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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0章 【打了小的,招来老的(上)】

    李存义真想出手帮这个忙,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弟子,即便是生气,但那份割舍还真的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但这个忙,他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年‘精武门’最辉煌的时候,霍元甲打遍天下无敌手,被孙中山看重。但李存义也不是霍元甲。

    即便是当年,也只是他认识孙中山,不见得孙中山能认出他来。

    再说,都过去多少年了,孙中山还能记得他?

    可事情却在两天后,有了转机,并不是孙中山想起他这么一个人来,反倒是一个江湖上的朋友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宗师杜心武在上海。不同于李存义这样的江湖人,杜心武是能文能武,武功深得少林、武当真传,内外兼修。文的方面就不用说了,留洋日本,考入东京帝国大学农学院,又精通经史子集。归国之后,在国立农业大学前身,农业传习所当教授。

    可以说,他是文武全才。

    不过在‘国党’中地位尴尬,因为是江湖人的身份,正牌的‘国党’元老把他当成保镖。而江湖上呢,又因为他是青红两帮的‘龙头’,辈分大的吓人,又把他当成龙头老大看。

    这一来二去的,杜心武在‘国党’中混成了边缘人物。虽然他担任过孙中山的保镖,但那都是因为挚友宋教仁的请求,是帮忙性质。宋教仁被刺杀身亡之后,他已经不太参与‘国党’的事情,成了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

    虽然杜心武在‘国党’中已经不是积极分子了,但关系、人脉还留着,请他帮忙还是很有希望的。加上他青帮大字辈的龙头身份,黑白两道,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好在李存义认识杜心武,虽然交情算不得深。但是江湖人说的急公好义,想必杜心武不会缺。

    想来想去,让钟文虎准备了礼物,找上了杜心武。

    杜心武倒不是真的想要拒绝,因为他这个人做人做事,完全是靠着喜好做事,不看人,就看自己乐意不乐意,对钟氏三兄弟看不大上,但好歹看在李存义的面子上。就想要答应了下来。毕竟李存义也不容易,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还拉下脸来求他,自然不能让老人带着遗憾离开不是?

    反倒是钟文虎有点紧张,倒不是杜心武名头太响,让他心惊胆战,而是这个杜心武其貌不扬,还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修边幅。整个邋遢小老头,要说这样的人,能有多大的能量,钟文虎还真的没看出来。

    不过帮人也不能随便帮。人品不好的,反受其害。有心无力的,也是白白的给人希望,最后留下失望。于是在答应下来。他先去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回来的时候,杜心武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了,也没拿正眼瞧钟文虎。反倒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你们钟氏三兄弟的名头太响亮,杜某恐怕帮不上大忙。”

    李存义一听就急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恳求道:“杜老师,老朽实在没有法子了,才登门求救,您在江湖上的地位,这么能会帮不上忙呢?”

    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对钟文虎使颜色,说:“这是老朽几个弟子这几年为灾民尽的一份绵薄之力。他们本性不坏,就是这个世道,想要混出个人样子来,不容易。”

    钟文虎的账本,在李存义那里好用,在杜心武这个吧?

    不仅没用,还让杜心武更见不喜。

    一来是,李存义毕竟有授业情分在;二来,就是杜心武根本就不信钟氏三兄弟捐款是存了好心。

    手掌抚在账本上,杜心武还没翻看,甚至根本就没有打算翻看,眼神却盯着钟文虎,后者被杜心武吃人的眼神,吓的忙低下头,就听到杜心武哈哈笑道:“有钱没命花,知道这滋味不好受吧?”

    谁都不是傻子,成为江洋大盗,要不是躲在穷人堆里。巡捕房和各地的警察局虽然没有办法,但这抢来的钱,不仅没有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反而成为一种负担。

    就说这逛窑子吧。钟氏三兄弟为了怕人发现,只能选最差的窑子,根本就不敢去好的。因为中等的窑子,就有帮派的人看场,保不齐,会被人认出来。

    仅仅三两句话,钟文虎吓得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也不敢说话,只好紧紧的听着。

    “没有地盘,没有人,犯事的结果只有一个,除了出国之外,只能隐姓埋名的过下半辈子。但是,如果手底下有人有枪有地盘,杀人放火也不值一提,你敢说,你们捐钱不是打着这个主意?”杜心武最后厉声爆喝,顿时吓的钟文虎膝盖一软,想要跪下来,要不是正好边上有一个茶几,靠了一下,勉强支撑住了,真要丢丑。

    “杜师傅,我们……?”钟文虎哆嗦的看了一眼杜心武,心说,什么都瞒不住这位的眼睛,还真是他们钟氏三兄弟的克星。

    还真让杜心武胡乱一猜,就猜着了,见钟文虎一脸的苍白,杜心武会心一笑。

    正当李存义脸上发烧,正准备告辞,钟文虎坐立不安的时候,杜心武却笑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下,连已经不抱希望的李存义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珠子,心说:果然传言不虚,这杜心武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可还这别想糊弄他。就这份心计,就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

    当钟文虎原原本本的将事情一说,至于王学谦为什么要抓了他大哥而三弟,他怎么也说不上来。

    因为知道的人实在太少,钟文虎整日里东躲西藏的,也不敢正儿八经的去打听,自然无法得到确切的消息。

    在杜心武的眼中,‘国党’这艘破船,虽然到处都是漏洞,而且掌舵的也不是一个明白人,但在南方,还是很有市场的,想要进入政坛的人,少不得跟孙中山周围的人打交道。

    说起来,也可笑之极,孙中山为了跟人攀关系,或者说在各个势力之下,安插‘国党’的眼线,把不少在人才‘送’了出去。可送出去的人,就像是嫁出去的女人,一转眼就不认娘家人了,人家可是奔着官位去的。所以,孙中山就像是一个民国官场猎头公司的老板,手上人才一大把,可真心有本事,有忠心的人,这几年几乎看不到了。

    比方说,这位大爷正准备谋划着在奉军中安插‘国党’的眼线,准备将美国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巴顿的同学,温应星推荐给张作霖,苦于没有机会。

    正是因为孙中山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用人风格,所以,杜心武对此时此刻的孙中山也不大看得上。

    更不要提,孙中山的大舅子,宋子文了,这可是小一辈的人,他也不认识。

    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从他问钟文虎的时候,杜心武就准备出手帮忙了,不过心里有要有数,才试探了一二。人品虽然有亏欠,但也没有坏到家,这才准备出手。

    明天,我去见一个人,他要是有办法,这事或许有补救的地方。但要是他说不行,你们就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李存义一听,原本已经不抱希望,浑浊的双目,顿时欢喜的有些潮湿起来:“杜师傅高义,老朽感激不尽!”

    “李师兄,你这不是臊我吗?不过你放心,要是事情闹得不太大,估计有希望。”杜心武拱手道,打了个哈哈,也不敢打包票。

    王学谦还没过两天平静日子,就惹的两大民国宗师都惦记上了他,也不知是他幸运还是倒霉。

    这几天,他也感觉浑身不对劲,坐立不安的,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没休息好。在客厅里,见着伍德匆匆的走过,喊住了伍德问:“伍德,你不是登报找家庭教师了吗?可也没见到有人来面试?”

    伍德也感觉挺纳闷,在英国,这样的家庭教师很好找。虽说,很多女人结婚后,就成了家庭主妇不工作,但是在结婚前,她们还是要靠自己来挣钱养活自己的。

    到贵族,富豪家中担任孩子们的家庭教师,不但体面,也能有一笔收入养活自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他在《西林字报》上登报都一个礼拜了,就没见一个人上门来面试的,这让他非常纳闷。

    伍德无奈道:“先生,我也觉得很奇怪,报纸上每一期都登了我们的招聘启事,可就是没人来。”

    王学谦觉得不安稳,随即想到,会不会小丫头在孙中山家里接受孙夫人的补课,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每次带回来的家庭作业,孙中山就要夹带些东西来,说是家长意见,可到头来却像是在拷问他的政治悟性似的,让他烦不胜烦。

    不行,得尽快的给小丫头找一个‘靠谱’的家庭教师,这样下去,小玲玉倒是没什么,他非给孙中山给逼疯了不可?

    拿起在茶几下层放的报纸,翻开几份报纸,问道:“在哪儿呢?”

    “先生,就是您右手边的《西林字报》上。”伍德见王学谦将几分英文报纸给撇除了,似乎也有所警觉。

    “《西林字报》?”王学谦一愣神,心说:这是一份英文报纸,国人的女教师怎么会看这样的报纸?不过他还是摊开了报纸,真的还找到了伍德登的招聘启事。看着招聘启事的内容,王学谦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良久,仰起头,脸色揶揄的问伍德:“伍德,你确认这是招聘启事,而不是征婚广告?”(未完待续。。。)

第361章 【打了小的,招来老的(中)】

    25岁以下。.

    女姓,未婚。

    容貌娇美,需要有东方人的婉约,西方人的热情。

    至少精通英语,法语,两门外语。另外需要对拉丁语有一定的了解,喜欢孩子,对家庭拥有一颗炙热的心。

    最少,精通一样乐器……

    伍德制定的这份招聘启事非常长,不仅有年龄上的苛求,而且还有身高,容貌,肤色,宗教信仰,艺术修养。总之,用王学谦两辈子的人生来看待这份招聘启事,简直就是高到让人发指,连后世的亿万土豪的相亲见面会,也不会有如此离谱的要求。

    连王学谦的内心都不得不想歪了,这个伍德,恨不得将应聘女人的三围要求都加上去,这还是找老师吗?

    还不如直接在报纸上讣告,他王学谦,亿万富豪,在上海滩寻觅良妻,想要面试的赶早!

    伍德面色古怪的看着王学谦,他只是感到可能标准定的太高,刊登招聘信息的《西林字报》只有在洋人,高知识人群之间传播,非富即贵。所以能够接触到《西林字报》的人,多半都是这些人的家属,是不可能出来找工作的。

    但是,征婚启事?

    这是什么东西?

    王学谦沉着脸,问了道:“伍德,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在他看来,伍德虽然已经适合了管家的角色,但是很多知识是非常匮乏的,比方说,他至今还搞不清楚,为什么在上海滩连佣人都有经纪人?

    实际上,哪里是经纪人,而是人牙子。

    伍德瞅了一眼报纸,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在他的脑子里觉得没错:“这些都是小玲玉提出的要求,我觉得也非常有道理。尤其是这一条,未婚,这样的女孩子就不会因为家庭拖累,而对雇主尽心尽职;还有,您看这一条,需要父母双全,这样就不会因为失去家庭温暖,而心灵扭曲……”

    “停……你实在给阮玲玉找老师……等等……阮玲玉给你提的意见,然后你都接纳了?”王学谦还真的不相信,伍德会这么胡搞,竟然听一个才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的摆布。

    “给孩子找老师,小孩子的建议不是很重要吗?”伍德理所当然的回答,把王学谦噎的,连连咳嗽。

    王学谦直截了当的指着在院子里玩疯了的小玲玉,对伍德质问道:“难道你就没看出来,这是小玲玉的歼计,她是认准了这个标准,你根本就招聘不到老师,也只有你才会相信她的这种鬼话。会英语,不会法语,难道你就不能给她找两个老师吗?”

    “这个?”伍德真没往这边想,他也不是贵族出身,属于请不起家庭教师的一类人。

    所以,一开始就觉得听从孩子的要求,也是有必要的,毕竟老师是来教授孩子知识的,要是碰到一个不喜欢的,会让孩子有厌烦情绪的。

    王学谦揉着太阳穴,看着战战兢兢,似乎一副娇俏可怜,却弄得跟一只泥猴子似的小女孩,心中哀叹:小玲玉的形象距离电影皇后越来越远了,倒是跟野蛮公主可能沾边。

    不过阮玲玉吃准了王学谦的姓情,只要不做出**人怨的事来,他都不会真的生气。

    即便像现在这样,王学谦脸色阴沉,怒气冲冲的瞪眼瞧着她,但是只要……

    王学谦哀叹一声:这小妖精,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会说话的一双丹凤眼,扑闪,扑闪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像是走丢了的小狗,经历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主人。滔天的怒气,也只能化成一潭春水。

    果然,王学谦怒吼一声:“去洗澡,不洗干净,不准吃饭。”

    阮玲玉情绪低落的转过身,背对王学谦的时候,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

    “伍德,明天我要拜访一位长辈,帮我准备一份重礼。”王学谦发怒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真要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气着了,他还没无聊到这个份上。

    对于送礼,伍德倒是显得非常重视:“先生,请问您哪位长辈喜欢什么?”

    “这个……”王学谦也不太清楚,虞洽卿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再说了,这不过是寻常的一次拜访,还是因为虞洽卿突如其来的电话,才让他想起来,当初还在虞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时候,虞家来人询问了,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在英国,送礼是管家最重要的一门学问,除非那种动辄上千英镑的田庄,别墅,这已经不是一个管家能够干涉的了,只有**,给私生子留下遗产,需要主人私底下决定。一般朋友之间的送礼,都会由管家经手。小礼物,不见得值多少钱,但是如果能送的恰当好处,会让主人的朋友产生浓烈的情切感。

    虞洽卿的印象?挺瘦的一个中年人,看上去像是一个乐天派,整天笑哈哈的,说起来,在王学谦的脑海中仅有一个模糊的记忆,还断断续续的。

    王学谦摇了摇头,随意道:“他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好像喜欢实惠的东西?不过算了,心意到了就可以了,不用刻意的讨好人。”

    “讨好?”伍德脸色一变道:“先生,我必须得提醒您,在上海滩,没有人是需要你讨好的。”

    伍德这句话说得极其认真,不过王学谦倒是丝毫不为其意,笑着打了一个哈哈道:“行了,我知道了。”

    伍德的思维还存在于老牌英国人的想法,面对整个世界,英国佬只用鼻子说话,那个叫牛气啊!

    现如今,他为王学谦服务,当然认为王学谦是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才配他为其工作,说以说话间的语气,尤其是对其他人,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王学谦有时候也纳闷,伍德的这些优越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总不是在欧洲战场吧?

    王学谦可是知道,伍德所在的步兵团,有四千多人。在上战场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被德国佬的机枪祸害了三千多人,最后只有不到三百人,退出了战场。

    甚至,王学谦在私下里猜测,这三百人退出战场,还可能是当了逃兵的结果。这个经历,足以将一个人所有的信仰都击溃,但是伍德这个英国人,身上仅仅留下了这个民族身上最为让人无奈的品质,保守和孤傲的英国佬。

    而在美国,管家的作用已经被弱化了,反倒是一个值得让人信任,有担当的秘书,更加有市场。

    王学谦现在的秘书是托尼-唐在上海招的一个办事员,什么都不缺,就是面对王学谦,总是战战兢兢的,深怕做错了事情,丢掉差事。

    不用说,王学谦已经准备换秘书了,总不能连一张才不到一百块的汽油单都无法决定,非要找到王学谦的本人,认可之后,才答复申请部门的秘书。难道他就不能先做主,然后给王学谦解释吗?

    以前的琼斯就不这样。

    一个谨小慎微,胆子小,又怕老板的秘书,造成的结果就是王学谦的工作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但忙碌的结果却是毫无收获。

    “看来得找一个让人省心的秘书了。”

    当王学谦正在为一个好秘书而犯愁的时候,孙中山的前秘书,陈群在他租住的公寓里,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段宏业差人送来的一百大洋,可是让陈群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为最近几个月的生活而担忧了。很多‘国党’中的人都像他这样,平时需要挣钱养家,毕竟革命也不能革出个腹饱肚圆。

    手中有钱,心里头就不慌。

    心情大好的陈群在街上打了一斤绍黄,几个下酒小菜,美滋滋的在房间里喝上一口,摇头晃脑的还时不时的整出一句词来。

    听见门口有人敲门,颇有点不乐意的扶着椅子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门口,气呼呼的喊了一句:“谁啊!”

    “杜心武。”

    “不认识。”陈群一脸傻笑的靠在门背后,脸上红彤彤的,其实没喝多少酒。也许是他心里想着谋求一次大醉,不然就这些酒还难不倒他。

    杜心武皱着眉头,脸上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在来的路上,他把陈群好好的夸奖了一番。让一把年纪的李存义也是双眼冒光,还以为是找对了人。

    可当杜心武一打门,两下一对话,李存义的心里头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是一个酒鬼。

    虽然第一次叫门,陈群醉醺醺的话让杜心武吃了个闭门羹,不过杜心武一转眼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继续拍门。而且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响。

    陈群却不耐烦了,在屋里嚷嚷道:“我都说了不认识,烦不烦啊!在闹我就叫巡捕房了啊!”

    反倒是杜心武在门口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收电费的。”

    “收电费的?”陈群醉眼朦胧的歪着脑袋想了半截,猛地拍着**埋怨道:“你早说是收电费的,我不就开门了吗?非要说什么杜心武,你说杜心武我哪认识?”

    可当陈群把门打开,发现门外站了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还有一个青壮……

    等等,中间的这个中间人好像有点印象,似乎看上去挺眼熟的,突然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他脑海里,陈群顿时失声惊叫道:“心五先生,是您!”

    (未完待续)

第362章 【打了老的,招来老的(下)】

    “心武先生,您怎么来了?”

    陈群惊愕的看着杜心武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和武学宗师确实不搭边,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把同盟会当年在东京的安全给维护的滴水不漏,徒手对付三五个曰本武士,跟玩似的。这可不是道听途说的,而是当年他亲眼所见。

    吃惊过后,陈群这酒也就醒了一多半了,立刻把人往房间里让。

    单身男人的房间,能有多干净,尤其是在夏天,一股酸臭味在鼻尖若隐若现,感觉就像是一个放满了[他妈的]食物的橱柜,惨不忍睹。

    杜心武皱着眉头,老实说,李存义要说嫌弃也就罢了,但放在杜心武身上,他还真的没有资格嫌弃。

    穿着邋遢的长衫,上面油迹斑斑的杜心武开口了:“看来你过的并不如意,住的地方也不多想着收拾,不过也对,新人总比旧人体贴,你也别太在意。反正,说不定那位孙先生过些天就想起你来了!”

    陈群惨笑,也不知道这位爷是吃了什么药,不过也对,杜心武的脾气,确实这么不冷不热的,喜欢作弄人。

    可一说起孙中山的用人来,确实让陈群警觉起来。

    确实如杜心武所说,孙中山为人有些好大喜功,喜欢听好话。想想当年,同盟会在东京的时候,虽然人不多,但放眼望去,那个不是精英?

    可现如今呢?

    在上海虬龙路的‘国党’总部,还有多少当年的老臣子?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这天都没变呢?孙中山身边的人可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换,而且还是一水不如一水。

    这让陈群能不着急吗?

    不过毕竟,孙中山是陈群的政治希望,也是老上司,总不能在背后评价,只好勉强笑道:“心武先生,您来上海也不跟先生说一声,他要知道您来了,肯定会高兴。”

    “高兴有什么用?他孙某人一天到晚就剩下高兴了,反倒是我就纳闷了,你也算是他的老臣子了,怎么会有时间在家里喝闷酒?”杜心武压根就没给好脸色,反倒是三句话,就把他心里对‘国党’,乃至孙中山的不满都说了出来,宋教仁被刺杀身亡之后,‘国党’内部对出身两湖的人员开始排挤,这不是过河拆桥吗?作为从湖南出来的同盟会早期人员,杜心武会给孙中山好脸色看?

    陈群脸色暗淡了下来,心头苦涩道:“您老不都猜到了吗?”

    “逸仙的新夫人是宋家的人,当年在上海的时候,宋查理也是一个豪爽的姓格,你就没动动脑筋,往宋家哪儿想想办法,总好过你这样被边缘化吧?”杜心武皱着眉头,试探的问了一句。因为看陈群的样子,混得也够惨的,他心里头的希望也渐渐的小了不少。

    陈群虽然不是顶尖的智囊,但是脑子转的也不满,总觉得杜心武来找他,肯定是有事。

    不过他也在奇怪,这根宋家有什么关系?

    宋家在上海滩,要说有钱,算不上;要说社会地位?更是无中生有的事。

    所以,最后这事多半是要落在孙中山的身上,且不说宋教仁的关系,就是杜心武当年给孙中山当保镖的经历,按理说,孙中山咬碎了牙,也多半要答应。

    于是,陈群就开口问道:“心武先生,您有话就直说吧?您老要是说话,孙先生肯定是要给您面子的。”

    “我的事不在逸仙身上,而是在他的大舅子身上。”

    “大舅子,您是说宋子文?”

    看着陈群脸上的古怪劲,杜心武一拍**,也不准备说,都写在脸上了,心中顿时对孙中山的为人鄙夷了几分,原来是抱得美人,没有了当年的豪迈。

    想想也是,当初那个孙逸仙,要不是有股子谁也不服输的劲头,对心中的信仰决不妥协的劲头,能有那么多人信服他吗?

    “原来我还以为宋查理那样的人物,哎……不说了。”说完,杜心武站起来身来,准备要走的模样。

    陈群心知杜心武误会了,解释道:“先生,您误会了。”

    杜心武一怔道:“误会?”

    “没错,是误会。宋子文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跟谁都不亲,孙先生对他这个大舅子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位宋子文连孙先生也不爱搭理。”

    “嘿嘿……”

    杜心武刚才还一副落寞的样子,可转眼,却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这让陈群心中也是无奈,谁让这位爷的地位超然呢?在同盟会中是前辈,用江湖辈分来说,陈群也要叫上一声师叔,那头说话,都是陈群气短。

    “这小子,原来还是一个犟种!”杜心武这才想起来,要是宋子文真是谁也不爱搭理,那么陈群?眼神不由的看向陈群。

    陈群点头道:“我在他跟前说话也没用,估计上海滩也就他家里人对他还有有些影响力。”

    杜心武看出来了,陈群也是爱莫能助。

    李存义在编边上也是暗暗着急,心说:看来这徒弟这回是没法救了。

    杜心武还不死心的问道:“其实我也不找宋子文,听说他又一个朋友,浙江人,是你老乡,叫王学谦的,你能说上话吗?”

    “王学谦?”

    陈群心头一紧,一开始他以为是杜心武得罪了王学谦,这位可不好招惹。可看边上李存义那紧张的模样,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边上的这位老者,年纪够大的,但是精神不错,轻声问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当不得先生二字,老朽李存义。”

    李存义连忙摆手道,武者的地位不高,尤其是在政客面前,相比政客。武者再有本事,也最多被一方豪强看中,委一个军职,但真要说带兵打仗,现如今的战场都是机枪开道,大炮比斗,武功再好,也讨不了便宜去。

    杜心武是个急脾气,问道:“陈群,你就说认不认识这个人吧?”

    “认识。”

    陈群倒是坦白,能说不认识吗?但是他也是拐弯抹角的关系,再说了,王学谦和段宏业、卢筱嘉见面的时候他也在,不过王学谦没拿正眼瞧他而已。

    杜心武想的简单,上海滩藏龙卧虎,但王学谦的名头不响,甚至连听说的人都很少。这样的人,多半是没有多少根基的,也没有多大的势力,至于好不好说话,只要给足了对方的面子,这老朋友的请求也算是完成了。

    “要不这样,我们准备一下,然后去见见这个后生。”杜心武靠在藤椅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自然有这个本钱,青红两帮的龙头,这个身份就足够让他能在上海滩横着走了。再说,杜心武家世也并非其他同盟会会党那样,出身地主。而是官宦之家,父亲是都司,四品带兵将领,要不是清朝这艘破船,实在让人失望,他也不会从军队中离开,连官都不要了。从骨子里,杜心武也是大少爷出身,傲气的很。

    陈群苦笑,心说:王学谦是能见就见的?

    这位爷,可是段宏业和卢筱嘉都要巴结的对象啊!陈群虽然对皖系为何会重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学谦会这么客气,但是他断定,卢筱嘉肯定在王学谦手上吃过亏了,不然这个人绝对不好这么说话。

    而且王学谦身边的保镖,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洋人,连陈群这个文人的眼光都能看出来,王学谦身边的洋人都不是样子货,难道别人看不出来吗?

    估计这也是让段祺瑞,这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也不得不重视浙江王家的原因吧?

    “陈群,你小子,别磨磨蹭蹭的了,说句痛快话,行不行?不行的话,我找别人,这不就是耽误事吗?”

    杜心武见陈群还在犹豫,语气多少带了一点火气。但陈群也没生气,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幻着,最后点头道:“好吧,我可以带你们去,但他见不见,我可不敢保证。”

    “那赶紧吧?我们大老远的都来了,赶曰子不如撞曰子,就今天。”杜心武见陈群不仅没有准备换衣服,反倒是想要送他们几个出去,顿时不乐意了。

    陈群喝的脚步都轻浮了起来,这时候去,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也显得不尊重,他是准备换一个曰子,郑重的拜访。

    “心武先生,您看我,这酒都喝大了,我这样去,不是让人看着不尊重吗?我是想……”

    “酒喝大了,想醒酒,这好办。”

    杜心武说完,拉着陈群就出了们,在路边的一个小花坛边上,站定了,对着陈群的后背就拍了两掌。本来就胃里头难受的陈群更压不住了,俯在花坛边上吐了起来。

    没过多久,陈群的脑子是清醒了,看浑身难受,像是散了架似的。

    好在他们终于到了西摩路上的王公馆,站在紧闭的大门口,花园里的植物郁郁葱葱的,一幢两层小楼在花丛树影之间,若隐若现,眼前的这个花园,就至少有十多亩地,看来这个王学谦是不简单。至少,钱不会少。杜心武也感觉有些奇怪,似乎有人在窥视他一般。

    这是警觉,武者天生的警觉。

    书房里,王学谦正低头拆开一封封信件,这年头没有网络,伊美尔,也没有手机,拍电报的话,贵不说,还没有私密姓。朋友亲戚之间的往来,只能通过信件。

    王学谦喜欢接收信件,这在小圈子里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因为他迷上了集邮。

    甭管**的,外国的,这个时代的邮票印的真心不错,而且种类也多,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收集邮票。

    伍德敲门进书房之后,在王学谦面前说,陈群求见。

    王学谦连眼皮都没抬,直截了当的回道:“不见。”(未完待续)

第363章 【老奸巨猾】

    陈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带着一个大半辈子靠拳头吃饭的猛人,来拜访一个靠脑子吃饭的阴人,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让中间人绝望的场面。

    看着三个躺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洋人保镖。

    陈群此时此刻想死的心情都有了,更不要说什么扬眉吐气的成就感。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带着恶霸鱼肉乡里的狗腿子,虽然不堪大用,但绝对无可或缺。

    杜心武动手实在是出于无奈,加上他对王学谦这个人越来越好奇,虽说他本能的感觉到如同毒蛇一般窥视的威胁,但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因为他知道,在公共租界,要是王学谦大脑没有疯掉的话,绝对不会让手下当街杀人。

    除非,王学谦不是华人,而变成了英国人。

    果然,在打倒了三个保镖之后,伍德如临大敌的给军营打了一个电话,不能明晃晃的拉着特战部队抵达,但来二三十人,只要路上不要太招摇,就不会引起麻烦。

    “三位先生,请你们自重。这里是私人住宅,而不是武馆,如果再不离开,巡捕房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伍德面色铁青的拦住了杜心武,他从杜心武的眼神中看出来,对方根本没有硬闯的意思。

    陈群硬着头皮,绕过了杜心武的身边,走到伍德的面前,还没开口就矮了几份:“伍德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你?”

    伍德确实很纳闷,眼前的这个华人看上去有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伍德谨慎的打量着陈群,防止这个家伙故意跟他说话,引开他的注意,然后闯入公馆花园。那样的话,驱赶起来就会变得麻烦起来了。

    “前几天。我还来您这儿送过请柬。”

    伍德顿时恍然,他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撮合王学谦和皖系的两个公子之间的见面,除了见面的结果不太好之外,眼前的这个人是王学谦嘱咐过他的,不要过分得罪的人。

    拍着脑门,伍德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对了,你就是那个包打听?”

    陈群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包打听?这种小混混这么会跟他陈群,‘大八股党’中的智多星搭上关系?他可是和黄金荣、杜月笙、沈杏山等人齐名的大人物,不是马路牙子上的小混混。

    “伍德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包打听,而是和事佬,江湖上……”

    伍德后知后觉的回答:“对了,听说在古老的东方,还有一个职业跟你的很相像。好像是叫什么媒婆。先生说过,你们都是平日费脚底板,生意做成之后数钱,全凭一张嘴说话。走街串巷的掮客。”

    陈群苦笑,除了掮客的评价倒是跟他现在的生意有些搭边,但媒婆,包打听?

    还是算了。陈群现在也非常后悔,带着杜心武这个不消停的家伙过来,想起来。杜心武平日里的脾气也坏的很,也是大少出身,估计受不得被冷落。

    英国人的脸,说冷就冷了下来,其实即便是英国人的朋友,也很少会看到英格兰这个民族的人会在人前,咧开大嘴毫无顾忌的畅怀大笑,更多的时候会像伍德这样,摆出一副欠他钱似的模样,给人脸色看。谁也猜不透英国人的心里在想什么:“陈先生,我非常痛惜,你将我们给予你的友谊,当成最不珍贵的东西挥霍掉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何在,但是我宣布,从现在起,你将是王公馆最不欢迎的人,请你马上离开。”

    陈群有心呵斥几下不懂事的杜心武,这老头,把好好的一次见面,搞成了剑拔弩张的样子,让陈群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陈群有心辩驳,心急如焚,这才急中生智的解释道:“伍德先生,您不要误会。我想是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这才让这位杜先生和公馆的保镖出现了肢体上的冲突,实际上,我们是来拜访的,对拜访的。”

    似乎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说服力,陈群语气加重道:“是来拜访的。”

    “不,陈先生,你的解释已经不用跟我说了,我已经给公共租界的总巡捕,詹姆斯少校打过电话了。最多十分钟,你就需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在他面前再解释一遍,但愿你能获得他的谅解。现在,我想说的是,请便!”

    伍德指使从地上爬起来的保镖,准备关门,对方如果再要硬闯的话,他就会好不客气的对楼顶的枪手下命令,还击。

    陈群站在大门的中间,恳求道:“伍德先生,麻烦通报一声,我们真的是带着善意而来。这位是孙先生的保镖,杜心武先生,如果您通报的话,我想王先生一定会抽出时间来见见我们的。”

    孙先生,不用说伍德也时常耳闻,就是惹的王学谦非常无语的孙中山,伍德当然也知道,这位在野党政客在民国的影响力,有点犹豫,却不放心的看着陈群。

    陈群会意,马上退出他站的位置,这样大门可以从容的关上。

    伍德摔下一句:“等着。”

    几分钟后,伍德再次从别墅里走出来,在大门口对保镖吩咐道:“打开大门。你们跟我进来。”

    除了钟文虎比较好奇之外,杜心武像是在运气,心里头很费解,也有点佩服,王学谦身边的人,竟然都是洋人。这样的场面对于一个民国人来说,确实非常不容易。

    进入别墅的那一刻,感觉就像是一下子跟夏天隔开一样,仿佛来到了世外桃源一般,凉爽的风在房间里不急不缓的流动,根本就感觉不到周围的酷暑。

    众人这才发现,在沙发上,有一个年轻人,煞有介事的带着白手套,穿着居家宽松的衬衫,袖子撩的老高,小心翼翼的正将一枚枚邮票归类。

    王学谦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等一下,马上就好。”

    陈群吃惊的看着王学谦全神贯注的投入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鄙夷,按照王学谦的身份,怎么着也要玩高端一些的东西,邮票,这种收藏虽然冷门,但所消费的钱却不多。

    尤其是还在流通的邮票,多半就是几分,二三十分的样子。

    哪里有字画来的档次高,体面?

    终于将所有的邮票归类,王学谦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笑道:“让几位见笑了,王某的一点小爱好,不费钱,但却非常有意思。”

    “王先生雅致。”陈群随口夸奖了一句。

    王学谦摆摆手道:“算不得雅致,我也想玩字画,但是面对作假高手,我自愧不如,又怕打眼之后,不信世人,徒增烦恼。这才找了邮票这个爱好。”

    陈群一愣,没想到王学谦会说出这么一个理由,确实让人意外。因为艺术鉴赏不足,所以放弃了高雅的书画艺术。这对于一个有钱的暴发户来说,绝对是难以启齿的,陈群心中暗叹:“不愧是从大家族出来的子弟,这份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学得来的。”

    “这位是杜心武先生?请别见怪,我并不认识你,也说不出久仰的话出来,但是你的功夫确实让我非常吃惊。在我院子里的保镖,都是通过严格选拔而来的,你能够以一敌三,足见我华夏武术博大精深。”王学谦也不知道杜心武的来历,只好吹捧几句。

    几句话的功夫,王学谦就在杜心武的印象中,留下了一个坦荡,却平易近人的形象。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王学谦并没有他穿着衣衫褴褛而看清他。

    仅仅一见面,杜心武就有种见老朋友的那种亲切,就像是当年第一次在岳阳楼遇到宋教仁的那次见面,让他记忆尤深。

    反倒是李存义在边上唯唯诺诺,总感觉不自在。

    房间的冷气,让他有种凉飕飕,阴森森的感觉,一刻也不想多呆。

    王学谦好奇的看着杜心武,从外表看,杜心武并非孔武有力的那类人,看上去较单薄,和人高马大的洋人相比之下,显得异常的瘦小。但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将三个人高马大的洋人打的一时间从地上爬不起来。

    武侠人士的神秘,让王学谦其实对杜心武非常好奇,或者说在后世,每一个男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武侠梦,而当一个可能是高手站在他的面前,自然不能错过了。

    “杜先生,你的师承是?”

    “武当清虚道长,学的是内家功夫,还有道术。”

    “道术?”王学谦嘴角微笑,显然是不相信这种,有影没影的能耐。

    反倒是杜心武却盯着王学谦的面相看,慢慢的,眉头也紧紧的皱起来。

    “怎么了,杜心武先生?”

    哎……未说话,叹气,杜心武眼神凝重的看着王学谦,语气闪烁其词。

    “先生但说无妨。”

    杜心武这才缓缓说道:“王先生的面相本是命绝之人,可现如今……哎呀,奇怪,真的奇怪了。”

    在杜心武啧啧称奇的声音中,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学谦,却连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老头神神叨叨的,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未完待续)

第364章 【骗吃骗喝的糟老头(上)】

    “真想一把掐死这老混蛋!”

    这是带人来的陈群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当然知道,杜心武又满嘴跑火车了。事实上,杜心武在‘国党’中装疯卖傻的功夫一流,每每都做过头,也是孙中山等人不敢将大事托付给整个‘国党’元老的原因之一。

    用一套老掉牙的江湖切口,去糊弄打个喷嚏上海滩都要震上一震的王学谦。

    要是王学谦被勾起了怒火,杜心武拍拍屁股回北京,继续当他的农业大学教授。

    但让陈群怎么办?

    总不能再一次逃亡去日本吧?

    再说了,要是‘国党’被通缉,他继续逃亡生涯,还不算太冤枉,就像是孙中山、黄兴这样,‘国党’的灵魂人物,动不动就‘跑路’的事也经常发生。

    革命党人,要是不遇上几次被通缉,坐过一两次大牢,都显示不出对社会的危害,哦不……是对反动政府的威慑。

    但要是得罪王学谦,他能获得什么?

    名气?

    突然,陈群的目光停留在了客厅中,一个不太显眼的柜子上,其实是放在回廊上的,百宝阁。表面上看,这件木器造型古朴,花哨的地方不多,但是陈群看起来,心中奇怪:“这物件,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猛然的一僵,陈群想起来,他在张啸林的家中也看到过同样的一件家具。连上面的摆设,不少都和张啸林家中的有几分相像。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底产生:“难不成?张啸林是被王学谦给灭了?”说起来。王学谦跟张啸林的关系,明面上是老乡。但实际上,在王学谦下船踏上上海的第一步,张啸林就处处和王学谦为难。有不明手下的失察,但也有投靠卢永祥的讨好的成分在其中。

    张啸林死于王学谦之手,房间里虽然凉爽如秋,但陈群的额头汗涔涔的往下流淌。

    正当陈群坐立不安的时候,王学谦的内心也不好受,夺舍。还魂?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信,但他却怎么也不能不相信,因为王学谦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紧张的双腿绷紧,半蹲在沙发上,王学谦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内心有种被完全敞露在众人眼前的绝境。这一刻,他有点后悔让这几个人进门了。但眼神余光在各人的脸上一一划过,发现陈群紧张的都汗流满面了;连挑事的杜心武也有些后悔的样子;反倒是看上去像是苦主的李存义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表情茫然。

    王学谦顿时心知肚明,暗骂:“这个老混蛋,差点被骗了。”

    这才抬头看着陈群,突兀的问道:“陈先生。你知道上海滩一般算命的一次多少钱?”

    问了两遍,陈群才反应过来,脑子还在想着张啸林的事情,豪宅被付之一炬,葬身火海。连子女都被张啸林以前的手下杀死,一方大佬。就此湮灭在闹事之中,这个王学谦藏的可真够深的。

    可陈群有闹不明白,王学谦为什么会突然问他算命先生的价钱。

    虽然对此行不太熟悉,但陈群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还是知道一些:“街面上的话,给钱就行。十个铜元也可以,多了一块大洋也成。稍微有点名气的,差不过就二三十块大洋的样子。”

    “伍德,给这位先生包上三十大洋。”王学谦吩咐道。

    正当杜心武不明所以的时候,伍德却在他手里递上了三十块大洋,然后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请把……”这是打算赶人了。

    这个做法,不禁让杜心武愕然,连陈群都非常吃惊,而李存义和钟文虎更是紧张的不知所措。没想到王学谦如此不近人情,杜心武表面上还是孙中山的卫士首领,虽然这层关系说破就破。王学谦不给杜心武面子,实际上是等于不给孙中山面子。

    这个结果,是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

    陈群只知道,孙中山对王学谦这个人很感兴趣,也非常推崇。他甚至还单纯的以为,这是那位革命伟人,对王学谦这个后背的提携。

    想必,两人的关系是不错的,即便不是惺惺相惜,也该是互相敬重。

    要是宋子文在场,肯定会不屑的鄙夷道:“屁,当初老头子(姐夫)差点被王学谦气个半死,被骂成猪头,要不是看在二姐的面上,早就不欢而散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宋子文和王学谦待的时间一长,或多或少的被王学谦强大的磁场影响到了,也学着王学谦的样子,在背后称呼孙中山为老头子。不过他和王学谦的称呼有点区别,后面还加了个姐夫的后缀,显得不伦不类的,好在孙中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怪话,不然一口浓血非被气的吐出来不可。不过换了一个称呼,反倒是宋子文心中难以平复的心态一下子爽快了起来,念头也通达了,帮姐夫做事也不再抵制了。

    杜心武在北京城被称为疯子,自然有其疯疯癫癫的理由,坦然一笑,将大洋放在茶几上,然后正儿八经的整了一下衣服,不过还是那副破落相,好在脸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却没有了。

    “王先生,我这次来,是想要跟您商量一下,十天前,有两个年轻人因为冒犯了你,被贵保镖给抓住了,能否给老朽一个面子,放了他们俩人?”

    杜心武突然开口,引的伍德脸色一变。他想起那天,他正好在别墅里担任警戒。半夜十分,因为王学谦要去码头接军火商人乔治,这才晚上出门。

    可等王学谦的汽车快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因为德怀特少校带着的两条军犬示警,这才在草丛里揪出了两个监视的人。但结果是,当时其中一个人带着手枪。在和军犬搏斗的时候,开枪了。

    子弹穿过灌木丛,直接打在了汽车的车顶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事实上,当时坐在后座的人,根本就不会被子弹伤到。因为窗口距离靠椅有一段距离,中间部分并非玻璃拼接,而是车身钢板。而事实上。售价接近2000英镑的戴姆勒英国汽车,比美国车更优秀的地方是,这款车的车身钢板,几乎堪比轻型坦克,手枪子弹只能打落汽车上的油漆,但车身毫发无损。

    虽说,开枪也只是意外。但是这种突发事件,已经构上了意外。

    必须要有一个人负责,而负责的结果就是,张啸林必须死。

    伍德脸色阴沉的盯着杜心武,看到大门口,一辆卡车从门口进入院子。从车上不断地跳下特战队的士兵。顿时心中安定了很多,讥讽道:“这位先生,如果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你所说的误会中。有人向我的老板所乘坐的汽车开了一枪。你觉得这是一句误会能解释清楚的吗?”

    “开枪?”

    这够得上刺杀了?

    而钟文虎吓得嘴巴像是一只被砸开的西瓜,还是那种半生不熟的一类。

    连杜心武脸上发烧。杀人未果,这个定义之下,任何处罚都是不为过的。王学谦能够坦然的坐在他的对面,而他却不能无视了。

    “王先生,这事?”

    “真的,当时车内坐的另外一个人身份很不简单,不过你可以向美国驻沪总领事去求证,埃德温领事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的。”

    王学谦坦然的承认,顿时让客厅内的气氛一紧,而门口荷枪实弹的军队,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而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杜心武是见过美军的,在天津的美**营。好吧,15步兵团是美军的耻辱,这些老爷兵除了酗酒和逛妓院,啥本事都没有。不过就在院子外的一群美国兵,连杜心武都没有了底气。

    虽说李存义当年很能打,但也是七十高龄的老人了。

    杜心武想了很久,眼看制服王学谦成了奢望,求救般的看向了陈群。把前后联系一下,陈群很悲哀的想到,原来张啸林死的一点都不冤,这老小子还存着这个心思,不难想象,钟氏三兄弟肯定是张啸林派来的。

    见杜心武的目光看向他,要不是陈群心知肚明,在杜心武面前动手,自己肯定会吃亏,心中愤恨的想到:“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这会功夫,早就踩着你的榆木脑袋,向王学谦邀功去了。”

    既然动手无望,陈群果断的不去搭理杜心武,表明这件事情自己是收蒙蔽的,并不知情。

    反倒是王学谦看着几个人的表现,脸上没有出现惊慌,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出来,玩味的看了几个表情各异的客人。玩味的看了一眼杜心武问:“心武先生,难道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杜心武愕然,发现李存义,陈群的目光都不由的看向了他,心中一阵慌乱,要不是张着一张千年不变的僵尸脸,说不定也要露怯了,难看的笑了笑道:“其实我也陪他们来的,不过也有失察的地方,这样吧,我拿出一份我珍藏的邮票,作为赔罪的礼物,汪先生您看如何?”

    “礼物?”

    王学谦看了一眼杜心武,心说,这位比陈群看上去都落魄,形象也难登大雅之堂,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

    杜心武不等王学谦拒绝,就开口道:“我用一套大龙票,换取,王先生的原谅,你看如何?”

    陈群见鬼一样的看着杜心武,这套邮票值钱,但市面上的价格也在百元左右一枚,不过很少见罢了。王学谦喜欢集邮,但是家大业大,能看上这点东西吗?

    “三枚齐全的?”

    杜心武点头道:“齐全的。”

    可没曾想,王学谦出人意料的点头了,说出另一个让陈群差点晕倒的评论:“喜欢集邮的人,都不会太坏。我正好缺这三枚邮票,好吧,我答应了。”(未完待续。。。)

第365章 【骗吃骗喝的糟老头子(下)】

    连始作俑者,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话的杜心武都纳闷了,这小子怎么就答应了下来?

    可随即,王学谦却对伍德说道:“他们可以回去了,把钟文豹留下来。”

    奉上香茗,陈群等人就更糊涂了,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问吧?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好低着头,无形的喝着极品龙井,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反倒是王学谦笑了:“对于我来说,钟氏三兄弟虽然可恶,但有误会的成分在其中。而且,他们不过是棋子。”

    “棋子?”陈群不解的反问。

    “没错,就是棋子。”王学谦自嘲的笑道:“回国不到一个月,却发生了很多事,原本我回国是来处理家事的,但是总是有些人在背后,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让我不胜其烦。有人甚至把手伸得太长,惩戒一二也是需要的。”

    陈群咕咚一下,吞咽了一口口水,太急躁了,差点把自己呛着。

    原来,张啸林是不开眼,被惩戒掉的。

    反倒是对洋人恨之入骨,却丝毫不为其的对王学谦多一些赞赏,要知道,王学谦的强势,多半是靠着洋人才显露出来的,即便知道其中缘由的人,比方说美国驻沪总领事埃德温,法国驻沪总领事魏尔登,都知道王学谦的实力惊人。但在国人的眼中,王学谦跟买办没多大的区别,最多比一般的买办高上那么一截而已,是靠着洋人吃饭的商人。

    “那么……你准备怎么处理钟氏三兄弟?”

    “这个人留在我这里也没用!”

    王学谦轻轻的一句话。顿时让杜心武惊的哑口无言,这位的性情。似乎跟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放人,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是据我了解,钟氏三兄弟这些年犯下的事可不少,不仅帮派中的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在政府中也是备案在录的,难不成你们有办法让他们再次活在阳光下?”

    王学谦的质问,与其说是一种毫无商量口吻的质问,还不如说是一种招揽。

    总是带着皮维。伍德这个样的洋人保镖,招摇过市,确实让他很难融入上海滩的名流之中。有时候,他也暗叹,有点像是当年宋嘉树,宋子文的父亲在上海滩的境遇。

    国人把他当外国人,而外国人却把他当国人。

    于是乎。就变得里外不是人。

    想要摆脱这样的尴尬境地,确实需要招揽一些江湖保镖在身边。

    虽然,在大部分富豪,财阀的眼中,江湖人上不得台面。原因很多,主要还是武术家的地位很低。大部分都出身草莽,很难获得信任。但在另外一个方面,武者因为出身的问题,对权力的热衷程度,甚至比寒窗苦读的学子更加迫切。

    招揽国人保镖于是在王学谦的印象中变得可行起来。而钟文豹的情况,如果王学谦能够帮着将钟氏三兄弟身上的案子化解。就等于有恩于三人,再谈招揽,就会变得很容易。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李存义都感觉王学谦这个人不错,在座的,要说唯一对王学谦敬而远之的,或许只有陈群了。

    不过,他早就被人忽略了。

    李存义一拍大腿,爽快道:“王先生,您要是信得过老朽,就放心吧。只要钟氏三兄弟身上的案子能够摆平,我就做一回主,把这三兄弟的命卖给您了。”

    “这位是?”

    耳畔都嗡嗡只想,心说:说话的这老头的嗓子可够响亮的,不会是聋了吧?一开始还没注意,以为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想到老人似乎也是说一不二的主。

    但是老人似乎跟钟氏三兄弟颇有渊源,这引起了王学谦的好奇。

    “老朽愧对,是钟文豹的师父,不过在俩年多前,我把整个弟子开革了。不过请王先生放心,这孩子有一点我还是能够保证的,我的话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要是这小子不地道,老朽把自己的命赔给您。”李存义掷地有声的回答,让钟文虎听傻了。他虽然渴望阳光下的生活,但老师为了他们兄弟都把命给赌上了,似乎也不太值当,忙喊道:“老师。”

    “跪下!”

    钟文虎还真听话的跪倒在地上,不过李存义却气得一脚踢了钟文虎一个跟斗,骂道:“谁让你给我跪的,给王先生跪下。”

    钟文虎无奈,面对王学谦跪倒在地上。

    说话间的功夫,皮维带着两个人和钟文豹从花园的侧门走进了客厅,钟文豹看到跪在地上的二哥,顿时扑过来,脸色冰寒的看向王学谦,道:“小子……”

    还没等钟文豹的狠话说全呢,后脑勺就挨了一棍子。

    瞪眼准备出手的钟文豹,嚣张的吼道,突然看到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的师父,想来刚才那一棍子是出自李存义之手:“那个小王八蛋……咦,师父!”

    李存义老脸一寒,冷冷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别看钟文豹瘦了不少,但是也没受多大的苦,不然这么多天了,早就站不稳,立不住了。哪里还能底气十足的在房间里大吼大叫的。

    “师父,您老怎么来了?”

    李存义不说话,反倒是钟文虎低声的在兄弟耳根边上说道:“快跪下。”

    “呵呵,二哥说的对。弟子钟文豹给师父磕头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存义却拿捏了起来,脸色冷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师父,都怪弟子当年荒唐,这些年,弟子天天都想着能在师父的教导之下。”

    七尺多高的一个汉子,却像是一个小孩子般的在李存义的脚边苦苦哀求。说话间,泪眼朦胧的。这让王学谦感觉很奇怪,难道师徒之情真的堪比父子?

    要知道,钟文豹这个莽汉,当初被捕的时候,枪抵在脑门上,都不曾说过一句软话的主。

    难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李存义虎着脸,也不搭理钟文豹。过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现在有一个机会。”

    “师父,您说,弟子豁出命去,一定不让您老失望。”

    李存义点头道:“这位王先生需要保镖,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不如跟着他。将来也好谋个出身。”

    钟文豹脸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学谦,低声道:“师父,这小白……哦,不是王先生,身边根本不缺保镖,还是让弟子跟在您左右吧?师兄他们不在。您老身边也需要一个使唤的人。”

    “我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可是用我的性命给你打了包票,你小子要是胡来,一拍屁股走了,老朽我只能跳黄浦江了。”

    “我……您老不是会游泳吗?”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这个师父。您老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兄弟的名声有些不太好听。恐怕没人愿意请我们当保镖。”钟文豹小心的偷看了一眼李存义,好在老头并没有发怒的迹象,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会有人给您解决。”

    “师父身边也总该有个人吧?”

    李存义也被他这个逐出门墙的弟子惹的有些心烦意乱,看到地上跪的规规矩矩的钟文虎,说:“你二哥不是在上海吗?让他住我院子里,总该可以了吧?”

    钟文豹点点头道:“二哥婆婆妈妈的,倒是适合。可是师父,您老能不能把我在师门传承上重新添上我的名字,这些年弟子……”

    “我答应了。”

    说完,钟文豹蹬蹬的跑到王学谦的跟前,引的皮维等人一阵的紧张。

    “那个,啥。我已经答应了我师父,给你当保镖,反正你放心吧!要是有人杀你,保证我死你头里。”钟文豹说话瓮声瓮气的,丝毫没感觉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气得王学谦心想,这小子不会怀恨在心,万一真要遇到过不去的刺杀,拉他当垫背的吧?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李存义毕竟当过钟文豹的几年师父,知道他的这个徒弟在外惹是生非,多半是坏在了这张嘴上,抱歉道:“王先生,我这徒弟不太会说话,您别介意。”

    王学谦摆摆手,道:“没事。”

    扭头对皮维说道:“给法国总领事打电话,让他在法租界消除这几个人的追捕令,另外公共租界的话,让德怀特跟领事馆说一声。”

    “是的,先生。”

    陈群不会法语,没听明白王学谦说些什么,但看似王学谦并没有将这三个江洋大盗身上的案子当回事。想着自己呆在王公馆显得尴尬,于是站起来准备告辞,好在结果还算尚可。

    “陈先生,想必你知道段公子的联系方式吧?”

    “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约一次段公子,地方让他定?”

    原本陈群还以为自己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想到王学谦临走还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到时候在段宏业跟前好好的表现一阵,说不得三根金条的生意最后还真的能成。

    陈群起身起来,按理说,作为引荐的杜心武也该离开了,但让陈群奇怪的是,杜心武像是长在沙发上似的,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却突兀的问了一句:“王先生,你还招保镖吗?”

    陈群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门口。一向心高气傲的杜心武,怎么可能突然自降身份,给王学谦当保镖。要知道,连孙中山多次召唤,杜心武都没有搭理。

    王学谦好奇的看着杜心武,这个人很陌生,他一时不能下决定:“你要是告诉我,刚才你给我断的面相有何根据,说不定我会考虑。”

    杜心武一时间进退维谷,刚才可是他胡乱说的,王学谦的面色有些苍白,这不是大毛病。很多乃年轻人,尤其是读书人,太阳晒的少,又缺乏运动,加上熬夜,身体难免会出现这样的不适。

    比方说,头晕,脸色昏暗,皮肤干涩等等

    可这个看相可没多大的关系,反倒是更适合看医生。

    “这个……其实……”杜心武支支吾吾的,也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王学谦兴致盎然道:“连自圆其说都不行吗?要是能说出一个我信服的理由来,你这个保镖我就招了。”

    这段对话,吓的陈群立刻落荒而逃。一来,是觉得杜心武脑子坏掉了,果然不负‘疯颠教授’的名头,整天说胡话;二来,王学谦真要是把杜心武纳入门下,已经在白道无人能敌的地位,加上黑道通吃,这份能量,将来在上海滩谁能制约的了他?

    杜心武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其实对王学谦非常好奇,总觉得这个年纪只有他一半的年轻人,身上拥有让人猜不出的神秘和自信。似乎这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而这种自信和很多‘国党’人展露出来的自信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自己说是投靠,其实是想在王学谦的身边看看,这个年轻人如何在群魔乱舞的时代中,闯荡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的。

    对于王学谦提出的‘难题’,杜心武没有迟疑很久,就开口道:“看你的眼圈和双颊,我能看出来,你经常睡不好,习惯熬夜,而且还有轻微的眩晕。”

    王学谦心中暗暗吃惊,仅凭肉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这难不成?随即想到,望闻问切,这不是中医的诊断方法吗?想着身边要是有一个名医在,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他的身体自己知道,亚健康,上辈子是如此,这辈子似乎也没有逃得掉。于是,点了点头,沉声道:“然后呢?”

    “早晨醒来的时候,腿脚酸软,身体特别虚弱的时候,甚至会有惊厥,耳鸣的出现……”

    王学谦已经认定了,面前的这个老家伙,就是一个医生,刚才还冒充武当道士来吓唬他,自己还差一点,着了这老头的道。

    都怪自己慌不择乱,差点失了分寸。

    王学谦反问:“难道这既是你所说的面相?”

    杜心武尴尬道:“没多大关系,但是跟身体有关。”

    “然后呢?”

    杜心武揶揄道:“你确定想要听?”

    “笑话,你就姑且一说,我大可姑且一听。有何不可?”王学谦大方道。

    杜心五见王学谦不反对,这才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可能是旅途劳累,加上常年缺乏锻炼,休息的少,导致肾精亏虚,症状已经很明显了……”

    “停,你被录用了。”

    王学谦几乎是黑着脸,走进书房,留下李存义等人不知所措的看着杜心武,心里头为这位江湖大佬担忧不已。(未完待续。。。)

第366章 【证券交易所里卖大米】

    原本还准备表现一把的杜心武,没想到王学谦一句话就摆平了黑白两道,连外国人都是一个电话的事,让他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气没地方使的憋屈。.

    可王学谦不经意间展示出来的彪悍背景,让原本还对追随王学谦还颇有微词,却热心于仕途的钟文龙一下子热络起来。

    心里头所有的不忿,都转变成为一团烈火。

    就差跪在王学谦的面前,掏心掏肺了。

    杜心武也对现状很满意,王学谦不做作,没有那种世家子弟好面子的行为。说白了,就是没把他当高手宗师看待。说来也奇怪,杜心武这个人,把他供着吧?他还要拿捏人,处处觉得别扭,可要是把他当个普通人看,就像是家里的花匠、厨子,他就跟喝了神仙水一样的舒坦,用一句不太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贱到了骨头里了。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钟文豹。

    原本以为,在豪门子弟家当保镖,有的是机会跟高手切磋,但高手是有,整天无所事事的,弄个躺椅,一壶绿茶,在树荫下优哉游哉纳凉的杜心武,除此之外,就是老妈子和丫鬟们,打女人钟文豹下不了手。但是跟杜心武交手,除了憋屈还是憋屈。

    杜心武要是不想和钟文豹交手,钟文豹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手也别想沾上杜心武的一片衣角。可要是下手的话,一巴掌下去,钟文豹要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

    跟这样的高手对练,除了找虐,绝对没有另外一种结果。

    钟文豹倒是想跟杜心武学武来着,但是杜心武看不上他,反倒是每天拉着王学谦非要练上一套内家拳法,跟人动手肯定是没用的,但是王学谦练习了才两天,就感觉出效果来了。

    不过,他的姓子,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比划,用王学谦的话来说:武当山的这套养生拳法,比广播艹可要强多了。

    拳法有口诀,法不轻传,杜心武没说要教给钟文豹,王学谦也不会犯傻。再说了,他们两个对钟文豹的心姓总是有些不放心。更奇怪的是,钟文豹对王学谦和杜心武都有些害怕。

    曰子一天天的过,在耽误了几天之后,王学谦想起来了,虞洽卿前几天派人来,让他认认门。

    选了一辆不太起眼的汽车,王学谦带着司机和保镖给虞公馆打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担任司机的是还在摸索阶段的钟文龙,车速和路上的黄包车相当。一来是紧张,二来嘛,他的那个宝贝弟弟在一边哼哼唧唧的没玩没了。

    “哥,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呗!”

    “躲一边去。”

    咯吱……汽车再一次停下来了,踩下刹车的钟文龙脸色煞白,看着前面不到一米的电线杆,瞪眼发狠道:“要是再让我分心,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谁踹谁还不知道呢?”

    钟文豹小声的反驳了一句。

    王学谦眉头皱成了一团乱麻,可是没办法,谁知道,胸脯拍的震天响的钟文龙,车技如此不堪,水平比他还菜。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伍德开车,习惯了伍德开车的平稳,对钟文龙的水准大失所望。

    “给家里打电话,派一辆车来。”

    钟文龙还不死心道:“先生,上海滩的路我熟。还是不要麻烦伍德先生了,再说,这也快到了。”

    王学谦的耐心早就给磨没了,冷着脸说:“半个小时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钟文龙说上海滩的路,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王学谦是相信的。拉了两年洋车,整天在马路上跑,能不熟悉熟悉路吗?可是这车技,实在耽误事。

    钟文豹幸灾乐祸的笑着,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扭头对王学谦恳求道:“先生,让我试试吧?”

    “你会开车吗?”

    王学谦见钟文豹跃跃欲试的样子,还以为这小子对开过车,就见钟文豹咧嘴一笑道:“简单极了,拧钥匙,轰油门,踩刹车,我都看会了。”

    “给家里打电话,马上去。”

    在打完电话之后,不到十分钟,伍德开着王学谦的座驾,稳稳当当的停在路边,王学谦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一辆车,王学谦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坐在钟文龙的车上,差点连中饭都给晃荡出来。

    上海滩的租界说大不大,在汽车还是稀罕物的时代里,很少需要担心路况。除非大马路商业区附近,就是从藏省路跑马厅到外滩那一段路,有轨电车,洋车,汽车,行人拥挤在一起,才会经常堵车。

    而在居住区,路上汽车很少,连洋车也不多见。

    没多少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虞府门外的马路上,停了不少的黄包车,也有几辆汽车。

    门庭若市的好不热闹,坐在路边上的车夫,穿着都不是街面上做生意的车夫,而是给人包月的车夫。躲在茂密的法国梧桐树树影下,说笑着。看到王学谦的座驾,也不过是习以为常的看了一眼。

    反倒是汽车接近大门的时候,等在门口迎客的管家,看到王学谦的汽车仪表不凡,好过他人,顿时指挥仆人,将大门打开。

    “子高少爷,您不知道,老爷这些年没少念叨您。”

    王学谦站在车边上,笑道:“念叨我?不会是在背地里骂我不告而别吧?”

    “哪能呢?”

    实际上,事实跟王学谦猜测的差不多,虞洽卿少不了在背后骂上几句,毕竟当年王鸿荣是将儿子托付给他照看的,他不一留神,让王学谦给逃到了美国,能不落埋怨吗?管家尴尬的笑道:“哪能呢?老爷的脾气好的很,怎么可能骂人?”

    “要是他骂我,你给我作证?”

    王学谦站在门厅边上,有说有笑道。要说在‘浙商’中,最是财大气粗的,要输年近古稀的朱葆三,但要说人缘最好的,就要数头脑活络的虞洽卿了。加上主意多,好张罗事,身边网罗了一大群豪商,影响力在上海滩也是首屈一指的。

    “您说笑了。”管家是虞府的老人了,迎来送往的,也不简单,看见坐在车里的伍德没有下车的意思,转移话题道:“子高少爷,那位洋大人是否去休息厅喝口凉茶,这见天的一天比一天热,在车里可呆不住?”

    伍德都坐在驾驶位上,摆明了司机的身份,难不成还是王学谦的幕僚?

    管家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但故意岔开了话题。

    王学谦心知肚明,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状的伍德,摇了摇头:“没事。他是我的管家,英国人为人比较死板。”

    “英国人好啊!上海滩的洋人,有身份有地位的,都喜欢请一个英国管家,显得有档次。”管家媚笑道:“子高少爷,您是在外国见过大世面的,这回老爷请您来,是让你给参谋、参谋事。”

    “哦,还有虞叔拿不定主意的事?”王学谦忍不住怔了怔,心说:虞洽卿师爷的名头不是乱叫的,在宁波商人中,他可是主心骨。要是连‘师爷’虞洽卿都拿不准的生意,还是不做的为好。

    “这些天都吵翻天了,还不是钱多给闹腾的吗?”

    “钱多不是好事吗?”王学谦奇怪道。

    管家唉声叹气的样子,显然是被这些天,来虞府吵架的客人们搅和的心神不宁。走进门厅,一辆餐车,上面摆放了几十个中等的青花瓷碗,一碗碗宛如翡翠的绿豆粥莲子羹,摆放在餐车上。仆人慢慢的推过回廊。

    房子的尽头是虞府的客厅,平时接待客人。虞府人多,房子也大,足足比王学谦的别墅大了一倍有余。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嚷嚷。王学谦在门口突然站住了,见到两帮人,面对面的站着,显得非常激动。

    “现在股票生意这么好,我们应该多抽出一部分资金来,准备给孙先生。‘国党’总部都没有资金维持了,必须要争取更多的资金,来维持总部的宣传。另外,孙先生下个月也将赶赴广州,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不然免不了要遭遇上次护法战争的失败。”

    “我不同意,证券物品交易所连像样的股票都没有,整个交易所都围绕着四五支股票交易,这些股票的价格都已经高的离谱了,这样下去,生意是做不下去的。”

    “股票少,我们可以在上海滩找。上海滩的公司这么多,很容易就找到足够多的股票。交易额上去了,佣金自然少不了。”

    “这是杀鸡取卵,照你的意思,用一些不挣钱的工厂,胡乱发行一些股票,就能有钱挣了?”

    “大家别忘了,我们创办的是证券交易物品交易所,而不是股票交易所。股票交易少,但是我们可以用物品生意来弥补。比方说,再过三个月,稻米要成熟了,我们先可以把大米约定价格,让米商买10月份的大米嘛!”

    “证券交易所卖大米,亏你想的出来。”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拔出喉咙喊着,深怕声音低了,显得底气不足。

    反倒是向来足智多谋的虞洽卿愁眉苦脸的坐在边上的沙发上,一言不发,他倒是想说来着,可七嘴八舌的,哪里有他插话的机会。

    看到门口推进来的餐车,虞洽卿拍着手掌道:“好了,绿豆粥来了,大家先润润嗓子。至于交易所的事,吃完了再议。”

    说完,虞洽卿扭头就往客厅外跑,一刻也不敢耽搁。(未完待续)

第367章 【鳏夫陈布雷】

    虞洽卿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退出客厅,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后背立刻传来一阵清凉,这才感觉稍微清爽了一些。

    看到跟了自己多年的管家,无奈的笑道:“广和啊!老爷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做生意自己却做不了主,你说……”

    发现自己的管家虞广和正在挤眉弄眼的暗示他,虞洽卿这才发现了在虞广和的边上,还站着一个年轻人。身高差铁定过一米八,这已经是大个子了。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多头。

    由于是在回廊中,光线比较黯淡,所以看不透彻,一时没注意。

    加上长时间的争论,虞洽卿的精神已经在恍惚边缘,可是当他看清楚对方的长相的时候,老头顿时生气道:“你小子……我打……不对,我也犯不着跟你动怒,有你老爹收拾你。”

    “虞叔,您看,我刚国就来找您了,您老要是还生气,就太伤我心了。”王学谦厚着脸皮,笑脸相迎,虞洽卿虽说举起手,但是佯装的成分实在太多了,反倒是王学谦嘴角咧开着,笑容如同春光灿烂般:“我就知道虞叔最疼我,肯定不会生气的。”

    “你小子,知不知道,当年你老爹差点找我来拼命?”

    虞洽卿涵养极好,说起来也不是涵养好,而是他的姓格,不喜欢跟人动怒,很少和人红脸的时候,即便是吃亏,也往往是笑脸相迎。

    当年,那个‘赤脚元宝招财童子’的外号,可不是乱叫的。

    在印象中,当年那个青涩的童子,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孩子,一转眼,都张成小伙子了,虞洽卿心中也是感慨,时光飞逝,催人老。但是一转眼,眼神却有点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学谦,说:“你这么还呆在上海?”

    “我就该找急忙慌的回宁波老家吗?”王学谦反问了一句。

    虞洽卿也是一点就透的人,这才用正眼打量王学谦,个子长高了,人也是仪表堂堂,自己家里的女儿,哎……呸、呸、呸,虞洽卿顿时想起来,当年这小子远渡重洋,还不是为了逃婚?

    要是自己的女儿跟这小子说亲,少不了会被耽搁成老姑娘。

    “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是呆在上海,你就有把握解决王兄的困境?”虞洽卿唉声叹气道,显然他对王学谦的地位还有些不了解,于是开口道:“年前的时候,你朱伯伯从上海总商会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不管是我还是你朱伯伯,只要你开口了,你父亲的事情就由我们出面。”

    按照常理,王家出事,作为‘宁商同乡会’的两大领军人物。虞洽卿和朱葆三是少不了要出面保人的,但是王家人把事情压着,这让王鸿荣的几个老朋友非常纳闷和不解。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王家的独子,从美国赶来,再做决断。

    原本等着王学谦开口的虞洽卿,却诧异的发现王学谦竟然沉默了一会儿,好在他是长辈,也不会多计较,反而坦然的笑了笑,静静的等着。差不多有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王学谦抬头正视虞洽卿,双眸炯炯,自信道:“这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

    “哦。”虞洽卿微微皱眉,随即恍然大笑道:“你小子,当年我就看出来是被背后阴人的主……咳咳……是心中有计谋的,没想到,十年没见,多了一份担当,你父亲看到了肯定会开心的。来,去我书房好好聊聊,这些年在美国都干了什么,哦,对了,你该毕业了吧?是学士呢?还是硕士?你小子也够硬气的,愣是没花家里的一分钱,就把留洋给办成了。”

    “虞叔,您老就别笑话我了,当年我也是不懂事,都是给逼的嘛!”王学谦苦笑道。

    “要说学士的话,算是中举人了。硕士就是中了进士。子高,你也出国十年了,读了个什么学位啊?”虞洽卿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学谦,其实他也知道,王家和‘宁商’很多人家都不同,书香门第,其次是官宦人家,最后才是豪商巨贾。

    当年进入南洋公学的时候,王学谦就比同龄人年纪小上两三岁,读书是不错的。

    用一句文人的话来说,是个读书种子。

    想必这些年,王学谦也是学成归来,少不了有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倒是王学谦心中纳闷,这年头国人就这么看重文凭了吗?怪不得钱钟书会在《围城》里的主角方鸿渐,为了面子,不得不买了一个‘野鸡大学’的假文凭,还真让他给混成了大学副教授。

    见王学谦不答话,虞洽卿狐疑道:“都不是?”

    王学谦脸上暗暗发烫点头道:“嗯。”

    “哎,这个也没事,要是看得起你虞叔,就来证券商品交易所,现在行情不错,有个经纪人的牌照,也吃香。不比留洋归来,在大学里当教授差。”虞洽卿一脸的豁达,根本就没往深处想。

    王学谦苦笑道:“虞叔,您老就不能盼我点好么?”

    “好一点?”虞洽卿惊愕道。

    “其实我在去年就拿到了博士文凭了,不过在美国找到了工作。要不是大使馆的公使顾维钧把家里的事告诉我,我可能要等明年才回国。”王学谦吃惊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没料到,豪门世家也对一纸文凭这么重视?

    “好小子,算虞叔看走眼了。那你也是学成归国,当然美国的工作没有了,在上海滩总该找个事做,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我的这里。我准备扩张轮船公司,你来当这个经理,反正王家在轮船公司里也有股份,再说你朱伯伯要是知道你去轮船公司,肯定也会支持的。”虞洽卿说这话,已经是不把王学谦当成外人看待了。说起来,挂在虞洽卿名下的产业很多,但是控股最多的还是轮船公司。

    虞洽卿的轮船公司,总共才四条客轮。

    总吨位不足5000吨,要说王学谦,还真的看不上这样的小公司。但是每年的收益不错,少不了要几十万的进账。在上海滩,能有这份进账的,也算是显赫门庭了。

    “虞叔,您就不怕婶子不开心,让外人接手你的产业?”

    “你小子。算了,我是看出来了,我的庙太小,你是看不上喽。不过你小子硬气,比我那几个狗崽子要强的多。整天就知道遛狗闹事,没一个省心的。”对于王学谦委婉的拒绝,虞洽卿也没有在意,反倒是内心宽慰了不少。

    至少他总算对王家有了一个交代的过去的说法了。

    “去我书房,我们爷俩好好聊聊。”虞洽卿谈姓很浓,可能是对客厅里的那群人毫无办法,本来,证券物品交易所已经开业。万事开头难,面对疯狂涌入的资金,一群都准备吃苦拼搏的发起者,开始分裂成了两派人,一派主张捞钱:另一派呢,主张稳步经营,争口碑。

    两派人整天在交易所的办公室里吵,还要让理事长虞洽卿在边上评定,谁说的对。

    为了躲清净,虞洽卿这才托辞身体不适,躲在了家里。没想到,这些人还不死心,找到他家里来接着吵。弄得他烦不胜烦,可又不能拉下脸来,赶人。曰子久了,虞洽卿都不想在上海滩待了,都想回到宁波老家去躲清闲了。

    正当虞洽卿拉着王学谦,脸上洋溢着这些年难得一见的笑容,准备离开的时候。

    客厅里有人摔了碗,然后气呼呼的嚷嚷了几句,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总归不是好话。

    一个穿着亚麻夏衫的中年人,带着一副高度眼镜,跟啤酒瓶似的,人跟一根竹竿似的,细瘦、细瘦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肉,隐藏在啤酒瓶后的眼神,有种慑人的阴毒。气呼呼的从客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虞洽卿拉着一个年轻人,愣了愣,想要解释几句,可话到嘴边,有难以启齿。

    想必刚才在房间里摔碗的正是这一位,不过很快,中年人的愧疚变成了愤怒。

    因为王学谦诧异的眼神正在打量他,中年人年纪不大,但是拄着一根拐棍,显然是腿脚不利落,一只脚还惦着,怪异无比。这一刻,或许是触动了中年人的自尊心,眼神吃人般的盯着王学谦。王学谦是谁啊?哪里能怕了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瘸子?

    倒不是王学谦鄙视残疾人,而是这个人身上透着一种让人不悦的孤傲,甚至是不近人情的敌意。

    “我又不欠你的,凭什么你给小爷脸色看?”王学谦在心里头一阵腹诽,他怕麻烦,但绝对不会因为怕麻烦而变得唯唯诺诺。

    “哼——”

    中年人瞪着眼珠子,用力的握着拐杖,心里也估计也在计较,即便他手上多了一样‘武器’,要是真跟王学谦这样的小伙子动手,估计最后挨打的还是他。

    “人杰——等会走,我介绍……”

    中年人于是一瘸一瘸的转身就离开了,丝毫没有搭理虞洽卿的意思,作为主人,不能失了礼数,虞洽卿无奈只好让管家代替他送人。

    “这人是谁啊?见人就甩脸子,好大的脾气?”

    “南浔张家的二小子。本来姓情不坏,人也豪爽,但是自从脚跛了之后,姓情就有点让人琢磨不透。这些年他都跟着孙先生做事,不过那个无底洞,是怎么填补也满不了的。”

    虞洽卿也是有点后悔,当初,孙中山因为看不惯上海的证券业被洋人把持,这才号召国人自己创办证券所。但是,孙中山创办证券所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民族经济读力,而是为了筹备革命经费,完全是杀鸡取卵的手段。

    也就是这个张人杰,上串下跳的鼓动,说服了虞洽卿,这才联名向北洋政斧提议,在上海滩创办证券交易所。

    可后来的事,就变味了。

    证券所还没挣钱,这个张人杰就跳出来,想要抽调大量资金支持孙中山。这事本来是说好的,但是具体资助多少资金都没定,张人杰倒是光棍,他本来就筹了几万块钱,也不当个事。可股东们的资金加起来有五百多万,怎么可能便宜了孙中山?

    一来二去的就吵闹了起来,说起来,这事端都是这个张人杰给闹出来的。

    听到这些隐秘,王学谦也有些唏嘘,原本他对证券公司非常有兴趣,有心投资一把,可虞洽卿唉声叹气的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这哪里是个聚宝盆啊!简直就是一个是非窝。

    不过,张人杰,他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是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点兴趣,问:“虞叔,这个张人杰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世家子弟分为两种,王学谦这样的是中兴之人,能光大门楣的精英。但更多的是那些姓格激进的豪门公子,凭着喜好做事,还一副趾高气扬的,似乎全世界都欠他们似的,张人杰就是后一种。

    “人杰这个字,好像是孙先生给他提的,我也不太清楚。名增澄,字静江。其父张宝善,你可能没听说过,但你父亲熟悉。不过好像听说,他跟家里头的关系闹的挺僵的,所以,他也不太愿意谈起家里的事,反而对革命非常热心。他哪里知道,孙先生的脾气,有钱便是……”虞洽卿高兴过头了,一时间也想起,他这话说的不太妥当,立刻转移话题道:“最近,你朱伯伯老了很多,有时间多去看看他。老人家念旧,看到故人,会开心的。”

    “过两天就去。”王学谦点头答应道。

    说起来朱葆三也是冤,年纪大了,脑筋就转的慢。去年,因为巴黎和会上,英法两国默认了曰本占领山东的事实。

    当时在燕京,天津等地,发起的学生运动,立刻将矛头指向了段祺瑞政斧。

    而当时的朱葆三因为误听误信,公开在报纸上发言,认为国民政斧应该派人跟曰本人谈判,从而妥善处理山东问题。原本,老人觉得合情合理,做生意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可是,曰本人摆明了是想要吞并山东,能干吗?原本理直气壮的国人,一下子变的名不正言不顺,好像还理亏了似的。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尤其是,当时朱葆三还是上海总商会的会长,全国总商会的副会长,地位超然,说话很有分量。可这下子,却像是热油锅里泼冷水,一下子炸开锅了。

    站在舆论风口浪尖的朱葆三等到他回过味来,已经是无法挽回,被一口一个汉歼的叫骂着,顿时给气的一病不起。总商会会长的位置也不能坐了,只好将位置留给了虞洽卿,自己隐退。

    聊了一个下午,东拉西扯的,虞洽卿也知道王学谦是今非昔比,有心提携,但是他的格局也无法容纳王学谦的才干。不如让他自己去闯荡。

    将近傍晚的时候,仆人敲门询问:“有几位客人还没走。”

    “让厨房安排晚饭,我等一下作陪,吃完了继续吵?”虞洽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仆人,尴尬的看着王学谦道:“子高,本来我说什么也该留你的,如果你不怕吵闹的话……”

    “算了,晚上我还有饭局,就不在您这儿叨扰了。”王学谦最怕这种无休止的吵闹,连连摆手道。

    “对了,你回国后,身边需要人才吗?”

    临走,虞洽卿浑不在意的问了一句,有一个能干的手下,当老板的能省下不少的心思。

    “虞叔,您手上有人才?”

    王学谦眼前一亮,他手上能用的人才不多,这些天被秘书的事给闹腾的,早就想要招揽一个能干的手下。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才。

    虞洽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也是我们宁波人,老家在慈溪。年纪比你痴长几岁,但是文笔很好。早年在报界有不弱的名头,不过去年他发妻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女婴。这孩子姓情大变,不过要是当秘书用,肯定是够了。”

    王学谦脸上故作惊讶的奇道:“这人是谁啊?能让您这么夸,显然不俗。”

    “姓陈,名训恩。如果你看报纸的话,看到撰稿人署名布雷的就是他了。”虞洽卿不过是看在同乡的面子上,才推荐陈布雷:“不过最近他刚来上海,还在找事。”

    “陈布雷?”

    王学谦瞪大了眼珠子,心中一阵狂喜,这个秘书靠谱!

    (未完待续)

第368章 【生拉硬拽】

    空气中带着越来越浓的暑气。

    还是清晨,树叶就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没有风,要不是知了实在惹人烦的叫唤,放眼看去,就像是一张被凝固的画作一样,毫无生气。树上的知了可得意了,天刚亮,就开始欢腾起来。

    对于穷人来说,天热有天热的好处,在贫民聚集的地方,街头巷尾中间,到处都是赤膊,穿着松松垮垮的短裤,趴在街头哄闹的小孩子。要是男人的话,上身不穿衣服的也很多,热了,用肩膀上的毛巾,拧一把凉水,往身上擦洗一把,立刻就凉爽不少。

    而对于富人来说,除非去避暑胜地,比如青岛、庐山等地,呆在上海,这天气确实难捱。

    和华界不同,租界里管事的人很多,红头阿三,安南人,巡警,洋人……

    总之,衣衫褴褛的行人是要受到处罚,倒是允许赤脚,所以很多卖报的小孩子,都一个个穿着发酸的衣服,打着赤脚在早晨的街头,希望靠卖报所得的钱,换来一天的食物。

    夏天的早晨,五点钟的时候,街面上就热闹了起来,等到八九点钟,太阳一出来,街头就要空荡很多。

    在一条小弄堂里,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感觉意犹未尽,但是初来上海,生活不易能省就省,陈布雷拿起放在路边摊上的帽子,将两个铜元放在碗边,和老板打了一声招呼,匆匆离开。他看上去有些黑。脸也消瘦的深深的陷了下去,不过一双明亮的眸子。出奇的清澈,唯一让人不解的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难以表述的忧伤。

    29岁,相依五年的妻子,留下一双儿女,撒手人寰。

    面对亡妻的坟茔,陈布雷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巨大的悲伤。让他几乎在那一段日子里,精神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几个月前,看着在床上哇哇大哭的女儿,忽然间,就像是着了魔,把女儿当成了生死仇人一般。被他从楼上摔下去,好在孩子在襁褓中,挂在窗台下的雨篷上,没有受伤。为此,他内疚了很久。

    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人死、灯灭。

    亡妻已成过去。伤痛过后的茫然,才想到一家人嗷嗷待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需要他操心的时候。而此时他才想到。家里为了办丧事,已经将所有的积蓄和现款都贴补了进去。还借了一些钱。

    在明清,就是民国,厚葬的习俗非常普遍。就说是一副寿材,好一点的也要几百块。加上做法事,勘墓穴,送葬,少了一千块,很难办的像样一些,体面一点。还是小康之家的花费,富贵人家,数十万的开销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离开家乡,陈布雷想起来,自己或许可以去报馆寻找一些机会。

    十里洋场,让这个失意人慌乱不知所措,人头攒动的码头上,他发现自己很渺小,安顿好住处之后,他先不急找工作。而是忙着拜访家乡的几个乡绅,有过在《四明日报》当记者的经历,一来二去的就被介绍到了虞洽卿那里。

    不过,虞洽卿不在上海办报纸,身边不需要文人。

    反倒是让陈布雷非常尴尬,百无一用是书生,当他失落的离开虞公馆的那一刻,似乎根本就想象不到,一个巨大的机遇正在等待着他。

    当他低头看着纸条上的地址,走过城市的繁华,来到了位于西摩路上的高档别墅区。这里的房子都是隐藏在绿影环绕之中,像是把城市的喧嚣隔绝在高大的围墙之外似的,安静,却不是方便。

    能住在这等豪宅中的人家,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拥有显赫的身世。

    站在门口,陈布雷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心里有些退缩,暗想:“要不,去商务应书馆当末流的编辑算了,也能养活自己。”

    “陈布雷,你想要逃到什么时候?”

    “有钱人都是势力的,就像是自己去虞公馆,接待他的不过是一个管家。”

    “可在上海滩,真要是虞洽卿介绍的工作,别人不用他倒罢了,但要是自己不去,肯定要得罪人。”

    ……

    陈布雷在王公馆的大门口犹豫的兜着圈子,头上戴着一顶藤皮编织的凉帽,身上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上去很可疑。

    正当他要鼓起勇气,按响门铃的时候,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拦住了他的去处,脸色不善的盯着他看,这让陈布雷非常气愤,但是敢怒不敢言,躲闪的眼神也不敢看人。

    “小子,盯着你已经很久了,这周围的人家是你这小子动脑筋的地方吗?”

    陈布雷一开始还有些不解,随即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街头的暗探,把他当成了踩点的小偷了。说不上来的羞愧和愤怒,顿时让他气的脸色苍白,攥紧拳头,死命咬着牙,心说:“如果两个暗探再胆敢侮辱他,今天就跟人拼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文人一怒,哭爹喊娘。

    陈布雷也知道,自己多半到最后也是不敢动手的,不过这份气,确实不好受。于是一扫唯诺的性格,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振,就像是一把利刃一般寒气逼人:“我是虞老板介绍,来这家登门拜访的。”

    “虞老板?那个虞老板?”

    “虞洽卿,虞老板。”

    在上海滩的街头,虞洽卿的名头非常好用,很少有不知道的,尤其像是巡捕房,暗探,街头的混混,都对社会上的头面人物知之甚详,深怕不知不觉之间得罪了这些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两个暗探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阵,正当陈布雷被看的浑身发毛。脑门发紧的时候,其中一个暗探鄙夷的从齿缝里冒出一个音符:“嗤……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穷亲戚!”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两个平日里在陈布雷的丫丫电子书是浑浑噩噩之辈,如同行尸走肉般,走狗一样卑贱的人的注视下,陈布雷屈辱的内心如同刀绞一般,用力的按住了王公馆门口的电铃。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并非是激动,也非紧张。而是屈辱。

    就像是一朵在地狱里盛开的魔花,顷刻间,填满了他的内心。那一刻,他甚至想要向天狂吼,纾解心头的苦闷。还在终于有人来开门了,陈布雷这才把视线放在了向门口走来的伍德。

    “洋人……”

    “嘿嘿,真的是洋人。我看这小子长相不俗。原来是个洋人的种?”

    ……

    背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奚落声,让刚刚因为惊讶而压下心头的屈辱再一次萌发出来。好在伍德脸上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也只有英国人才会这么笑,不可爱,但还说不上讨厌。倒是让陈布雷胸口的怒气有点无处发泄。

    “陈先生?”伍德的中文口语虽然与日俱进,但还是带着浓重的西语的痕迹。

    打定了注意。绝不在这家人干,心里头才好受了一些。迎上伍德的眼神的那一刻,陈布雷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收敛了激荡的内心,面无表情的点头道:“是的。先生。”

    不过陈布雷用的是英语回答,这下伍德反而开心了。

    不久之前。王学谦不停的将身边的洋人送回黑水公司,在公馆内,只剩下了伍德一个英国人,可以说,他除了每天跟在小玲玉后头,像个老管家一样的嚷嚷要淑女,要端庄之外,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跟他说得上话了。遇到一个能讲一口标准英语的小伙子,伍德自然谈性很浓。

    进入院子,穿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偌大的花园中,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这些花草都是花大价钱移植过来的,能否成活还是未知数,但好在大部分还不见枯萎。

    耳畔传来圣桑《动物狂欢节》那种悠远意境的弦乐声,陈布雷这才看到,在一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正在转动的留声机。

    一大一小两个人,穿着白色的薄棉练功服,正在晨练。

    两人边上一个大汉,崛起老大的嘴巴,生气的盯着两人的后背,心头的不忿,倒是跟陈布雷此时此刻的心情有些相像。原来,王学谦才几天时间就把杜心武传授的《武当养生功》篡改的乱七八糟,怎么喜欢怎么练,这让吃不到葡萄的钟文豹,气得牙痒痒。

    可是没办法,这套功法是武当内功的基础,没有口诀,光有招式,练了也是瞎练。有了口诀,招式不对,反而能锻炼身体,对身体也全无影响,但是培育内家功夫的内气是不成的。

    这也是王学谦毫无顾忌的原因。

    当然,钟文豹生气的理由更充分,原本他还能在边上偷师学艺,即便没有口诀,学全了招式也是好的。但现如今,王学谦却把他唯一的指望都给祸害没了。

    钟文豹偷看了一眼频频点头,似乎非常满意的杜心武,打小报告道:“杜师傅,您看,先生把您传授的功夫都胡乱篡改成这样,您老也不说说?”

    反倒是杜心武脸上带着笑,一出口,差点没把钟文豹气个半死:“这样也挺好。”

    其实杜心武根本就不关心王学谦会不会重视练武,他关心的是王学谦的身体,对于像王学谦这样的年纪的人来说,早睡早起,平时多锻炼,就能有一个不错的体质。

    练功就毫无必要,再说了,如果王学谦沉迷于武学,反倒是杜心武要着急了。在他看来,王学谦是一个变数,可能是民国未来的变数,也是杜心武的一个变数。至于武功?王五是能打,但还是救不了光绪皇帝。

    两人一问一答的话,都听在了陈布雷的耳中,感觉周围的人都是怪怪的,他也没在意,反倒是内心给这家人下了一个定义:一群怪人。

    等到王学谦站直之后,双手缓缓收功,额头也是汗涔涔的。

    好在天气热,并非运动量太大,洗过一把脸。这才把视线放在陈布雷的身上,看上去病怏怏的,脸色不太好,说起来这种状态王学谦是很有体会,亚健康。身上没毛病,但是整个人就是打不起精神来。

    “先生,这位是虞先生介绍来的陈先生。”伍德来到王学谦的面前,介绍道。

    “陈布雷?”

    陈布雷愣住了,布雷是他的笔名,平时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记得当年在《天铎报》的时候,主编喜欢这么称呼他,但是平时都是叫他的名字,陈训恩。

    虽然怔了怔,陈布雷还是握住了王学谦笑着伸过来的手,感觉对方的手很有力:“布雷不过是笔名,我……”

    陈布雷刚想解释,没想到王学谦却霸道的说道:“我觉得布雷这两个字很好,布雷苍穹,警醒世人。这个喻意很不错。就用这个名字。哦,对了,王学谦余姚人,和你是老乡!”

    王学谦跳脱的眨了眨左眼,笑道:“老乡见老乡,连眼泪汪汪,我就不抱着你哭一鼻子了。来了我这里,就当成家里好了,缺什么跟伍德说,他会给你办好。”

    “对了,你的英文怎么样?”

    “会开车吗?”

    ……

    陈布雷如同木偶一般的,跟着王学谦的思维,东拉西扯的,根本就没有他插口的机会。其实,刚才他是准备措辞委婉的拒绝王学谦的聘用,虽然王学谦也表示过要用他。在来之前,他其实获得了商务应书馆的邀请,担任编辑。

    在商务应书馆,排资论辈,薪酬也分三六九等。

    最高等的,月薪250大洋,要留学欧美的博士毕业,担任过国内大学教授,没有在国内大学当过教授的,200大洋一月。在美国大学应聘上教授的,商务应书馆也知道留不住人,根本就定这个规定,不过真要是应聘的话,500大洋也说不准;二等的日本东京帝国大学,也需要国内大学任教经历,每月的薪酬也有150大洋;三等……

    到了陈布雷这个份上,已经是末等的薪酬,每月50大洋。

    这份工资,加上需要养育五个子女,绝对是不够的。所以他还在犹豫。来王学谦这里,一来是听了虞公馆的管家说,这家给的工资高;二来,还是心想,都是宁波老乡,不会坑自己这个失意人吧?

    “先吃饭,吃完再说。”

    生拉硬拽的把陈布雷拉倒了饭桌上,这时陈布雷才想起来,他已经吃过早饭了。连忙解释道:“王先生,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真的吗?”

    在王学谦咄咄逼人的眼神下,陈布雷没来由的紧张,慌道:“真的。”

    可就在这时,陈布雷的肚子不争气的又响了起来,早上起得早,就喝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还没吃饱。走了一个多钟头,早就是饥肠辘辘了,这会功夫,正是饿的时候。嘴上说吃过了,肚子却没来由的不争气,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羞愧,闹了个大红脸。(未完待续)

第369章 【仰望房梁的高度】

    从王学谦难得重视的程度上来看,他是非常看重陈布雷的。

    但奇怪的是,在饭桌上,两人却突然没有了话可说,按照陈布雷内心的真实写照就是,王学谦不过是投胎好,有俩糟钱,就不知道该怎么花的公子哥。

    从骨子里,文人的酸劲又一次冒了出来。

    吃着三明治,牛奶,陈布雷心头越来越酸,感觉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似的,抬起头眼神挑衅的看着王学谦,后者报以微笑。王学谦的微笑原就是一种尊重,在他看来,哥们找到一个他在后世听说过的名人,而且还送上门来给他当秘书,可不能放跑了。

    不过,陈布雷根本就没想这些,反倒是信心像是被滋长一样,看向了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的伍德:“伍德先生,您是否在这里没有一个能聊天的人,感觉非常压抑?”

    伍德一愣,因为陈布雷说这句话,用的并非是中文,而是英语。

    陈布雷的英语很不错,也是他自傲的本钱之一。但是伍德就奇怪了,王学谦在家里没什么架子,因为家里人不多,王学谦大概也觉得一个人吃饭很枯燥。所以,伍德、小玲玉、杜心武几个人吃饭都是在一起,显得热闹一些。

    但是在座的,除了小玲玉母女之外,其他人都是精通至少两门外语的啊!

    就拿杜心武来说,老头显然拳头比他做学问来的更彪悍一些,但即便是他。也是留学日本,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的学霸级别的人物。放着好好的教授不当,来给王学谦当保镖,纯属脑袋被门挤了。但杜心武的头上还顶着一个‘疯癫’教授的名头,这也容易被人理解了。

    不过,伍德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点头用英语说道:“大家都很忙,我平时在家里的时间很多,所有并没有跟其他成员长时间交流的机会。”

    一句委婉的解释。让陈布雷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说话就毫无顾忌。

    本来嘛!他压根就没打算在王学谦麾下工作,大不了他去商务印书馆跟人合编《韦氏大字典》去,反正编辑英文大学生词典,也能加强他在英语上的能力,一举两得,就是钱少一点。但他也不认为王学谦大方到给他一份让他不能拒绝的薪酬。

    从伦敦的天气。说到朴茨茅斯的港口。

    从苏格兰高地的寒流,说到泰晤士河的文化。

    陈布雷越说越开心,乍一看,有点口吐莲花的豪放。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喝了一大口的牛奶,心里头通透。在门口被人愚弄的屈辱也都扫的烟花云散。

    从骨子里来说,陈布雷就是一个文人,容易激动,也容易满足。

    只要给他一个显摆的空间,他就能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物。变成一个谈古论今的博士。看到餐桌上其他人都吃惊的看着他,陈布雷心中暗暗得意:“小样。都被老陈家的才学给震撼住了吧?”

    越显得意的陈布雷,咬了一大口三明治,裹上新鲜果酱的三明治加上奶油,香味诱人,却带着开胃的果香,让他更加满足了起来。

    “叔叔,你是老师吗?”

    小玲玉眨巴着会说话的眸子,好奇的看着陈布雷,少女天真无邪的嗓音,似乎就像是春水一样透彻,但是小玲玉无心的问话,却让陈布雷愣住了。

    表现太过了?

    让他无比郁闷的是,小玲玉实在不像是藏有心计的样子,可就是这么一点的小孩子,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职业,这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童言无忌,小玲玉天真的话,一下子点中了陈布雷的死穴。大学毕业之后,陈布雷就在老家慈溪教书,先是小学,然后去了宁波的中学,教授英语和历史。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身上教书匠的痕迹不太浓,骨子里还是清高不食烟火的文人。

    毕竟,他是清末的秀才,而且还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获得了宁波府学的头名,算得上少年得志。

    奇怪于阮玲玉的反应,陈布雷佯装出好奇的表情,其实心里头恨不得都想一把掐死这个捣蛋的小女孩:“告诉叔叔,为什么说我是老师啊!”

    “老师?”小玲玉调皮的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随即像是想到了答案,笑道:“老师不都是很喜欢显摆的吗?”

    我显摆了吗?

    我显摆了吗?

    陈布雷在心头狂吼:是你们不懂我的才学好不好?

    自誉为满腹经纶的陈布雷,当然不会认同阮玲玉这个才十岁小姑娘的疯言疯语,但是被小孩子戳破了心头的想法,也是非常难堪的,尤其是王学谦的地位不俗,估计脾气也不见得好,要是在上海滩得罪了这么一位富家少爷,将来有他好吗?唏嘘了一阵,这才尴尬的看向王学谦,用话题掩饰道:“您女儿真可爱。”

    “她可不是我女儿。”王学谦怜惜的眼神不似做假,但阮玲玉的母亲何阿英,坐不住了,红着脸匆忙的站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杜心武是武术宗师,也是杏林好手,不仅有食物的滋养,加上几滋补的药物下去,何阿英的肤色逐渐泛出白里透红,穿着也颇具时尚感,能生出阮玲玉这样的小美女,长相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王先生,您说笑了。”

    王学谦倒是乐呵的性子,舔着脸凑近阮玲玉,嘴角邪恶的笑道:“小玲玉,乖,叫爸爸!”

    “坏叔叔!不理你了。”虎着小脸,抓起餐盘上的三明治,一阵风似的跑了。

    阮玲玉虽然小,也知道‘爸爸’这个称呼也不能乱叫,再说了。她懂事也早,也深知母亲在王家的地位很尴尬。尤其是王学谦的地位。绝对不是母亲能够想七想八的,而有钱人很在乎面子,要是真的让王学谦脸面无存,她们母女就可要遭殃了。好在是个玩笑。

    王学谦这才一滩双手,无奈的看向陈布雷说:“你看,我说不是吧?”

    陈布雷低着头,总觉得奇怪,自从靠近这家人。他身上总是会发生一些倒霉事,尤其是进门之后,自摆乌龙。

    心中默默的念叨着:“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低着头,想着把餐盘里的食物吃完,就准备起身告辞,这地方实在呆不下去,主要是……气氛太憋屈。似乎完全丧失了他发挥的空间。

    王学谦优雅的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居高临下的拍着陈布雷的肩膀说:“布雷,我马上要出去,让伍德先带你到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陈布雷的喉咙中卡着食物,有心拒绝。但是呼噜噜的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之后,连一个字都没吐出来。这让他心里头更是着急,心说:“我是来拒绝的啊!被这样,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家?”

    “别激动,小心噎着。”

    王学谦站起来的那一刻。伍德也站了起来,跟着王学谦去车库。

    餐桌边上。陈布雷一时间还转不过弯了,等到把口中的食物吞咽下,这才自言自语的自嘲道:“我都还没有答应下来,这家人真自以为是。”

    摇了摇头,将食物吃完,准备跟伍德挑明了说,他不准备在王公馆工作,也没有兴趣给王学谦担任秘书。其实在陈布雷的心里,对这家人印象最好的就是伍德,这个英国人虽然古板,也不喜欢将心里的话吐露出来,但是为人的性格还不错,至少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他倒是忽略了一个人,就是那个看上去有点古怪的老头,杜心武。

    没想到杜心武也起身了,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小伙子,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但是……文人……嘿嘿,文人……”

    陈布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杜心武的口吻像极了在门口那两个暗探,尤其是阴测测的语气,更是让他不快。

    直愣愣的回了一句杜心武:“老先生,小子狂妄,就想问一句,您老是?”

    杜心武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说:“厚着脸皮,留下来的。”

    好吧,陈布雷已经跟杜心武没话可说了,气呼呼的站起来,去找伍德,直截了当的说,小爷不伺候了。

    可没想到,他见到伍德的时候,伍德手里拿着一份合同。笑着对陈布雷说道:“看看,满意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需要补充,可以提出来。”

    “这是?”

    “你的合同,包括福利,薪酬,还有一些需要遵守的规定等等”

    “这个?”老实说,陈布雷看合同并不是他想留下来,而是好奇,他好奇,王学谦这么一个富家公子,会给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家里大部分的合同都是英文合同,相信陈先生是不会介意的。薪酬的话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我可以保证在上海滩,能那这份薪酬的人并不是太多……”

    “1500一年。”

    陈布雷心中一震,但随即又有点吃味,心说:也不过是120大洋一个月,要是我能多写几篇社论的话,这点钱或许也能挣到。

    伍德在一边解释道:“你的薪酬是每年1500美元,如果表现优异……”

    轰隆,陈布雷整个人都懵了,美元,他竟然说的是美元。1500美元,我算算,该是多少大洋?3000多一年,一个月的话,差不多是250大洋,这已经是商务印书馆最高一档的工资了。

    陈布雷压抑着心头的惊喜,听完了伍德的解释,最后还是签订了合同。

    虽然他一开始不情不愿的,但是没有跟钱过不过去。

    签下自己的名字,陈布雷心中暗想:妥帖了,但是却没有出人意料的喜出望外。更没有获得大笔金钱的狂喜。反倒是有点发愣,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一愣,他是忽略了伍德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得意。接下来。伍德带领陈布雷在别墅中选定房间。最后走进了将来陈布雷将要工作的地方,王学谦的书房。

    走进书房的那一刻。陈布雷就感到了有些不对劲,宁波人喜欢藏书,这在有钱人家是非常普遍的事。但是王学谦的家里的藏书实在是太驳杂了一些,他在不经意间,甚至看到了基本连他都看不懂封面的外国图书。

    而且书房也出奇的大,王学谦命人将楼上四五个房间都打通了,做成书房,加上原来的书房。面积就大的惊人。

    “你的工作就是整理先生的书房和往来信件,如果有时间的话……帮忙教一些小玲玉简单的知识,包括英语和法语。”

    “等等……法语?”陈布雷脑袋晕乎乎的,似乎被惊醒了,英语他还好说,但是法语?他能看一些,但是教人肯定是不成的。

    伍德眼神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不懂吗?”

    在伍德看似良善的眼神下,陈布雷的脸也有些发烧,摇了摇头:“只能借助字典勉强看粗浅的文字,教人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陈先生,恐怕你要多学一门外语了。先生的私人信件大部分都是英语和法语。很少有德语的,有些私人信件需要你整理,但是不能拆开。先生其实不需要翻译,他只不过想省事。”伍德面无表情的说道,可听在陈布雷的耳中。变成了命令,还有讽刺。

    说完。伍德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公函,指导道:“比如这份信件,一看就是公函,所以你可以拆开,看完内容之后,然后用相对于比较客气的口吻回信,一般来说,回信只有一种,拒绝!”

    陈布雷吃惊的站在伍德一边,痴痴的看着伍德递过来的信件。上面赫然印着哥伦比亚大学的邀请函,粗略的看了一下,他整个人都傻了,堂堂常青藤名校,哥伦比亚大学竟然会邀请王学谦做学术演讲?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还是他太笨了一点。突然,他紧张的抓住了伍德的袖子,惊恐的问:“伍德先生,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伍德双手抱在胸前,了然一笑道:“先生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后来在普林斯顿读完了博士,在天体物理学上获得过一些成绩。不过先生认为自己已经不再从事学术研究,而是作为一个商人,所以不能称为一个学者,很少提起这些往事。不过我记得,他当年博士毕业的时候,就有几所美国的大学聘请他当教授,他都拒绝了。”

    王学谦当然不敢去当教授,不然就露馅了。好在他编的理由也大抵说得过去,能圆谎就行了。

    陈布雷已经无法再听下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嘴唇发抖的唏嘘道:“那么刚才我们在餐桌上说的话,他都能听明白。”

    “先生精通5国外语,当然能听明白。”伍德理所当然的说道,宽慰了一句:“你也不用担心,先生很看重你,不会在意的。”

    陈布雷双腿发软,已经是摇摇晃晃,似乎只要外人轻轻一推,就要倒地似的。突然,他想起来餐桌上那个老人让人厌恶的口吻,和狡猾的笑容,顿时警觉道:“其他人呢?”

    伍德会心一笑:“哦,你问的是其他人能否听懂我们刚才说的话吧?”在得到了陈布雷的肯定之后,伍德这才说道:“杜心武老先生是保镖,他的功夫非常厉害!”

    说到这里,陈布雷显然有些放松的下来。

    可随即,却伍德的话,打击的他连一点自信都没有,就差一口血喷出来,倒地而亡了:“不过杜心武老先生非常奇怪,因为他是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的,在北京农业大学当教授,我们说的话,估计瞒不住他。至于他为什么要当先生的保镖,连先生都没看透。不过……”伍德轻轻的告诫道:“你可千万不要惹他,会很惨的。”

    “至于何女士和小玲玉,她们都是非常聪明且优雅的,但刚刚开始学习外语,估计听不懂你刚才跟我聊的话。”

    陈布雷双手强撑着写字台,可笑,他刚才还在腹诽王学谦不过是富家公子,只是命好,还装模作样的假清高了一把。

    陈布雷根本就不知道伍德是怎么离开的,他只是静静的仰头看着房顶上的巨木房梁,心中暗恨,脸上毫无血色,就差在房梁上挂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

    丢人丢到家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开始摆谱。

    中午的时候,钟文豹上楼来喊陈布雷吃饭,发现陈布雷怔怔的看着房梁,他好奇的站在陈布雷边上,也仰头看着房梁,房梁上什么也没有,这位新来的秘书看上去也怪怪的。

    等到陈布雷发现边上站了一个人,大吃一惊,可受过一次刺激的陈布雷不敢托大,礼节性的让了让,心虚的问道:“你是来挑书看吗?”

    钟文豹咧开大嘴大笑道:“这里的书我哪里能看得懂?平时我和小玲玉看差不多的书,《水浒》、《说岳传》、《霸王别姬》……这些书我喜欢看景月版的,你呢?”

    陈布雷一开始还真的认真在听,《水浒》、《说岳传》、《霸王别姬》这一类的书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景月版本?

    忽然一下子开朗起来,他家也有小孩子,买上几本小人书给孩子看,也是不错的选择。景月版,正是小人书中非常出名的一个版本。

    不知不觉之间,陈布雷看向钟文豹的眼神不由带着一丝鄙夷。

    不过,钟文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也会一点察言观色的法门,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否被这家人给吓住了?”随即自言自语道:“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还以为是一个小白脸,可没曾想,原来先生除了生孩子之外,啥都懂,根本骗不了他。一肚子的弯弯绕,心肠都被墨水给染黑了……嘿嘿,我是说先生学问大!”发觉口无遮拦的有点说过头了,钟文豹自圆其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气馁,我们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做事不偷懒,对得起这份钱。”

    让陈布雷想不到的是,钟文豹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把他归结为同类?

    心头不由的大怒,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尼玛!老子好歹也是一本毕业,你丫,就一个只配看小人书的文盲,起什么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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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疯狂的股市】

    上午九点,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的门口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一天,德士古大楼门口,人头攒动,吵闹的如同是大减价的农贸市场。

    一个个人,穿着光鲜,但在夏日炙热的阳光的炙烤下,就像是被暴晒了一天的小白菜,蔫不拉几的形象不堪。但是却伸长脖子,面红耳赤的跟周围的人争论着股票经。

    其实,每一个人都在等待交易所大门口打开的那一刻,当安装在德士古大楼三楼楼顶的电铃想起的那一刻。

    人群像是潮水一般,疯狂的涌向交易大厅的大门口。

    面对如此疯狂的场面,王学谦心里头就开始打退堂鼓了,根本就不敢凑上去,只能等待虞洽卿的秘书过来,接他进去。要不然,他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这么热的天,大部分人身上都还穿着正装,跟泡在酱缸的辣白菜一样,水汪汪的,散发着让人绝望的汗臭味、烟熏味、口臭味……

    其威力等同于生化武器。

    王学谦也是无奈,他是在昨天受到虞洽卿的邀请才来这里看看。

    作为上海滩上第一个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从某种意义上,是开创了民国金融品的先河。虽然在此之前,很多洋行也可代买比如伦敦,巴黎,纽约,法兰克福等地上司的股票,但都是外国股票。对于民族资本来说,融资还是非常困难。对于投资者来说,外国股票远在万里之外。很难获得信任。

    而外资银行,本土银行。限制着民族资本业蓬勃发展的契机。

    唯一让人担忧的是,国人创办的证券交易所,从一开始,就被披上了投机者的外衣。就像是菜场大减价,是大妈们的天堂;而证券交易所的出现,是赌徒的乐园。

    这从疯狂的想要购买股票的经纪人,就能看出,这个行业在一开始。进入的人们都显露出疯狂的赌性。

    “王先生,虞老板在三楼的办公室等您。”

    当来接王学谦的人出现在他汽车边上的那一刻,王学谦这才松了一口气,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交易所,不仅因为投机的氛围很浓。而且,对于目的性也非常模糊。

    甚至有不少原因是因为孙中山的一点个人政治私欲。搀和了政治,投机,赌博的种种因素之后,虞洽卿也感觉到他这次似乎是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奈,但是交易所已经营业,似乎也能挣不少钱。所以。即便担心,但还是压着牙坚持着。

    “美人牌肥皂,每股股价2.7元……”

    “地球牌胶鞋,股价3.1元……”

    “宇宙牌毛线,股价4.3元……”

    “交易所股价。每股50元……”

    “棉花价格……”

    ……

    喧闹的大厅里,不时的传来这些驳杂的声音。王学谦越听越觉得别扭,好家伙,美人牌肥皂或许还能有点联系,但是地球牌胶鞋,宇宙牌毛线?这个口气也太大了一点吧?

    而且交易所里,各种交易的品种实在太让人吃惊,连牛皮,羊皮,都在交易。

    耳畔闹哄哄的,在走上三楼走廊的时候,这才稍微安静了一些。但是这里大部分都是股东和经纪公司的办公场所。走廊尽头,才是虞洽卿的办公室。

    “子高,你来了。先去客厅喝茶,等一下我就过来。”

    在虞洽卿的办公室里,正好有客人,双方似乎在谈论着证券交易所的事情,王学谦也没在意,在客厅里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差不过等了有一刻钟左右,虞洽卿脸上洋溢的笑容,眼神中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担忧,笑着招呼道:“子高,觉得这证券交易所是否大有所为?”

    在虞洽卿的眼中,早就把王学谦当成了智囊一样的人才,可惜不能为他所用,但是参谋参谋还是可以的。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了一句。也算是考校王学谦的学识。

    他不知道王学谦在美国学了些什么,但是股票在西方国家不是稀罕物,在美国生活了十年的王学谦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成为他今后经营中的金玉良言。

    “很热闹……”王学谦想了想,才说出这么三个字。

    这不免让虞洽卿大为失望,原本以为王学谦的见识,肯定要发表长篇评论,再不济,几个中肯的建议总是该有的吧?

    可没想到,王学谦平淡无奇的说出来了一个‘很热闹’之外,就没有下文了。这让虞洽卿的心里顿时有点不满起来,佯装板着脸说道:“子高,你是信不过你虞叔?”

    王学谦欠身道:“虞叔,你可冤枉我了。您站得高,看得远,站在您办公室的窗口,只要往楼下一看,那些哪里是人啊!都是一群揣着大黄鱼的冤大头,想必您老也是深有体会。钱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入交易所,我估计您老就剩下了窃窃偷喜了。”

    “你小子,是笑话你虞叔吧?”虞洽卿脸色一僵,心说:“大把的钞票是涌入了证券交易所,但是这钱也不是揣在他兜里的。当然,赔本赚吆喝可不是他的性格,本钱早就回来了。”

    不过想起来,从证券交易所拿到政府执业招牌之后,他就挣了不少钱。

    500万发起资金,100万股证券交易所股票。

    每股实际的资本只有5元,但短短的几个月,却变成了50元一股,这已经不能用神奇来描述了,抢银行都没有比这个更来钱。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股价太高了,而且让人吃惊的是,他的交易所中,最热门的永远不是其他股票,而是证券物品交易所的股票。可以说。本来应该是炒其他公司股票的交易所,大部分的佣金来源。却是自己交易所的股票交易佣金,这让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头。

    事实上,刚才他就跟孙铁卿等人就在商谈,关于证券交易所的问题。

    得到的结论让他大吃一惊,才开办才几天的物品证券交易所,已经是陷入了资本炒作的怪圈,而且在座的都是投机高手,自然不难看出这其中的风险。跟银行挤兑风波一样。在资金不出问题的时候好说,可要是一旦出现危机,交易所除非关门大吉,不然巨额的信托赔款肯定会让所有人倾家荡产。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心惊胆战的呢?”

    虞洽卿自言自语道,显然有点不敢相信,才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他所投入的几十万元。变成了几百万。要是来钱真的这么容易的话,他还开什么轮船公司啊!

    王学谦笑道:“您是怕手上的股票变不成钱,而担心吧?”

    “嘿嘿……我早说你小子机灵,不过现在行情很好。不少小银行都筹备信托公司,想来股市上捞一笔。一时半会我是不担心的。”虞洽卿说来也是有些小心不胆大,做生意来钱越快。风险越大,这一点他是懂的。

    “要是虞叔不放心的话,转一部分股份给我,让小侄为您老分担一些风险。”

    “哈哈,子高真会说笑。当叔叔的怎么能够害你呢?”

    一说到钱,虞洽卿立马改口。似乎一下子股市变成了洪荒猛兽一样,眼瞅着大笔的财富正等着他,能轻易的让出来吗?

    于是两人的谈话就变得如同打太极一样,说的都是天马行空的话题,连宁波土产黄泥螺的做法,都能侃上老半天。

    不知不觉之间,虞洽卿的内心给王学谦下了一个定义,他这个小辈,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去了一趟美国之后,就变坏了,整个成了一只小狐狸。而王学谦何尝不是把虞洽卿当成老狐狸来看待?

    不知不觉之间,东拉西扯的聊了两个多小时。

    王学谦起身告别,虞洽卿惺惺相惜的送出交易锁大门。正当王学谦站在车前,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再喊他:“先生,请等一下。”

    王学谦扭头看着三个陌生人,倒是有点面熟,好像在虞洽卿的办公室里,就是这三位。但是他不过是一路走过,没有太在意。也不相信,他会跟这三个人有交集。

    不过,让王学谦吃惊的是,对方似乎认识他,意外的提出邀请。

    “王先生,可不可以赏光,共进午餐?”

    看着对方眼神中露出热络的样子,王学谦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三位是?”

    范季美、张慰如、孙铁卿三人在虞洽卿的办公室商谈证券交易所的事,正好看到了王学谦,当时虞洽卿吹嘘了一把,说是他的一个侄子,从美国学成归来。

    而这三人也准备在上海筹办证券交易所,不同于虞洽卿筹办的证券物品交易所,他们一致认为,股票交易所不禁能够解决民族资本企业的资金困难,同时也能使资本流通,弥补银行贷款困难,资金不足的缺点。

    王学谦的出现,正好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无法去欧美实际考察一番,但是能够在美国生活十年,无论如何都要比很少踏出国门,即便走出去,最远也不过去一趟日本看看的国内商人要强得多。

    于是存了邀请的念头,但是当张慰如等人看到王学谦的汽车的时候,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纯粹是想要通过王学谦,充实一些股票方面的了解。

    四个人在霞飞路边上的一个法式咖啡馆坐下之后,点了一些吃的东西,就聊了起来。

    “王先生是刚刚从国外归类?”张慰如开口不可谓不谨慎,总觉得王学谦的身份跟他享用的奢侈品有些距离。

    比方说戴姆勒汽车,可以说这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几款汽车之一,售价高过劳斯莱斯。

    王学谦试探道:“你们是准备筹办证券交易所?”

    张慰如还想掩饰,但孙铁卿抢先开口道:“没错,但是跟虞老板的交易所有些区别,证券交易所不仅仅是挣佣金,而且还要承担为民族资本解决资金问题,才能够长期发展。而现在……”

    言下之意当然再简单不过,虞洽卿等人开办的证券物品交易所,完全是违背了这个原则,变成了四不像。

    原本王学谦还以为三个人跟风的,发现证券交易所挣钱,就想方的也想筹办证券交易所。

    王学谦发现眼前三个人的眼光似乎要比虞洽卿等人要强的多,这一刻,他倒是心动了,上海滩的证券公司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投资商的泡沫幻灭,重新洗牌,如果有一家相对可靠的证券交易所,只要有可靠的上市公司,很容易在将来的证券市场获得统治地位。

    “谈合作吗?有点意思。”

    王学谦吃着意大利面,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三个人顿时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第371章 【合作的条件】

    姓格冲动的孙铁卿当场想要拒绝王学谦,但是被张慰如及时的按住了手臂,开口道:“王先生,可能你误会了?”

    “误会?”

    王学谦的眼神犹如闪电般的划过三个人的面部,有惊讶,有愤怒,还有担忧。.但是他并没有试图放弃最初的想法,坦然笑道:“难道你们这么做只是想要向我咨询一下西方的证券制度?”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可笑。

    从表面上来看,张慰如等人的表现确实如同像是寻找合伙人一样,不然也不用如此放低姿态,反倒是王学谦的不紧不慢,似乎还在考察几个人的反应。

    “王先生,或许我们这样做让您误会了,但是请听我说,现如今上海的证券行业刚刚起步,我们虽然有心从事这个行业,可是却苦于门路。证券牌照的发放,全在北洋政斧的手中。并非这个生意想做就能做得成的。另外……”

    张慰如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同伴,在获得了赞同的眼神之后,这才继续开口:“另外,就是我们也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已经开始筹备,所以抱歉……”

    王学谦怔了怔,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玩味的看着张慰如,眼神甚至带着一点不屑:“你们忽略了一个本质的问题,在欧美,股市是投资者的信心,同时也是财团们联络感情的地方。所以一个成熟的股市,首先需要给投资者信心,这种信心很奇妙,似乎琢磨不透,但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在工业领域拥有统治地位的公司,在商业举足轻重的企业,金融行业的巨头,这些都可以成为投资者的信心。而一个成熟的股市,则可以完完全全的取代国内的商团,就这么简单。”

    “取代商团。”范季美吃惊的喊道。

    王学谦笑**的样子,似乎在谈论一部好电影,但语气却让人由有种压迫感,点头道:“没错,取代商团。任何利益的交换,都能在股市中完成,甚至包括政治利益。”

    “可事实上,你们也看到了。上海第一家属于华人的证券物品交易所的出现,并没有完成这种**。甚至可能将这个行业推入无法预示的深渊之中。一个交易所没有给予投资者保证,信心支撑的投资方向,所有的人都在投机,而且投机的目标不是针对拥有发展能力的企业股票,而是在针对交易所股票投资,我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样一个事实。但在我眼中,这就像是一个噱头,过了新鲜劲,等人们开始警觉,一切都晚了。”

    “到时候,上海滩将有无数的人顷刻间破产,成百上千的小银行倒闭。数以百计有机会发展起来的工厂,却因为信任危机,社会贷款的不足,最后苦苦挣扎在死亡线上……这种危害,甚至超过钱庄和银行的挤兑风波,整个社会经济也将一蹶不振。在欧美,将这种现象称为股灾。”

    王学谦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神却在观察着几个人的表现,张慰如还算好一点,毕竟他是三个人中的主心骨。

    但范季美的表情很精彩,就像是过山车,当接近云端的时候,一下子从高空跌落,心脏一下子失去支撑,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

    “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这种陷阱?”

    唏嘘过后,张慰如有些琢磨不定的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王学谦,他其实也不看好虞洽卿等人创办的证券物品交易所,这家交易所从以一开始就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但是张慰如知道,这种魔力背后的力量是毁灭。

    王学谦摊开双手,无奈道:“这就像是感冒,发热,过段曰子就会发生,列强想要杜绝这种不定期的经济危机,但是上百年了,还是毫无作为。但是如果有一些能给人信心的支柱行业的灵魂企业,危机不过是暂时的。是一种丛林法则,优胜劣汰。成功的企业将存活下来,落后的企业将被资本市场所淘汰。”

    经济危机,这是百年后也时不时的过上十多年就要发作一次的社会病,对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更是无法避免的顽症。

    因为市场虽然在工业化之后,扩张了不少,但是资本还是不足以抵挡重大的危机,加上银行投资行业的漏洞,很可能因为乐观的估计,危机会在短期内发展成为一场风暴。

    范季美看着张慰如凝重的表情,似乎也感觉到证券市场确实不好做。尤其是证券商品交易所成立之后,越来越多的资金被投入到了证券市场之中。

    造成虚假的繁荣,以及数不尽的富翁的出现。

    在传统商界,想要靠着手中极小的资本,博取十万元的财富,这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因为从十万到一百万积累时间,或许会比前者短上很多。而在贸易盛行的上海滩,通过国际贸易累计资金,加入没有风险的话,也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但这不过是假设。国际贸易的风险要比传统商业大得多。

    但是虞洽卿旗下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呢?

    短短的半年时间,虚假的价值已经快突破一亿。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足以怀疑的价格。要知道股东们缴齐股本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初期的股本只有500万。

    在没有资本投入的市场内,价格抬高只有一个原因,灾荒年景的米商都知道,手中的粮食只有在谷仓里,才会不断地升值。就像是**8年发生的广东大旱,在上海的粤商们联合‘国党’,筹备了大量的粮食运抵广州。但是这些粮食都被扣押在了港口,但是广东的灾荒还是在悄无声息之中,缓解了过去。

    有多少人卖儿卖女?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就不是商人该考虑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张慰如这次表情认真了很多,开口道:“其实我也联合了一些工商业的朋友,比方说郭家。”

    “永安百货公司?”一说到郭家,王学谦就很快想到了永安百货公司。

    张慰如摇头道:“郭家正在筹备永安纱厂,这不是秘密,预计的投入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投资一再追加,可能等到机器开工,将达到600万两白银的投入。”说道这里,张慰如不免苦笑,现在上海滩,价值最高的是虞洽卿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市值上亿,但在王学谦眼中,这不过是虚假的幻境而已。和虞老板的生意相比,郭家的600万两白银,总投入800多万大洋的生意,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纱厂?这个挣钱吗?”

    王学谦确实对这些劳动密集型行业有点陌生,按照他的发达轨迹,这种行业是累死累活,却挣不了几个钱的夕阳行业。还需要大量的工人,原料市场,还要准备好布商,是最麻烦的行业。

    所以,他显得像是一个纨绔子弟一样,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这种劳心劳力的行当,对他确实没多大的吸引力,而且投入的资本一点也不少。

    快接近300万美元的资本投入,加上银行贷款的话,足够建造一条最先进的汽车流水线。卖汽车多好,比卖花布强多了。

    而王学谦轻飘飘的口吻让孙铁卿不耐烦起来,干硬的中带着一点不屑的说道:“那么王少爷,你觉得什么公司上证券交易所才是好生意啊!”

    孙铁卿火药味很足的话,并没有让王学谦生气,反倒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样:“钢铁行业是大工业的基础,在行业具有垄断地位的钢铁公司,就不错;银行业深入到各行各业,在行业内具有良好口碑,拥有不俗实力的银行能够增加证券交易所的实力;铁路投入大,产出稳定,如果能上市交易股票,肯定会获得投资的青睐;航运……”

    典型的美国留学生的口吻,动不动就拿美国说事。这些行业,**是有,但是都不会对一个在总商会中默默无声的会员低头。

    张慰如苦笑道:“王先生,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连证券交易所的牌照还没有。”

    “张兄,说这些干什么?”

    孙铁卿瞪眼看着王学谦,冲动道:“王学谦,你只要做两件事,证券交易所交给你主导也不是不可以。”

    “孙兄,不可!”

    “对啊,孙兄不要冲动。”

    孙铁卿轻蔑的看着两个同伴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甩手臂,朗声道:“一个月内,你能给我们弄到证券交易所牌照。一年之内,一条铁路运线上市,只要你能满足这两个条件,我孙铁卿奉你为主也肝脑涂地。”

    张慰如、孙铁卿几人其实筹备证券交易所的时间并不比虞洽卿他们短,但是因为苦于没有打通关系,钱花了不少,就是没有办成事情,才被虞洽卿赶在了前头,心里本来就不服气。

    加上王学谦不冷不淡的话,激起了孙铁卿心头的怒火,顿时说话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但是王学谦想了想,这时候段祺瑞还在台上,段宏业显然有事要跟他商量,或者说,是求他。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段祺瑞还在台上,办一个牌照而已,不就是盖几个戳吗?简单至极。那么拿下证券交易所的牌照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铁路,不是还有一年,总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王学谦自信的站起来,笑着点头道:“这样很好,不过我需要交易所的控制权。”

    跟三人告别之后,王学谦轻松之极的离开,反倒是孙铁卿愣在原地,良久,才喃喃道:“张兄,他什么意思?好像是答应了?他怎么就答应了?”

    张慰如也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事实告诉他,王学谦竟然答应了这么苛刻的条件。

    嘴唇抖动着,连口音都有点失真道:“没错,他答应了。”

    (未完待续)

第372章 【请客】

    “他怎么就同意了?不会是耍我们吧?”

    “我也看不准,总觉得不太能。”

    “可我……可我刚才不过是气糊涂了,随口一说而已……”

    “不管他能不能办到,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损失,不是吗?”

    任何一个民国商人,只要稍微有一点常识和消息渠道,就知道,铁路这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染指的。好吧,虽说民国没有什么钢铁企业,有限的几家钢铁厂的产量简直让人惨不忍睹。

    至于银行?

    就像是当年的票号,根本不接受外来的资本,他们只想守住现在的财富。

    而新兴产业,比方说汽车,电气行业,化工行业、飞机制造业等等

    民国都没有能够生产这些工业品的配套产业,所有的设备和零件都需要从国外进口,最便宜,质量最差的要数日本货。当然英国货最贵,性价比最差,德国货质量最好价格相对较低,但是出口量不大……

    所以,最后张慰如等人想到能够成为股市龙头企业的,也只有是郭家正在筹备的永安纱厂。

    可即便是这家未来民国最大的纱厂,也仅仅是在筹备之中,而且张慰如等人也没有把握说服郭家兄弟,未来让永安纱厂成为上市公司。

    不过很快,孙铁卿又高兴起来,在他看来,王学谦答应了他怒气之下的才说出的,还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条件。等于是自找麻烦。王学谦表现出来的强势,让孙铁卿等人很不爽。但不得不说,如果证券交易所真的能够按照他所说的发展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未来垄断上海滩证券市场的交易所只有他们一家。

    “说起来,姓王的小子还是有一点本事的,可惜,性格太傲,在上海滩傲气是要付出代价的。”孙铁卿自我安慰的说道。如果当时王学谦要是说话谨慎一些,也不排除他会接纳王学谦加入。

    证券交易所毕竟不是一个小买卖,有个几十万就能办成的。

    数百万的股本投入,即便是豪商也负担不起,更何况,张慰如、孙铁卿几人的实力也不过是中等商人,和豪商相比也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张慰如却不这么想。看王学谦也不是像个说大话的人,一下子把话说的这么满,当然是有他的底气在。不免堪忧道:“要是他真的办到了呢?”

    “你是说,证券交易所牌照和上市的铁路?”孙铁卿心中一紧,随即笑道:“张兄,你觉得如果他这两样都能办到的话。还会找我们合作吗?他自己都能把证券交易所给办下来了。”说话的功夫,孙铁卿脸色一变,有点像是看好戏一般的冷笑道:“我倒是看他怎么收场。”

    “听说,王学谦刚从美国回来。不会跟洋人的关系?”范季美倒是对王学谦的为人没有任何偏见,在他看来。少年得意的年轻人,少不得一点傲气。要是连这点傲气都没有,估计将来也没有多大的成就。

    “现如今铁路收归国有,也没听说过美国人手里还有铁路控制权的。即便有,也不过是管理权,几年后还是要归还给国家。”铁路的盈利能力毋庸置疑,要不是投入太多,早就成为商人们投资的热门行业。

    范季美倒是想到了一个出路,看眼下的证券交易所这么红火,要是他的工业银行能够上市,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一家有影响的大银行:“我看银行上市也是一个思路,实在不行,我试着说动一下银行股东,把企业银行成为第一家上市银行,你们看如何?”

    孙铁卿泼冷水道:“范兄,除非你把银行在虞老板的交易所上市,我们可没有证券交易牌照。不过我就奇怪了,范兄好像挺看好这个王学谦。”

    “我不是看好他这个人,而是我觉得他说话虽然口气很大,但要是一点依仗都没有,显然是不可能的。你们想想,我们筹备这个证券交易所都多少年了,从民国三年颁布《证券交易所法》,到现在,北京每年都要跑上两三趟,但是财政部的重量级人物都约不到,不是我们没有这个实力,而是上面没人。”范季美看了一眼两个合伙人的表现,口气一软,苦口婆心道:“我倒是希望王学谦能帮着我们把交易所的牌照弄下来,到时候即便没有铁路公司的上市,我也想接纳他进交易所。”

    张慰如打圆场道:“好了,你们也别多想了,该跑门路的继续跑。总不能来一个人姑且这么一说,我们就当真吧!”

    “张兄说的是。”

    三人从咖啡馆匆匆散去。

    和往常一样,王学谦下午三点之前,就无所事事的从外面回家。优哉游哉的样子,反倒不像是一个商人,而是一个大学里的教书先生。

    在院子里,王学谦还问了一下伍德,陈布雷的反应情况。

    好在陈布雷似乎很快就转过弯来,下午出去买了一些教材,开试着给小玲玉讲了一节英文课。相比伍德那种漫无目的的讲课,陈布雷毕竟是当了六七年的教师,也算是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了,对付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可王学谦招揽陈布雷并不是打算要招一个家庭教师,而是一个忠实的秘书和工作助理。

    来到书房,推开门的那一刻,陈布雷正弯腰整理着王学谦的文件。

    并没有注意背后的人,书房里到处都堆满了分类的书籍,还有文件。陈布雷也不看背后是谁,就开口道:“别乱翻,我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我都分门别类写了卡片,到时候把卡片往书架上一贴,然后归类,将来找书就方便了。对了,明天我准备讲国文跟历史,我看你和你哥在家里也没事做,反正给一个孩子上课也挺别扭的,到时候你就跟着一起来听吧?”

    王学谦莞尔一笑,显然陈布雷已经进入了角色,即便是非常普通的家庭教师,做的也不亦乐乎。

    而且在家里的人员看上去还不错,至少钟文豹还能跟陈布雷说上几句话。

    虽然心里带着疑惑,但王学谦并没有准备打消陈布雷的工作积极性,在门口敲了几下门之后,陈布雷不耐烦的回过头来,还以为是古灵精怪的小玲玉,发现站在门口的是王学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哗啦一下子,把在身边的一堆书给踢倒了。

    “先生!”

    “布雷,过来一下。”

    说完,王学谦径直走向书房的最里间,整个书房很大因为是打通的房子,所以一间间房间都被隔断了出来,好处就是泾渭分明。

    听到身后陈布雷慌乱的脚步声,王学谦倒是觉得在情理之中,一开始,他还真的有些不太确定,后世名头很响亮的陈布雷,现如今的状况如何。等到打听清楚之后才明白。此时的陈布雷,在浙江大学毕业之后,在老家办学,之后在宁波的中学当了三四年的中学教师。

    说起来,陈布雷倒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

    突然被王学谦聘用,也算是走了大运一般。面对王学谦,心里面少不了一些紧张和拘谨。

    王学谦随口报了一个电话给陈布雷,根本就没有看陈群留下的通信纸条,就说:“让陈群尽快联系段宏业,可能的话,我在大华饭店请段宏业吃饭。另外帮我预订大华饭店的包间,用泛美银行的名义预订。”

    “不知这位段宏业先生有什么喜好?”陈布雷拿起电话,先不急于拨打号码,抬头看着王学谦,问道。

    “这个我也不辞清楚,你在电话里问一下陈群。这个人曾经是孙先生的秘书,本事不见得大,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应该是有一些的。”王学谦大概说了一些他的猜测。

    倒是陈布雷心中一阵慌乱,没想到他给王学谦当第一天秘书,就接触这么高端的人物,连拿话筒的手都有些发抖,电话号码拨了三四遍,才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反倒是陈群一开始说话比较冲,但听到是王学谦的秘书打来的电话,态度顿时180度大转变,异常的恭敬起来。甚至带着一点献媚的味道,这让陈布雷心中又是感慨,又是不安。

    可即便是陈群本人,对段宏业的饮食习惯也不清楚,只是委婉了的说了一句,让王先生定夺。反正吃饭是假的,双方谈判倒是真。不在乎吃什么,关键在于谈什么。

    北方人和南方人的饮食习惯迥异,但如果吃西餐的话,倒是不用考虑,但要命的是,陈布雷还没有开过洋荤,乍一听,大华饭店,还以为是中餐呢?

    可即便是中餐,陈布雷也非常为难。

    好吧,这辈子只对慈溪农家乐乐此不疲的陈布雷的脑子里,最上档的小菜也不过像是腐皮小黄鱼,咸菜炒竹笋之类的农家菜。

    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再次问王学谦。

    “就意大利菜好了,北方人喜欢吃面食,意大利人有把面食做成菜的本事,估计不会让段公子回家憋屈的吃宵夜。”

    陈布雷知道这才宴会的人高端,可他也心慌,连大华饭店做什么菜的都不知道,一时间闹了一个大红脸。(未完待续)

第373章 【大公子送礼】

    陈群咬碎了后槽牙,租了一辆汽车,去了龙华的何公馆。要不是看在陈群是坐车小轿车来的公馆,少不了卫兵的一阵盘问。

    这一刻,陈群心中对革命的‘信仰’再一次松动了一些。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他怎么可能买得起汽车,可如果有一辆汽车,在上海滩行走会方面很多。

    在门口,卫兵跟别墅内通过电话之后,陈群心说:“这可能是一次机会。”

    在卫兵的指引下,陈群坐在车后,来到了何公馆的门厅下,远远的看到段宏业的保镖金铭九站在门口,心痛的付出了车资,这才打发司机离开。

    “陈先生,我家公子在等你。”

    金铭九说完就抬腿往别墅走去,通常情况下,何丰林不住在公馆里,反倒是军营中住的日子更多一些。而他的家眷却安排在杭州,这是何丰林买卢永祥一个好,属于两人私下里,谁也不会说的一个秘密。

    在卢筱嘉住进何公馆之后,何丰林问一些卢大公子的喜好需求之外,平时连公馆看都不看一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丰林等于是把偌大的何公馆送给了卢筱嘉。

    陈群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不仅段宏业在,连卢筱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神阴毒的坐在沙发上,盯着陈群。被黄金荣的手下打了一顿,卢筱嘉怨恨的人很多,王学谦,黄金荣,甚至连陈群都怨上了。

    可是面对段宏业,他也毫无办法。毕竟卢家是靠着段家才有了浙江这块宝地,现在是皖系生死存亡之际,他也不能不顾全大局。带着伤痛,还是接见了陈群,反倒是陈群对卢筱嘉阴毒的眼神非常不习惯,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是要坏他的生意。

    “段公子,卢公子,刚才王先生已经给我打过电话,晚上7点,大华餐厅他全部包下来,专门宴请你们两位。”

    “全部包下来?”卢筱嘉吃惊的吸了一口冷气,他现在这样子,连吃饭都疼,脸上的表情能没有,就最好没有。不过王学谦如此大方。这让卢筱嘉心里头非常不爽:“王家倒是有钱。”

    段宏业倒是显得很平静,在京城,他们这些公子哥聚会,也经常包下餐厅,一来私密;二来,公子嘛,总是要有些派头的。

    但他不知道大华餐厅其实并非中餐馆,而是专门向外国使馆和公司承担招待业务的豪华西餐厅。

    王学谦也是有所考虑,本来就想准备一个包间就可以了。但是想到段宏业是以个人秘密身份来上海的。所以。就干脆大方一次,临时决定用泛美银行的名义,将整个餐厅都包下来。卢筱嘉吃惊也就在这里,他这些年总在上海滩混。对于名头很响的大华饭店,当然闻之甚详,连他整个督军公子想去大华餐厅吃顿饭,也要找个洋妞装装样子。

    没想到。王学谦倒是口气大,竟然把整个大华餐厅都包了下来。

    这一刻,卢筱嘉倒是没来由的担心起了段宏业的安全。提醒道:“段兄,我总看这个王学谦不对劲,小心中了他的计。”

    “他总不至于打我一顿吧!”段宏业其实已经穿戴整齐,像是一幅出门的样子,他在得到陈群打来的电话那一刻,就有所准备。北方的局势越来越困难,段祺瑞政府危在旦夕之间,他不能不早做打算。

    说起挨打,卢筱嘉是气不打一处来,哼哼唧唧道:“黄金荣,少爷跟你对上了。”

    “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妙。这个大华饭店不简单。”

    “哦,难不成比六国饭店就要难进?”

    要说六国饭店的西餐,被京城还不如北京饭店的好,似乎连英国人都不待见自己家的菜肴,卖的也是法国大餐,意大利菜,俄国菜……但就是没有英国菜,因为英国菜上不了台面。不过要说安全,还是在六国饭店。因为英国人当初建造这家饭店的选址的原因,让这家饭店的安保已经到了大使馆的级别,地处东交民巷,边上就是英国大使馆,这种地方,连张作霖、曹锟这样的大人物也不敢过分的嚣张的。

    因为说不定在边上一桌吃饭的金发碧眼的洋人,就是法兰西公使,或者英国大使。

    六国饭店历来就是外国公使和使馆官员在京聚会场所,还有下台的政府高官的避难所。像段宏业这等显赫身份的人,也只能眼巴巴的等外国使馆举办宴会的时候,拿着请柬去开一次洋荤。反倒是北京饭店不在使馆区,有俩糟钱,就能去嘚瑟一回。

    卢筱嘉把他知道的这些,添油加醋的一说,段宏业这才明白,原来大华饭店跟六国饭店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没有六国饭店那么等级森严。

    但是能够包下大华饭店,也等于是王学谦彰显了他的实力。

    听完这些,段宏业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很好吗?王学谦的能力越大,我们合作的机会也就越大。你总不会以为我来上海,就是给你擦屁股吧?”

    “哪儿跟哪儿啊!合着我费那么多唾沫星子,都白说了。我是让你提防王学谦这小子后背来阴的,虽然咱们兄弟不怕这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使得万年船。”卢筱嘉看来真是把王学谦给怨上了,反倒是段宏业心里头着急,反倒是期待越大,顿时把卢筱嘉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脸上。

    陈群在边上也帮助段宏业说道:“卢大少,不用担心,王先生是体面人,他不会故意跟段大少过不去的。”

    被段宏业说说也就算了,毕竟,比老子,他卢筱嘉在段宏业面前也不是个,但是陈群不过是一个落魄书生,也敢在爷们面前咋次?

    “陈群,给你留点脸面,叫你一声陈先生。要是不给你这份面子,你算是哪根葱?”卢筱嘉瞪眼道。

    陈群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可一转眼却笑嘻嘻的对卢筱嘉笑道:“卢公子,我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小人物。这份活,也不是我求上来的,要不您把我给辞退了吧?”

    阴不阴,阳不阳的回了卢筱嘉一句。

    这下可把卢筱嘉给惹恼了,但是已经作为两家人联系的中间人,当然少不了等到谈判开始,才能退居幕后。

    “你……”

    卢筱嘉气呼呼的看了一眼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这让陈群突然意识到,跟这些手握兵权的军阀大公子们争口舌之快。是多么的危险。悻悻然低头不语,等待段宏业最后的决定。

    段宏业早就等着能够和王学谦再次见面,卢筱嘉不知道,他已经得到消息,美**火商来华,代表的就是惠特尼家族的继承人乔治,但是乔治先来的上海,和王学谦见了一次面。

    要说两人没有一点关系,段宏业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而段祺瑞想要再从日本人手里贷款。已经不太现实了,能跟美国人搭上关系,说不定事情到最后还能有所转机。

    存着这份心思,段宏业理所当然的点头道:“金铭九准备一份礼物。晚上我们去赴宴。”

    陈群费这么大的劲,还不就是等这句话吗?

    立刻眉开眼笑的答应了下来,立刻去准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反倒是把主人卢筱嘉。凉在了一边,走了个干净。

    越想越气,卢筱嘉顿时气不过。心说:“我倒要看看这个王学谦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对跟班麻贵说道:“去也准备一份礼物,少爷我也去看看。”

    麻贵看了一眼在门口的哨兵,脸上有点不自在道:“少爷,您准备花多少钱筹备礼物?”

    “买一支金笔吧,花不了多少钱。也就百十来块。”自从他老子当了督军之后,送礼对卢筱嘉来说可是个稀罕事,更别说送昂贵的礼物,心说一支百十来块,卖相过得去的金笔正好,也不是纯金的,但是笔头,笔帽得带点金子。一时得意道:“他们读书人,都稀罕这个。”

    麻贵脸上一僵,心说:“看看王学谦座的汽车,会不开眼的稀罕一支金笔吗?再说,送礼讲究一个排场。笔这东西,不占地方,恐怕送礼的时候,不太好看。”

    不过还有让麻贵跟为难的,因为卢筱嘉没钱了,可看自家少爷一副筹措满志的样子,他也不敢让卢筱嘉扫兴不是?

    “怎么还不去?”卢筱嘉见麻贵站着不动弹,有些恼了。

    “少爷,您……您没钱了。 ”说完,麻贵一拍衣袖,似乎说句话都要下很大的决心似的。

    “没钱了。”卢筱嘉眼神不善的盯着麻贵,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小子给吞了?”

    “天地良心,少爷我哪敢啊!”

    “那么我的钱呢?”

    “少爷,您忘记了,老爷已经停了你每月的月列。这些天住在‘姑姥爷’这里,也不用花钱。但是我们不在浙江,商会的孝敬也断了。 ”麻贵苦着脸,沮丧道。

    “这帮奸商,但是我还记得,我有一笔款子,有三千多块钱。”卢筱嘉不信道。

    “您忘记了,上个月您定了一辆美国别克车,花了2300大洋,表少爷那里拿走了500大洋,这些都是您知道的。另外前些天花掉的,我们手里只有不到50块大洋了,还要留着给汽车加油的钱呢。”麻贵委屈道。

    “这样啊!你小子怎么把汽车的货款给付了?留着钱,说不定过些天那些奸商就忘记了。”卢筱嘉一边埋怨着,一边想着对策。

    麻贵叫屈:“少爷,不给钱,洋行哪里会让您把车开走吗?”言下之意在简单不过,要是国人的商行,面对卢筱嘉这样的恶客,也只能绕着走了。

    不过卢筱嘉有办法,趴在窗口居高临下的瞅着院子,等段宏业的汽车一溜烟的不见了,顿时眉开眼笑转悠在何丰林的书房里,进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青瓷笔洗,之后又去厨房拿了一个差不多颜色的碗碟,往地上一摔。

    将手中的笔洗往麻贵的怀中一送,吩咐道:“去,包上,跟少爷去赴宴。”

    麻贵一脑门子的虚汗,这可不是自己家里啊!

    看了一眼在边上不知所措的仆人,卢筱嘉气势汹汹道:“听好了,这个笔洗掉地上碎了,谁都不许瞎说,要是乱嚼舌头,有你们好看的。”

    说完,带着慌里慌张的麻贵去了自己的汽车,一步三晃的,略显得意。

    其实,在何丰林的书房里,满屋子的物件,就这件笔洗看着有点意思。透着让人如痴如醉的青绿色光芒,让他爱不释手,关键是,这东西肯定值不少钱,一转手,他手里头,不就又有钱了吗?

    发了一张请帖,却来了两拨客人,这种场景倒是王学谦没有料到的,尤其是他只准备单请段宏业,根本就没打算招待卢筱嘉。这让还专门在护军使何丰林的府邸,顺了一件东西,准备当礼物的卢筱嘉情何以堪!(未完待续。。)

第374章 【黑金(上)】

    大华饭店说是饭店,其实不过是一栋三层别墅,外加超过60亩花园和草坪的花园饭店。冰@火!中文.说起来,这家饭店之前是一位英国富商的私家花园,改建成为饭店之后,其实没有几间客房,饭店内的大厨也只有几个人,加上金发碧眼的服务员和领班经理,所有的人加起来,还不足30人。

    但就是这么一家私家花园姓质的小饭店,却在上海滩的豪商眼中有着不俗的地位。原本是上海道下令建造的一处洋务局,辛亥**后,这片拥有近4万平米草坪的花园洋房被贱卖给了英国商人,麦边。

    毕竟是政斧建造的外交姓质的场所,所以不管是宴会厅,还是花园,都显得非常空阔,不适合住人。

    但麦边的朋友之中,也时常借用场地,举办宴会。

    一来二去的,这家私人姓质的花园,就变成了高端姓质的宴会举办地,当然厨师的水准在上海也堪称一流。分别从罗马和巴黎请来的顶尖厨师,能够做出上海滩最正宗的意大利菜和法国菜。

    甚至超越公共租界中最豪华的酒店,汇中饭店。

    拥有近乎与世隔绝的隐秘,一流的服务,加上让人难忘的美食,在上海滩渐渐的打响了知名度,但也不过是小范围内的知名度。

    正是因为这家饭店私密姓太好,差点让段宏业以为,他又被王学谦给耍了。

    陈群是从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大狱里放出来没几个月,来上海滩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有闲钱去这么高档地方吃饭?而金铭九和段宏业都是北方人,汽车在公共租界里转圈,眼都晕了,还谈什么认路。

    下车问了几个巡警,也不知道这家饭店的具体位置,不少人甚至摇头说:“没听说过。”

    金铭九脸色阴沉的说:“少爷,我们不会被耍了吧?”

    段宏业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但是碍于面子,没有大发雷霆,倒是陈群在边上装模作样的说:“绝对不会,当时卢筱嘉公子对王先生在大华饭店宴请公子是非常吃惊的,显然他是知道这家饭店的。估计是一家私密姓很好的饭店,要是他在我们出门的时候提醒一下我们就好了……”

    陈群不紧不慢的说着,对于卢筱嘉,陈群的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这位督军公子,除了给他到处树敌,坏他生意,还有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总之,陈群是非常不喜欢卢筱嘉,甚至是厌恶这位大公子的。

    要是能够让段宏业的心里头,对卢筱嘉的印象有那么一丝的瑕疵,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辗转反侧,陈群无奈只好在电话局,找大华饭店的电话号码,给饭店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得到了确切的地址。不过让他郁闷的是,这家饭店竟然没有招牌,只有一个门牌号,而且他们曾经数次路过这家饭店,却以为是私宅,而错过。

    当汽车拐进偌大的花园,放眼望去,在夏曰的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一片绿色的草地,泛着暗金色的光芒,让习惯了黄泥地的段宏业愣了一下,随即找急忙慌的喊:“铭九,错了,这是私家花园。”

    金铭九怔了怔,看着边上指路的陈群,眼神中埋怨的味道很浓。

    陈群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这一路来,费了多少的唾沫星子,出了多少的汗,嗓子都火燎一样的生疼。

    “没错段少,就是这里。”

    原本,段宏业的脑子里想的是,王学谦大笔一挥,一张巨额支票赫然出现在手下的手中,然后马不停蹄的定下一家顶级饭店。比不上六国饭店的大豪斯,至少也不能差太多吧?

    虽然王学谦做主定的地方也挺不错,有点像是四九城里的官府饭馆。

    但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请问,段先生吗?”

    当一个洋鬼子趴在段宏业边上的车窗上,用一口陌生的让人有些转不过弯的蹩脚中文询问段宏业的那一刻,他差点因为慌张而躲开,发现是饭店的门房,这才点头道:“是我?”

    “清顺着花园中的小路,一直开车到尽头,就是停车场。”

    说完,门房也不再搭理段宏业,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这一刻,让段宏业有些无语,他竟然有点喜欢上了上海滩的奢华,相比京城豪门子弟喜欢无缘无故的摆谱,这里更洋气,等级森严也没有京城那么的明显。

    走下汽车,跟着服务生一路走到门厅,在停车场等待的服务生就不再往前走了,而是换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看上去像是俄国软妹子,身段细高,素白淡雅的亚麻布连衣裙,罩在少女的凹凸有致的身上,勾勒出让人浮想联翩的曼妙身姿,仿佛在空气中都弥漫着淡雅的处子之香。

    段宏业虽然面部表情还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但是迷恋的闭着眼睛,似乎用鼻子留住少女身后的香味,这一幕,落在金铭九的眼中,让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雨的保镖,脸上也有些发烧。

    陈群也不好受,先是蹲大狱,之后为一口吃的奔波,身边缺少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平时当然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可是架不住诱惑,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好在,他是一个文人,讲究些。

    没有段宏业这样的世家大公子来的露骨,但是眼神时不时的往少女下半身打量,也够猥琐的。

    金铭九是谁啊?

    专职的保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段宏业也就算了,他毕竟不过是一个保镖,但是陈群也露出这幅模样,顿时让他无法克制心头的怒火。凑近在陈群的耳边嘀咕道:“你小子要丢脸,也别丢我们家少爷的脸。”

    陈群先是一愣,心说:“孟浪了。”可看见段大公子的猪哥相,顿时心知肚明。嘿嘿笑着,玩味的看了一眼金铭九,这一刻,金铭九的自尊心反而有种被鄙视的忽略,是男人,不难猜测出车群眼神中流露出的意味,他和段大公子都是正常的男人,而金铭九的表现不像是个男人,至少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段公子,您能给我面子,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王学谦快步迎了出来,握着段宏业的手,像是两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这让段宏业也会心一笑,原来王学谦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是面对三个不知所措,穿着各异的中年人,段宏业有点不解,好在王学谦及时的解释:“这三位都是江浙工商金融业的骄楚,非常仰慕段公子的神采,特意求王某代为引荐。”

    段宏业怔了怔,心中顿时狂喜,他来上海滩不就是以为卢永祥在浙江的统治地位非常不稳定,段祺瑞也是在内忧外困的局面下,才准备的一手,解决皖系军阀的后顾之忧。

    一听是江浙工商业的巨子,顿时热络起来。

    自始至终,张慰如、范季美等人也是不知所里,当时因为王学谦打电话来说,让他们准备一份交易所发起人文件,就不再多说,可当抵达大华饭店之后,却被王学谦告知,发起人文件中必须注明他拥有六成的股份,但是初期的联络费用,由王学谦承担。

    想到,到时候条件不好,他们就撤离的想法,张慰如几人私下里合计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刚刚改好文件,在律师的公证下,段宏业进来了。

    几个人稀里糊涂的跟着段宏业匆忙见了一次面,却被安排在二楼的包间里,而王学谦和段宏业却在侍女的带领下,上了三楼。至于,他们两人上三楼去谈些什么,几个人心里头一下子没底了起来。

    张慰如喜欢穿传统的长衫和马褂,显得清凉。

    而范季美却是西派作风,穿着考究的吊带西装裤,衬衫,佩戴金丝眼镜,看上去仪表不凡。

    而陈群正是落魄的时候,穿着略随意,其实他已经把家里最贵的衣服鞋子都套在了身上,唯独让人感觉格格不入的是金铭九,因为是军人,脸上的表情不多,但是站的笔直,坐下也是后背笔挺,这让商人出身的几个人,有些费解,却又不敢上前盘问。

    犹豫了很久,范季美走到陈群边上,低声道:“这位朋友,请了。”

    “您是?”陈群也在纳闷,摆和事酒,连和事老都不要的,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忽然听到有人在边上询问,走神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去,是一个看上去挺洋派的中年人。看着挺面善,但是眉宇间有些傲气,陈群忙站起来,回礼道:“先生是?”

    “企业银行是鄙人旗下的薄产,不知先生您是?”

    范季美还以为陈群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商人,但是看上面生,还以为是新来上海滩的商人。

    “这个……”陈群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当年在福建,他倒是有一些产业,但是都成了孙中山的**经费了,现如今,他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唯一的住处还是租的房子,而对面跟他问话的是一个银行老板,能不让他尴尬吗?

    好在范季美并不在意陈群家里盛多少钱,反倒是对段宏业的身份颇为在意,委婉的表示,他想要找机会宴请段宏业,不过苦于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能向陈群求教。

    陈群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金铭九,见对方闭目养神的样子,似乎没在意他这边,这才偷偷摸摸的小声道:“段宏业,段公子,是总长家的大公子。”

    咝咝……

    范季美练练的倒吸了几口冷气,这王学谦倒是厉害,一下子就请到了段祺瑞家的大公子,看样子……证券交易所的事,有门!q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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