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不当回事】
26师驻地,曹锳斜躺在司令部的榻上,眯着眼睛,脸上洋溢着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表情。看上去有点问道于盲的样子。但是熟悉曹锳的曹士杰却知道,七叔眼下的精神是最好的,也是一天之中最清醒的时候。
和许多北洋时代,甚至更早的淮军时期,一路走来的高级军官们一样,曹锳对烟土的瘾头是很大的。
刚刚过瘾的曹锳,似乎对曹士杰的提议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在他看来,‘皖系’已经倒台了,作为‘直系’继承者的三哥只要大权在握,其他人都是土鸡瓦狗,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他只是好奇,一向对于练兵痴迷的大侄子,忽然好像对卫戍司令开始感兴趣了。
这才是,他打算继续和曹士杰好好掰扯的理由。
“你看中了燕京的卫戍司令的位置?”
曹士杰总觉得和他的七叔对话,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这源于他们两个人的说法方式,永远不是在一个点上。
“七叔!”
“这样也好,现如今我们曹家终于要扬眉吐气了,我还以为窝在保定不出来了呢?一个大男人,就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曹士杰很像提醒曹锳:“您老没有多少征战沙场的经验,您老最多也就是跟在吴佩孚后面,老现成的战功!”
可这话他要是说出来,恼羞成怒的曹锳一定用塌下的鞋底子抽他。曹家人很实在,实在到说话都会选择直接的方式,以至于小辈们说话的时候,根本很难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再说了,曹锳并不是一个练兵能有成效的人,他一大帮子妻妾。还有鸦片瘾,已经消耗了他大半的精力。而手下的军官,也多半并非是那种一根筋的死忠。皖系倒下之后,有着太多的选择。大量的官位空出来了,这时候不下手,等到同僚上位之后,就该他们叫长官了。
没有曹士杰在保定给他们练兵,曹锳的军队甚至连普通的操典都难以完成。
还有,他的内心也被曹锳的话刺痛了一下,练兵不能成大事,反而被看成是一个躲在阁楼里官家大小姐。能不这样埋汰人吗?
“七叔,我争取京畿卫戍司令的位置,并非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整个曹家!”
曹士杰太阳穴都鼓起来了,他就是想好好说话,而不是听曹锳躺在鸦片榻上,给他灌输什么军人的荣誉。这东西,曹锳没有,曹锟也没有,甚至曹士杰也没有。反倒是王怀庆当年跟着徐树铮去了一趟蒙古平叛。将蒙古的王爷们的分裂念头扑杀在萌芽之中。于国家,于社稷,都是有不可磨灭的功劳的。
不过。曹锳的话依然很朴素,朴素到了让曹士杰没有了想法:“士杰,你就是这样不要,心里想的旺旺的,就是不敢说出来。想要官怎么了?我们曹家的子弟,在这个份上,要一个卫戍司令的官怎么了?难不成,还遮遮掩掩的不成,没事你小子放心。七叔支持你!”
“副官!”
“死哪儿去了?”
……
曹士杰离开26师驻地的时候,他已经是26师实际的控制人了。对于曹锳如此不负责任的做法。做侄子的曹士杰也只能哀叹,曹家缺人才啊?
有时候。他也很羡慕那些世家大族,似乎根本就不缺少人才。曹家也有族学,但是之教一些《弟子规》、《三字经》的浅显的学问,还停留在认字的阶段,能比得上那些是世家大族的吗?
对于北洋的高级军官们来说,大部分人的出身都很普通,甚至只能用落魄才形容。即便住上了大房子,奴仆成群,但在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眼中,不过是一个个还没有散尽土腥味的暴发户。先是合肥李家,官宦世家,门庭显赫。合肥李氏,在三代人中就有二十多个进士。像李鸿章连进士就没有中过的高官,在族中还甚至还不能呼风唤雨。
在路上,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浙江的王家,千年的家族,如果要是王家登上政治巅峰,是否会和曹家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
看来,他应该去找王学谦多取取经,至少不能让曹家人在下一辈的教育上输在起跑线上。
而王学谦却在享受着燕京的闲暇时光。
他在燕京没有同僚的宴请,也没有必要去刻意的巴结人。
他来燕京,更多的是一个合作的象征,对曹锟有用,但是其他人,都是够不着的领域。
在沮丧了两天之后,胡适好像是暴雨打过的荷叶,太阳一出来,又变得神采奕奕,脸上带着本不该有的自信和笑容,玩世不恭的眼神,好奇的在六国饭店的餐厅里打量着周围人。
并不是他不尊重对面的王学谦,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对面的两个在他的面前,大秀恩爱的刺激。
“草莓口味冰激凌,法国人总是做出让人行不到的美味。”
“你吃我的!”
……
胡适厚厚的眼睛片后面,越来越失落了,刚来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已经被打击的所剩无几。
王学谦吃着孟小冬用她的勺子递到他嘴边的冰激凌,嘴角还留着奶油味的一抹白。
胡适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似乎这辈子认识王学谦都是一个错误,因为这家伙总是来刺激他的。当初在哥伦比亚,王学谦也是性格跳脱的家伙,胆大妄为的去‘泡’巴纳德学院的校花,跟着他一起躲避校监的围追堵截。
泡,这个词,还是他最近才学的。
以前他还纯正的以为,王学谦和他一样都是真心的。
但是他错了,事实告诉他,这家伙对每一个和他有交集的美女都是真心的,或许他是一个革命党,用博爱的情怀去真挚的面对美女。
“不能再吃了。不然会胖的。”
“你长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你骗人!”
“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等会儿去打网球,吃了高热量的食物。打网球正好能够消耗一些。”
“老胡,抱歉。我知道你眼不清球。”
……
什么叫他看不清球?是的,打网球,并不是他的长项,但在美国他也是摸过网球拍的,虽然球技一般,但动作也是有模有样的好不好。听这样的情话,胡适很想吐,嫉妒的想要吐。可就在这时候。王学谦还假模假样的问了一句:“适之,你刚才说什么?”
“演讲!”胡适耐着性子,他已经被刺激的体无完肤了,心里的邪火就差把他焚烧殆尽,不过做事有始有终,是他这辈人的美德,并不会因为心里的不爽,而放弃。
胡适咳嗽了一声,其实他没有吃几口冰激凌,虽然很香甜。但是他压根就心思吃这等情人间用来分享的美味。没看到王学谦和孟小冬两个人,恨不得只点一份冰激凌,俩个人吃?
“燕京的学界组织了一次演讲。目的就是让眼下各大学堂在燕京的子弟竖立的远大的理想,开阔眼界。而政府方面,我们没有门路,你却是我们中间唯一的高官,于是我被委派来请你去演讲……”
“打住……老胡,你找错对象了吧!”
王学谦瞪着眼睛,震惊的眼神不容作假,这一刻,胡适心情好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安慰感。这家伙终于知道怕的东西了,演讲啊!王学谦的学识。在胡适的眼里是一等一的,就是去大学。做教授,也绰绰有余。
可是没有上台演讲的经验,甚至连上课的经验都没有,看到人山人海的场景,难免会发懵。
见王学谦要推辞,胡适来劲了,仿佛巴不得看到王学谦出糗的样子,然后他胡适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力王狂澜。
想着现场上千学子的掌声雷动,胡适的嘴角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子高,你知道的青年人现在很迷茫,他们不知道国家到了谁都能欺负的地步,想要救国,但总是找不对方向。而我们,作为他们的师长,需要用我们看到外面的世界,来给他们描述一个完整的世界观,好让他们能够找到长处,竖立坚定的信念。”
王学谦摸着下巴,狐疑道:“这好像是你们当老师的工作,我就不参与了。”
“不能啊!兄弟,我都夸出海口了,你会到场。再说了,你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嗯……”胡适也知道,这个成语好像错用了,但他一转眼总能想到说辞:“这次我国能够拿回盐税的自主权,你是居功至伟啊!别看顾少川一脸的正义,对付英国人,他也没辙。”
和顾维钧关系冷淡,连带着对顾维钧的事业,也开始不满起来,这才是文人,民国的文人和任何时代的文人都差不多。
只不过这个时代被内忧外患的孱弱被逼的人更加的激进。
“我去演讲总该说些什么吧?而且协议还没有签订,国书没有递交,不算数的!”
“这你放心,我们的晚会就在你们签订国书的当天晚上,多晚都行。”
“你来上台说上两句就成,不耽误你的国宴。”
胡适发现有人好像朝着王学谦的桌子走来,忙站起来,嘴上却不得空的说:“那么我们就说定了,你有朋友来,你忙,我自己溜达着回去。”
等到胡适走了,孟小冬才噗嗤一声笑出来,痴迷的看着王学谦笑道:“你不会想说你没准备要送他吧?”
“看来你已经不是我的小女人了,而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什么都让你看出来了。”王学谦半开玩笑道,眼神看到来人,忽然愣住了,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曹士杰。(未完待续)
第860章 【敲定细节】
胡适?
曹士杰不是真的想去认识这么一个文人,用他三叔的话就是‘书虫子’。
可他在不经意的和胡适交错而过的时候,却第一眼人认出了对方。因为一篇骂王怀庆的文章,让胡适在燕京的警察厅里挂上了号。当然,这不是好事,但也不会是什么天大的坏事。
抓学生,军警根本不担心。
可要是抓知名的大学教授,别说白厅长了,就是王怀庆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摆平各方的反对声音的。剩下的只能是用刺杀了,可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说出去他王怀庆还怎么在军界立足,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刺杀,是大杀器,怎么可能用在一个书生的身上?
加上王怀庆渐渐的习惯了这种被骂的名声之后,也就不在去搭理这些了。
曹家的举动,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虽然曹家在西苑内部的情况,他无法探听,但是最近的一次家族集会,却以一场打闹收场,让王怀庆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在曹士杰的眼中,胡适不过是一个蹦跶不起来的‘虫子’,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在胡适的眼中,恐怕也不会扮演什么好角色。这一点,他猜想的颇为准确,在胡适的眼中,一切以打内战捞钱的军阀,都是臭虫,都该死。
曹士杰看着餐厅中,倒是感觉是一个不错的说话地点。
并非是就餐的时间,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两三张桌子有人,还离开的距离很远,似乎都不愿意让彼此谈话的内容被人探听到似的,但这也是曹士杰认为最合适的谈话地点。
“好了。就在这儿说吧!”
“不用,我吃不惯洋人的这些玩意!”
曹士杰推让了一下,仿佛放在他面前的甜点是洪水猛兽似的。让他不住的皱眉。
孟小冬也知道曹士杰和王学谦的谈话,她是不该在场的。乖巧的在对王学谦说:“我去准备网球拍了。”
“我马上来。”
看着孟小冬婀娜的背影,曹士杰破天荒的开了一句玩笑:“子高要艳福啊!”
“士杰兄要是想的话,恐怕你在燕京的府邸就要扩建了。”在官场上,民国的官员并不会忌讳谈论女人,就像是珠宝是女人炫耀的资本一样,女人有时候也会是男人炫耀的‘珠宝’。
不过王学谦说话的意思并非是为了炫耀他的艳福,而是委婉的说了一句,曹士杰为人古板。缺乏情趣。
站在他的地位,如果是世家子弟,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最平常的就是像段宏业那样,这辈子最忙活的事情就是娶小妾,然后生一大堆的子女。别看段祺瑞在天津的隐居的地方是一座三层的大洋房,别说其他的子女,就大儿子段宏业的一家子,这所拥有十几个房间的大房子都摆不下这么一家人。
曹士杰不喜欢随大流,没有旧军官的恶习。但同时,却保留了德国人的古板和清教徒一样的私生活。
不纳妾,不抽鸦片。甚至在钱财上,也并不太在意。
很难有人猜得出,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将军到底在想什么?
是高官厚禄?还是流芳百世?
可他做的这些,都不像是要扬名立万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躲避政坛的隐士,很难让人想起来,在‘曹系’之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曹士杰等到侍者离开一定的距离之后,才开口道:“我在燕京没有房子。”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开口,就是那种能够把话说死的家伙。好在王学谦心思活络,加上之前他们的谈话中。他流露出对曹家的担忧,很快联想到了曹士杰此行的目的:“士杰要是想要房子还不容易,你四叔手中可有着大把的钥匙,都是京城一等一的豪宅。”
“那些房子不是曹某人能住的,要不就是阴气太重,或是脂粉气太熏人……”
曹士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英国人总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创意,红茶中牛奶,已经让他有些反胃了。但是却不耽误他和王学谦继续言不由衷的说着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话。
“看来士杰已经看好了房子?”
“还没有订下,来找子高参谋、参谋!”
“房子好不好,没有住过倒是很难说。只是风水上没有大的缺陷,倒是可以考虑。”
“不会有缺陷,我相信人定胜天,一切都在人之所为。”
“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要等到庆典过后。”
王学谦微微皱眉,庆典的意思,就是要等到民国政府和六国代表签订盐税归还协议之后,那么应该是三天之后的事了。这样一来,王怀庆会不做准备?
这么大的事情,燕京肯定会如临大敌,在宛城驻扎的部队很可能开拔到距离燕京城最近的位置,以防不时之需。这一次,王怀庆很可能会入城,徐世昌或许是宴会的民国主角,而他这个手下大将,自然要出来撑场面了。
乘着他不在军营之中下手,是最好的办法。
看来餐厅中已经说话已经不方便了,两人起身去了曹家在六国饭店的包间。
和纽约的富豪,政客们一样,民国的政客也喜欢在六国饭店和燕京饭店订下一个长期的包间。一方面,这里靠近东交民巷,而六国饭店干脆是在东交民巷口上,万一被政敌轰下来,他们也有一个政治避难的地方。另外就是讲排场,没有在燕京最好的饭店有包间,仿佛就像是低人一等似的。
房间有专人打扫,安全方面绝对不用担心。
两人坐定,照例是王学谦咖啡,曹士杰茶。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谈话继续开始。
“签订协议的那一天为什么不动手?”
“洋人方面?”
“这不是最关键的,王怀庆不在军营,是能造成印象最小的方式。还有,玉帅方面你怎么沟通?”这一次谈话,王学谦直奔主题,根本就没有像是在餐厅中说话那样,东躲西闪。
“玉帅不用担心,盐税是重中之重,他会亲自带兵来燕京,确保协议签订的时候万无一失。”曹士杰肯定的语气中,看来是得到了曹锟的赞同。
可王学谦从对方的话中,听到了一个隐藏的很深的消息,直系和奉军之间似乎完成了某种妥协。
不然吴佩孚绝对不敢带着大军从热河进入关内。
既然对方在行动上迟疑,王学谦就不得不用另外的一种方式和曹家人对话,虽然这种方式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奸商,但他也不在乎在一个名声并不好的家族面前,流露出人性中最没有掩饰的一方面:“看来曹大帅还是没有决定在国会选举中,一举击败徐世昌,继续当他的大总统。但是又一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问题?”曹士杰哑然失笑道:“徐世昌在大总统的位置上已经是数着日子过了,难道我们还该担心他会反扑不成?”
徐世昌并不是军人出身,他手上没有军队。
王怀庆的人马,在直系主力大军面前应该也扑腾不起来,最后像是在涿州一样低头是早晚的事情。虽然现在的计划已经有些变化了,曹家人已经开始对王怀庆不满了。这对曹士杰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王学谦莞尔一笑道:“你说的不过是实力上的对比,但是有没有想过,如果安不下财政部,在盐税拿回来之后,第一批盐引销售之后,这笔资金可是进入国行的,这是财政部的钱袋子,徐世昌却能够轻易的将这笔钱提走,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别说这笔钱给了卢永祥,或者干脆给南方和北方的奉军,都是对曹家为首的直系军队一个巨大的打击。到时候军队闹饷,就能让曹家的基业震动,更不要说获得了补充的奉军,甚至皖系都有可能在此消彼长之中,咸鱼翻身。
曹士杰去了套间的另一个房间,估计是打电话去了。
等到他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刻,曹士杰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神都犀利了起来,变得杀气腾腾。
“决定了!”
曹士杰点了点头,咬着牙说:“赌了。”
“子高,看来你要给我们参谋一下行动的步骤了……”
“这个可不归我管,是你们内部的事。”王学谦笑了起来,看来当曹家下了决定之后,他的心情不错:“不过再下有一件事求士杰兄。”
曹士杰将胸膛拍的咚咚直响,保证道:“子高但说无妨。”
“我在签订协议之后,需要去大学有一个演讲,到时候……需要你帮忙确保一下会场的次序……”王学谦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眨了一下眼睛,咳嗽一声继续说:“其实主要是保证在下的安全。”
怕死不是什么大过错,但是在一个将军面前这样说,确实让他有些难以启齿。
曹士杰很纠结的看着王学谦,他不明白,眼前的家伙一肚子计谋,看着像是人中龙凤,可似乎沾染了文人最要不得的东西,怕死。虽然他很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我亲自送你去,另外你在燕京的安全我给你当侍卫总可以了吧!”
王学谦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徐世昌轰下台之后,连带着王怀庆这样在军中根深蒂固的来将军也要跟着倒台,要是让人知道始作俑者是他的话,被打黑枪的几率是很大的。不能不让他紧张。(未完待续)
第861章 【盛世开启?还是回光返照?】
从一天前,燕京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热闹,很多鞭炮店都已经高高竖起了免战牌‘本店鞭炮告罄’。
古老的城市里,人来人往的街上,皇城根下的老百姓再一次扬眉吐气的昂起头,似乎在不久之后,他们将重新获得原本已经不属于他们的民族尊严。
街面上的汽车,挂着各种各样花旗帜的领事馆汽车也多了起来。
一趟趟的往来于西站和六国饭店之间,就是住在六国饭店的王学谦,也感觉到整个饭店好像变得拥挤了起来。以前走廊上都没有什么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26师的两个先头团涌入燕京……
虽然几千人的军队,对于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却能够引起某些人的紧张。比如说王怀庆就开始琢磨开了,这曹家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显然是不相信他王某人嘛?当然,这一点,连王怀庆的心里都是发虚的。
当初他倚老卖老,在皖系大军溃败之前,出面调停。然后让曹锟收编了大部分的皖系军队,但安国军的精锐却落在了他的手中。他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一个不好,就会惹怒了双方。权衡之后,他不得不给徐世昌吃了一颗定心丸。
表示,‘皖系’虽然倒下了,但是他王某人的心意不会变。
被冯玉祥入京的军队吓的惶惶不可终日的徐世昌,顿时如获至宝,认命了王怀庆为京畿卫戍司令。
他这个举动,让当时在京城的另外一个年轻的军官很不爽,冯玉祥并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他憨厚的面相下,隐藏的可是一颗狮子般的雄心。原本对京畿城防司令的位置颇有想法的冯玉祥,在王怀庆把属于他的位置占了之后,两军之间的关系顿时紧张起来。
同在一个城市之中,冯玉祥的跋扈已经初见锋芒,面对年轻人,在冯玉祥这个愣头青的面前显然已经不好用了。好在曹锟对冯玉祥和徐世昌走的过近也颇为担心,一纸调令,让他去了陕西,去镇压西北的皖系势力。对阵冯玉祥,其实已经让王怀庆的心里没底了起来。
安国军是段祺瑞为了征战天下而训练的一支雄兵,但随着连年的作战,加上军饷的缺乏,让士兵已经怨声载道。
士气,战斗力都已经跌入了谷底。
如果真要是来一场兵变的话,王怀庆相信,他收拢的那些散兵游勇,之后再来一次溃败。
好不容易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年,安国军,现在已经称之为是京畿卫戍军的人马,稍微恢复了一些战斗力。但是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的部队已经有了和直系一阵长短的手段。
刚刚在关外,大败奉军的直系大军,在吴佩孚的指挥下,战斗力是处于这支军队的巅峰时期。
如果要是吴佩孚领军来燕京,就说明曹锟的心思要活动了。
他的这个京畿卫戍司令也要当到头了。
不过是曹锳的26师驻防,王怀庆可不是看不起曹锳,他就是用一个团,也能横扫对方的一个旅。面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敌人,他带着一个团靠近城防,应该能够护卫自己和徐世昌的安全。
安排妥当之后,他还不忘叫来了周坤,这位将脸上的纱布撤下去了,但是脸上红白相间的痂让人有种作呕的厌恶。
“你跟我一块去!”
王怀庆的口气不容周坤反驳,就把事情定下来了。可周坤却一脸的迷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到底又是闹的哪一出啊!堆起让人难受的纠结表情,周坤讨好道:“姑父,你是让我去哪儿啊!”
“国宴,你小子有福气了。”
王怀庆没好气的冷哼道,接着他却指责周坤的鼻子,骂道:“到时候你小子机灵一点,给人家陪个不是,说起来是你不是东西,就是打骂,都给老子忍了!”
周坤刚才听到国宴两个字,顿时眉开眼笑的兴奋,没先到,他一个河南山沟里的小子,也能登上国宴的席面,他正想着问姑父,到时候是吃满汉全席呢?还是吃鲁菜?他更加倾心于吃满汉全席,毕竟没吃过,这才有想头。
可是当他听到,王怀庆带着他是去赔罪的,顿时心里头凉了半截。这个王学谦真是太可恨了,打了自己,还要小爷舔着脸去求饶,这是那国的规矩。可是当他看到王怀庆阴沉的脸色,顿时不敢继续开口,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王怀庆的视线。
在马弁的引领下,王怀庆费力的坐上了他的高头大马,他虽然爱好古怪,脾气暴躁,但是爱出风头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将军只有骑在马上,才是最有气度的。
当年他在聂士成的中军,在后无援军的苦战中,聂士成那骑在马上,坚定的看着战场前方。直到最后,在弹药耗尽之后,淮军最后一支精锐不得不和鬼子兵白人战,就在大军全军覆灭之前,他看到已经身负重伤的聂士成提起缰绳,战马高高跃起,冲向敌军……
而他选择了可耻的忍辱偷生,倒不是说他投降了,他不过是在横死遍野的战场上,选择了装死而已。
聂士成最后战死的那一幕,仿佛印在了王怀庆的脑子里,从此伴随着他的军旅生涯,再也没有离开过。
虽然汽车已经成了将军们的新宠,但王怀庆却依然守旧。
要不是面前一次次袭来的热浪,要不是头顶太阳仿佛烤炉一样让人昏昏欲睡,走在长安街上的人们还以为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到处悬挂的红彤彤的灯笼,红色的喜悦在如此炎热的空气中,仿佛点燃了一把火,一把民族崛起的希望之火。
从鸦片战争之后,国人听到和洋人有关的消息,都是坏消息,从来没有过好消息。
原本,还可以把责任退给满清政府的腐朽,皇帝太后都不着急,平头老百姓着急也没用。但是民国了,皇帝退位了,可是袁世凯也好,段祺瑞也好,面对洋人的时候,带回来的还是坏消息。或许坏消息多了,国人也习惯了这种让人沮丧,甚至痛恨的现状。
可突然之间,政府好像让人眼前一亮的办了一件大事。
收回盐税?
很多人都不知道盐税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收回盐税,市面上的盐价也不会降低到康熙年间那样,几十文一斤的价格。但毕竟是一个好消息不是?
宴会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不少代表团在国人茫然的眼神之中,从专属通道进入宴会厅。
随着英国代表团的到来,聚集在记者区的记者仿佛像是一群瞬间醒的鸭子,争先恐后的想要冲破阻拦他们的工作人员。
英语。
法语。
意大利语。
日本语……
谁都希望能够采访到里丁伯爵入场之后的第一句,可是里丁伯爵,这个在英国政坛颇为出名的政客,在看到了王学谦的那一刻,走了上来。仿佛天生的警觉,王学谦感受到了一个不太友好的家伙,正向他走来。
这到不需要用到第六感,他耳后传来相机镁光灯的点燃声,足够说明一切。
看到是里丁伯爵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还以为对方是来和顾维钧来攀谈的。
毕竟作为最后和英国代表团签字的外交总长,顾维钧在这个舞台上可要比他重要的多。
“年轻的外交官先生,你的坚持让我惊讶,这个回合,你赢了!”
里丁伯爵开口,就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但王学谦听懂了,他不仅读懂了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听出来了对方似乎在埋怨他的做法不够绅士,缺乏一个高贵外交家的气度。
作为躲在幕后,谋划着这场大戏的总导演,王学谦还是有些自鸣得意的。
虽然从手段上……很不值得一提,但是注重结果的王学谦并不在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外交,可不是君子之交。作为一个胜利者,或者说既得利益者,王学谦也没有必要过于纠结于里丁伯爵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刺,只是平淡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立场:“就像伯爵先生在纽约的坚持一样,我做的,也是坚持。”
里丁伯爵愣了一下,脸上依旧挂着笑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注重气度的犹太外交家,仿佛遇到了一个相逢不如偶遇的知己,笑着对王学谦说:“为了一个‘坚持’,就值得我们干一杯。”
“伯爵阁下,今天您可是主角,我恐怕到时候遇到我的时候,您已经醉了。”王学谦略带可惜的语气,让人有些怀疑,他和里丁伯爵的关系,仿佛像是一个在社交场合遇到的知己,却在感慨彼此的相遇时间错了。
可是在王学谦身后的陈布雷,还有里丁伯爵身后的英国外交官都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是对手。
都是难缠的对手,要不是英国内阁不得不为了安定海峡总督辖区内的稳定,包括马来、新加坡和香港的稳定,他们之间的较量远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站在王学谦身边的是陆小曼,孟小冬死活都不愿意出席外交宴会,可能是她学了才几个月的英语让她沮丧,总之,她的坚持让王学谦也很无奈。
于是,作为次长,他获得了整个外交部的优待,身边多了一个娇滴滴的女伴。民国外交部第一美女,陆小曼。虽然是个‘临时工’,但是这丫头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大场面。
看着里丁伯爵甚至还没有忘记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微笑点头之后才离开,容易幻想的女孩顿时陷入了一种憧憬。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奢华和美丽。
“太有风度了,这才是一个外交官该有的气度。”陆小曼的话,似乎专门为了来气王学谦似的,眼神中还流露出对他的鄙夷。
王学谦原本是不愿意和她多说话的,或许是故意为了恶心对方,开口道:“别被他的笑容迷惑,他可是一个杀人魔王。”
里丁伯爵已经被英皇任命为新的印度总督,在担任孟加拉总督的时候,他就镇压过反对者,王学谦说的也不算太离谱。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被人说人坏话?”
“坏吗?”
“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我父亲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民国的未来会随着政府的收入越来越多,财政民生将逐渐走上一个平稳的阶段,国家昌盛也指日可待……”
王学谦很不愿意在这个场合打击一下一个女孩的幻想,对于陆小曼来说,还很难得的忧国忧民了一把。虽然态度过于乐观,但也颇为难得。但是王学谦却清楚,民国最大的考研还没有开始,不然他也不会急着要和直系、皖系联系,慢慢发展一样能够崛起。
王学谦丢小一句话:“你爹的心看真宽!”
陆小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气恼的举起小拳头,嘀咕道:“没风度的家伙!”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862章 【神转折】
正主里丁伯爵的到来,和已经到来的,并聚在一起的美国和法国代表团,颇有被孤立的日本代表团的成员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整个签字仪式将如期举行。
不同于以往的民国外交文件的签署,偷偷摸摸,深怕人知道的小心劲。
这一次,民国政府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政府在外交战场上获得了一个了不得的胜利,而这个胜利可以鼓舞民众对国家的信任,增强国家的凝聚力,军队的战斗力……似乎原本就该拿回来的国家主权,在内阁的大人物的眼中,不搞一个举国同庆,不痛快似的。
形式主义害死人,但参加宴会的民国高层,中外记者,外国参观礼兵,还有作为谈判团成员,最重要的是政府首脑徐世昌都表现的一场轻松和欢快,反而淡薄了两年前在巴黎时候的落魄。
顾维钧是外长,他是签署文件的主席团成员。于是发言人的工作就落在了王学谦的身上,在乐队雄壮的进行曲曲调之中,他一步步的走上了发言台前。
手上并没有稿子,不过这个场合,只要说几乎过得去的赞美之词,给客人面子,给主人长脸,也就足够了。
“子高,五分钟,最多五分钟的发言,随便捡两句好听的说就可以了。关键是……”
顾维钧小心不但大的嘱咐了两句,两人就像是在主席台上的一次交错。很少有人会想到,他们不经意的停顿之间,就完成了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嘱咐。
原本的五国代表团。到会的是三个国家。
英国、法国和日本。美国作为见证人的身份参加了这次庆典活动,最多也是一个嘉宾的身份。
至于德国和俄国?
德国的战败,让这个在短时间内异军突起的西方列强,一下子消失在世界舞台上。至于红色俄国?民国政府还没有承认红色俄国的合法地位,等于说,对俄国的借款,民国政府准备赖账了。这很好理解。红色俄国也不会在意,因为俄国现在是世界公敌。根本不在乎那些根本就没指望收回来的借款。
再说,沙皇都已经被毒杀了,列宁的使者到任何其他国家,都宛如黑夜里从下水道钻出来的老鼠。深怕闹出动静,成为追打的对象。
所以对于整个谈判过程来说,英国人只能依靠法国人的强硬态度,来对阵民国政府。可惜的是,法国人很不好对付,英法两个国家,就像是一窝的狗崽子,没有外敌的时候,他们闹腾的最欢。都是你要一口,我咬一口的折腾着。
日本的份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个份额在五国银行团成立的时候。原本是比利时的份额,要不是英国人为了拉拢小弟,便宜了日本,这场谈判也不会牵涉到诸如山东问题,胶济铁路的归属权问题,还有青岛的主权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好在法国人终于做出了正确的一步。让谈判有了一个相对圆满,能够让各方都满意的结局。
所以王学谦的发言。针对的也是中英的友谊,中法的合作之类的。
“女士们,先生们,来宾们,朋友们……”
“在十年前,在东方,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家发生了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统治了两千年的封建王朝终于结束了他最后的生命。民主和自由的风潮,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
“科技的进步,让人类的脚步越走越远,英国和民国,一个在西半球,一个在东半球,却非常巧合的走在了一起。在民国建立之初,并伸出了友谊之手,向我们这个新生的国家给予了最无私的帮助……”
所有听懂了王学谦说话的人,尤其是民国的官员,都是一脸古怪。当初的善后大借款,其实是被逼的,袁世凯迫于国库没钱,而国家需要运作不得不做出的一个决定。
而当时的英国使团和法国使团,加上德国和俄国,都天天堵在大总统的府邸。
贷款可以,但是要这要那的心思,公然提出。正值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在上海募集款项,隶属于比利时的华比银行接受了唐绍仪的借款要求,签署了一笔能够度过难关的款子,125万英镑。其实如果不算庚子赔款的话,125万英镑,换成白银的话,大概是1200万两,已经足够袁世凯的政府运作了。
可是英国人出面,用军事威胁袁世凯,不得不放弃了要价最低的比利时的借款,最后才敲定了五国银行团的借款。而作为抵押,北方四省的中央税、盐税和关税作为五国银行团的抵押物,时间为47年。
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在王学谦的口中,竟然变成了是无私的友谊,是价值观认同之后的援助!
卖国贼!
这三个字已经隐隐在王学谦的头上亮了起来。
“……众所周知,英国是一个崇尚礼遇,追求公正的国家,绅士这个词语,就来自于英国,我们很庆幸的得到了来自外海朋友最炙热的关怀和友爱,这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好意……”
英国代表团一个个脸色潮红,一顶顶高帽子下来,一直不坚定的外交团成员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们有那么好吗?”
反倒是,顾维钧小心的陪在徐世昌的身边,这两位额头隐隐有些见汗。
徐世昌甚至哆嗦着从兜里摸出手绢,在额头点了几下,仿佛想要验证似的询问了身边的顾维钧:“王学谦怎么胡说八道,这样弄下去,我们政府的脸就要丢尽了。说好话,也不是这么个说法。”
最郁闷的就是顾维钧,在两分钟前,他还小心谨慎的提醒王学谦,要见好听的说。
王学谦倒是听话,他光说好听的了,只不过谁都听出来,这种好话已经不是好话,而是献媚。
这要是明天的报纸发行出去,几十家中外媒体轮番的轰炸之下,民国政府将体无完肤啊!
这时候把王学谦从台上给拉下来,也不合适,顾维钧只能硬着头皮说:“且听下面的,估计是没有稿子,说岔气了!”
这等鬼话,徐世昌怎么会相信呢?
可是这是外交场合,他作为国家元首,也无法做出过激的反应。反倒是美国代表团非常淡定的目视前方。
记者团方面,记者们在速记本上飞快的纪录,深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字。这时代可没有录音笔,也没有电视台直播录像,唯恐遗漏了关键的记者,只能寄托于最古老的纪录方式,尽量多的纪录演讲的内容。只是混杂在记者区内,人数不多的民国急着,脸上似乎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愤怒和不甘。
“这货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听说是个公子哥,音译倒是讲的挺溜的,就是不说人话!”
作为女宾的陆小曼听到这些,也是一脸的羞愧,心里挣扎着,等到王学谦说完了,宴会开始之后,她是否还要站在这个混蛋的身边。以免她的光辉形象也被玷污。
秦桧的老婆,也没有干成什么坏事,不也被唾弃了上千年吗?
王学谦可不敢台下的人已经变成了两个阵营,被夸耀的,对快找不到北了。而民族感情身后的民国记者,或者官员,一个个都咬牙切齿的,像是‘羊癫疯’发作前的样子,让人看得害怕。
“或许在最近几年,两国的外交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是隔阂。并引发了一系列不太友好的反应,对此,我们都在做出最大的努力,来化解这样的危机。让人感激的是,我的英国同行们率先发现了端倪。英国人民是友好的人民,民国人民同样也是友好的人民。朋友之间的帮助,怎么可以有抵押?这是亵渎友谊的高利贷的行为,是最可耻的奸商行径……”
“……一直一来,我和我的同僚们坚信,误会终归会被解开的那一天,而我们等来这一天并不太长。很快,我们就惊喜的发现,英国政府做出了公正国家让人信服的举动,决心修改不公正的合约。并派出了里丁伯爵沟通协调并取得了双方的赞同和谅解,将盐税并合并直隶、山东、江苏和河南的四省中央税先交还给民国。或许大家对这位举止优雅的绅士还比较陌生,他现在还担任着英国最高法院的大法官。现在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来欢迎里丁伯爵上台。”
……
台下黑压压的几百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英国人上赶着认为错了,要改?谁信啊!很多人都懵了,总觉得王学谦说的话都是好话,可听的人都发现好像变味了。
这家伙怎么就在关键时候,转折了呢?
不仅把英国人转晕了,连民国记者也是停顿了好长一会儿,才回国未来。心中嘀咕道:“这不会是讽刺吧?”
掌声如期想起来,但是上台的里丁伯爵可笑不出来了,他似乎在这一次碰面中,很意外的中了一刀。王学谦明显是给英国人足够的体面,但死要好处的做法,英国人也受不了啊!
关税是英国人的底线,听王学谦的意思,这次修改协议,不过是一个开始,而且还是英国人上赶着要来修改的?
这让他台上的演讲一开始就有些艰难,他总不能说,英国政府不希望民国的主权完整,南北战争不断吧?(未完待续)
第863章 【赶场子】
“吓死我了!”
“子高不是那种会轻易的信服人的人,不过这一次,他说的有些过了。”
“今天他还有没有上台说话的安排,有的话……”
“没有了,您放心!”
徐世昌忍不住给顾维钧打预防针,心脏如同是过山车一般的上下乱窜一阵之后,连带着他的脸色都有些泛白。实在受不了王学谦的演讲方式,太折磨人。尤其是是像他这样的一个老人。民国眼下的外交局势,对洋人太随从不行,国内反对;太强硬也不行,怕洋人不干;能够做到不卑不亢,已经算是外交展现上的巨大成功了。在徐世昌的心里,他但求武功,只求无过,怎么还敢把王学谦放出来乱咬人?
徐世昌并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了,作为民国的政府首脑,元首。他出席的宴会,几乎和下馆子一样多。但要是在家门口闹出了丑闻,他可真要在第二天面对来势汹汹的反对者,示威游行者,发出书面的道歉。
为什么王学谦闹出的过错,要他来承担?
因为,他才是民国政府的元首,这句话就足够了。
好在王学谦也及时的转变了话题,在台上说的话,多少有点献媚的嫌疑,但最后只不过是给英国人戴了一顶高帽子,圆满的把皮球提给了英国代表团的里丁伯爵。
实际上,民国政府对于英法。尤其是英国人的蛮横,操纵巴黎和会的做法,早就非常反感。但是决定权在人家的手里。北洋政府有什么办法?他们只能接受,接受一个又一个不平等的条约。
反而,英国人却标榜什么正义,公正的举动,让人反感。
只是战胜了德国的英国,虽然在经济实力,国家财富方面已经不算是最强大的帝国了。但是国家地位却有稳步的上升。国联的创建,更是让英国人坚信。在他们周围的利益团体,将越来越强大。
走下演讲台的王学谦,就像是冲进沙丁鱼群的鲨鱼,瞬间。聚集的人群分开了一条通道。这种感觉,让陆小曼想笑,终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了吧?让你胡说八道!
有人避之如瘟疫,但也有人却趋之若鹜。
“子高,这里!”
“子高!”
胡适穿着并不合身的西服,看上去像是借来的。不过,估计他也不会去借一件旧衣服来充当门面,多半是国内的生活太安逸,让他发胖了。很难看到胡适也有腼腆的时候。更像是对周围环境的不适应,可以从这些小细节上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国宴。
不自在的整了整领子。胡适露出他洁白的牙齿,脸上散发着振奋的光芒:“子高,你说的太好了。”
对于口是心非的朋友,王学谦一直以来都表现让人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的冲动。
“您是林总长吧?感谢您那一次对小子的帮忙……”
林长民却摆摆手道:“帮不上什么忙,我可听说了,你子高一个书生。却如同常山赵子龙似的,杀进杀出。愣是没有一个警察敢拦住你。倒是老朽运气,他白人某这个燕京的警察厅长是大人物亲封的,早就不把我这个上司看在眼里了,在司法部这个庙里,我是不管事的菩萨,还是个泥塑的,他白某人才是这庙里的主持,权力大的很呢?”
“你林老弟不是借着这个由头,痛骂一顿白某人?”
站在林长民边上的老者,笑容可掬的插话道。显然,他是林长民一个圈子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标准来看的话,这位也是官场边缘人。穿着过于传统,两撇胡子有些花白,从口音、长相上来看像是湖广一带的人。
王学谦虽没有见过对方,但仿佛像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位是国学大师,梁启超博士。我可是沾了梁博士的光,才在警卫森严的门卫的眼皮子地下混进来的。”胡适接着介绍道:“子高,我在哥伦比亚的同学,性格跳脱的很。”
没办法,自从戊戌变法之后,梁启超的名字就已经刻在了华夏的近代史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人,在随后的几十年中,活跃在民国的学术界和官场,可谓显赫一时。
而这种显赫,并非是高官厚禄,权力巅峰。而是在民望上的收获。
“梁先生!来燕京多次想要拜访您,可是造化弄人……”
“不提这些虚的,你是为国奔波,理应如此。”梁启超并不在意一个年轻人的到访,更何况他也知道,有些话,在有些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客套话。
反倒是胡适撇撇嘴,仿佛要提醒王学谦,在称呼上应该更尊重一些。不过他还是放弃了。
人各有志,有人认为,梁启超才学一等,为人耿直,民望颇高,拜于门下。大部分拜师梁启超的人,有敬仰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要借助梁启超的威望,获得更大的名气。
这些,在王学谦的身上都不需要。
就算是称呼上的不冷不淡,也能体现他如今的地位,在曾经的大人物面前,足以不卑不亢,反倒是胡适还不能。
就像是‘先生’一词,在华夏,有着对于师长的敬称;也有对才学深厚者的敬仰称谓;还有就是对授业解惑的闻达者的尊称,最普通的就是从西方传来的一种口语化的称呼。就像是‘博士’,在华夏的意义也有很多种,比如说古代的官职,属于皇帝的幕僚集团的成员;还有在某个学术领域拥有崇高地位的人;最次的才是学历证明。
胡适想要说的是。眼下的燕京,或者说是民国,流行对德高望重者。或者才学颇高者用以‘博士’这一称谓。
王学谦口中的‘先生’,并非对梁启超的才学德望有所敬仰,更不是像弟子一样的尊敬老师的尊称,而是来源于西方的这种口语化的称谓,内容平淡,甚至没有亲近之感。
胡适的异样,很快就被王学谦发现了。能够在王学谦的眼神下。保持心态不发生变化的人还真不多。显然,胡适不在此之中。
浑身不对劲的感觉身上好像多了几只不太受欢迎的虫子。在他后背上爬似的,胡适嘴角牵动了一下,揶揄道:“子高,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王学谦笑了。笑的很开心。胡适的古板表情,总是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但实际上,这家伙的神经最是敏感,也是最容易心虚的,只要他心虚,他就回语无伦次的,用一堆花团锦簇的话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衣服不错。”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这都是我在纽约的时候做的。那时候还觉得大,穿着过于老气。今天穿,正好。看的人都说我穿上洋装。显得年轻了许多。”胡适自我感觉良好的沾沾自喜道。
王学谦托着下巴,点了点头,调侃道:“你这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呢?平时的棉布大褂不是穿的挺好的吗?”
“你以为我想啊!这是国宴,我要是穿的不正式一点,哪里混的进来?万一看门的狗眼看人低。要轰人,到时候梁博士脸上也不好看吧?”胡适苦笑着。他不太喜欢穿洋装,总觉得拘束,没有大褂来的畅快。
“咯咯……”
一开始坐在林长民身后的林徽因还不敢出头说话,这样的场合,林长民能够带她能来,就已经很出格了,更不要说开口说话了。所以,林徽因自打进入宴会厅之后,就谨小慎微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感觉上有些闷,王学谦调侃胡适的话,让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适耷拉着脸,苦笑道:“子高,你能不损我吗?”
在同学之间,胡适也是以嘴皮子出名的,但是真要和老马,马寅初斗嘴,他怕挨打。和王学谦斗嘴,他最是气短,因为别看王学谦仪表堂堂,这家伙说话损的很,让他防不胜防。
看看在演讲台说话的里丁伯爵,就能想得到,这家伙一不留神,就给里丁伯爵挖了一个坑。
公正?
正义?
英国人真要是心怀公正和正义,就该好好的在他们的小岛上呆着,而不是把英国的旗帜在世界地图上胡乱的插。这是一个手里拿着刀,嘴上却开口闭口说‘仁义’的强盗。
所以,里丁伯爵在台上的演讲变得为难,甚至不得不放慢了语速,深怕一不留神,在外交场合说错了的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反倒是王学谦却上下轻松的还能有心情和人闲聊。
“子高,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看……”
“你说我能拒绝吗?”
胡适很不给面子的说道:“不能。”
“那还废什么劲,前方带路!”
林徽因也很好奇,王学谦在学生中演讲,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胡适的这个提议,要是换一个政府高官肯定会被拒绝,因为学生,尤其是青年学生,是这个时代最为激进的时代。
在民国,女大学生在国内还是没有的。
要等郭秉文在秋天国立东南大学招生的时候,才会有首批的女大学生,之后蔡元培从欧洲考察回国之后,也会带来法国的教育新思潮,允许女学生报考北大。
一群唯恐世界不乱的年轻,精力旺盛到让自己父母都心惊胆战的愤青,上千人聚集在一个礼堂里,结果很可能是因为天上的一句话,台下炼成一锅粥。
运气差一点的,那些早有准备的学生,带上了臭鸡蛋,烂菜叶……之类的武器,让演讲者颜面无存。(未完待续)
第864章 【天生蛊惑家】
“你也想去?”
林长民并不是个细致的父亲,但他还是从女人渴望的眼神中,看到了林徽因跃跃欲试的心境。
对于年轻人运动,林长民不赞同,不跟风,他有着自己的立场和政治目标。而且对于年轻人激进的爱国方式,作为过来人,他也是心有疑虑的。
清末的时候,同盟会在东京,南洋的宣传组织,就以刺杀为主要的革命手段。
这一度让清廷的高官惶惶不可终日,但同时,也显出了同盟会手段的低级支出。缺乏广大的人民基础,任何一种方式的革命都很难成功。当初的林长民,也是同盟会中的一员,之后却逐渐远离了同盟会,眼下他几乎可以说和在广州的‘国党’已经划清了界限。
但这一次的聚会,却并不带着太多的政治目的。
而是学界的一次活动,主办者胡适就在眼前,看着敦厚老实的模样,像个正人君子……加上还有好朋友梁启超在一边看着,女儿的安全也不会出什么事。
“跟在你梁伯伯的身边,不要惹事!”
林长民的嘱咐,后半句根本只是随口说出来的,就他对女儿的了解,林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在外惹事生非的主。
想去一探究竟的,可不仅仅只是林徽因,还有陆小曼。不过陆定可不想林长民好说话,无奈之下,陆小曼只能拉着林徽因当挡箭牌。加上梁启超坚挺的人品保证。其实梁启超根本就没说话,他都没有站在陆定的面前,完全是他女儿狐假虎威把人带出来的。
“你是长民兄家的爱女吧?”
“陆叔叔好!”
陆定看着和女儿站在一起。长相上不分伯仲的林徽因,语气顿时缓和了不少。他知道,女儿没有朋友,能够和同样出色的林徽因成为朋友,或许对于陆小曼来说,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心里已经松动了,陆定远远的看向梁启超。人的名,树的影。或许两人在政见上有些不同。但是在人品上,陆定是绝对相信对方的。道德上没有任何瑕疵的,拥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
梁启超只不过向陆定站着的地方笑了笑,回应的不仅仅是陆定。连身边站着的同僚,都一副受宠若惊的点头含笑。陆定已经没有理由拒绝女儿提出来的求情,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记得早一点回家。”
“知道了,我们走!”
林徽因有些猝不及防的跟着陆小曼飞快的离开宴会厅,上了外交部的汽车。
王学谦充当司机,胡适坐在他旁边。他也知道,如果堂而皇之的坐在后座的话,未免不太绅士。
虽说,他从来没有指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绅士。但没办法,谁让座在后座的两个女孩都是美女呢?而且还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美女是拥有特权的。
“徽因。你今天的礼服真漂亮,和你的气质完全符合。”
“是吗?不过是旧衣服了,这还是在英国的时候,我父亲给我买的,哪里比得上你的礼服,看上去很新潮。不会是东交民巷专门给外国人做衣服的洋裁缝做的吧?”
“你也知道裁缝老查理?他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
听着两个年纪不大,但都是人小鬼大的小美女言不由衷的夸奖对方的打扮。还时不时的流露出攀比的心态。王学谦顿时觉得有趣。
“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不理他!”
陆小曼对王学谦的反应,一直都是不假辞色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仿佛就像是亲兄妹一样。
这会让林徽因非常羡慕,而且王学谦本人,还是一个大人物。一个进入内阁只有一步之遥的政府高官。这样被陆小曼呼来喝去的,颇有脸面扫地的嫌疑。也只有亲兄妹才会有的这种自然,才能解释他们的关系。
可要是不知情的人说什么两个人有兄妹相,跳起来第一个反驳的肯定是陆小曼,其次就是王学谦。
其实坐在边上的胡适,也对小女孩的心思不太懂。
他忽然想到了王学谦在宴会大厅里的讲话,要是按照那个路数,说不定王学谦有被轰下台的危险。
虽然他这个组织者有一些威信,可真要是学生闹将起来,他也只有躲避的份。毕竟他一张嘴,怎么能敌得过上千人的怒吼?
“子高,等到了会场演讲的时候,最好换一个思路。”胡适自以为委婉的商讨口气,会引起王学谦的反感。但是,让他诧异的是,王学谦非但没有反驳,反而笑道:“我的大教授,你放心吧!在宴会厅,我是看不过那些自以为获得了一场重大胜利的高官们,一个个以为,在他们的领导下,国家兴旺在即。”
“不是吗?”
政治在胡适的大脑中,就是一片空白,他很少有觉得世界上还有如此难以理解的学问。可政治智慧,首当其冲。
王学谦看了一眼路,问:“是往前走吧?”
“没错,一直往前,下一个十字路口转弯就到了。”胡适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毕竟天色昏暗,他也只能依靠两边的灯光来辨别,反应上不那么快。
可王学谦却开口道:“适之,看来你不从政是对的。和英国人的谈判,不说艰难,就说付出,你绝对想不到。上海的那场游行,就有十几人丧命,上百人受伤。这已经不是谈判的范畴,而是斗争。但结果呢,我们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最后得到了一颗芝麻,却以为抱着是西瓜。这不是正常的外交手段,而是乞讨。一边留着血,一边却伸出手来乞讨,向那些高高在上的西方列强们。乞讨一个能够让我们华夏生存下去的空间,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们没有请他们来,原本的主人,却沦落为衣衫褴褛的乞丐,这就是民国的外部大环境……”
胡适很想说出一些有见地的高论来,平时在教授中间,他还是挺能说的。可在王学谦的面前。竟然在搜肠刮肚之后,沮丧的发现。他连附和王学谦的高谈阔论的词都没有。
什么科学啊!民主啊!新文化运动!
他一开口,就能滔滔不绝,说上一两个钟头,都不带停歇的。
可是说道政治。他却好像是卡壳了的机枪,哑了。
汽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和凝重。连陆小曼和林徽因都能感觉到从王学谦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愤怒和无助。仿佛是身上隐藏了巨大宝藏的秘密,让人忍不住有一探究竟的想法。到底哪一个展现出来的王学谦,才是真实的王学谦?
或者都不是,只不过这个家伙隐藏的太深了,以至于没有人能够探听到他的内心世界里去。
胡适倒是能够松一口气了,王学谦的情绪表明,他并没有在官场中沦落成为一个可怜巴巴。只知道奉承上司,压榨手下的官僚集团中的一员。他还是他,拥有民族主义正义感的有为青年。事实上。王学谦的心态更贴近于年轻学子的心态,这一点连胡适都有些纳闷,到底他在大学里混迹,还是王学谦在大学里混迹?
其实,除了少数留洋的学子,带着一种轻松的心态。用眼睛去观察西方的社会和制度之外。大部分的年轻人出国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国家和名族的出路。
带着这样的信念。有的人认为实业救国,而专心研究机械,化学等具体学科,以期待回国之后,能够让国家拜托洋行的盘剥和西方列强的工业品倾销。
有些人认为教育才是救国的之重要手段……只有少数人发现,国家的积弱,并非这样那样的问题,国人从来不缺乏学习的能力,只是在两千年的封建制度下,醒不来……唤醒民众,或许是一条不太好走的道路,但是有人愿意尝试一下。
民国早期,其实是一个理念冲突,年轻人迷茫的时代。
这也是新文化运动一被人提出,就受到无数年轻人追捧的原因。
汽车缓缓的停下,在青年学生夹道欢迎中,胡适陪着王学谦缓缓的走入会场。
年轻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甚至是雀跃的表情,让胡适的脚步都轻了几分。燕京的学生太不容易了,靠着父母的供养,不仅要在学校里读书,还要为国家大事操心,一个个都连自己都养不活,却操着国会议员的心。
从反帝游行。
到反对巴黎和会上出卖主权……
似乎激进是这个时代年轻学子们该有的朝气和动力,一旦死气沉沉的,就会让当局紧张,怀疑,甚至猜度,这帮不安分的家伙是不是又在预谋更大的运动和游行?
在简短的介绍之后,王学谦走上了会场的演讲台,只有一个扩音器,没有台子。
王学谦站的笔直,仿佛像是在检阅士兵的将军一样,眼神俯瞰着整个会场……
终于,他开口了:
“今天我站在这里,我们整个国家的首都,在我身后的不远处,是清政府专门处决烦人的地方,有一个人,历史将永远不会忘记他……谭嗣同……他用鲜血浇灌的土地上,不仅仅有他,还有无数的先烈的鲜血,让我们这个民族得以在东方屹立数千年。”
“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名族,一个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一个勇士倒下了,我们甚至连给他竖立雕像的勇气都没有。这并不是冷漠,而是懦弱。在八十年前的那场战争,留在我们头上的尊严没有了,一个拥有璀璨文明的民族,却只能让那些蛮横的外来者,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尊严和灵魂。你们说,你们想要成为一个自由的斗士,还是一个奴隶?”
从王学谦一开口,梁启超沉默了,胡适张开嘴巴,傻了;甚至连刚才还洋溢着笑容的学生和教授们,都脸色阴沉了下去。这不是针对王学谦,而是对于民族的感情,他们在沉思,在思考。
王学谦的话,就像是一根撞针,一下子击中了每一个还有民族自豪感的人心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这一刻,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是的,自由的斗士。
他们苦苦找寻的信仰,就是让自己,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获得新的自由!
“有人或许要说,王学谦先生,我需要一份工作,一份可以果腹的工作。是的,你的说法也对,生命固然重要。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是自由,是尊严!”
果断的手势,铿锵有力的语气,瞬间点燃了年轻人的心,掌声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甚至在会场之外的数百米,都能清晰的听到。(未完待续)
第865章 【说真话的孙立人】
震耳欲聋的掌声,让每一个在会场中的人都有种耳膜刺痛的警醒。≌,w★ww..cvom但是每一个人仿佛都陷入了魔咒之中一般,疯狂的鼓掌,甚至手掌肿了,也毫不在乎。
陆小曼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那个举止仿佛精神病患者一样的家伙,心里有一个疑问:“不会是换人了吧?”
答案只有王学谦自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演说家,比如说列宁,罗斯福,但是有一个人的演说,几乎会让所有人黯然失色,那个家伙就是希特勒。
一个疯子和狂人的结合体,但是魅力四射。
王学谦明白,他此时此刻,只不过希特勒附体了,他说的这些话,也是最贴近民国青年学生的心态。
一战后的德国的情况,甚至比民国更加糟糕。
领土被分割,国内四分五裂,民不聊生。而希特勒的崛起正是因为他的演讲,可以说是他一个人的演讲让一个不起眼的小政党获得了大量的支持者,并获得越来越多的政治献金,让这个原本在他加入前,只有几十个人的小党派在几年的时间里,一跃成为德国境内最大的党派之一。
而他的人生也被分割成了两部分,1919年之前,他是炮灰;1919年之后,他成为了一个政客。
靠着极具煽动能力的演讲,让他登上了德国的神坛。
王学谦倒不是要效仿这位眼神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偏执狂,他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国人自以为获得足够大的胜利的时候。给他们的头顶上浇一盆冷水,让他们清醒、清醒。
而这样的话,在国宴上是绝对不能说的,而在青年学生中,是个唯一的选择。
演讲还在继续:
“只要上海、天津、广州、武汉的上空,还飘扬着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的旗帜。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法国人,英国人,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家横行霸道,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在世界的版图上,我们的国家四分五裂,民不聊生,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人提起民国就发出轻蔑的笑声,我们的尊严就不复存在!”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点点让我们活下去的食物,而是一个生存空间,一个民族的生存空间!这生存空间不是靠着乞求和抗议就能实现的。而是要靠铁和血来实现!”
“别人欺辱我们,哪怕是最弱小的民族也来践踏我们,我们只会叫着:我们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抗议,这样的人。是没有骨头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我们应该用大炮地震耳欲聋声让敌人颤抖!我们应该碾压他们的尊严、生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抗议的懦夫!”
“你们要记住,一个只懂得抗议的国家,是一个没有骨头的国家!一个只懂得抗议的政府,是一个没有骨头的政府!当我们的尊严、领土、生存的空间都遭受践踏的时候。还不知羞耻地抗议地政府,我们是不需要的!你们最后也会抛弃它们的!”
……
演讲还在继续,一次次被掌声打断的演讲,表面上看上去。仿佛像是一幅支离破碎的图画。但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心灵上的震撼和震动。
连台下的胡适的眼前仿佛也有些幻觉,仿佛看到台上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认识的王子高,而是一个灵魂高尚的斗士。一个殉道者,他的灵魂都忍不住想要去膜拜的英雄。
似乎这一刻,王学谦并不是以一个读书人的身份来劝导年轻人。甚至根本就不是带着一个让国民兴奋的好消息,与民同庆的官员。
他是一个颠覆者,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先驱者。
和民国文人软绵绵的演讲不同的是,演讲中更多的是劝导和规劝,或者是展望和期许。但是王学谦不同,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一根刺,绝不妥协的口吻,让每一个倾听者,都在那一刻放开了心扉,与之共鸣。
在会场上,教育界,文化界的不少名宿和新锐都聚集在前几排。
他们虽然是整个会场对于王学谦演讲最冷漠的人,如果以掌声来评判的话。有些年纪大的,甚至还偷偷捂着胸口,显然他们被一次又高过一次的掌声袭扰下的心脏,有些不太配合的要罢工。
不过也有人开始怀疑,甚至挖空心思的想,王学谦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是站在那头的?
“豫才兄,你的这个小师弟,出口不凡啊!可比你的杂文看着要提气的多!”
听话的这位长脸,理着精神的板寸,脸色凝重中又有些费力和迷茫,经常在报纸上写一些批判文章,揭露社会的阴暗和官场的腐朽而知名。当他听到边上的人调侃,他才转过头,发现是熟人,北大的一个教授,姓李。这才抱歉的笑笑:“小师弟袭得老师的衣钵,自然要比树人更有见地。”
不过李教授不打算放过周树人:“太炎先生可没有他这样的口才。”
“李教授对子高也颇为推崇?”
作为文化界的名人,李教授在上海和王学谦合作过,知道王学谦的性格是外柔内刚,甚至在旁人的眼中有些玩世不恭。可是在关键的问题上,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对于年轻人的欣赏,他是不遗余力的。
可问题是,王学谦的演讲虽然激动人心,但是在政治上的主张却让他警觉。
自从俄国革命之后,李教授无意识国内对红色俄国最为向往的两个拥趸之一。还有一个是同为北大教授的陈教授,后来去了上海。之后的一年多里,一北、一南,遥相呼应。
在某种民族感情上,李教授其实是支持王学谦的。
政府,国家,民族,一个软弱的民族,是不会崛起成为一强盛的国家。不得不说。王学谦的主张,很符合眼下年轻人的心思,尤其是青年学生的人心。就像是一副特效药,很容易被人接受其显著的疗效,但是大部分人却会因为其疗效,而忘记了其实药都是有副作用的。
充斥着国家主义,民族主义。
在国家积弱的时代里,仿佛是一剂强心针,让人振奋。
同样迷惑的还不仅仅是教授们,作为在场威望最高的人。由胡适亲自陪同,在台下听着。梁启超是在座的人中间,获得赞誉最多的,也是拥趸最多的文化名人。
当官的梁启超是个不做事,想做事,都无事可做的闲散官员。
但是在教育上,为人师,这个行当里,他的作用和威望在在座无人可挡的。不过年近天命之年的梁启超。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王学谦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风头,甚至他已经将原本写好的演讲稿都在袖子里揉碎了,丢在了座位底下。
这一幕让胡适看到,以为梁启超是不满于王学谦的宣兵夺主。
“梁教授。子高并不是有意占据您演讲的时间的?”
“不说也罢!”
梁启超看了一眼台上的王学谦,心里不得不赞叹,时势造英雄。叹了口气道:“与其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论调,还不如不说。不加评论。子高的演讲水平已经在在座的所有人之上,而且这次演讲,也不方便加以评论。因为在民族大义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只有听的份,只有一个选择。”
胡适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原本也是有打算上台说两句的,在口才上,他自认为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
可问题是,王学谦这家伙太坏了,说民族大义。这样的话题,只要不生反骨,心里还留着祖宗的国人就不会在之后说任何一个不字。
只能赞同点头,还要心甘情愿成为一个追随者,至少是一个赞同者。
他们这些教授,当然要比学生们想的更加多一些,王学谦又一次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着全世界咆哮。反对者只能是异族,或者是汉奸。甚至连不少教授学者都被这通演讲说折服,认为王学谦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在民国,就是缺少像王学谦这样干大事的人,脚踏实地……至少表面上看,确实如此。
胡适沮丧的发现,他只能等待王学谦在台上风光无限的,声嘶力竭的演讲之后,却像是一个临时拉来的报幕员,说上几句感谢的话,然后只能躲在王学谦高大的阴影之下,从主角,变成路人乙。
胡适不由的自嘲道:“子高,这个家伙,总是能够让所有人的目光投身在他的身上。”
在长达十分钟的掌声之后,王学谦走下了演讲台。
有时候,他也为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叫屈,很多人都非常迷茫,每一个激进的年轻人都希望将拯救国家和民族的重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的年轻人,要么被重大到无法承担的责任被压垮,要么最后彻底迷失在信仰之中。
唯独让王学谦感觉有点吃味的是,最后来送花的竟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没办法,大学里清一色的和尚庙,根本就不招女生。作为组织者之一的张彭春,也只能临时找一个清华男生来送花。
“王学长,您说的实在太好了。”
对方说话的口气,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王学谦欣然拿过花束,嘴角露出温和的微笑:“鲜花是要献给美女的,如果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这些,那么作为一个大哥,我要提醒你,你已经到了恋爱的年纪。怎么能把鲜花给我,而忽视在场的美女呢?”
男生见王学谦要顺势把花递给身边的陆小曼,勃然变色,大喊道:“王学长,不可以。”
吓的陆小曼伸出的手都缩了回去。
“怎么了?”
男生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憨厚的笑道:“市面上的鲜花都已经卖光了,连学校花坛里的月季都只剩下杆了,张教授实在没办法,找了个街上的纸糊匠做的绢花,不吉利。”
听到的人都想要笑。
可是有一个人笑不出来了,张彭春恼羞成怒的大叫道:“孙立人,不说真话,你会死啊!”(未完待续。。)--48270+d4z5w+15729372-->
第866章 【月夜政变】
“主教导我们要说真话!”孙立人眼神往屋顶飘,心里也是有些紧张。毕竟他的做法是往大了说,是欺师灭祖,往小了说,张彭春可是清华的教务处长,那么一个大人物要是给他穿小鞋,估计这辈子他都别获得出国留学的机会。
“你!”被学生出卖了的张彭春,怒气冲冲的想要反驳,却发现这话不太好在公众场合说。
孙立人的回答无懈可击,在清华,甚至民国大部分把目光盯着赴美留学的学子们,加入教会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其中一条,教会推荐的学生,只要成绩上的差距不是太离谱,美国的大学很少会拒绝的。
所以,很多国内的学生都会选择在教会学校读上一两年的书,然后直接去美国上大学。甚至在国内如沪江大学,圣约翰等念完专业的基础学科,然后去美国留学,不仅可以节省留学的时间,还能降低各项费用,更不会耽误在国内传宗接代……
民国的学生,要担负的责任很多。
你看老蒋和太祖,两家人其实家境是差不多的,而且在十四岁那年,他们都结婚了……
王学谦还只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真的遇到了一位大拿。至于那些冒犯他的话,或者让他难堪的反应,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对方竟然是孙立人。
一个让他美梦以求的战术指挥官。当然,孙立人的成功,并不在于他的个人能力。也不在于他的指挥,最大的原因是当时他指挥的部队是按照美军主力装备的军队。用老美的飞机大炮,打小鬼子的小山炮,哪里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
但在治军方面,孙立人的才能要比他的同僚好很多。像廖耀湘,郑洞国,在二战后期都指挥军队取得了对日作战的一次次胜利。但是军队的军纪上。却要比孙立人的新一军上差很多。
可让王学谦纳闷的是,孙立人不仅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也能够在盯着他的同时,关注边上的两个美女,这货的心思,绝对已经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
可问题是。王学谦迫切需要的是当将军的孙立人。
而不是篮球队长。
人应该没错,大长脸,小眼睛,大钵头,能长成这样的,就已经非常少见。鼻子很大,占据了脸上不小的地方,还有一张吃四方的大嘴,一般这样的人。嗓门也大,适合在街头叫卖……
大将军的威仪,没有看到。在王学谦的面前的是一个长着街头小贩脸,却拥有打手身高的清华篮球队长。
“那个学长,这花您还要吗?”
孙立人发现会场竟然在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这才明白。光顾着给美女解围了,反而冷落了正主。
张彭春冲到孙立人面前。恨不得打孙立人一个耳光出气,可是没办法,一来馊主意是他出的,原本想着蒙混过去。二来,在清华的明星人物很少,大部分都是埋头读书的‘书呆子’,很少能有像孙立人这样的,能够入选民国的篮球国家队。当时没有国家队一说,只是临时的和外国的球队比赛的时候组建的,甚至没有战术训练。
在几天前,孙立人率领的篮球队,把来访的日本队给‘虐’了。
这让张彭春觉得很长脸,才让孙立人在上千学子面前出这个风头,没想到的是,孙立人出风头出过头了,连带着把他都给卖了。
“子高,你别在意,我也是没有办法,本来想着家里头有一盆绢花,还能临时顶用,可是被我女儿给祸害了。这才找了裱糊匠……”张彭春狠狠地瞪了一眼孙立人,一把抢走了傻大个一般站着的孙立人手上的假花。
感觉越说,越错。
张彭春也发现一向自己挺能说的,这时候却有些词穷了。
王学谦呵呵笑道:“我的这些个老同学啊!没有一个不靠谱,好在我以前是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多少能够理解这些想法。”
王学谦像是自嘲似的,帮自己开解,也算是帮着张彭春解除了尴尬。
张彭春会意道:“这位是我们学校土木工程专业的孙立人,别看他一脸的老实相,心里可活泛着呢?”
张彭春的评论虽然没有贬低孙立人的意思,但至少埋怨是少不了的。好在孙立人又恢复了他一副木然的表情,笑起来也傻呵呵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大学生,看瓜摊,倒是合适。
“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篮球队长,刚在上海和日本队的比赛中,打的日本人昂着头进场,耷拉着脑袋离开,是个体育明星。”张彭春不无羡慕的说道,清华的办学主要是美国政府更具庚子赔款中多余部分和利息,拨付的教育资金。
在国内,属于资金最充裕的几个学校之一。
大部分清华学生,在接受基础学科,或者本科阶段的教育之后,会有留学美国的机会。而在美国的大学里,体育明星是很吃香的,尤其是足球明星,也就是美式橄榄球明星最为瞩目。当然,篮球明星也能获得不错的关注度。
张彭春在留学的时候,可没有这个本事,本能的对孙立人的体育明星的体魄,流露出羡慕的语气。
“土木工程?”
“有问题吗?子高?”
好奇于王学谦对孙立人特别的关注,但是说道专业,他却感觉没人任何的不妥。土木工程毕业的郑华、茅以升几人,已经在浙江设计并开工了让欧洲人认为是‘豆腐渣’工程的钱塘江大桥和曹娥江大桥。
虽然工程没有完工,但是在国内造成的影响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尤其在学子的心目中,席卷了一场土木工程热。
孙立人也是如此,学习之余,他也幻想自己要是能够建造一座横跨长江的大桥,就是死也值了。
可年轻人,好冲动,孙立人在听了王学谦煽动性的演讲之后,却破天荒的做出了一个决定。大桥就让给郑华、茅以升他们去造好了,反正等他学成归国,估计也没人请他来造大桥。反倒是如果学习军事的话,或许更能符合他的心意。
见王学谦问他:“你有什么理想?”孙立人站直了回答道:“原本想着建造大桥,大楼也行。后来变了,准备去美国学习先进的近代军事。”
张彭春揶揄道:“你可变的够快的,是刚才变的吧?”
“嘿嘿……”孙立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张彭春恨铁不成钢的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当军官,胯洋马,招摇过市,年轻人想想,也就是一股子新鲜劲。”
张彭春不待见当兵的,当然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大学教授一样,他们都不怎么待见当兵的。可孙立人还不信邪的张口道:“王庚学长……”
“不许提他!”
张彭春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差点没有跳起来。王庚明明是学文学的,不务正业去学军事也罢了。再说了,他们的圈子可不大欢迎这位已经是上校军衔的军官。
孙立人可不行,因为他认识孙立人的爹。
“你再一意孤行,我告诉你爹!他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气急败坏的张彭春,竟然动用了老师的大杀器,告家长。这让孙立人很紧张,这么大的个子,和对对仗都不怕。可要是在燕京当官的孙老爹来了,估计他只能逃跑的份。
孙立人苦着脸,碰到一个负责人的教务处长,还能很轻易的叫出他名字,就已经够倒霉了。连带着两家人还多少有些关系,算是世交。梦想破灭的孙立人只能沮丧的说:“张叔,我不过是随口说说……”
这时候的孙立人,还并没有太多的主见。除了读书好,脑子活泛之外,也没有给王学谦留下太多的印象。毕竟孙立人好用,可要等六七年之后才能用,他最多说几句勉励的话,比如说:留学回来之后,跟学长混,绝不亏待你!之类话。
与其说孙立人的出现是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块小石子,可是他回饭店的时候,街头上越来越多的士兵,却给燕京这座千年古城的上空抹上了一层阴云。
这天晚上,不仅仅是燕京城的节日,在月色下,还有一场政变将悄无声息的进行着。(未完待续)
第867章 【出岔子了】
皇城根下的老百姓,对于街头上来来往往的大军,显得很淡定。算上清朝那几面苟延喘喘的恓惶劲,燕京这座千年古都,来来去去的大军,已经数不胜数了。
早年间的英法侵略军。
后来的义和团。
再往后是八国联军。
大大小小的军阀……
年纪大一点的老人,甚至还能记得当年英法联军黄铜头盔,行军的时候甚至还有个鼓手在边上打着鼓点的滑稽样子。当然那么多的洋人军队,有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似乎也来过,最难看的莫过于日本军队,看上去一水的黑,就和民国的黑狗子警察,看上去也差不多。可就凭这幅不受待见的装束,还敢举着白底的旗帜,就像是赶着上坟的孝子似的晦气。
甭管本国的,外国的军队。
也甭管标榜军纪有多么好,纵兵入城的结果,只能有一个,烧杀抢掠。
可燕京的百姓也能坦然相对,他们已经有经验了。
不管是军队也好,土匪也罢,他们对于南城和西城那些大杂院是没有什么想法的,连看都不看。反倒是对那些高墙绿瓦的东城豪宅颇为感兴趣,墙头高的,大门阔气的,宅子里肯定不缺金银细软,而且一抢一个准,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
不过这天晚上的军队,可要比那些打着义军,甚至远渡重洋,口中宣扬是维护帝国荣誉。实际上来抢劫的外国军队不一样的是,这次进入城区的军队,在军纪上颇为严厉。来的都是曹家的嫡系部队。曹锟虽然经常犯糊涂。但总不能放着手下的军队发一笔横财,然后把老曹家的人品都败光吧?
曹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军队去抢太原,奉天,甚至任何一个民国的城市;但是在民国的版图上,有两个城市是绝对不能动。
一个是燕京,抢燕京是拆台。是拆自己的台。老曹家为了能够入驻燕京,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死了多少脑细胞,也可能是精虫。总之曹锟是下死力气了,用吃奶的力气来形容也不为过,怎么可能跟自己过不去?
而另外一个城市就是天津。曹锟是天津人。国人要是没发达,鱼肉乡里是本事,要是发达了再去祸害乡里乡亲,那是忘本。所以,在这两个城市,直系的军队一如既往的展现出其最好的一面,用人民子弟兵来形容,也不为过。
毕竟,曹锟已经是国家大员了。对于天津老家,他不仅不能祸害,还要竖名。
修桥铺路他要赶在前头。
学校修缮。捐款他也要冲在前头。
甚至孤寡老人无人赡养,他曹锟也要担心,那些不明就里的乡邻会不会把这些腌臜事算到他的头上……
从汽车走上长安街之后,街上的军队就越来越多。
看到这一幕,曹士杰反而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子高,今夜之后。你我将是燕京城新的主人。”
这话说的狂妄,但他也狂妄的资本。街面上走的士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以他三叔曹锟唯马首是瞻的大兵,手握雄兵百万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三、四十万大军,还不是说笑的。绝对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巅峰时期的‘皖系’。
王学谦对曹士杰的炫耀也好,秀肌肉也罢。都不太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曹锟是否能够在获得燕京的直接控制权之后,表现出一个强硬的态度。
王学谦耷拉着眼皮,撩起车窗后面的布帘,说起来也奇怪。在国外,汽车巴不得连车顶都不要,开车的人恨不得街头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够看到他。
可是在民国,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习惯,高档小汽车,大部分后座都被安装了质地柔软,用料上乘的窗帘。这种习惯,让很多洋行都不得不入乡随俗,在原本没有的汽车上,装上这么一个玩意。
至于敞篷汽车,也只有那些年轻人,爱出风头的人喜欢,在民国其实没有什么销路。
就像是坐马车一样,马车主人都会把心思放在车厢的装饰上,如果把车厢和车顶都撤了,那还是彰显身份的马车吗?不久成了拉货的大板车吗?
老爷变车夫,谁愿意做这等傻事?
维持原本的神秘,才能让手下敬畏,这是一个植根于民族深处的癖好,在世界其他地方不多见。
对于,王学谦的举动,曹士杰嘴角一扯,会心一笑,此刻他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哪怕再强大的敌人,都不在话下。虽然,他这个将军,连正儿八经的战场都没有上过,也不妨碍他幻想手下千军万马的宏大场面。可事实上,只要曹士杰当上了燕京卫戍司令,他就能实现这个目标。还以为王学谦对这种兵事过于紧张,笑道:“子高不用担心,这次动手,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保证万无一失。”
王学谦气的就差翻白眼了,这种事,和我保证得着吗?
这话,曹士杰和曹锟说,在理。
和他老爷子说,也是应该。
至于和一个外人这么说嘛?说就说了,可问题是,曹士杰信誓旦旦的语气中,给王学谦透着一种自信心不足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他兴奋的神经下,暂时被压制了。
“我听说,新的内阁成员已经定下来了?”
王学谦的话,宛如一阵数九寒冬的冷风,刀子般的割断了曹士杰的兴奋劲。对于曹锟和张作霖两个老对头,竟然能够在这个层面握手言和,还是曹锟全面占优的局面下,张作霖大军新败,曹锟竟然还像安抚一个幸福不下似的。将陆军总长的位置让给了张作霖的人。
不可思议的事,在民国,反而变得习以为常。可不代表。底下的人会有些怪话出来。
曹士杰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话来,这让他很憋屈,王学谦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扫心劲,在他看来不应该受到他如此隆重的重视和接待。可问题是,王学谦说的是对的。
直系不该和奉军握手言和?
当然不能,至少在张作霖倒下之前,绝对不能。眼下的局面是直系和奉军谁压倒对方。谁就有机会统一全国,这时候罢兵。等于是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亚于通敌的恶劣行径。
或许,曹锟也有自己的理由,国会大选在即。他需要足够的支持。
军队的军饷不足,士兵疲惫,都是理由。可任何一个半途而废的理由,都是在巨大的胜利面前是苍白的,无力的,甚至是可笑的。正如王学谦的话,只是给曹士杰提个醒,他就算是拿下了燕京的绝对控制权,曹锟当上了大总统。对于整个直系和曹家来说,还有一个对手。土匪出身的张作霖,可没有曹锟那么多的顾忌。下手绝对够黑。而且自古苦寒之地出精兵,也不是说说的。
曹家还有一个大敌,是一个能够在北方和直系叫板的大敌。这时候表现的高枕无忧,显然是愚蠢透顶。曹士杰尴尬的掩饰的笑了笑:“子高,你也是杞人忧天了。奉军新败,我们的机会还有很多。”
“机会稍纵即逝。你想听听自古以来的例子吗?”
“呵呵……子高,你太多虑了。”
曹士杰作为一个军人。而且还是一个自我修养上感觉良好的将军,也不会无知到和一个博士去谈古论今,因为结局已经注定了。他不仅会毫无抵抗的输掉面子,连里子都要输的干干净净。
他竟然有些后悔和王学谦坐在一辆车上,要是他坐在后面的车上,虽然他不善于和年轻的小姐们交流,未免会比较沉闷。但也好过在王学谦的阵阵盘问之下,言辞躲闪,甚至不敢直视对方。
曹士杰掩饰的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这是紧张。政变这玩意,在南方还是不多见,可是在燕京,在北方,尤其是在燕京,一两年内要是刚不上一次,都不正常。你且宽心,作为北洋军的一员,我们直系参与的政变不多,可要说经验和能力,用你的话来说,绝对是专业的。”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
王学谦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停住了,经历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有些动静是烟花炮仗弄出来的,可是有些声音,是能是枪械发出的。让他感觉很不好的是,他仿佛听到了附近有人开枪的声音。
在王学谦屏气凝神的时候,曹士杰也仿佛嗅到了空气中不太平静的味道。
“汉阳造?”
“更像是德国毛瑟!”
王学谦和他的司机兼保镖一问一答的功夫,曹士杰恨不得在他的脸上猛搧一个耳光。
这叫什么?
现世报!
刚把大话说出去,这会儿的功夫,就出纰漏了。刚夸下海口,这下倒好,脸都丢尽了,恼羞成怒的曹士杰咒骂了一句:“这帮饭桶,连一个警察厅都拿不下来。”
枪声这么近,曹士杰当然能分辨出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事实上,燕京如此的一个城市,城外的炮声都不见得能够传到内城,更不要说枪声了。
正当曹士杰准备下车,带兵反扑的时候,王学谦开口道:“停车!”
“子高,你一个读书人?子弹无眼,你可要三思啊!”
王学谦给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从座位底下摸出一直比利时fn公司造的勃朗宁手枪,递给曹士杰:“士杰兄,你今天穿的是礼服,应该没带配枪,我这支手枪还是在美国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的。宝剑赠英雄,名枪赠将军,在下就借花献佛了。前面就是东交民巷了,我就不留你了,后面的车你开走,其他的等明天风平浪静之后再说。”
这个举动把曹士杰吓了一跳,一个文人,哪里有带着手枪出门的?反倒是曹士杰脸红的接过手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才想起来,丽水战役后期,王学谦是在前线督战的。
要不是曹士杰知道王学谦的身份,他会忍不住怀疑,王学谦不会是混进宴会厅,去刺杀大人物的吧?
汽车停在路边,陆小曼和林徽因还不明所以的下车后东张西望,被王学谦略显粗鲁的以一手一个,跩上了汽车。
刚关上车门,汽车就一个加速,往前飞驰而去。
坐在后座的林徽因虽说对王学谦的粗暴行为有些微词,但还不敢出口反驳,但是陆小曼可不管这些,举着手臂凑到王学谦的面前,虎视眈眈的盯着王学谦的后脑勺,抱怨道:“王学谦,你搞什么名堂?你看,都弄疼我了。”
陆小曼委屈大了,眼眶都湿乎乎的,仿佛只要王学谦回答一个不合这位大小姐的心意,她就要洪水决堤似的,大哭大闹。
可王学谦压根就没有心情和她多解释,冷着脸道:“要是不想死,你就在街头傻站着吧?”
“蛮不讲理的家伙,你弄疼了人家,还说本小姐的不是?一样都是留洋回来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学的绅士一些?”陆小曼不以为意的想到,还以为是本小姐是吓大的?
她哪里能够辨别街头的动静是抢战,还是放鞭炮?
总觉得王学谦故意吓唬她,好掩盖他的不良行径,也许是凑得太近,陆小曼甚至从王学谦的头发上,嗅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好在车内很黑,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这才坐回到了后座上去。而王学谦在前座,更加清晰的能够看到,街头参加庆典的行人似乎也乱了起来。
“陆小姐,接上打枪呢?就你们刚才站的地方,运气背一点,被流弹打中,香消玉损的场面就让人可惜了……”
王学谦听出来钟文豹口中的可惜是泛指什么,就像是庄户人家,看到饭馆里的伙计将上好的白面米饭倒在泔水桶里,这种心情称不上怜香惜玉,最多也就是暴殄天物的叹气。
要是换一个人,陆小曼变成了皮肉松垂的老娘们,估计钟文豹也就不会生出可惜之意了。
正当陆小曼愤愤不平的时候,车顶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发出了冻的一声巨响。
王学谦脸色微变:“快点开,是流弹。”
陆小曼愤愤不平于王学谦主仆的无力,但是在两个大男人身上,根本就找不回她当大小姐的感觉,只好对林徽因抱怨道:“朗朗乾坤,哪里有什么暴乱?还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嘴硬的陆小曼,显得过于任性。
不过,林徽因反而脸色有些僵硬的回答:“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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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任性的总长】
刚来到六国饭店的大厅里,陆小曼惊诧于她父亲的秘书竟然在饭店等着她,匆匆嘱咐她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宴会厅里的人,已经走了不少人。
这样的宴会,很多大人物都指使露个面而已。等到正式的宴会开始之后,都会早早的离开。而有些政府官员因为这种层次的宴会规矩太多,更倾向于几个相熟的同僚,找一个经常去的地方小聚,也好过国宴上,处处陪着小心,茫然无知的样子。
更关键的是,很多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女伴被一个洋人抱着跳舞。
因为,带着来参加宴会的官员,身边不少都是明媒正娶的老婆,至少是小妾。在民国的男人眼中,自己家里的女人,就像是《拿破仑法典》中所规定的私人财产一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可洋人的礼仪,又是让民国人非常反感的,比方说跳舞,邀舞,自然是女人有魅力,对方才会提出。可问题是,民国丈夫是非常反感这种礼节的,洋鬼子揉着自己的老婆,在舞池中翩翩起舞,万一洋鬼子的手不太规矩……他们的帽子都要发绿了。
至于没带女伴的,就更不要说了,邀请洋人的女伴,就怕失面子,对方不答应。邀请同僚的老婆,人家丈夫可在边上呢?西门庆和潘金莲都知道,在王婆的茶楼上私会,更何况是要脸面的民国官员们呢?这是一个禁区。和地位无关,和风俗有关。
对于外事宴会有些了解的民国官都明白,舞会开始前。他们最先离场。免得到时候面对尴尬的时候,要么打落牙齿吞进肚子里去,要么得罪人。
至于留下来的人,多半都是官职不大,没什么实权的小人物。还有那些是在走不开的大人物,比如说宴会的主持人,外交部的高官们。
顾维钧在看到王学谦的那一刻。虽然脸上带着轻松,喜悦的笑容。但是脚步却一点都不敢耽搁的径直走到了王学谦的面前:“子高,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学谦还真不太好回答,不过他边上沉默不语,甚至看上去脸色有些惨白的陆小曼已经把答案告诉了顾维钧。
“路上出了点岔子。”
“就一点小岔子?”顾维钧语气加重了几分。显然他不太相信王学谦说的话,或者认为王学谦只是敷衍他。要是后者,对他来说就更加不妙了。说明王学谦已经对他的职位开始有窥视之心。
可王学谦哪里有心思替北洋政府操心?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燕京的政坛,要不然他也不会用如此轻飘飘的一个词来解释外面的情况了。
王学谦表情轻松风轻云淡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顾维钧满意,这位显然是在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至少对顾维钧的官场经历来说,就算他迎娶总理唐绍仪女儿的那天,似乎也无法比得上今天的成就。
在签订了善后大借款之后。唐绍仪就脱离袁世凯政府,辞去了政府总理的职位。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政府二把手。一下子成为了不问政事的平头老百姓。虽然,顾维钧凭借着唐绍仪的关系网,让他在外交部平步青云,很快就出任了英国公使。但是他也感觉到了,上面无人,升迁无望的压力。
至于关税和盐税。名义上是袁世凯卖给了英国为代表的五国银行。其实从庚子年之后,大清的海关和盐税就已经攥在了洋人的手中。为首的就是英国人。
可读书人有时候是固执的。唐绍仪有时候也想,这并不是他的错,何必心烦呢?可问题是,在官面上的说法,民国的关税和盐税,都是从他手里丢掉的。他难持其咎!
事实上,从那一天起,唐绍仪就想着要拿回来国家的盐税和关税主权,但这些在他手里没有办到,却在他并不看好的女婿身上实现了,不得不说,有时候造化弄人。虽说相比关税来说,盐税的那点税,对于列强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而对于民国来说就不一样了,在洋人的眼中,盐税一年只有五百万银元,可就是清朝的康熙年间,盐税也没有少过两千五百万两白银的时候。有了这笔钱,袁世凯都不需要借洋人的钱,就能度过难关。
顾维钧不想他好不容易挽回了国家的荣誉之后,一转眼,却发现自己的努力根本就是毫无用处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陆小曼,口气多少有些严厉的问:“小眉,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街上好像有些骚乱,还打枪了。”
陆小曼早就没有了在车上,一副要找王学谦讨要说法的蛮横。反而唯唯诺诺的担惊受怕,刚才父亲陆定的秘书已经告诉她,晚上不要回家,就住在六国饭店。
除去她在上学住宿的女校之外,从来都没有翘家,在外借宿的陆小曼,这才想起问题的严重。被她认定是王学谦故意吓唬她的那次车顶的巨大响动,似乎也让她找到了答案。
真可能是流弹。
生命似乎在一刹那的时候,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想起来,她还和林徽因一起,在街头傻站着的时候,要是真的运气不好……
似乎越想越害怕,眼眶中,已经是湿润的起来。
可就是这样,却平添了一份好楚楚动人的妖娆。用一句粗俗的话来说:‘男人就吃女人这一套。’
可顾维钧哪有这个心思?再说,他对陆小曼只是欣赏,根本就没有私心杂念。
王学谦咳嗽一声,摊开双手无奈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些意外。”
好在王学谦和曹士杰谈话的时候。两女都不在,不然就陆小曼这样的年纪。表面上看落落大方,仪态端方。可实际上,不过是个上中学的女学生,能有多少阅历可言?更何况,外面发生的可是政变,而不是简单的骚乱。被突如其来的事稍微惊吓,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了。顾维钧鼻子都气歪了,冷哼一声。他很想怀疑,甚至反驳。但无奈手上没有真凭实据。
林长民带着林徽因来是准备告辞的,他其实也听到了外面的风闻,不过林家早年为了同盟会,殚精竭虑。家产也挥霍了不少,胞弟林觉民也在广州牺牲,成了著名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
林长民虽然是政府高官,但是来钱的路子并不多。靠着民国政府并不可靠的发薪日,虽然能够衣食无忧,但在帝都的生活不易,也要省着点。
别看外表光鲜亮丽,但实际上,连林家子女的出国留洋的费用都不见得拿得出来。不像陆定。本来就是豪门大族,继承的产业就足够他一辈子花销了,更何况在财政部最肥的衙门中。担任实权司长,两家人同属政府官员,但在平日的花销上,确实天壤之别。
王学谦挽留不住,只能让他的保镖将车开来,送林家母女回去。
宴会虽然还在继续。但是与会的人,却似乎在第一时间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虽然。这种火药味是子虚乌有的,但紧张的气氛还是落了下来。
这中间,最为无奈,还被蒙在鼓里的就是顾维钧了,他只能强颜欢笑,对每一个向他提问的外宾千篇一律的说:“这是谣言,事实上,我们的人民正在开始庆典。或许您不知道,在华夏,庆典的方式很多,但惟独少不了一种物品,就是鞭炮。远在还没有枪械的时代,这种物品就被我们的先民用来庆典了。实际上,外面的喧闹场景,正是我们的人民在燃放鞭炮……”
对着英国人说。
对着美国人也这样说。
对法国人还是这套说辞……
谎言说多了,连顾维钧也渐渐的有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可有些事情,只要用心去查探,总能找到一些端倪。比如说,在六国饭店住下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最后,六国饭店的法国总经理只能对所有人抱歉的笑笑,一再赌咒,已经没有房间了。
即便,外国使团相信了顾维钧的说辞,但是看到不少民国高官滞留在饭店,甚至连出门的念头都没有,都会明白,外面出大事了。
大部分人甚至还能猜到八九不离十的样子,这对于顾维钧来说,绝对是一个晴空霹雳。他甚至还在幻想,是否能够和他岳父一样,从一个平民,加上学识,最后等上权利的巅峰,领导内阁出任一国的总理。可笑的是,他作为一个内阁成员,这天晚上最耀眼的政治明星,却连外面发生政变都茫然不知。
更让他窝火的是,他还不得不向每一个看上去不明真相,可心里不比谁知道的少一点的外交使团代表解释。
外面疯传的是谣言,其实是东方的传统,只有在节日和庆典才会放鞭炮……
没有人相信他,只是礼节性的看上去很关注的倾听。
这让顾维钧的心情很糟糕,他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木偶,完全被那躲藏在黑暗中的线操纵着,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且,这些身边的妻子茫然不得而知。
眼神透过人群,目光放在了王学谦的身上。
名义上,王学谦只不过是他的副手,但实际上,顾维钧的心里更愿意相信一点,王学谦才是和上层走的最近的人,至少在外交部内是这样。这从曹士杰对王学谦的态度上就能感觉到。
“难道,政治只有世家大族才能玩的玩物吗?”
顾维钧在无力之余,冒出了一个让人沮丧不已的念头。
原本是无意的,但却在落地的那一刻,这个疯狂的念头,却展现出让人吃惊的生命力,在落地的那一刻,就扎根于土壤之中,并开始抽芽,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没人在关心于宴会上的感情联络,也没有在意大人物走后,宴会之后的舞会。
比原本计划的晚宴时间提前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疲倦的离开了。大部分留在六国饭店的民国官员急不可耐的去了订好的房间,这天夜里,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而外交使团们大部分去了东交民巷内的各国使馆。
要知道,这些使团原本都是住在六国饭店的。
相比燕京最好的饭店,使馆的条件要差上很多。至少,在使馆内,没有设施良好的活动场地,没有了服务周到的服务生,更没有可口的饭菜。但是有一点,六国饭店是比不上各国使馆的,那就是保密。虽然英国人在筹备六国饭店的时候,就已经将饭店周围的土地,列为了使馆区的一部分,安全上不用担心。但是相比使馆内,人员还是太驳杂了。
更重要的是,使团还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使命,和外界联系,将最新的消息传递出去。
顾维钧出人意料的邀请了王学谦到他的套房一起坐坐,喝杯茶。
喝茶是假,质问是真。
王学谦虽然很不情愿的去了,可是到了顾维钧的房间,他也有些惊讶。一向仪表堂堂的顾维钧,竟然在进入房间之后,一把扯掉了领带,扭头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中充满着怒火。
这幅样子,并没有吓到王学谦,反而把黄蕙兰吓的一哆嗦。
“少川,你这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你先出去一下,有些话我要和子高说!”
顾维钧克制着心头的怒火,对黄蕙兰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这让黄蕙兰更加但心了,反倒是王学谦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用茶几上的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不紧不慢的说:“少川兄,何必呢?”
“你说呢?王子高!”顾维钧盛气凌人的反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反倒是王学谦不咸不淡的语气依然不紧不慢,而他这样只能让人怒气更盛。
“不行,我要今天知道,现在,马上……”顾维钧气急败坏的歇斯底里,这让王学谦有些好笑,这位的政治修养,似乎并没有在北洋这个大染缸里,有丝毫的提高啊!(未完待续)
第869章 【有情况?】
“嫂子,你也不要离开了。”
王学谦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对站在门口,听也不是,走也不放心的黄蕙兰说道。
然后,他提起了话筒,却一脸的茫然,想了想,这才无奈的问顾维钧:“警察厅的电话号码?”
“我哪里知道?”
顾维钧没好气的抱怨道,随后还真的想到一个电话号码,因为在政府高官的眼中,白厅长是一个关键时候用的上的人,这才记住了。故意拉长着脸说了一个号码。
“让曹士杰听电话!”
接电话的一开始说话还挺冲,但是很快就不敢吱声了,因为王学谦开口就让已经占领警察厅的最高长官听电话,自然不是他这样的小军官能够呵斥的。再说了,能够知道曹士杰在警察厅的人,整个燕京也没有几个人。
很快,王学谦皱眉的将话筒远离了贴近的耳朵,显然电话那头的人亢奋的,已经控制不住说话的音量了。
“士杰兄,情况如何?”
“拿下来了,警察厅被老子拿下来了。白宗义这个蠢货,还以为带着几十个手下,十几条快抢能和老子的精锐相比,就一个照面,被老子干翻了。”
“人呢?”
“被老子一枪打脑门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这家伙还以为自己是常山赵子龙转世,带几十个孬货,就能冲击总统府?他也不看看。马王爷……”
“宛平的情况呢?”
“有玉帅在,宛平城还能扑腾起个什么劲?早就拿下来了,就是警察厅出了一点纰漏。让这白宗义这小子发现了不对劲,这才了有了这么一出。我和你说,你是没来,就没看到这伙人有多怂……”
曹士杰一下子变得话很多,多到让王学谦在心里都差点以为,说话的并不是曹士杰,而是他的传令官。或者是副官。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话。也只有新兵蛋子,才会在参加第一次战斗之后。表现的如此的亢奋,老兵都不会这样语无伦次。
王学谦冷不防的说了一句:“你是第一次杀人吧?”
“哎……”
电话那头的曹士杰像是说话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打了一个嗝,想说的话忘记了大半,顿时沉默起来。刚想要反驳几句。却发现电话那头已经断线了。
第一次杀人怎么了?
曹士杰在警察厅里顿时气的暴跳如雷,可是他连反驳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知道是王学谦给他打的电话,但是让他无法辩驳的是,他甚至不知道王学谦在哪里给他打的电话。这让曹士杰心里的兴奋劲,一下子就削减了不少。
而王学谦在放下电话之后,面对脸色铁青的顾维钧,还有一脸惊恐不知所措的黄蕙兰,摊开双手用无辜的表情说道:“现在搞清楚了,王怀庆的卫戍司令当到头了。而他的狗腿子白宗义已经死了,燕京警察厅已经被26师接管,小瀛台要换一个主人了。所以。大致的情况是,有很多人要倒霉,而更多的人认为机会来了。”
王学谦让人哭笑不得的口气,仿佛是在说一场闹剧,可事实上,这是一场流血。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维钧固执的站着。其实他也知道,得到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黄蕙兰惊恐的捂着嘴,深怕自己会叫出来,引来杀身之祸似的。可王学谦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土匪:“你以为这样的事,我知道了,敢说出去吗?事实上,这件事情我只有比你早知道几个小时。其实,如果没有人知道的话,甚至连白宗义都没必要死,可现在呢?警察厅虽说不上血流成河,但是多了几十具尸体,难道你觉得知道这样的一个消息,对你我来说是好事?难道你愚蠢的以为,自己能够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政变吗?还是把消息说出去,让几千人,甚至上万人的生死,为了你想知道而买单?”
顾维钧在王学谦接连逼问下,颓败的坐下了沙发上。他很想反驳,自己是守得住秘密的。可却无力以对,因为对于任何一次政变来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凶险。结果很可能正如王学谦说的那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没人会相信,王学谦会是这场政变的始作俑者,这样的话,连他自己说出来都不用担心被有心人听在心里,给他带来麻烦。
仿佛支撑着他站立的力量一下子从身体里抽掉了似的,黄蕙兰担惊受怕的冲到了顾维钧的身边:“少川,我们不当官了,好不好?”
“少川兄,你的心思我也看出来了,你惦记的那个位子,在民国能够坐得稳的人,不想坐,他们都盯着更好的那一点的那个位子;坐不稳的人坐上去,不死也要脱层皮!”王学谦好言相劝的时候不多,不过这时候,他是真心的。
顾维钧此时此刻的心情,还能听得进良善之劝吗?冷笑道:“子高,我倒是有些好笑,我盯上了的位子,凭什么我坐上去就要脱层皮?”
“很简单,你手上没有军队!”
顾维钧气的冷哼一声:“有军队就能坐上去了?”
“也不见得,需要一个派系的全力支持。这个位置,曹锟坐上去,可能成为当代的‘和珅’,但是没人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段祺瑞要是坐上去,他甚至能够架空内阁和国会,但是他需要比大总统还要大的权力。张作霖土匪出身,不会眼热这些虚名,他不在意什么身份,只要实惠……黎元洪当年武昌首功,地位名气都够,但是缺乏足够的实力,只能沦落为泥菩萨。推他上去的人要是喜欢他,他就能多当一会儿,要是不喜欢他。估计下台比上台都要快,而且他更适合去坐一坐那个更好一点的位子。”
王学谦一连串的说了六七个人之后,突然收住。
因为他心目中,能够坐上顾维钧想要去做的那个位置的人,并且能够多少坐得稳当一些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脱成皮是什么意思?”顾维钧还是有些心不死。
王学谦皱眉道:“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燕京的衙门有多久已经没有开薪水了?你如果要上台。容易,给这些衙门的工资开了。半年多。各个部门至少要两百万的薪水,然后你上台之后,想要弄出点动静来,也少不得银钱开道。等到你再也拿不出钱来贴补这些穷衙门的时候。抱歉,你的总理生涯当到头了。这不是当官,而是当冤大头!你就不能为嫂子想一想,她一个妇道人家,这点嫁妆都要让你败光了才心甘?”
“可是盐税已经归还了,很快政府就会有钱的。”
“有钱的政府?”王学谦冷言冷语道:“你觉得有钱的政府,你竞选总理成功的把握有几成?再说了,盐税的钱,可不是政府的。而是军队的。在银行里转一手,最后还是会在洋行的操纵下,变成军火。或者成为某些人在银行的存款。这笔钱,甚至连曹锟和段祺瑞都决定不了,不然就等着军队哗变吧!”
“也包括你王子高?”顾维钧语气带着嘲讽道。
用王学谦的理解是,这个在外仪表堂堂的外交官,终于在嘴上承认他嫉妒了,但王学谦可不会这么做:“我还看不上这点钱。我只是想要让规则中,多一点我的想法。”
“然后呢?”
“分钱的时候。不要忘记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这是做银行家的守则,我一直坚守着。”话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王学谦也不在乎多难听了。
其实顾维钧还挺羡慕王学谦的,正式因为王学谦在盐税分配中的作用,让段祺瑞满意,让曹锟看重,甚至就差派曹士杰当他在燕京的保镖了。而现实对他来说就残酷的多了,他最多是那些发不出工资的政府官员眼中的冤大头。顾维钧其实是知道这么一个结果的,只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承认。
甚至一度他还狂热的以为,凭借自己的学识,或许能够改善政府的机构,做出一番事业来。
黄蕙兰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反而眼神有些痴迷的看着顾维钧,仿佛是呓语的开口道:“只要少川喜欢,我的心都是他的,钱不过是身外之物。”
“蕙兰,你这样会惯坏我的……”
已经是六月天了,王学谦听到这样的话,还是猛地感觉后背发冷,冷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有时候,肺腑之言,很容易产生让人不寒而栗的幻听。王学谦的内心已经非常强烈的感受到,他是这个房间多余的人。自觉无趣的他,悄无声息的站起来,甚至连礼节性的告辞都没有,就推开房门就离开了。凭借顾维钧的智慧,他其实不难看出自己想要组件内阁的可笑想法,最后会落下一个什么下场。他可能是民国建国以来,第一个用自己的钱,或者说用老婆的嫁妆贴补内阁的总理……
可是当他心里的那个肥皂泡没有破灭之前,他是不愿意相信,他的结局一定是失败的。
正如王学谦对顾维钧说的那样,这一天晚上,对于燕京的官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有的人要担心,自己的官位不保,甚至大难临头。
可更多的人却看到机遇来了。
上司被挤兑走,赶走,甚至抓走,可那个屁股底下的位子是挤兑不走,赶不走,也抓不走的……
虽然街头刚刚发生过枪战,虽然规模很小,而且很快就平息。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街面上还是异常危险的,可就是有这么一群人,冒着枪林弹雨,像是个夜里出没的贼,敲开了一个个上司,高官的大门,一场场交易正在夜色的掩盖下进行着。
甚至连六国饭店的走廊上,平日里看不到一个人。而今天,却多了几个眉头紧蹙,惴惴不安的政府官员。脸上官威不在,却多了惊恐和不安。
王学谦在回自己的房间之前,正好路过陆家的包间,远远的看到一个人撅着屁股,趴在锁眼前,显然是别有用心……(未完待续)
第870章 【撞破奸情】
偷偷摸摸的趴在女孩子的房间门口,还撬锁?
要没看到,也就算了,可被王学谦都看在眼里了,不出手,哦,是出脚。要不然,就有点有违道义了。
对方趴着的姿势,好像是求着挨踢似的,一踹一个准。
哎呦……
撬锁的毛贼一般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被打了还敢叫嚣着扬言报复。等到对方趴在地上,仰起头,虽然摔的七分八素,脑袋有些晕。但不妨碍他在仰望中看清王学谦的长相。
“是你?”
王学谦纳闷了,对面的那个家伙,帽子掉下来之后,脑袋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瘌痢,看着就让人恶心,脸上也是红一块,白一块的斑点,看着有些渗人。他不记得还认识这等人物,不过对方却在看清是王学谦之后,竟然坐在地上,身子往后缩了几下。
嘴唇唏嘘的发颤,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惊恐。
应该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王学谦,这让王学谦更纳闷了。正好他的保镖跟在身后,这时候来人更怕的,一个劲的双脚在地毯上乱蹬,一边拖在地上往后退,口中却一刻也不停的惊恐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突然,来人手脚并用的,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冲上了酒店的楼梯。
王学谦拦住了钟文豹:“不要追了。”
能够在六国饭店,而且还是在国宴的时期。整个饭店的盘查已经苛刻的不下于巴黎和会的安保级别。对方却能够混进来,显然并不是一个小毛贼,那么简单。
他担心的是陆小曼的安全。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发现房门口已经漏出了一条缝。
房门应声而开,除了被子里蜷缩在一起,仿佛一个不大的包裹似的,却在索索发抖的家伙,正低声的哭泣,声音很小。呜呜的,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躲在纸箱里索索发抖。
“陆小曼,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陆小曼这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发现是王学谦。顿时怒气冲冲的对王学谦龇牙咧嘴道:“是你撬门?”
“废话,我要是撬门,就不和你这么说话了。”
“算了,这个房间已经不能呆了,门锁都已经坏了。”王学谦拉开房间门,一根金属的插条正中门锁正中。扭动一下,仿佛卡主了,怪不得那个笨贼一个劲的趴在门口,原来吃饭的家伙没拿下来。
陆小曼惊魂未定。对周围的任何人和东西都充满着怀疑。看向王学谦的眼神有些委屈,可怜兮兮的,仿佛只要她开口。王学谦就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似的。可事实上,王学谦在察看了一下门锁之后,只是拿着电话给饭店的大厅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你去哪儿?”
“回房间睡觉!”王学谦回答的理直气壮。
“子高哥哥,你帮帮我……”
王学谦也有些走神。在电话里他问了大厅值班人员,得到的消息是整个饭店没有任何一间空房了。“没有空房间了。换房间已经不可能了。要不我去找黄夫人,让她想想办法?”
“我想回家!”
在燕京,王学谦毕竟是一个外来户。很多事情,顾维钧能找对人,但王学谦在燕京要找人帮忙的话,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帮得上他。但这位正在忙着政变的事,再说了,为了一个赋税司司长家的千金,却要动用大元帅府的心腹将军,这也说不过去啊!
虽说,曹士杰也不见得会拒绝,但这位可是军中红得发紫的人物,正儿八经的混成旅旅长,实际上等于是后来的乙种师。在整个燕京城,能够将这位呼来喝去的,也就是他家的长辈。
王学谦不想把他们之间的人情给用恶了。
“我想回家!”
陆小曼固执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要求,王学谦穿过大半个房间,站到了窗口。六国饭店依然是灯火辉煌,但是在这灯火之中,确实一派凝重的气氛。
在饭店门口,也就是东交民巷的出口,英国士兵已经在街头垒起了工事。这无疑给整个六国饭店的客人都带来了一个不好的信号,外面很乱。虽然,自从东交民巷被开辟成了使馆区之后,很少有势力会去冲击这个马蜂窝。
除了当年的义和团这么干过之外,东交民巷内还是非常安全的。
“现在的情况恐怕出不去了,我给你父亲打一个电话,让他决定你的去留。”
王学谦让陆小曼给家里拨通了电话之后,拿起电话简短的将他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就听到电话那头,有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随后陆定不住的感谢。
并一再嘱咐,不要让小眉回家。
但凡政变,总是有些人会浑水摸鱼,不见得是大人物,可能是兵痞,也可能是街头上的混混头子。陆定的家里也不太安宁,总是有人来敲门……弄得人心惶惶的。
王学谦放下电话,看着傻眼的陆小曼,已经看不到她身上那种宴会公主的高傲表情,反而因为紧张和焦虑,变得惶惶不安的无助。要说心软,他还真有点,是个男人都会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思。
“决定了吗?”
“这个房间我一刻也不想呆了。”
“没有房间了。”
“我去你房里!”
“去我房里?干什么?”
王学谦表情惊愕吐词不清的回答,让陆小曼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的纰漏和歧义,按理说王学谦的正常反应是立刻顺势答应下来,毕竟这是送上们的好事。可他也知道。这是陆小曼在情急之后,说错了话而已,并没有以身相遇的意思。
“想什么好事呢?”陆小曼见王学谦的样子。顿时认定这家伙心里头在动歪脑筋。顿时张牙舞爪的想要表现出誓死捍卫的样子,不过,她的样子确实无法给人任何的威胁。
有点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忙活了一天了,也没心情和陆小曼在这里磨叽,王学谦道:“你安心睡吧?我找个保镖站在你门口。”
“不行,你的保镖都是男的。”陆小曼一听王学谦要走。顿时急的从床上跳下来,拦住了王学谦的去路。
“多稀罕呢。保镖不都是男人多吗?”王学谦不在意的说道。
陆小曼脸上表情变幻,一阵白,一阵红的,显然对于王学谦。甚至王学谦的保镖的人品都持有怀疑的态度。瞪眼道:“你刚才说,门锁都坏了。要是晚上我睡着了,坏人摸进房间,我怎么办?”
这样话,让一个女孩子说出口,确实已经是陆小曼能够承受的最大的底线了。她还没有嫁人,总不能让自己的名节被玷污吧?流言蜚语也是受不了的。
王学谦很想说,你都吓的躲在被子里装鸵鸟了,这晚上还能睡得着?
“这容易。省的你爸整天担心你的婚事。”
王学谦却满不在意的开了一个玩笑,这让陆小曼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没有找到门当户对的……不过这个问题。她可不敢和人去争论,因为在女人婚嫁这件事情争论,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而且还有越描越黑的危险。
“我去你的房间和小冬姐姐一起,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
“凭什么?”
“就凭你刚才在电话里答应了我爸爸,说你会照顾我。当然保护我的安全也是其中之一。”
说完,陆小曼将王学谦一股脑的推出了房间。背靠在门后,这才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脸色潮红。原来她已经换了睡衣,女孩子的羞涩,在恐惧之中冲淡了,可是当她再次回到安全的时候,羞涩难当的感觉会加倍的席卷而来。
“你不要走开,我让你进来才可以进来。”
王学谦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钟文豹,后者会意一笑道:“少爷,我让人把你的睡衣带来。”
差不多等了不到两分钟,陆小曼已经是全副打扮,就算是出门郊游也不为过的穿着,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昂着头,一副胜利者的小女儿态,走出了房间。
王学谦摸着下巴,心说:“谁娶你谁倒霉的孩子!”
这才打量起来陆定在六国饭店长期包下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是一应俱全。甚至在柜子里还放着不少出门的衣服。显然,这个地方只是陆家人的政治避难所。陆定这样的身份,他要是去外国领事馆,就算他是日本前首相的弟子,也不见得能够住进日本领事馆。
而燕京的政变已经愈演愈烈,万一他被波及到,最安全的地方只能是六国饭店了。
但是六国饭店长期的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本来就不准备长住的地方,也没有过于的在意地方的大小。而是设施齐全是最符合陆定的心意的。
推门进入洗手间,他竟然诧异的发现,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温水。
会心一笑,眼神却停留在浴缸边上的架子上,一件薄的如同蝉翼一般的丝绸织物,整齐的码在架子上。王学谦好奇之下,伸手去摸了摸,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件白色的小吊带衫,上面绣着艳红的梅花,不过……民国有吊带衫了吗?还有一块粉红色的布片。
很快,王学谦也明白了他手上拿着的是女孩子的贴身衣物……
口中喃喃道:“看一看也不要紧!”
可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问题是,王学谦却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起来,好不容易用冷水冲了头,这才压下去心火的邪火。心中纳闷不已,这年头女人穿着的东西,也不简单啊!
其实有一个人比王学谦更紧张,陆小曼在孟小冬催促她洗澡的时候,这才想到……似乎她把贴身的衣服放在浴室里,忘记收起来了。而她原本的房间里,只有王学谦一个人,万一……被这个色眯眯的家伙看到,她岂不是这辈子,在他面前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心里揣着小心思,这晚上陆小曼就更加难捱了,好不容易在天快亮的时候睡着,心里默默的想着,等到醒过来,第一件事就回到原来的房间,把东西收好。
可是当她醒来之后,却发现卧室外面有人在说话。
王学谦在饭店订的房间是一个大套间,有卧室,还有会客室,餐厅,甚至保镖的房间。在纽约,这样的豪华套房有一个时髦额名字,总统套房。
迷迷糊糊的陆小曼一下子警觉起来,扭头看了一眼窗口,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遮住眼帘,这才想起来,她念叨了一晚上的补救措施,显然已经错过了时间。
“……她父亲竟然忍心把她丢在饭店……”
“……昨天晚上城里警察厅哗变了,街头都开枪,死了几个人。她父亲也是担心她的安全,才没敢让她回去。”
“政变!”
“没什么,现在应该稳定了,不过这两天京城不怎么太平,我们多住几天,等国会召开之后,就能回去了。对了,说说小眉把,小家伙晚上有没有打呼噜,咬牙……”
“小眉很有涵养的,不要怎么说人家。女孩子脸皮薄,都是经不住说的。可能是担心家里,睡得晚了一些。不过应该快醒了。”
……
陆小曼真的不想偷听,可问题是当门外的两个人都说到她的身上了,忍不住蹑手蹑脚的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听着门外两人的谈话。当王学谦很没品的说她打呼噜,咬牙,甚至……她都没脸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来。气的咬紧牙关,恨不得一口将王学谦咬死。
这个混蛋,陆小曼气急败坏的猛然拉开房间的门,怒气冲冲的想要大喊大叫,可问题是王学谦在房间的餐桌上吃早点,第一时间看到陆小曼之后,竟然面不改色的笑道:“起来了,一起来吃早餐。等吃完早餐,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
见过无耻的,但是陆小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家伙。刚才还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一转眼,却变得像是邻家大哥似的,处处透着关心。
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陆小曼想要质问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反而支支吾吾的站在门口,眼神中的决然,仿佛要和王学谦同归于尽似的。
正当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黄蕙兰的声音。仿佛王学谦昨晚上对顾维钧的当头棒喝,并没有让她对顾维钧的这个学弟有任何的不满,反而声音清脆,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大大咧咧的黄蕙兰,颔首笑着对孟小冬打招呼:“你们可起的够早的啊,本来我们家少川还准备叫我们一起吃早点……”
突然,黄蕙兰似乎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目光停留在房间门口,陆小曼的身上,仿佛双眼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突然捂住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黄蕙兰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太阳太刺眼睛了,有些头晕!”
随后,陆小曼也发出一声尖叫,她还穿着睡衣……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从王学谦的房间里跑出来,穿着睡衣,怪不得黄蕙兰会如此失态。还以为撞破了奸情!(未完待续)
第871章 【时来运转的王庚】
陆小曼压根就没心思去和黄蕙兰纠结她可能已经被质疑的名誉问题,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困扰着她,让她迫不及待的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匆匆的赶到了陆定的包间里。
而这里,原本是她的住处,但是昨晚,王学谦住在包间里。
这让陆小曼在进门的一刻,仿佛闻到了有毒气体似的,微微皱眉。
实际上,她不过是处于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偏见,而表现出来的一种过于敏感的做法。她的鼻子,还没有灵敏到能够嗅出房间里有没有异味的程度。
毕竟,王学谦也是个文明人,至少在生活习惯上。
他既没有在房间里咬牙放屁的习惯,也不会坐在沙发上,翘起脚,一个劲的搓脚的陋习……总之,在别人的眼中,王学谦给人的感觉,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一个完美的男人,对于那孩子的杀伤力,不见得比得上是唐长老的英俊非凡,但也差不了多少。
陆小曼不管不顾的冲进洗手间,眼神直接留在了放置换洗衣服的金属铜架子,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王学谦,你无耻,不要脸……”
对于骂人,这门专门的学问,陆小曼显然没有学好。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让王学谦在挨骂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什么,可问题是,他只是在手上……那个啥,也没有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
再说了。陆小曼虽然在陆定的眼中是无价宝,还可能在其爱慕的人心中,是神一般的女王。
但对于王学谦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傲慢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的任性大小姐。
王学谦放下餐具,用餐巾在嘴角点了点,眼神有些让人吃不准的变得锐利起来:“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我的面前如此蛮横无礼,要是说王家和陆家的那点微末关系,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王学谦的话很难听。他甚至在开口的第一时间,就把陆小曼给唬住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要求我为其效力,无怨无悔的人并不多,但是在这并不多的人里面,绝对不包括你陆小曼。要是你觉得你在我面前有特权的话,那就错了。”
……
“现在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陆小曼简直觉得天翻地覆,她被人赶出来了,还是对方毫无道理的……变态,这个死变态。
陆小曼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甚至以为,她这辈子的幸福都已经毁在了王学谦的手里。当然,如果这样说的话。王学谦绝对不会承认的。可问题是,内衣这种贴身的东西,对于一个未婚配的女孩子来说。简直就是要命的东西。
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名节。
如果王学谦只要去做一件事,就能让陆小曼身败名裂。
这话说的有的让人匪夷所思,可事实上确实如此。他只要把陆小曼的内衣拿出去,并让人一宣扬,原本陆小曼只是门当户对的婆家不好找。可名声有污点之后,她可要连婆家都不好找了。真要是有人拿着陆小曼的贴身衣物出来。如果深挖的话,很容易从面料,购买的时间,都挖出来……最后,白的也会被描成黑的。
很快,陆小曼站在王学谦的门口,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仿佛这辈子她受到的委屈都被王学谦一个人霸占了,凭什么?在陆小曼还没有想通,她在王学谦的面前别说特权,就是连高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毕竟在王学谦的眼中,虽然她现在性格蛮横了一点,但是年轻美丽,贞洁无暇。
可有时候,秉性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能够改变的。
潘金莲在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她还是潘金莲不是?
虽然陆小曼在身份上要比潘金莲高上很多,但要说她在人生,在婚姻中的点滴,却要比潘金莲做的更加难以让世人容忍。除非她并没有生活在民国时代,而是生活在新世纪。
门打开了,就是不明所以的孟小冬都觉得王学谦对于陆小曼过于苛求了一些。或许,陆小曼的蛮横,不讲理,甚至有些无理取闹,确实让人很难接受。但毕竟,两家人是世交,王学谦瞬间变冷的态度,让人很难接受,也很没有风度。
可能王学谦因为在陆定的房间里睡了一晚,心里不满,但也不能对一个在他来说是‘妹妹’身份的女孩子如此难堪吧?
“小眉!”
孟小冬关心的语气,让陆小曼心头的委屈更加的难以克制。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顺着光洁的脸颊往下掉。
“小冬姐!”
从来都没有受过委屈,连她的父母,从小到大都舍不得说她一句,没想到让王学谦处处埋汰不说,这个家伙还总是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她就是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的贴身内衣不见了吧?而且她怀疑的对象是王学谦。而王学谦确实最可疑,他甚至有一晚上的时间‘作案’。
委屈,难受,甚至被无端的逼迫在道德的墙角,让陆小曼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她有时候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欢迎。
“小冬姐!”
“小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话呀?”
被再一次拉进了房间的陆小曼,在房间里哭哭啼啼的,这让王学谦很心烦。当然,他也不能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拿她的内衣,他只是看了一眼,面料选的很淡雅,图案、款式……因为,他连一句话都不能说。说了,就是道德有亏欠……
两人沟通的机会,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难开口,顿时僵持在一起了。
可是王学谦最受不了女人在眼前哭,最后无奈的心底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家里的奶妈好像来了,在给你收拾房间。”
孟小冬不明白,但也似乎听出来了,陆小曼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多半是贴近紧要的东西不见了。这才质问王学谦。
听到王学谦的话,陆小曼这才似乎一下子回过魂来。抬头看了一眼王学谦,双眼红肿,仿佛熟透的杏子一样,让人看着都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连告辞都来不及。陆小曼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出门了。
王学谦看着孟小冬尴尬的笑道:“小女孩的心思,就像是六月的云彩,不知道那一块有雨。”
孟小冬也是冰雪聪明的主,很快就明白了王学谦躲闪的眼神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你呀,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再说了,你看了人家的贴身东西,女孩子脸皮嫩。怎么说得出口来。”
“没有,绝对没有。”王学谦义正言辞的说道。
美眸缓缓的划过王学谦的脸庞,到底是唱戏的出身。那眼神中流露出的风采,还有略带失望的表情,已经让王学谦的心头有些火热,殷红的唇开启,贝齿晶莹如同白玉般,透着光芒。孟小冬用可惜的语气说道:“我还准备照着小眉款式做一套。专门穿给你看……”
说话间,孟小冬羞涩的低下头。
王学谦血气方刚的专门可能忍得住?
歪着脑袋。细想了一会儿:“好像是胡绸的白底绣梅花的肚兜……粉色的平角……哎……小冬,你学坏了,怎么套我话?”
说话间,孟小冬气鼓鼓的在王学谦的后背上轻轻擂了一拳,但是她却突然惊呼起来,原来王学谦扛着孟小冬就往房间而去。
再说,陆小曼在看到奶妈的那一刻,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当然她也看到了她遗忘在浴室的那一套准备换洗的贴身内衣。不过,等到她回过味来,气的顿时牙痒痒……
王学谦这个家伙什么都知道,想到这个恶心的家伙,竟然可能用手……陆小曼气的脸都黑了。对自己的奶妈说道:“把衣服扔了,不……烧掉!”
“小姐,烧衣服和不吉利。再说,这还是新的呢?”
“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奶妈表示很无奈的接收了自己家小姐的说法,本来陆小曼掉眼泪,在陆家都是头等的大事。甚至不亚于陆定官场升职,奶妈可惜的拿着剪刀,先把内衣绞碎了,等找机会扔掉。
不过陆定并不仅仅是给陆小曼带一个贴身的使唤人来,奶妈来的时候,还带来了陆定的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对于陆小曼来说,简直难以接受。
相亲!
又是相亲!
“我想回家!”
“老爷出门的时候说了,这几天燕京不太平,他让你安心的多住几天。还有我把你换洗衣服都带来了。太太嘱咐小姐:等一会儿您穿上那件短襟绣花的上衣,穿白绸的长裙……去年小姐就是穿着那套衣服给拍了照,好看的很。”
陆小曼捂着头,懊恼道:“天哪!我爹妈一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小姐,这就是老爷让您见的人,我还带来了相片。你只要远远的看一眼,只要……”
“我不去……”
“老爷还说,让王少爷给把把关!”
陆小曼对王学谦已经恨的牙痒痒了,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没想到更悲剧的是,她的终身大事,竟然还要王学谦出面。真要是如此的话,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说什么也不能答应,陆小曼虎着脸道:“不行,不能告诉他。”
“可是老爷……”
“父亲那里,我会去说。还有,我答应了,不就是去餐厅吃个饭吗?见面了也不用说话,本小姐就不信了,他还要不满意怎么的?”说话间,陆小曼拿过奶妈手中的照片,入眼的那一刻,她还有些恍然。因为照片上的人她见过。
王庚。
应该是那个榆木疙瘩,一脸的木讷,看着倒是挺机灵,连说话都不利索的家伙。可问题是,照片上的王庚,穿着是外交武官的礼服,眼神坚毅如铁,似乎还挺帅的。
“行了,我答应了。什么时间去餐厅?”
“午餐的时候,王少爷哪里?”
“徐妈,你就别问了,我给你叫餐,然后在我房间里吃。不许跟着……”
“可是太太那边?”
奶妈有些担心的看着小姐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头拿不准,这样的大事,让小姐自己做主到底合不合适?
可问题是,小姐是她奶大的,感情上偏向于陆小曼。当然,作为陆家的小公主,她也不敢忤逆陆小曼的命令,只是眼神有些担忧道:“小姐。”
“你在房间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
王学谦抬头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一点了。刚才王庚给他打电话,这位虽然在电话里左顾右盼的说着一些不相干的美国往事,但是实际上,他最关心的是燕京的局势。但是王庚在燕京的官场,别看他才二十多岁已经是上校军衔,可要说到官场中的那点事,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想到王学谦这个学长。
至于顾维钧,他也知道,这位不太好说话。
而且心机太深,也不会因为他是学弟,就会刻意的拉拢。
实际上,王庚也知道自己,他没有大人物严重任何拉拢的价值。
他倒是两不耽误,一边想着陆家的刻意拉拢,或者说看好了他的未来。可能动了招他为女婿的打算,陆家的女儿他是见过的,长相上他就是再挑剔的一个人,也无法从陆小曼的身上挑出一点不是来。
可问题是,陆定不知道,王庚也只能接受这种过于含蓄的见面方式。
于是王庚在不经意之中,想到了既然要来六国饭店,不如连带着和王学谦联络一下感情,甚至攀附一下交情,好让他如愿以偿。
孟小冬香汗如兰,倦意十足的躲在王学谦的怀中。累的眼皮都打架,王学谦见状嘱咐了两句之后,就去了饭店的大堂。
“王庚,这里!”
远远的就看到了王庚,反倒是王庚显得有些紧张和拘束,本来他也不会如此,可是看到陆小曼正优雅的,宛如深谷幽兰一般的品鉴菜品,他的心脏仿佛有种要跳出来的感觉。他仿佛这才感受到人生的大起大落,时来运转这个词,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头一次出现在了面前。
而陆小曼在看到王学谦的那一刻,顿时气的恨不得将手中的调羹插到王学谦的鼻子里去,哪儿都能碰上他,太倒霉了……(未完待续)
第872章 【投靠】
就像是一个翘课,在外疯玩的女学生,在学校外面见到了家里人的心态差不多。
陆小曼此时此刻的心情也差不了多少。
撑着手臂,捂着半边脸,心里噗通、噗通的跳着,深怕被王学谦看到。其实王庚的站的位置,恰巧挡住了王学谦大半的实现,他最多能够看到的也就是想到,可能他们的位置边上,正好坐着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大小姐。
“学长,您想点什么菜?”
“什么菜都可以……”
“英国菜可以吗?”
王学谦古怪的看着王庚,眼前的这个家伙魂不舍设的劲,有些不对劲埃譿 ” 。∧抢锸抢辞胨?苑沟难?樱?故怯幸恢挚赡芊浅o瘢?褪悄侵肿谷氚?拥哪腥恕?br />
脑子里都是爱人的身影,根本无视任何场景,任何地点。
“你要是点英国菜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估计你却有可能要被餐厅的领班赶出去了!”
王学谦不在意的笑了笑,他也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之所以不介意王庚的讨好也罢,投靠也罢,主要是在王学谦的心里,王庚的能力无可置疑,还加上一层校友学长的身份,让他不好拒绝。
至少,王庚是他手中,此时最稀缺的人才。
比起在手下主力团当团长的陈仪,他心中还是能够分得清,到底那个人含金量更重的。陈仪虽然在日本学的军事,也上过日本的高级军官必须要经历的一道门槛帝国陆军大学。
可问题是,在带兵之前,陈仪在上海做生意……
还是个二道贩子。
太不靠谱。
让王学谦也很难相信,要是没人约束的情况下,陈仪带着一个加强团,在江苏和山东的交界区域,能否在剿匪中。把军队给练出来。但王庚要好很多,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带过兵,但至少还都是在军队中,参谋本部,这样的机构里,军事上的东西,至少不会丢的太多。
王庚在王学谦调侃下,把心思从陆小曼的身上,挪开。
实际上,陆小曼对他的震撼。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他从十几岁开始,家道中落,饱尝艰辛,立志要改变家庭的困顿局面。虽然表面上,他风光无限,但是大丈夫一日手中无权,就无法说自己已经是光大门楣,光宗耀祖了。
对于在王学谦身上花的心思,可要比陆小曼重要的多了。
“死罪!死罪!学长。我不是故意慢待您,但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让我吃惊了!”王庚的这个解释,也算能够接受。至少。在一国总统被软禁之后,燕京的官场不敢说人人自危,但是一股紧张,甚至飘着血腥味的气氛。已经在燕京上空笼罩了下来。
这时候王庚要是表现的镇定自若,才会让人可以。
王学谦却摇了摇头,笑道:“还在为去留的问题担心?”
一边对服务生要求点了他喜欢的几样事物。等着王庚点菜,王庚看也没看菜单,就急匆匆的对服务生吩咐道:“和这位先生一样!”
等到服务生走了,王庚这才苦笑道:“学长,估计在整个燕京,也找不出如您这般稳坐泰山的政府官员了。整个燕京的官场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想要保住官位的,跑官的,甚至想着全身而退的,都乱套了。”
“你是属于那一拨?”
王学谦笑眯眯的看着王庚,问道。王庚先是一愣,随后却不以为意的笑道:“学长说笑了,我当然是属于跑官的?”
王庚的这种坦白,在王学谦的眼里,是欣赏。但是还有一个人,正背对他们,支着耳朵偷听呢?
那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王庚一句坦白的话,却让陆小曼仿佛吃了一直活蹦乱跳的苍蝇一样难受,胃里翻腾不已。
不接触官场,自然无法知道官场的黑暗。
在晚晴、民国,为了求官把小妾,甚至老婆都献出去的也不乏其人。一本《官场现形记》都道尽了官员,这个原本光鲜的行业,人在其中,却宛如掉入了染缸之中,就是白的,提起来的时候后,也成了黑的了。
何况,王庚的话,不过是一句实话。
王学谦略带满意的点头道:“这要看你的意愿了。想要带兵,我能给你的最多是部署在江苏和山东交界的税警的一个团长的职位。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你的悟性了。官场险恶,军界看实力,团一级的指挥机构,向来是欧洲现代军队中,对军官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标。但是在民国,似乎被忽略了。”
王庚已经从王学谦的口中听到了太多的消息,要不是王学谦准备重用他,也不会和他说这么多。
“学长还请明示?”王庚喝了一口白开水,平复心中的激动。
“浙江没有战事,但是浙江需要发展,就不得不练兵。原本的情况是,建立一支有战斗力,能够保护浙江全境的军队,已经被提上了议程。加上民兵,退役军人,形成一种完善的预备役体制。”王学谦顿了顿,接着说:“但是眼下,我又不希望浙江的军队参与军阀的混战之中,但是军队没有对手,不见过血,是无法成为一支强军的。考虑再三,我准备用手上的一个团的税警部队对整个浙江内的军队进行轮换。目标是盘踞在山东的土匪。”
王庚听明白了,王学谦的心里并不在意他的投靠,之所以这样说,是王学谦根本就不担心他这样的打算会让其他人难安。反而他这种做法,甚至会受到曹锟、段祺瑞这样的大人物的青睐。谁都不愿意看到那些想法太多的军人,而对于王学谦的守成做法,却是非常喜欢的。如果他们手下的将领,能够像王学谦这样想,他们案头的烦心事,就要少很多。
别看一个税警团,连正规的军队都不是。
但是按照王学谦的规划,原本他给出的一个团的编制。可以是保安团的那种碌碌无为,甚至比土匪都不如的战斗力。但这绝对不是王学谦要的,王庚甚至想到,如果他再进一步,能够被王学谦看上,等待他的将是一个主权主力团团长的职位。
只要过了这一道坎,他等于是在浙军中站稳了脚跟。
他没有想过和温应星这位西点的学长争,也没有想过和蒋方震这位军界前辈争,但是只要他经过了这道考验。留给他的将是一片坦途。这或许要比陆定给出的模棱两可的口头许诺,要实惠的多。
时来运转。王庚又一次想到了这个词。
这两天对于燕京的其他官员来说,可能是煎熬,但是对于他却好事不断。
唯一让他难以决定的是,陆定那边似乎也不是说说的。
怎么选择?
对于王庚来说,似乎难以抉择。在官场,尤其是在参谋总部这样的高级衙门里,他是能够听到一些风声的。奉军张作霖和曹锟之间似乎应该有某种协议,至少参谋总长和陆军总长之中,有一个人将由奉军的人担任。
一旦如此。他相信凭借陆定的能力,在两年内,让他晋升将军似乎也不难。
可是将军和将军之间也是不一样的,蒋方震是中将军衔。还是袁世凯任命的。
但这位没有带过兵。
到了浙江,他却担任的了浙军的总参谋长,如鱼得水。虽然按照军衔的话,最多也就给一个少将。毕竟王学谦手中。也就一个师的编制。但和保定军校的校长相比,蒋方震手中的权力却要大很多。
王庚虽然知道,他要是继续纠结于此。会变得很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学长,如果,我是说如果,实在没有人能够符合您的要求,那么整个团长会让谁去?”
这个问题,让王学谦也为之一愣,他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一直没有答案,王庚的提问,再一次勾起了他心中的权衡,陈仪太不合适了。浙军的建设必须要按照他的思路来,士官学校的人太多,很可能会让他的建军设想成为泡影。
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人,估计这份重托,这个人是不会拒绝的,忠诚度上也能完全让他相信。
“温应星!”
让一个马上要晋升师长的将军,却带领一个团,可见王学谦对这次练兵的重视度了。也对这个被所有人都忽视的税警团寄予了厚望。
王庚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王学谦和他一样的坦白。
作为一个弱势者,尤其是官场的弱势者,他不该在心里有秘密,这是对上司的一种效忠的表示。但王学谦根本就没有必要对他推心置腹,毕竟他们的地位就不对等。
王学谦能够替浙江做主,但他呢?
连给自己做主都不能。
没等王庚回过神来,王学谦继续说:“如果你想要竞争这个职位,前半年,我只能给你一个美军的标准步兵营的编制。另外,还可能派三到四个美**官辅佐你……”
这个条件显然对王庚是不利的,但是王庚已经不想选择了。
美军的一个标准步兵营是八百到一千人的人数,既然王学谦这么说,那么装备也是美军的装备……
如果是这样的军队,一个营的战斗力比北洋的一个团也要强大很多。
而美**官,更不是问题了。
王庚迫不及待的回答:“我去!”
“你可想好了,一开始你只能指挥一个营。三个月的准备期,三个月的实战期,如果毫无成效,你可能被解雇。这样你也要去?”王学谦嘴角流露出玩味的笑容来,他看到了王庚的野心。当然,这样的野心在他如今的地位还构不成威胁。
王庚这一次更坚定了:“我去!”
“好吧,命令两天之内会来,准备好离京。”既然王庚即将成为他的部下,王学谦也不在说那些虚的了,爽快道。(未完待续……)
第873章 【乐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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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庚并不是能够存得住心事的人,虽然表面上看,他一如往常的镇定,但总是在说话中,给人一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灵的。
推了一下餐盘,王学谦看了一眼王庚,机械般的将食物用餐刀分解,然后送到嘴边,却丝毫没有发觉,嘴角沾满了牛排酱汁。总觉得眼前的王庚很不对劲,但他也摸不透,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王庚,你有心事!”
王庚愣住了,反应比平时慢了很多。虽说,王学谦和王庚也是在燕京才认识的,但是那天在南沿河,王庚的反应不可谓不。可现在?
在王学谦突如其来的诈了一下,王庚反倒是觉得很难回答。
按理说,王学谦是学长,不久之后还是他的上司,靠山……头衔很多,每一个都将他压得死死的,顿时有种生不起反抗的心思。这才左顾右盼的开口道:“哪里?”
“不对,你不是来专门找我的。”
王学谦认定的东西,就是错的,他也不会改。固执的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但大多数时候,他的这种固执却被事实证明是对的。看到王庚的反应,他立刻认定,这家伙应该有其他的事。
青涩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王学谦,王庚有种感觉,仿佛在王学谦的眼神之下,什么事都隐瞒不了。
这种憋屈。让他很就发现,自己出来吐露真相,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学长。其实昨天晚上在宴会厅里,财政部的陆定司长找在下聊了很久……”
“然后今天早上让你去了他们家?”
“嗯……”
“到六国饭店不是来见我的,是来相亲的?”
王庚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却发现手里拿着餐刀,慌乱的放下餐具,这才告饶道:“不是这样的。其实……”
“你没有告诉陆定,你认识陆小曼?”
王庚沮丧的地下脑袋。过了一段时间,这才开口道:“其实我觉得挺突然……一时也没想到这么说?”
王学谦倒是不觉得突然,因为王庚是陆定夫妇认准的女婿,也是陆定在俩人感情破裂。徐志摩介入之后,却出人意料的站在了犯错的女儿这一边。最后两人能够离婚,陆定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当下,王庚不过是二十多岁就已经是参谋总部的高级参谋,上校军衔。只要有门路,拉的上关系,辉煌腾达指日可待。这也是陆定看重王庚的最重要的方面。
王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白落一个娇滴滴的美女暖被窝,还有丰厚的嫁妆。官场的关系……
别说王庚了,要是王学谦站在王庚的位置,就是明知道是个坑。也要跳下去。反正里里外外得到好处的都是王庚,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们之间有交易?”
王学谦沉默不语,过来大概半分钟左右,才突然开口道。
“没有!”
王庚当然不能说陆定也是官场的老油子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但王学谦比谁都清楚,要不是一家人。陆定绝对不会替王庚去耗费官场的人情。不过……王庚也是有小九九的,他在燕京被冷落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巴黎和会之后,他跟着代表团回国。两年多的时间,愣是参谋总部负责什么工作都不清楚。
压根就没人安排他的工作,虽然上司同僚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但是这种客气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排挤!
当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整个参谋总部是最大的被排挤对象的时候,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明白之后,王庚一门心思想要做的事就是离开,离开燕京,找一个能够一展抱负的地方。
虽说,王学谦并非是同僚军人,而且他知道的一些消息,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东西,没有证实,也法证实。但王庚还是决定和王学谦商讨一番,虽然他已经不再打算竞争奉天的那个职位,而且他也不在意陆小曼就在他们后面的那张桌子上。
在他看来,女人,应该远离权力的圈子……
这不是她们能够碰的东西。
这种想法,在当下也是一种普遍的现象,王庚在心里措辞一番,这才开口道:“学长,其实上面已经做好了妥协,但也不仅仅是妥协,而是一场交易。”
“交易?直系和奉系之间的交易?”王学谦轻笑道。
王庚偷偷摸摸的在四周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相熟的人,这才开口道:“据传参谋总长和陆军总长之间有一个职位将由奉军的人出任,但是奉军方面也要给出足够的诚意,所以给出了一个师长、奉天警察厅厅长的职位用来交换。”
王学谦摇了摇头,警觉的认为,这里面不是那么简单。直系和奉军和谈容易,因为曹锟需要一个未定的政治环境。至少是在几个月的时间内,相对平静的北方,这样他召开国会,进行选举才成为可能。
而奉军张作霖,在山海关败。
这种敌强我弱的局势下,怎么可能还让曹锟让出手中的利益?即便曹锟为了息事宁人,但张作霖将东北腹地的奉天警察厅长拿出来当筹码,这就让人不解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王庚也被王学谦的不解给吸引了过去,接着问:“怎么了学长,这不是最正常的政治交换吗?”
“你是一个军人,看不到那么深的东西。”
王学谦一开口就把王庚给呛了一下,但是王庚除了嘴角有些苦涩之外,好像也没有表现的要和王学谦争论一下。他的政治智慧其实并不是像王学谦说的那么不堪。
“你对奉军的那个师长感兴趣?”
王庚嘴角有些苦涩道:“学长言过了,我可不敢有此奢望。”奉军有数的就几个师,其他的都是以混成旅。虽然都是一样的作战军队,但编制上多半和地区联系在一起。在奉军的中的师长,哪一个不是张作霖的心腹爱将?
“奉天的警察厅长?”
王庚点头,但没有说话。
王学谦却笑起来,仿佛听了一个低俗的笑话一样,表情轻慢起来:“你觉得当上几个月的警察厅长,然后灰溜溜的回来。就能够担任重要的职位了吗?”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一旦直系和奉军再起争端,你连回来的机会都攥在张作霖的手中。”王学谦早有听闻。张作霖爱惜人才。这倒也是容易解释,张作霖崛起于草莽,说白了是土匪出身。他要是不能拉拢人才,他怎么可能拉起一支二十万的大军?盘踞北方的东北和蒙东。治下人口三四千万。
可能张作霖会对有美国文凭的王庚另眼相看,虽说王庚是直系的关系来的奉天。
可万一,直系和奉军大战正酣的时候,张作霖就是再爱惜人才,也不敢将王庚放在一边不管。在战争期间,驱逐出去,或者是一个不错的理由。甚至软禁也不是不可能。
王庚想到此处,不由的冷汗连连。
他要不是在军队之中发现自己领兵没有希望,这才动了想要去谋求一下警察厅长的职位。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个警察厅长也不是长久之计,甚至可能是一个囚笼,囚困他所有的理想和野心的死地。
“要不是学长及时提醒。王庚还不知其中的艰险……”
王庚发自肺腑的感激道,这种事,要不是真心为他好,绝对不会说。官场里有太多的规矩,见死不救也都是常有的事。王庚也知道,他在庚子生中的人缘不太好。主要是他对官位看的太重,以至于很多人在背后都说他是‘官迷’。
不知不觉之间。王学谦的语气重了一些:“王庚,你也知道在同学之中,你是不太合群的。”
王庚嘴角发直道:“学长不用给我面子,我也知道大家对我的看法,何止是不太合群,根本就不受待见。”
王学谦冷声道:“既然明白,为什么不试图去改?你知道,很多人都并没有排除出去,就是因为太在意一些虚名,才让你被孤立。别看胡适他们似乎对你没什么帮助,但他们才是你该去的圈子,有了圈子,才有社会地位,才能够得到多的东西。当然能力,运气也不能缺少!”
“我想你答应陆定的要求,自己也有过不能明说的心思吧?”
“让我猜猜,你需要一个能够给你带来在官场拓宽关系的妻子,财力雄厚,甚至开拓你在官场的社会络的妻子。不得不说,顾维钧给你起了一个坏头!”
……
两人的谈话在陆小曼的心中,这才掀起了翻天的巨浪。虽然,顾维钧躺着中枪,被王学谦牵扯了进来。但是对于陆小曼来说,她很难接受,自己竟然是王庚眼中开拓官场的工具,而不是恋人,爱人的身份……
不得不说,陆小曼想的实在太多了。
就陆定选择女婿的标准,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是选择一个野心家。
年轻、富有才干、拥有足够上升潜力的年轻人,作为他陆家的女婿。这个标准,在燕京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胜任。而这样的人,要是没有一点官场的野心和抱负,那简直就是圣人一样难求。
王庚有野心,也足够年轻,还有在民国非常罕见的美国西点军校的毕业证……种种迹象表明,王庚除了出身不及陆家之外,其他的条件都是非常符合陆定选择女婿的标准的。
可问题是,这样的婚姻或许换一个官家大小姐真的是绝配。
但是陆小曼合适吗?
显然,不合适。
两个错误的人,走在一起。要么两个人都以悲剧收场,要么其中一个人以悲剧收场。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要是王学谦不碰到,也不管他的事,既然让他碰到了。就有的说道了:“恕我直言,陆小曼不合适成为你的妻子。”
见王庚想要反驳,王学谦却抬手制止了对方开口:“先说说你,王庚其人。你家里的地位和陆家能比吗?娶妻必不如我家,嫁女必胜我家。这句婚假谚语传了这么多年,虽然不见得一定对,但也有着法辩驳的道理。”
“学长……”
“你先听我说。”王学谦舔了舔嘴唇。对于王庚的打断很不爽:“你是独子吗?家里还有老人吗?”
“没有了。就我一根独苗。”王庚沮丧道。
王学谦见王庚配合,眼角流露出笑意:“你有没有打算在结婚三四年后纳妾吗?”
“纳妾!我……”王庚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仿佛被呛着了似的。他没想到王学谦如此博学的人,还会有这么封建的想法。
这倒是误会王学谦了,这家伙不是有这个想法,而是已经付诸实施了。
陆小曼听的真真切切。她甚至认定,只要是和王学谦成为朋友的家伙,都在额头贴上了一个坏人的标签。王庚是惊魂未定的喃喃道,他是一个基督徒。好吧,在王学谦的眼中,民国的基督徒都是抱洋人大腿的家伙。上帝他老人家,连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西方人都就不过来,怎么会有闲心去管东方的事?
“你是家里的独苗,想要光大门楣。这个想法可厚非。但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你如何让你王家,就是你父亲这一脉继承下去?看来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纳妾是一个好拌饭。这方面,你应该献段宏业学习,他就纳了十来个小妾,女儿,儿子生了一大堆,上次我去他家。他连自己家的儿子都认错了……”
段宏业的创举在燕京和天津家喻户晓,不用介绍。王庚也知其人,段祺瑞的大公子。凭借他的一己之力,愣是繁衍出了一个庞大的家族。加上他的老婆,小妾,儿女,一家人口超过五十。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据。当然,有时候也会让人羡慕的眼红,比方说陆定……
王庚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让王学谦给打断了。
王学谦说道了兴头上,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那个,我们再来说说陆小曼,这丫头片子长的还成,有良好的学识,还受过严格的西方社交礼仪的培训。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老婆不是拿出去在宴会中充场面的,她的第一任务是让你的家庭完整。”
王庚愣了,他原本以为胡适的性格跳脱,已经够不靠谱了。可问题是,王学谦不靠谱起来,比胡适甚。
或许,也只能这样,他们才能成朋友吧?
“要是你那天成了一方大员,膝下儿女都没有,总不成吧?三儿三女也不算多,这样算来,六个子女……”
陆小曼瞬间想到了母猪这个词……
“你再看看她,是能够让你后顾忧的人吗?陆小曼学识不错,喜欢读书,还能憋出几句诗来,或许喜欢在家里面画些不痛不痒的山水花鸟画。可是在关键地方……她很难让人对其产生足够的信心。从面相上说……”
“……还有骨骼学……”
“再说陆小曼这样的官家小姐的精神需求!”王学谦伸出食指,摇晃了几下说:“才子佳人的话本读的多了,一些女人就会认不清现实情况。甚至频频幻想着才子配佳人,才子是没有工作的,或许他的工作是陪伴佳人……你可以吗?”
“加上在经济对你的压制,让你在想要开口的时候总会有这些那些的顾虑,而这种顾虑就是骄纵……最后的结果是,她闹腾的你在家别扭,你却让她觉得婚姻不幸福、不爱她……在明朝的时候,名士叶盛给这一类女子一个比较贴切的归类,叫——‘痴呆文妇’……”
“学长,你还是不要说了。”
王学谦对王庚的反应很不满意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王庚低着头看餐桌,似乎没有想要回答的样子。
王学谦笑道:“不说,就是默认了。”
“你说谁是‘痴呆文妇’?”王学谦身后,一个阴恻恻声音,伴随着磨牙的咯吱声,仿佛恨不得杀人一般的滔天怒气,瞬间被点燃。这时候王庚才抬起头来,辜的对王学谦说:“学长,刚才我想提醒你来着的,陆小曼就坐在你身后……”
“瞎说!我和小眉是什么关系,她见面得叫我一声‘哥’,能坐在我背后,还装作不认识,连招呼都不打?”王学谦随即笑起来了,灿烂的笑容,仿佛能够融化积雪一般让人感觉温暖。他已经听到了背后的说话声,正如王庚说的,听着好像和陆小曼挺相似的。
在王庚的提醒下,王学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不由的哀怨时运不济,他这辈子很少背后说人坏话,要不是他实在不忍看着王庚和陆小曼的悲剧发生……王学谦很想对王庚说,哥哥是为你好,才为你背了黑锅。但是王庚就是想领情,也多半不会认的。他最多认为王学谦在刚才的分析很有用,他多少能够听进去一些。
王学谦笑容不变,站起来扭头看到陆小曼那张精致的脸,却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但绝对称不上丑陋的娇容月貌,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意。
“小眉,你怎么来了,是刚来的吗?好巧啊!”
突然王学谦惊讶的朝着门口的方向说道:“陆叔叔,你和阿姨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陆小曼慌张的回过头,目光在门口找寻了一圈之后,却发现哪里有陆定和吴曼华的影子?
正准备回过头找王学谦算账的时候,却发现哪里还有王学谦的影子?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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