显。
张静江迟疑的看了一眼胡汉民,显然,这份已经不像是电报纸的电报,厚厚的摞起来,足有十几张。
而这份电报,肯定是能够解开他心头疑惑的关键电报,舔了舔嘴唇,他还是拿起了电报,不过伸手的那一刻,有些抖。
一张。
接着一张翻阅。
……
很快,张静江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双眼也通红起来,仿佛心头的伤心事被勾起,无限的放大开来。
“我……”
“……对不起大先生啊!”
张静江还没等看完,就气地有种想要找人拼命的架势,可惜胡汉民不方便解释,宋子文不屑一顾。
而当看到最后一页的那一刻,张静江的情绪彻底失控了起来,因为他在电报上看到了‘顿首’、‘五内俱焚’、‘无地自容’之类的词语,这些话都是孙大先生一个将近六十岁的政坛名宿,对王学谦这个毛头小子的愧疚的语气。
尤其是最后那醒目的圈阅红字,让张静江彻底愤怒,张狂,暴虐起来。如果王学谦站在他的面前,他甚至有将对方撕碎的冲动。
“……大先生,张某人对不起您啊!”
胡汉民暗暗叹气,他和张静江的关系不错,可惜这时候帮不上什么忙?
“……张某人愧对大先生的期望啊!”
这家伙还挺会来事,做戏的样子表情丰富。感情丰满……宋子文纯属胡思乱想,加上他先入为主的观念,肯定不会对张静江有正面的评价:“张先生,我记得大先生当时可没有答应你在浙江暴动。说愧对倒是情有可原。可是期望,不见得有。”
宋子文干巴巴的语气,就像他的面向那样,固执地让人无法忍受。
张静江这时候已经哭的像是一个泪人了,站在他的立场。这场兵变是没有错的。张家需要一个政治靠山。而任何靠山哪里比得上自己人在政坛高位上?
而张静江却对孙大先生的信心史无前例的高涨,并不为孙大先生因为广州兵变避祸上海,而表现出任何的不信任和怀疑。反而坚定的认为,未来的民国肯定是孙大先生主政。
原因很多,最关键的是他看到了北洋军阀内部的矛盾越来越突出。
随着张作霖的崛起,北方对南方的压力将越来越弱。而‘国党’只要能够控制南方比较重要的省份,潜心发展几年,北伐并非是一句空话。到时候,他作为‘国党’元老,谋求一个入住浙江政府。也不是没有运作的空间。
在历史上,张静江背靠的张家也正是因为张静江主政浙江,才一跃成为浙商之首。
而在他没有主政浙江的时候,张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张家这个时期的掌舵人,是张静江的堂兄张石铭。拥有张家祖产的盐业公司、东南信托公司、丝绸公司、还有钱庄。可在浙商之中,张家的主业只有盐业,但是缺乏上层高官的庇护,实力在同行之内只能算是中上。而信托公司因为受到‘信交风暴’的印象,实力跌落谷底。丝绸业被英国人控制,只能做源头的收购和转手……没有实体经济的张家。已经从江南豪门之中变成了二流家族。
在民国,第一等的商人是贸易商人,也就是买办商人,而且还是大买办才算。因为这些商人做的不是商品买卖交易。而是替代洋行做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生意。
比如苏州席家,清末民初在华夏修建的一半以上的铁路都有英国人投资的影子,或是部分,或是全部。而撮合这些国家工程的就是汇丰银行的首席大买办席家。
这才是第一等的商人。
而第二等的商人,是拥有庞大实业产业的商人,包括地产商人。这一等的商人。张家也比不上。
算起来,张家只能算是第三等级的商人,中间贸易商。
像席家这样权势滔天,在民国压根就不用看政府眼色的商人,张家只有仰望的份。
加上张家的家主,长房长孙张石铭对做生意毫无兴趣,一心扑在金石古玩上面,这样一来,张家就更不可能成为浙商之中崭露头角了。这位在商界并不出名,自己家的生意都不见得愿意去打理,但他的理念已经超越了时代,经理人替他管理。所以,张家的生意除了没有大的崛起契机之外,并非一落千丈,反而每年的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
但张石铭在文化界可是大大有名,著名的西冷印社的头号金主就是张家的大公子张石铭。
杭州对于张石铭来说并不陌生,但以前来都是充满兴奋和期待。这一次的行程却过于的冲忙,甚至称得上慌乱了,匆匆赶到杭州的张石铭看到弟弟张静江要死要活的样子,顿时气的脸色铁青:“糊涂!”
“大哥,您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能不来吗?”张石铭反问的口气,却带着包庇兄弟的关切。
他并不是真的要骂堂弟,作为张家的大少爷,其实他也知道张静江对张家付出的要比他这个大哥要多得多。
但在外人面前,他不得不让犯了错的张静江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当然,张石铭的心里也挺没底的,这次来杭州,他是准备等着让王学谦宰一刀的,可惜王大少似乎看不上张家的千万家财。
王家的铁路公司股票就价值数千万,还有投资银行、完全独资的远东银行、浙江商业银行、浙江实业银行,六七家大银行的股东,加上港务公司、造船厂等等
原本隐藏在浙商之中。并不出众的王家,刹那间竟然是如此的庞大,让张大少内心非常憋屈和受伤。尤其是王学谦已经是浙江督军,未来的浙江等于是王家的浙江……想起兄弟这辈子的奋斗目标。他开始恍惚了。张静江希望将张家带领到浙商第一的位置上来,完成这个目标,必须让他成为浙江的政府当家人。一旦成功,张家就会一跃成为浙商一哥。
不过,这个可能性在兵变之间。他似乎自信满满,但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
“人杰,王家已经不是我们张家能够追赶的了!”张石铭的语气多少有点无奈,在看到胡汉民和宋子文相继出门之后,语气随意了很多,带着无奈的口吻。
张静江苦笑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不,你已经做的更好了。”张石铭激动的反对:“其实有些事情我们根本就无法改变,而王家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我们无力对抗了。”
“我……”
张静江气恼的握着拳头。用力的捶打他受伤残疾的腿,脸上的表情狰狞凶狠。
张石铭连忙阻止兄弟的自残行为:“人杰,你这是干什么?张家一直是团结的张家,我们都没有要怨你的意思。再说了,你做的事本来也是为张家着想。”
“王学谦要多少钱?”在张静江的眼里,当官的没有一个不贪的,可问题是王学谦很不幸的是民国首富,他的钱似乎比曹锟要多很多,比北洋的国库……更多。
张石铭一脸奇怪的道:“他没要钱。”
“他怎么可以不要钱!”张静江气恼道,似乎王学谦不贪财。不是一个好官似的,让他无法接收。
张石铭:“人杰,你糊涂了,他没要我们张家的钱。”实际上。张石铭准备了一张五十万两白银的存单,可惜王学谦看不上,压根就没要,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而这个要求在张石铭看来没什么,保住兄弟的命要紧,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甚至说人杰你是受到了蛊惑。是不明真相的参与者,只要将背后的人说出来,然后他给了我一张名单。别说,当哥哥的也纳闷,怎么都是米商的名单。不过你的性命重要,我就没有通过你当时答应下来了。”
张静江就是这次兵变的策划者,他就是最大的后台,可张石铭带回来的消息,让他都纳闷,他怎么背后还有人?还是米商?这是瞎扯吗?
一连几个问题,让他有种一头雾水的迷茫。
“你签字画押了?”理智告诉他,这个要求的背后一定有他不为所知的阴谋,但可恨的是他一时间看不出来。不过张石铭丝毫没有发现兄弟脸上的疑惑,反而宽慰道:“大哥觉得没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保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大哥当然要签。”
张静江突然想起来,浙江的米商大部分都属于北部平原地区,主要在太湖平原的湖州和嘉兴,而这些商人和宁绍商团之间有着天然的分歧,一旦张家指正背后的谋划者是这些人的话,作为湖商一员的张家必然会被本土势力排斥……
张静江想到这里,顿时脸色巨变:“糟了,大哥你中计了?”
“不会吧?他连钱都不要……”张石铭心中惴惴不安道,在他看来五十万白银的吸引力,远远要超过名誉。
张静江突然坐起来,疯狂道:“大哥我不同意。”
“可是认罪书已经写下来了,从轻发落的****令王督也已经签署了。这件事已经和我们张家无关了。”张石铭轻松道。
“这没用。”张静江固执道:“我没有写认罪书,也不会指认同谋和幕后的人,这个条件我不答应。”
张石铭无奈道:“不答应也没办法了,我已经写了。”
“字迹不同,我绝对不会承认的。”张静江反抗道。
张石铭反而坦然道:“反抗也没用了,胡汉民写的认罪书,那字迹连我分辨不出来,估计也只有你本人能看出来了。”
胡汉民是谁啊!
替考专业户,他要是连模仿张静江的笔迹都做不到,他怎么去给人替考挣钱?
听到这个消息,张静江饱受打击,瘫倒在了沙发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1165章 【人无完人】
“放心吧,保罗。他会答应的!”
胡汉民面对宋子文的时候,并不是很习惯,因为宋嘉树的关系,他也挺别扭。本来,他和孙大先生一样,和宋子文的父亲宋嘉树称兄道弟的关系,一时间要转过弯来,也挺不容易的。
宋子文眉头紧锁,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并没有胡汉民的乐观。
对于同盟会之后革命党,他更多的是一种愤恨。这种愤恨源自于他的父亲,宋嘉树。尽其所有的支持孙大先生,最后还被这么一个看似高风亮节的家伙给气死了……这仅是家恨。
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并不看好姐夫的前途,‘国党’的未来一片黑暗。
就算是孙大先生还能重返广州,重新当上那个‘非常大总统’、‘临时大总统’之类的称号,但凭借广东一个省的力量就去北伐,面对直系军阀和奉军,根本就没有胜算。
‘国党’内部就矛盾重重,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才不被重视。军方一直被压制,导致矛盾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这也是造成广州兵变的主要原因。另外就是手段,刺杀这种非常手段,用在政治上,就等于是江湖匪类被以前的朝廷给招安了。
相互间的信任已经跌入谷底,谁还会相信谁?
至于张静江的问题,他根本就不关心,因为偏见和忽视,在宋子文的潜意识里,张静江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然,在‘国党’内,这样人还很多,把孙大先生的信任当成尚方宝剑,还以为这样就能够站在道德的最高点。
出于一种不太熟练的交际习惯,宋子文还是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会担负所有的责任?”
说实在的,这种背黑锅的过程很糟心,对当事人也好。对周围的人也罢,都不是一件让人能够愉悦的事。但在‘国党’内部,这种做法是司空见惯的,原因胡汉民当然清楚。只是他不知道宋子文是否明白。
“嗯……”迟疑了一会儿,胡汉民决定试探的点拨一下宋子文,倒不是宋子文的智慧不足,需要他来提醒,只是‘国党’的高层都清楚这位宋家大公子的家庭和经历完全是西式教育的一套。可能对东方的含蓄和委婉有所不解:“保罗,人杰没有多少私心,他的作法都是为了大家,为了‘国党’。”
“怎么说?”宋子文脸色一变,似乎觉察到胡汉民接下来说的话的意思,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这个责任说大,关乎信命;说小,只要能妥协,还真的称不上什么事。在整个‘国党’内,谁都可以背负这样的责任。但惟独有一个人,他不能涉及……”胡汉民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语气缓和,但字里行间的坚定,以及无法妥协的固执让宋子文还是微微一愣。
这还是那个老好人一样,整天不理事事的胡汉民吗?
胡汉民在‘国党’之内不问事是出了名的,说好听点是明哲保身,说难听点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
可在所有人都以为胡汉民这次还会明哲保身的时候,这家伙却一反常态的站出来,并陪伴宋子文来浙江。代表‘国党’和王学谦谈判,让很多人认为这家伙胆小如鼠的同僚们,也同时是竞争者大跌眼镜。
想当初,‘国党’上下梁启超一句话‘远距离政党’挤兑地暴跳如雷。汪兆铭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从南阳潜入燕京刺杀摄政王载沣,那时候的胡汉民拉着汪兆铭的手(这个过程有点恶心),语重心长的劝解,希望年起气盛的汪兆铭能够悬崖勒马,就差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了。
试问。这么一位胆小如鼠的政客,却突然对宋子文说:“他也能站出来,替整个‘国党’背黑锅,只要他认为值得。”
而这份值得在‘国党’内只有一个人享有这份权利。
不仅是胡汉民,包括汪兆铭,最近被提拔的老蒋,包括所有人。如果一旦这个人没有了这份心,那么就很快会被抛弃。这并非是孙大先生的本意,但却是整个‘国党’高层的内部认同。因为‘国党’内其他人都可以背负名誉上,甚至道德上的污点,但孙大先生就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孙大先生想要迎娶宋家小姐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阻力。
甚至不惜说出:为了爱情,吾宁死。这样激进的话。可倘若孙大先生想要纳妾,‘国党’上下甚至会帮忙寻找合适的人选……糟糠之妻不可弃,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因为,这关乎一个人的人品。
好在,事件总是会因为爆发的太过突然,没有太长久的持久力。
孙大先生一如既往的道德高尚,毫无瑕疵。可实际上,‘国党’很多决定,甚至是刺杀,都是他认同的,有些直接是他下令的。在广州临时政府的海军总长程璧光,被刺杀后就不了了之。但知道隐秘的人都清楚,下令的人是总统府的大管家,朱执信。
在黎元洪时期,程璧光是海军总长,府院之争尘埃落定之后,程璧光接受孙大先生的邀请,带着一直舰队来了广州。但结果双方都很不满意,程璧光要供养一支舰队,真正的海军舰队,拥有9艘战舰,但是广州临时政府方面并没有给军费,舰队连买煤的钱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下,程璧光不得不对部下的人心考虑,要不然,这支舰队会分崩离析。这也是他在到广州之后不久,左右摇摆的原因。他需要军费,能够供养舰队的军费。
华夏的海军,自从民国以后就一直过着一种近乎‘叫花子’的苦日子。连燃料钱都凑不出来,整支舰队都趴在军港也是常有的事。
而程璧光为了能够让舰队保持战斗力,或者说足够的自主权,不得不做出的改变,对孙大先生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因为一旦舰队叛乱,广州临时政府连反抗的实力都没有。
所以,他必须死……
一位在海军军界有着赫赫威名的司令官,就这样被刺杀在广州街头。而这份命令是总统府下达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高层斗争的结果,就算调查到最后。最多也就被牵扯出朱执信而已。在程璧光被刺这件事上,谁对谁错还真不好说,但‘国党’上下维护孙大先生的决心是绝对不会变的。
一旦事情往孙大先生靠,必然会让‘国党’上下万分紧张。
浙江的事也一样。孙大先生就算是策划者,他也没错,错的是底下办事的人。更何况,这件事的原本孙大先生并没有最后决定,就让张静江挑了起来。
所以张静江认罪。无可厚非。‘国党’上下为了维护孙大先生的名誉,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任何错误都有他人承担,而获得的成果自然由孙大先生享受。表面上看,这非常不合理,对其他人很不公平。但实际上,这是最好的方法,因为‘国党’经过几次的分裂和矛盾激化,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和孙大先生那样扛大旗的了。
被刺杀的宋教仁。
离开国党的黄兴。
潜心学术的章太炎……
没有了这些人,‘国党’内部还有谁能够承担政治大旗的重任?只有孙大先生。
宋子文想明白这些之后。就像是吃下了一只苍蝇一半难受,他所尊重的信仰不允许这种‘欺骗’横行在整个组织之内。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一个连敢于站出来认错都做不到的人,道德再高尚,也是假的。谎言终究会被戳破的那一天。虽说,连他都明白,孙大先生并不是没有认错的勇气,而是不能。
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的民国,认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
内外交困的局面下,圣人都会出错,何况是一个年近花甲,却没有多少执政经验的政客?
面对胡汉民。对方的所作所为让宋子文对其感观改变不少,但内心却无比的压抑,他需要有一个能够释放的空间,一个轻松的环境……想来想去,在宁波他倒是有一个朋友。可连宋子文都不清楚,他和王学谦还能做朋友吗?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面对宋子文失落的神情。胡汉民觉得自己没有把握说服这位大少爷,虽说宋子文这些年过的也不如意,但架子还在。
胡汉民长叹一口气道:“这些年,风风雨雨的,该丢的都丢了,不该丢的也丢了……”发现语气过于沉重了一些,他立刻改口道:“说这些干什么,宁波你是第一次来,出去走走也好,感受一下风土人情。不过晚上还是早点回会馆。”
胡汉民有些话不方便说,他的本意是浙江也不太平,兵荒马乱的,又是打仗,又是兵变。
可问题是浙江和福建发动战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逼的,这是直系高层想要控制东南,王学谦不得不做出的反应,破掉吴佩孚想要在浙江外围困住浙江的作战意图。这是没有选择的结果,战争不是目的,但却是最有效和最无奈的手段。
至于兵变?
胡汉民忽然发现,浙江的动乱至少有一半是‘国党’造成的,作为其中一份子,他也很难辩驳,连说句公道话的勇气都没有。
宋子文漫无目的在街头走着,似乎杭州的兵变离宁波太远,宁波城内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不同于广州那种略见疮痍的萧索,宁波仿佛像是早晨的太阳,温和,却充满着生机勃勃的能量。
这让他很新奇,在他熟悉的地方,武汉和广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象,而上海更是像是一个欧洲的大城市。宁波的出奇在于这个城市的人,每个人都似乎很自信,很满足的生活在这个城市内。这在阅历颇丰的宋子文的眼中是难以想象的。
这就是王学谦努力的结果吗?
宋子文的心头不由的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此之前,在处理张静江的问题上,王学谦避重就轻的选择了米商这个口子,也不是湖州的张家。这让宋子文内心的疑问不断的滋长,很快就有种变成参天大树的迹象。
不如打个电话?
在民国,也只有上海的租界内,电话普及到了寻常人家。但在其他城市,却是非常稀罕奢侈品,使用者多半非富即贵。宁波的街头却有别于上海,几乎每家店铺都有电话。客人使用根本就不要付钱。但在宁波,却是要付钱的,但电话的拥有量却也不少。
走到一家在门口就摆放了一部电话的杂货铺,宋子文奇怪的看了一眼看守电话的老头,对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分钟一角。”
“收钞票吗?”也就是纸币,宋子文随口问了一句,大洋很重,身上带上三十块大洋,就要一斤多,累赘的很。但纸币的认可度,在很多地方是被抵制的。
可让他奇怪的是,对方反而很习惯的反问了一句:“钞票不是钱啊!”
吃了瘪的宋子文并不在意,反而自嘲的笑了笑,他在广州发行纸币就很受抵制,没想到浙江境内的百姓已经对纸币有了很高的认可度。这是在上海都难以办到的。
“你到底打不打?”对方不耐烦的问。
宋子文好奇道:“你刚才说一分钟一角,可是你似乎没有拿出手表,也没有钟……”
“你傻呀,一分钟不就是六十秒,数到六十不就行了吗?”对方忽然不悦地盯着宋子文,脸色不愉地问道:“你不会以为老汉不识数吧?”
好吧,再次被鄙视的宋子文,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他有陈布雷的电话,也只能通过陈布雷找王学谦了,就算是一个懒汉,坐到了浙江王的位置上,也会有整日忙碌,这是没有选择的。好在运气不错,陈布雷没找到,但是电话有人接听了,并告诉宋子文麻烦他等一下,已经去叫秘书长了。
等电话的功夫,宋子文无聊之中看了看守电话的老汉,发现对方费力掰开不够用的手指,费力的数着,压抑了好几天的烦躁心情,顿时拨云见日般的松散开来,宋子文很促狭的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