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亲自出马】
“你们觉得军火的价格高了?”
卫挺生阴阳怪气的口吻,让人很难不怀疑,这家伙是否是早上吃撑着了,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肚子下水在翻腾。
“这倒不是?”
“还是美国的武器质量不好?”
“也不是。”
“或者说李大帅有足够多的武器组建这些俘虏兵?”
“这个?”
“这不就结了,我们也是考虑到把俘虏兵交给你们容易,但是士兵手中没有武器,怎么打仗,怎么去平定叛乱?”卫挺生抛出一颗炸弹,要知道福建上到督军府,下到部队,都是对西南发生叛乱的事情严防死守。
也就是李厚基亲信的几个人知道,他们纳闷了,卫挺生是如何知晓的?
不过两人发现一向表情温和,带着微笑的卫挺生脸色很难看,可见这位气很不顺,看来今天的谈判也将是无功而返。
走出宁波会馆,毛旅长的气势一下子萎了下去,就像是一块在太阳底下飞快消融的雪,他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卫挺生突然会改变条款,而且还是单方面的改变?
从前几天的谈判过程来看,卫挺生虽然强势,也不太好说话,但促成这次谈判的意图非常明显。
要不是李厚基想付出的实在太少,他们说不定就签订了谈判的意向书。因为在毛旅长看来,在福建境内矿藏勘探权,表面上是让对方渗透福建有了借口。但实际上,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勘探队又不是军队,想要让他们无功而返,甚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福建的山林里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福州马尾的船厂。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之外,其他的条款还算妥当。
当然,从卫挺生的立场来看,如果看到船厂福州绝对不会让出来。也不见得会放弃谈判。
但现在。却绝对变味了。
对方不仅提出,在福建西北部建设两条公路。而且还要求路边的矿藏开采权。少量军队的驻扎权,并在俘虏兵的交割上,出了一个让他们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天价。一个士兵50大洋?
要知道,拉壮丁的时候。没一个人才给5块大洋。
厚道一点,才给个十几、二十块大洋。
一下子涨到了50块大洋,显然对方已经不打算继续谈判下去了。这让毛旅长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知道福建西南部的军情的,无外乎两种情况,广东的陈炯明为了牵制福建的军队,故意煽动两省交界的地区发动叛乱。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地方势力抬头,发现李厚基实力不在。感觉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
“苟兄,你看?”
“不着急。我估计大帅会心知肚明的。”苟布同毕竟跟在李厚基的身边时间很长,心里大概已经猜到,李厚基这次是踢在铁板上了,具体的原因,李厚基要是不说的话,估计他们也猜不出来。
他猜测,究其原因还是和昨天晚上,李厚基偷偷出门和他会见的人有关,但有些话,他们当下属的也不好问。
从宁波会馆出来,抵达法租界李厚基的别墅之后,看到了李弘基的关键,苟布同赶走小跑了几步,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询问道:“管家,大帅今天的心情可好?”
李厚基的这个管家刚刚被自己家的老爷痛骂了一顿,之后的李厚基像是吓傻了一样,眼神直勾勾的顶着庭院里破败的花园,一副了无生趣,想要早登极乐的颓败。
管家乜斜眼珠子,尽量将他半边被挨打的脸颊偏移了一些地方,瓮声瓮气道:“两位要是好消息,现在倒是好机会。要是坏消息,还是不要打扰我家老爷了。”
苟布同纳闷,这又是谁招惹了李厚基?
不过李厚基能打他家的管家,但绝对不太可能动手打他的幕僚和手下。
苟布同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不管李厚基的心情好与坏,他都要把今天谈判碰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告诉李厚基。
“大帅,你这是?”
李厚基双手攥的紧紧的,暗暗运气的样子,倒是有点像是一个便秘患者。
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幕僚的问话,反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有些呆滞。
“大帅,今天谈判的时候,对方突然抛出了新的条款,原先的条款内容都已经不作数,似乎对方已经没有和我们谈判的诚意。您看,这是我拿回来的章程。”苟布同小心翼翼的将一份他抄录的条款递给了李厚基。
李厚基拿在手里,并没有看文件,反而长吁短叹之后,问了一个让苟布同非常奇怪的问题:“贤弟,你说我要是不当督军了,还能做什么?”
苟布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不会是李厚基真的是感觉了无生趣了吧?勉强笑道:“大帅说笑了,这怎么可能?”
“你说说看?”李厚基固执的继续道。
苟布同为难的抬起眼皮,偷偷的看了一眼李厚基惨白的脸色,当然他不能指名道姓的说李厚基的不是,只能拿下台的军政大员说事。皱眉想了想,这才开口道:“一般来说,政府官员要是下台,基本上都不存在人身安全,做一个乡间的开明士绅,或是游离大江南北,出海出洋都未尝不可。不过……”
“不过什么?”李厚基忽然感觉眼皮子狂跳,但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苟布同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段总长不久之前还是风头无良,但眼下,杳无音讯……”
说道这里,他正好看到李厚基的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几下,急忙补救道:“但是大帅也不用担心,段总长是因为曹大帅和他有仇,这才故意躲了起来。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其实平常的仇家,想要威胁到段总长也是没有可能的。”
仇家 ?
威胁?
这种字眼在李厚基的眼中是多么刺耳,他虽然还没有开口,但是那个在外当官一辈子,临了都想着衣锦还乡。他可不想在租界里过一辈子,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对于乡土的情怀是很重的。
再说了,李厚基自从带兵南下之后,杀的人,尤其是‘革命党’人,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
要是这些人要找他的麻烦,他能夺得过去吗?
想来想去,只有继续当大帅,身边有军队的护卫,才能让他的安全万无一失。李厚基这才落寞的低头看向了苟布同刚才递给他的章程,确实大部分条款都已经改变了。
而李厚基也知道,对方改变条款的原因。
心里也是暗暗埋怨李少川不厚道,把他给出卖了。当然他也知道,怨不得李少川,他连自己的实力都不清楚,就想着找人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显然是托大了。
不过看着纸面上的数字,也是让李厚基心惊肉跳的。
他的管辖区域是福建,而不是民国最富庶的江苏。听说已死的江苏督军李纯的资产超过两千万。民国时期不同于清朝,各地缴纳国库的税收基本上都拿不到了。中央集权名存实亡,这也是民国早期,名义上的中央集权上台,就要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借款。
李厚基这些年在福建的好处,当然比不上李纯的丰厚,毕竟在江苏,当年的扬州知府一任,收入百万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李纯是江苏的军政一把手呢?而且还是不用缴纳国库税收的军政一把手。
福建这地方穷,当然也是相对的,李厚基满打满算,这些年都忙活着捞钱了,银行里的私房钱还不足江苏督军李纯资产的四分之一。
这笔钱,要是让他拿出来,还真有些舍不得。先从省财政厅找补,不足的他先垫上。李厚基在心里打定主意,想到自己要拿出一大笔钱,就像是有一把刀在他心口哗划一样:“你给我拟一份电报,就说我军在浙江因为后勤补给都是山区,非常困难,才选择撤退。军力并无损失,等待后勤补给完成之后,十日之内,大军即刻开赴前线……平叛!”
李厚基将平叛两个字的语气突然加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特别针对这些人不知好歹的地方势力似的。
显然,他已经动了真火了。
要是别的时候,即便是这些人不安分,但他也不担心,可是当上面有人过问起来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变味了。
苟布同小心翼翼的问:“大帅,这份电文的对象是?”
“陆军大元帅曹锟钧鉴……”
李厚基气呼呼的说道,显然他是因为曹锟那边有所传来,这才这样急于表示,他福建兵多将广,并不在乎于一些偏远地区的叛乱。
李厚基在燕京也不是没有消息传递的来源,早上的时候,就有一份电文过来,就说曹锟属意让湖北的王占元抽调一个师的兵力进入福建,只不过还没有执行。
得到消息的李厚基也感觉自己点非常背,要是早一天知道,他还不如答应的卫挺生的所有条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动。
苟布同还担心道:“大帅,卫挺生那里非常不好对付……”
李厚基长叹道:“这次你们不用去了,我直接去找王学谦。”
第672章 【丧权辱地】
王学谦惬意的坐在火炉的对面,上海的冬天表面上看绝对温度,还是不会太冷的。在海边生活的人都知道,冬天湿气重的地方,并不好过。
只不过,王学谦并没有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困惑。惬意的在客厅里穿着衬衫和西装马甲,神态自诺的宛如在春天里。
反倒是芮庆荣热的额头都是汗水,但在王公馆,他又不敢大大咧咧的脱衣服,只好强忍心头的燥热。小心翼翼的陪着王学谦说话。
王学谦坏笑着看着房间里的温度计,感慨道:“27度,你穿着棉大衣难道不热吗?”
芮庆荣用袖子在额头上摸了一把,陪着小心道:“回先生的话,不热。”
王学谦说了很多话,可是芮庆荣就是表现的非常坚持,死活不肯将大衣,外套脱掉。等到王学谦有些不乐意的样子,说:“你这样悟出一声汗来,在外面冷风一吹,是要感冒的。总不能让外面的人说我故意刁难手下吧?”
“不敢。我……”
芮庆荣小心的看了一眼王公馆内的丫鬟仆人,王学谦虽然不明真相,但还是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对了,打一盆温水来,让他洗洗。还有送一壶温茶来,我看他也不是喝咖啡的料。”
“不碍事,不碍事。”
芮庆荣因为出汗太多,早就热的口干舌燥,见送来一壶温茶,顿时咕咚、咕咚的,将满满的一壶茶水喝了个底朝天。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嘴唇,这才将大衣脱下,只是在脱外套的时候。显得有些迟疑。不过他还是一咬牙,将纽扣解开。
一时间,连王学谦都差异的看着芮庆荣,不仅好笑起来。这货怎么穿了一身的大红袍子。
在房间里一站。一身的喜庆装,倒不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警察局长。反倒是像极了一个在宴会上,被甩的团团转的新郎官。
王学谦好奇于芮庆荣怎么打扮的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螃蟹似的,不过心里一动,不会这家伙正在家里办喜事。突然被他叫来,要是这样的话,他有点不近人情了。
“你这是今天办喜事?”
“没有啊”!
芮庆荣摇了摇大脑袋,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看到王学谦的眼神不停的往他的身上打量,顿时明白了,尴尬的解释道:“先生。今年是我的本命年,老娘们多事,非要我穿成这样,我又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心意了。”
王学谦差异道:“你都48了啊!”
芮庆荣微微一愣神,急忙摆手道:“没那么老,没那么老,虚度36载。就是看上去长的有些着急罢了。”
将王学谦不在答话,芮庆荣这才小心翼翼的拧了一把毛巾,擦了一下脸,感觉这个舒坦呐。随后脖子,耳朵后跟,手臂……王学谦看的也眼皮直跳,心想这位难不成当着他的面还想洗脚不成?
咳嗽了一声,芮庆荣这才惊醒过来,这可不是他的家里。而是王公馆,可不是他能够造次的地方。
小心翼翼的在王学谦的许可下,坐在了王学谦对面的沙发上。感受着全身被温暖包裹的舒坦,一时间也是有些忘乎所以。窗口的一盆水仙,已经绽放,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宛如春天一般,让人如痴如醉。似乎让人忘却了窗外正是严冬。
“找你来,是想要问一下你‘斧头帮’,最近在上海的情况?”
“这个……”
“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忌讳。我和王亚樵、李少川连面都没有见过,只是当初手下人有些往来,但也不多。”王学谦解释了一句,就静静的邓泽芮庆荣的回答。
“先生,是这样的,‘斧头帮’的发展在这几个月中,尤其快。但是大部分的地盘争夺都是码头和港口的货栈。我是见‘斧头帮’他们人多势众,为了辖区的安全考虑,就没有动他们。”芮庆荣说道这里,抬头眼皮悄悄的看了一眼王学谦。
王学谦一眼就看出了芮庆荣心中的小心思,也不揭破,他找来芮庆荣并不是让他要和‘斧头帮’决裂,只是要提醒芮庆荣,不要玩火自焚。
上海青帮中,杜月笙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随着三鑫公司的飞速发展,法租界已经成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烟土的集散中心和物流中心。甚至烟土的加工品已经往欧洲市场。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杜月笙的势力越来越强,而黄金荣是官面上的人物,有些事情不太方面插手,导致最后杜月笙取代黄金荣不过是时间问题。
作为青帮中后起之秀,芮庆荣也是有和杜月笙一较高下的机会。
但是他的手上没有像杜月笙那样来钱的生意,给杜月笙设置一个对手,一个凶狠的对手,也是此时此刻芮庆荣唯一能够做的事。
于是,‘斧头帮’在闸北,杨浦一代的发展,芮庆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是闸北的警察局长,他的放任,对于‘斧头帮’的壮大的作用并不小。
不过,现在芮庆荣即便是想要动‘斧头帮’,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斧头帮’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而接下来,王亚樵就准备开始往租界的码头渗透。对于帮派的争斗,租界的巡捕房其实没有太多的办法的。
多半是想管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有一句话叫树大招风,杜月笙毕竟是青帮的人,是本土系。而‘斧头帮’的出现,必然会受到很多人的忌惮,最后群起而攻之是必然的。你们还是要注意和‘斧头帮’的关系,最好不要曝光在公众之下,免得到时候殃及自身。”王学谦沉默之后,突然说道。
正当两人一问一答,说着‘斧头帮’这个新鲜话题的时候。
在王公馆外,李厚基从汽车上下来。感受周围都是深宅大院的高墙,还有绿树萦绕的院子,感觉仿佛来的并不是民国的地界。和北方的院子不同,在上海很多租界内的别墅。都喜欢种植香樟树作为院子绿化的一部分。因为香樟独特的树汁是樟脑丸的制作材料。木材几乎没有虫害,夏天也不会招惹蚊子。而且四季常绿,尤其是在冬天能给主人意思心里的慰藉。是非常合适的庭院绿化树木。
李厚基的管家利索的按响了门口的门铃,当他给门房说明了来意之后,并没有打开大门。反而过来一会儿,一个高鼻子金头发的洋人出现在铁门里,打量着李厚基一行人。
李厚基心中大怒,心想着回去好好收拾那些只拿钱不干活的家伙。连一个地址都问不出来,他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你们是福建来的?”
一口不太标准的中文,伍德虽然是一副英国人的打扮,但说出的话却让李厚基非常纳闷。因为他听懂了。这一刻,连李厚基都觉得这个世界很疯狂。
“没错,我家老爷是特地来拜会宁波王家的少爷,请这位洋大人……”
管家说着也卡壳了。他忽然明白似乎找错了人家。明显,这个宅院是洋人的,而不是王学谦在上海的府邸。这才难看的笑道:“可能我们找错了。”
“没有错,没有错。”伍德命人打开了铁门,朗声道:“请问哪位是李厚基,李督军?”
李厚基一开始还觉得纳闷,不过也怀疑对方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不解的问道:“您是?”
“我是王公馆的管家,伍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伍德丝毫没有因为他成为一个华夏人的管家,而觉得低人一等,反而笑着对李厚基的管家眨眼笑道:“这位管家,我们是同行。”
很显然,李厚基的管家也凌乱了,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感觉这个世界在此刻已经被颠覆了,喃喃道:“是……同行。”
在一般人的眼中,英国管家,也只能是英国人才能用。因为这涉及到大英帝国的体面。而王学谦却请了一个英国管家,不得不说,是非常牛气的。李厚基这才认识到,他还是低估了王学谦的实力。
汽车拐进了林荫道,转而是门厅,走进门厅之后,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看着穿着单薄的王学谦出现在面前,李厚基大为惊奇的看着周围,没有蜂窝煤的烟囱和炉子,也没有烧火的壁炉,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可又说不上来。
“李督是好奇房子里的取暖设备吧?”
李厚基厚颜笑道:“本督也是好奇的紧,这房间里暖和的很,可是没有火炉。如此新鲜的东西,我是也喜欢尝试一下的。”
其实福建冬天也不冷,根本就不用取暖设施。
“其实也简单,只要在地板上面铺设一层管道,里面有流动的热水,再在官道上铺设一层地板,房子在冬天也会温暖如春了。相比水汀的好处就是,房间的温度比较均匀。”王学谦笑着解释道。
两人虽然在战场上剑拔弩张,恨不得将对方一巴掌打死。但在见面之后,却显得异常的客气和谨慎。
不过当进入主题之后,顿时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李厚基叫苦不迭的哭穷道:“福建是个穷地方,哪里有……”
王学谦眯起眼睛:“那么有多少钱就赎多少人。”
“没钱啊!这美式武器这么贵,福建哪里消受得起?”
“可以先欠着,其实当年的袁大总统的做法给人一种新思路。”
“什么思路?”
“用赋税抵押,浙江派遣一个团驻扎在福州和泉州,专门进行收税……”
李厚基额头的汗珠子一点点的渗透,变大……
……
相比谈判时卫挺生近乎墨守成规的坚持,王学谦倒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往往会替对方想到很多解决的办法,让李厚基连想好的说辞都毫无用处。尤其是,王学谦一副替李厚基考虑的样子,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他却不敢造次。
其中条约中的来两点内容,让他明知道一旦答应下来,将来除非王学谦不干涉他福建的内政,但未来很长一段时内,福建的军政就要看宁波的眼色,或者干脆要看王学谦的眼色行事了。
一条就是公路建设,虽然李厚基自始至终都不明白,王学谦为什么提出这个吃力不讨好,见效慢,投入大举动,但李厚基明白,一旦被王学谦干成了,半个福建就姓王了。
而另外一条是俘虏赎回的附加条款,购买美械武器。当然,宁波守备旅的战斗力,在李厚基的印象中也是记忆深刻,但此一时彼一时,李厚基的福建军队要是购买力王学谦强加给他的美械武器,那么控制着福建一半部队弹药补给的王学谦,就能让李厚基吃不香睡不着。除非李厚基将这批武器都弃之不用。如果要是他在江苏当督军的话,说不听也不会太心痛。不过是50万美元吗?
可是福建,这笔钱需要他起早贪黑,从省政府,财政厅,手下的孝敬,一点点的贪污受贿下来,才能有这么一笔巨款,他能舍得这笔钱打水漂。可是用的话,那么就落入王学谦给他设好的坑之中,而他明明能够看到眼前的大坑,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了。
……
走出王公馆的那一刻,李厚基显得异常的落寞,被冷风一吹,全身周围宛如被一股阴寒之气包裹,长叹道:“丧权辱国……不,辱地啊!”
李厚基忽然想起来,当年他跟着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的时候,李鸿章当初也是说了一句差不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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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大生纱厂】
感觉在上海滩摘了一个大跟头的李厚基,从银行出来,心里头就空落落的,只要是从他的兜里拿钱,他总是会心痛的要命。
不过,作为一个生活在民国官场,甚至清朝官场的官僚,办事这种事情,找说完说就是不给办,以好充次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以当他感受到西方人工作的务实的那一刻,确实还有点对王学谦的安排还能算是满意。
毕竟,在民国购买军火,绝对无法享受到黑水公司的待遇。
杨树浦码头上,皮维带着李厚基进入了黑水公司在黄浦江边上的军火仓库。
当李厚基看到一支支崭新的步枪,从木箱中被打开,机枪上钢火的蓝影都没有褪去,作为一个老军人,他还是能够分得清楚,这批武器都是上好的新武器。
就连火炮,都是一层不染的样子,炮膛内膛线完整,毫无火药的烟味。
最后,美国人的军舰开进港口的那一刻,李厚基还真的有些感慨,王学谦的不简单。除了王学谦咄咄逼人的谈判态度,还有故意设局让他受制于弹药攻击,不得不在某些时刻,听从王学谦的命令,这让他很光火之外。
王学谦其他的安排,简直让他感受到了一个顶尖商人才有的气魄和服务至上的信仰。
“这个……我也能上去坐坐?”
李厚基看着军舰上悬挂的星条旗,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期待的神色。面对王学谦,他还是有些无法释怀,当然前提是谁也不相信谁。但李厚基不相信王学谦,但对于美国人他非常相信。
毕竟,厦门拥有美国人不小的势力。
“大帅也对军舰好奇?”
“不是。我想着这船要是能够到厦门,我就一起跟着去,当然了,我可不白乘这趟船。”李厚基心动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做作。
他如果无法乘坐美国人的军舰。回去的话,就不得不乘坐轮船抵达厦门。从上海直接到福州的航班是没有的。而他的身份确实不太适合暴露。乘坐洋人的轮船,哪里比得上洋人的军舰来的安全呢?
不过,对此王学谦也能理解。点头应允道:“可以帮你协调,在商人的字典中。顾客的需要永远是第一位的。皮维先生是一个非常尽心尽职的商人,我想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其实我是为了安全。”
“理解。”
临走的时候,李厚基还是闹不明白。
王学谦为什么将这么好的武器卖给他:“王先生,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将这等品相的武器卖给我,难道不怕我未定了福建之后,再次威胁宁波?”
王学谦想了想。谨慎道:“如果你有一支像样的海军的话,或许不会。”
李厚基微微一愣神,站在军舰甲板上,看着外滩边上的码头一点点的远去。感慨良多的长叹道:“时势造英雄啊!”
只是他身边的人不知道,他口中的英雄到底是指谁?
李厚基都已经离开上海三天了,连顾维钧都去了燕京城,而王学谦继续呆在上海,并没有动身的迹象。这天,卫挺生看不下去了,看还以为王学谦不吭声,想把答应的事给赖掉?
这一天,卫挺生又来找王学谦,对于宁波新港在上海上市的过程他不得不过问。这个盘子,几乎一点都不比当初的东方铁路公司的要小多少,为此,卫挺生的内心还非常担心,这样的盘子在包销过程中,会遇到冷遇。但实际上,新港的股票销售情况良好,这不仅让他纳闷起来,这上海滩的资本市场,不是才受到打击不到半年。
当时沪上的银行都关闭了上百家,几十家非法的交易所接连倒闭。
造成的影响,绝对是全方位的打击。但结果呢,上海金融市场的融资能力还是让卫挺生非常诧异,反而让他总感觉,市场上的资本总量似乎再缓慢的增长。
“子高,你看这是下个月已经拟定的上市股票,股价和股份的提前发售都已经开始。但是子高,你是否再考虑一下,这个盘子可一点都不小。”虽然证券交易所自己也有对市场的研究机构,但得出的报告,并不是太乐观。主要还是担心投机者,或者是投资者拿着资金持观望的态度。
王学谦靠在沙发上,膝盖上摊开的报纸,高高的遮挡了他半边身体,显得非常惬意。他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抬起头,反而还在看报纸:“你是担心一旦开盘,股价被抛售?”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可能。”卫挺生表情有些严肃,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接盘的人很少,那么股价势必会下挫的厉害,这虽然对于上市的公司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形象还是有些损失的。
“老卫,你是看除了股市的风险,尤其是在上海,投机家遍地的城市里,股价被随意炒作的痕迹很重?”王学谦问。
卫挺生回答:“没错。一旦股价下挫的厉害,按照我们原先的规定,到一定的程度,是要被撤出交易所的。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对于交易所来说,反而是巨大的损失。”
“你好像还有话要说,一次说清楚。”
“我的建议是用其他公司的股票先试探一下市场的反应,如果效果好,说明资本市场活跃,再让新港公司上市也不迟。这样,就能给股票第二次发行开一个好头。就像是铁路公司,在经历了那么一次风暴之后,第二次发行的股票销售势头还是良好。说明,大家对拥有良好业绩的公司和企业,非常有信心。而新港则不同,连港口的平整还刚刚开始,很难在上市之后,成为热捧的对象。”卫挺生解释道。
王学谦这才放下报纸,煞有其事的看着卫挺生笑道:“看来你有目标了,说说看,是那家公司,我知不知道?”
“大生纱厂?”卫挺生发现王学谦在听到大生纱厂的时候,却皱起了眉头,这让他有些好奇。
大生纱厂是一家信誉非常好,业绩也非常喜人的公司。
可王学谦的表现似乎是听到了一个让他非常拿不住的公司时的,良久,他才开口道:“是张謇派人来找你了?”
“没有啊!是有人说起过,张謇似乎准备开班三厂,而大生厂的情况有些特殊,名义上是张謇创办的纱厂。但实际上,最大的股东是江苏的营造局,这家公司上市不容易,但我认为这不失为一个最妥当的工厂。“卫挺生原来早就盯上了大生纱厂。
可是王学谦突然摇头道:“不妥。”
“子高,你是担心政府方面的插手吗?”卫挺生想不出来,王学谦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生纱厂追念的利润超过300万两白银,这在民国已经是一等一的大公司了。对于投资者极具吸引力,而他也有把握说服张謇的大生纱厂加入证券交易所,成为旗下交易的股票中的一员。
不过,王学谦当场就否定了:“老卫,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上海的棉花交易所的交易额是否增加了很多?”
“棉花交易所增加?这是好事啊!说明市面上的棉花的价格上涨,那么纱厂就已经开始囤积棉花了,这是好事。”卫挺生从技术面分析道。
“你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我是说棉花交易的增加并不是重点。他想说的是上海的棉花来源地,苏北。”
大生纱厂在筹备之初,就在苏北建设其庞大的棉花种植基地,随着棉花栽种的面积一再扩大,按理说,棉花价格会下跌。但是棉花的播种面积的增加,实际上根本就比不上纱厂开办的数量,越来越多的纱厂开办,让棉花成了各个纱厂之间争夺的战略资源。棉花价格持续走高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但是王学谦却从另外一个方面分析,觉得其中有蹊跷。
得出的结果去让他不寒而栗,纱厂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激烈,棉花价格上涨是必然的趋势。但是让王学谦纳闷的是,上海的棉花来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得到的结论是从苏北,上海的崇明等地。
而上海市面上的棉花数量增加,在很大程度上预示着,大生纱厂对棉花的需求量正在减少,大生纱厂处于自身的目的,减少了在自己棉花基地的棉花采购,让棉商不得不将生意做到了上海。
而大生纱厂的棉花基地的棉花外卖,很容易让人得出一个结论,大生纱厂正在减产,或者说,大生纱厂的自有资金不足,无法购买足够的原料。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对于大生纱厂来说,都是会毁灭性的打击。
在民国,作为最大的民用公司,大生纱厂的神话已然存在,但可能已经长久不了。
王学谦提醒道:“老卫,你想想上海的棉花的来源。”
“你不会是?”卫挺生也被王学谦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太可思议。毕竟大生纱厂当年可是和武汉的汉冶萍,上海的江南制造局等超级大公司并列的大公司,怎么可能说倒,就倒下呢?
第674章 【任命来了】
“棉花!”
“棉花!”
……
王学谦好奇的看着卫挺生来回不停的在房间里转圈,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他眼前一个劲的晃荡,似乎一个赌徒发现了天赐良机,发财在此一举的模样。
不过王学谦注定要做这个恶人了,他咳嗽了一声,道:“老卫,大生纱厂很复杂。这家工厂不是我们能动的,或者说,我们动大生纱厂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要比获得这家纱厂的股份更加多。”
卫挺生并不清楚大生纱厂的股本来历,明面上的东西,看不准的。
但是王学谦知道一些,只能娓娓道来:“金城银行,国行,交通,还有江苏本地的钱庄,你以为张謇在燕京政府说话要用,是他面子大吗?”
“难道是?”
卫挺生还能不明白吗?这里面的利益关系,或者说,牵涉了整个燕京政府的高官,不管是在台上的,还是在台下的。因为就是金城银行,给他提了一个醒。
北方四家最大的银行中,就属金城这家银行的来历最为神秘。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北洋的各地督军,甚至政治风云人物,都喜欢把钱存放在金城银行。
张謇,很可能是无法拒绝金城银行的借款,才不得不借入了没有必要的借款。虽然张謇名义上是吃亏了,但同时,张謇也获得了他在政治上的巨大帮助。
他的话,在燕京城内的各个衙门,都非常好用。甚至能够直达天庭。在他拥有了看不到的权利之后,张謇甚至通过高层的运作,获得了一个对大生纱厂来说,简直无法撼动的特权。大生纱厂百里之内。不得建造纱厂的规定。从而控制棉花产区的独享权。
但实际上,张謇在商界摆出一副状元的的跋扈性格,让他并没有像是在政坛那样,在商界受到足够的尊重。
棉花虽然是外来物种。但是这种廉价的天然纤维。不但有着很好的保暖性,还适宜大面积在华夏的种植。但是在华夏。种植区域最集中的主产区还是在江苏。
松江的棉布在明朝的时候就很有名了,而在清朝之后,大规模生产的工业资本被压制,棉布的生产更多的还是以土布的形式出现。各地都有。
近代,随着洋务运动的兴起。
创办工业成了不少当时有识之士振兴国家的事业,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清末的朝廷重臣,还有张謇、盛宣怀这样的工商界的领袖。
大生纱厂的创办,得益于张謇在苏北建立棉花供应的产区,大量推广棉花的种植,使得大生纱厂结局了棉花的供应问题。而张謇也靠着他清末状元的身份。在官商两界之中,将纱厂在短短的十多年之内,就成为当时国内最大的工厂。
大生纱厂的问题,远远不是表面棉花涨价而造成的。
关键原因就是在之前的几年中。张謇名声鹊起,随着大生纱厂在江西,四川等地业务不断的扩大,利润越来越高。眼热于大生纱厂的丰厚利润,银行界普遍认为,投资大生纱厂将是一本万利的运作,而张謇对于银行的贷款,也是来者不拒。
原来,当时张謇的工厂越来越红火,江浙财团,不少是江苏本地财团发现借款给张謇,几乎没有风险,能够获得稳定的收益。而张謇也没有拒绝这种借款,于是在短时间内,张謇就发现大生纱厂在短期内,竟然借款达到了三千万左右,这对于大生纱厂来说,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最多的时候,大生纱厂掌握在手中的资金,竟然有七千万之巨,其中除了少量是大生纱厂只有资金之外,其他都是银行贷款。而这些贷款原本可以让张謇拥有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超级帝国的,但实际上呢,这笔天文数字的贷款一直在大生纱厂的账面上,动都没有动。
每年就还款的压力,不仅让大生纱厂毫无利润可言,还要负担数百万的利息。
正是因为这些借款,才拖垮了大生纱厂。
虽然不能在大生纱厂周围建造纱厂,但是很多看不惯张謇做法的商人,将棉花从苏北运送到上海,一再抬高棉花的收购价格,让大生纱厂减产。当张謇发现,他圈定的大生纱厂的原料主产区内,纱厂无法收购足够的棉花的时候,却发现在上海,棉花的交易却越来越火爆红火。
等到张謇发现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太多的势力介入了棉花争夺之中。甚至包括英国人和日本人,大生纱厂的黄金时间也就结束了。
这不同于对付市面上的游资,而是一个个抱紧在一起的商团。
卫挺生这才明白,大生纱厂仅仅风光了几年,就成了一个谁也动不得的马蜂窝,尤其是这个马蜂窝在风雨摇摆中,像是要从屋檐下掉下来的危险。
放下了大生纱厂这个案子,卫挺生好奇的看着悠闲的王学谦,好奇道:“子高,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王学谦没好气道:“我有什么可担心,行得正,坐得端……”
“我是问你当官的事?”
“当官?”
卫挺生差异的看了一眼王学谦,眼神中透出一种羡慕的目光,不过是一闪而过。
在王学谦懵懂的眼神中,他已经看到了王学谦似乎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不得不提醒道:“是顾维钧,顾老大的意思。”
王学谦笑道:“他岳父不在燕京城了吧?”
“你是问唐总理?他早就卸任了……”随后卫挺生愣住了,苦笑着摇头道:“子高,你也够可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唐绍仪的总理才当了三个月,你会不知道?这位在南北问题上,左右摇摆,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且已经举家迁往南方老家。再说了,顾少川虽然做事太激进。竟然对兄弟们动刀……”
“是啊!私房钱让他给祸害了,很让人心寒不是?”王学谦附和道。
卫挺生摆手道:“子高,你别打岔好不好,让我一次把话说完。”
王学谦做出一个抬手的动作。示意对方继续。
“顾少川兄。已经再婚,他还能跑的上唐家的门。但是子高。你可别忘记了,少川在官场是很有办法的人,你可别以为,他没有唐家女婿的身份。就在燕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要是少川给你的官太小,你就想办法拒绝不是?我看,悬的很。”卫挺生一口气把他想说的都说了出来,得意的看着王学谦。
似乎已经料定了王学谦和他一样,只能在燕京城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僚,有种见王学谦倒霉的幸灾乐祸。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从此生发起来?”
“好吧。你要是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得告诉你,顾少川虽然在燕京有很多大人物赏识他,自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要说控制中枢的权力。他是无法触及的。最后只能在外交部给你弄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僚。”卫挺生语气一转,道:“再说了,当初我、郑华、罗英……这么多留美同学会的成员,在燕京城的衙门里,都当过没品没级的小官,现在轮上你了,这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学谦摸着下巴,眼神直勾勾的盯上了卫挺生有些得意的脸庞,等到对方心里发虚,脚底发颤的时候,这才随口问道:“我很好奇,当初你是通了谁的门路,进的教育部?”
“这个……重要么?”
王学谦点头道:“很重要。”
卫挺生捂着半边脸,无奈道:“好吧,当时是少川介绍我去的。”
王学谦脸色有些精彩,他想不到,来连卫挺生都是通过顾维钧的推荐,才进入政府部门做事。
但据他所知,当时的教育部虽然是燕京城中的清水衙门,但是内部的派系纠葛还没有其他部门来的严重。像是交通部,财政部,这些重要衙门,油水足,盯着的眼睛自然要多一些。
不过说到交通部,郑华、罗英当初也在交通部供职。但是上不得台面,官太小,小的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算是什么级别?
不过,卫挺生的话,在王学谦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他对顾维钧给他在燕京运动官职的能力非常不看好。虽然,这也是王学谦被逼无奈才答应下来的,可真要是给他找一个芝麻大的前程,他也有理由拒绝上任。
无他,伤自尊了。
再说了,按照王学谦的想法,顾维钧这么热心,总不能让对方剃头担子一头热,他也要顾及对方的面子,去官场走一遭之后,差不多了,就行了。
不力求非要做到救国家民族于危难之际,因为这不是一个外交官能够做得到的。
其实按照顾维钧的身份,作为民国驻美公使,把王学谦安排子在民国驻美领事馆内是最容易的,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一等参赞,二等参赞,这样官位,位高权微,安排一个闲职是最好不过的了,再往下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可王学谦有时候也纳闷,顾维钧为什么还要去燕京城活动,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两天之后,揭开这个真相的人,不是顾维钧,也不是王学谦本人,而是从燕京城往来的电报中,得到了消息的卫挺生,这位原本准备看王学谦笑话的合伙人,气呼呼的冲到王学谦的面前,却在生另外一个远在燕京城的老朋友的气。
“老卫,谁惹你生气了?”
王学谦摇了摇,手中的电影票,表现出他很忙,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说的架势出来。
卫挺生瞪眼道:“你还有心情看电影?”随即奇怪的摸着下巴,好奇的看着王学谦道:“子高,不对啊!我记得你是从来不看电影的。不对,肯定有蹊跷。”
王学谦急忙转变了话题问道:“老卫,你刚才要说什么?”
卫挺生怀疑的看了一眼王学谦,他也是气糊涂了,这才想起来,他来的目的:“子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见王学谦的眼神有些发愣,卫挺生长叹一口气道:“子高,你当官了,难道你不知道?”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王学谦满不在乎道。
卫挺生见王学谦这幅样子,他也明白了,原来王学谦根本就不在乎当什么官,想起当初自己等着任命的时候,那种仿佛困在地牢中的急切,让他想起来,还是有些脸红,一时间,眼神也多了一种难以察觉的苦楚。
反倒是王学谦兴奋的搓着双手,问:“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少川兄给我找了个什么官?”
正当两人说着,王公馆的院子热闹起来了,仆人们围着伍德,一齐向王学谦走来……
第675章 【别有用意】
“恭喜少爷。”
“恭喜先生……”
……
王学谦眼角不由自主的跳动着,感觉当官压根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反而周围的人开心的不得了。为了不扫兴,他还要付出一点什么。
“伍德,你一个英国人,怎么也搞起来这一套了?”
“先生,这是喜事啊!在英国,贵族如果无法被政府征召,将是非常不体面的。”
王学谦抱怨道:“这是在民国。”
他忽然想起来,公馆的人是怎么知道他当官的,再说了,王学谦也一直没把顾维钧说的话当回事,也没有在人前说起过。只有少数人知道,怎么整个公馆上下都知道了,心中不解的王学谦把目光顶投向了卫挺生。
卫挺生也是毫无所知,耸起肩膀表示爱莫能助。
伍德站前一步,面带喜色道:“先生,恭喜的人已经来到公馆了,但是您也知道,家里的规矩,没您的同意,他们是不可能进来的。”
“什么来历?”王学谦抬头问。
伍德奇怪道:“警察。”
什么玩意,警察来宣布政府命令,这是民国的规矩?还是上海的规矩?这是要抓人呢?还是来报喜啊!就民国警察这一身黑的如同乌鸦般的装扮,说成是报丧的都不为过,哪里像是报喜的人?
王学谦对此深表怀疑,问伍德:“没搞错吧,警察来报喜?”
伍德也纳闷了,似乎警察来报喜不太妥当,但是对方是拿着重礼,不像是来寻晦气的啊!
再说了,来道贺送礼的人。他也认识。而且还是王公馆的常客:“先生,是芮庆荣。”
“他来给我道贺?”
“不是,他还陪着一个人,不过这个人也不敢在租界里造次。应该不会弄错。”伍德如实说道:“至于芮庆荣陪着的那个人。您也认识。”
王学谦好笑道:“我认识?”
“没错。他是当初的上海警察厅厅长,不过现在干什么。就难说了。”伍德说道。
“徐国梁?”王学谦心说,这个人上门,可不见得是真来道喜的,估计是别有用意。不过徐国梁来了。王学谦倒是不敢托大,站起来说道:“老卫,跟我去一起迎接吧?至于家里头,多发一个月的工钱。”
“谢,先生。”
在仆人的欢呼声中,王学谦出人意外的穿上大衣,走出别墅。毕竟已经是隆冬,家里有地暖,但外面可是寒冬腊月里,还是非常冷的。
远远的。铁门打开,徐国梁抱拳对王学谦笑道:“王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徐厅长,怎么?”
“徐某人已经在江苏省担任警察厅长,这厅长的职位虽然保住了,但已经不如当年了。”徐国梁进门的那一刻,也是有些恍然,倒不是王公馆多么豪华,而是相当的简单。虽然看上去很考究,但是不同于眼下上海滩豪门大院的装饰风格,空间显得特别大。
“这次徐某人来,就是送上政府的任命书,王先生请过目。”
翻开任命书的那一刻,王学谦还真的有些发愣,欧洲事务司,这好像他没有听说过,民国的外交部有这个一个部门啊!因为在欧洲,原本民国派遣了英国,法国,德国,俄国等五个公使,等于民国的外交部一半的外交机构都是在欧洲。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欧洲的重要性。
英国虽然在工业实力上被美国德国接连赶超,但在世界范围内,这还是一个在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超级大国。拥有的殖民地和本土,总控制面积超过三千万平方公里,人口四亿。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欧洲,乃至世界范围内很难被人撼动。
而德国虽然战败了,但是随着英国放开对德国的压制,崛起的时间应该不会遥远。法国就不用说了,欧战的战胜国之一,现在也是风头正劲。
俄国自从十月革命之后,和民国的外交往来一度被中断。现在虽然俄国有恢复外交的意愿,但是民国还处在观望时期。
如果这个职位坐定的话,那么王学谦在外交部内的名义权力,几乎可以无视外加次长,和总长平起平坐。而外加总长,就是民国外交部的一把手。等于说,他王学谦说话的,也就等于是民国政府对外的政策。王学谦想来想去,曹锟要是这么混的话,也不至于把段祺瑞给赶下台啊!
总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想来想去,王学谦觉得可疑,再看徐国梁的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但觉得场合不对。
“徐厅长,书房说话。”
进了王学谦的书房,徐国梁这才放下了警惕,显得有些放松道:“王司长,您看,这是曹大帅给您的亲笔信。”
王学谦心中是百味陈杂,撕开封条的那一刻,他还觉得不太可思议,曹锟已经是民国政府第一号的大人物,虽然现在坐在位置上的还是徐世昌,总理也不是他,但是民国政府内外,重大的事情都要过他的目。说他是大总统,而已不过缺少一个形式而已。
等到看完了信,王学谦将信纸重新装进信封,心中似乎有难以决断似的想了想,足足沉默了又一两分钟的样子,这才开口道:“谢谢曹大帅的美意,但是家父主政浙江,恐怕力所不能及,将来要是姑父了家乡父老的期盼,还是请曹大帅收回任命。”
“子高,你怎么就……这是好事啊!王公主政过浙江,有经验,在浙江的人望也足够。而且年富力强,正是出来做事的时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徐国梁突然站起来,他意外于王学谦的断然拒绝。不过,他肯定想不到的是,王学谦担心并不是浙江的问题。而是王家万一打上了曹锟的记号,过不了几年,这江山风云变色的时候。王家是否也惹上大麻烦?
徐国梁见王学谦没有改口,只能改口道:“要不这事你还是多想想,再给我答复?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卢永祥,他在浙江的日子如何。你知道。我也知道。现在他控制着江苏最富庶的地方,想要名正言顺的控制下来。就不得不燕京方面的认同。他是不会和你在短期内反目的。”
“好吧。”王学谦点头道。
徐国梁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更直接了:“子高,还有一个事,就是军火。奉军的部队中拥有数量不少的机枪,这种武器在直军中配备很少。尤其是齐大帅在战场上用的时候,发现轻机枪要比重机枪都好用。吴大帅也想在军中换装一批军火,不知子高有没有路子?”
“美军用的武器,在弹药口径上和英国武器有很大的却别,又不同于汉阳兵工厂的弹药,除非上新的弹药加工厂。但是这样一来,小部队使用。就不合算了。至少在后勤补给上,是一个大麻烦。”王学谦说出了他的顾虑。
“这个,吴大帅的意思是组建一个师长的武器,检验一下部队的战斗力。”徐国梁也有些黯然。他知道燕京政府没钱,那么这批武器只能走赊账,但军火商人怎么可能给政府赊账?
“吴大帅的意思,是组件一个完整配备的美械师的部队,当然钱的事情,徐某也只是一个中间人,不过绝对不会慢待了兄弟的,这您放心。”徐国梁勉强笑道。
王学谦沉下脸来,生硬道:“王某也是一个中间人。”
“明白,明白。”
王学谦这才掰开道:“完全美械师的配置,恐怕这个价格就不太好说了。”
徐国梁还以为王学谦不肯卖了,紧张道:“怎么讲?”
“你先不要紧张。”王学谦抬手往下压了压,做出一个安慰的手势来,这才开口道:“徐兄不知啊!美军的一个师,是按照二旅,四团的编制来的,一个团辖三个步兵营,每个步兵营800人,加上团直属部队,重机枪营等部队,还有一个炮连。总人数在4000人左右。”
“可是天津的美国军营里,只有一千多人啊!”徐国梁还以为,美国人的部队人数都不多呢?可听王学谦的说法,好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似的。这哪里是吴大帅玩得动的?
“天津的美国军营,已经是缺编严重。加上长期没有兵员补充,减员等等,造成了眼下的状况。但是在欧战中,美军的一个师的兵力,拥有两万多士兵,将近三万人,加上后勤补给的话,在十万人左右,才能满足一个满员的美军师投入正面战场。光火炮就有一百多门,重炮,按照师的重要级别,配备12至24门。75口径的火炮有36门之多;机枪近一千挺,如果按照现在的行价,没有300万美元,肯定无法买下这批军火,这还不包括弹药的囤积等问题。”王学谦也是说的实情,万一真要做起买卖来,吴佩孚要的是美军一个整师的装备,而按照民国的陆军编制,一个师的兵力,还不到美军的一个旅的满员兵力呢?
这要说清楚,免得到时候闹矛盾。
另外,他也要看看徐国梁的反应,是真想买,还是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徐国梁这才明白,原来美军的一个师要这么多人,见王学谦说的正经,他也是暗暗吃惊,一时拿不定主意。300万美元,可不是曹锟能够拿得出来的。
但是眼下,直系军队的战场上的火力配置,确实成了很大的问题。
主要原因,就是机枪和火炮的数量,和奉军不成正比。张作霖在前线军队中的重机枪就有一百多挺,十万大军,才一百多挺重机枪,看着数量不多,但和直系军队相比,也是天上地下。直系军队中,团一级的部队,才只有一两挺重机枪。
“子高,不瞒您说,在李厚基的部队中……”徐国梁抬头看了一眼王学谦,见对方并没有反怒的样子,这才继续开口道:“我估计吴大帅也不是真的想要弄出和美国人一样的部队来,这钱和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得不偿失。主要是他发现宁波守备旅的战斗力,在武器配备上非常适合防守……”
王学谦还能说什么,什么都明白了,这原来是看上了宁波守备旅的装备了。
当然,这样的装备水准,齐夑元是玩不起的。当初和齐夑元做生意的时候,最多的是购买了步枪和子弹。连火炮,都是当成终端力量来使用的。机枪数量严重不足。卢永祥也是如此,机枪虽然好,但是消耗太大,而且训练不足的机枪手,很容易在战场上乱打一气。
王学谦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但是用装备三个师的钱,却装备一个师,这个钱方面,曹大帅能答应下来。”
“虽然有些难,但子高请放心,绝对不会让子高难做的。”徐国梁拍着胸脯保证道:“实不相瞒,在下和曹大帅是同乡,看得出来曹大帅对玉帅是说什么信什么,多半会答应下来。”
开门做生意,王学谦还能说什么,不卖给直系武器装备?
这显然说不过去,想起李厚基这个福建督军,曹锟安插了人手在他的部队里,段祺瑞也安插了人手,连卢永祥都有人在他的手下担任要职,现如今,宁波方面好像……
他这个督军给多么糊涂,才能当成这个样子啊!
送走了徐国梁,卫挺生倒是没走,看着客厅里到处都是礼物,王学谦也没有了在家里待下去的心思,准备坐车出门躲一阵。两人在车里的时候,卫挺生也好奇道:“子高,你怎么和徐厅长好像挺熟稔的?”
“怎么了?”
“这个人这么说呢?应该是曹锟的人。但是为人有些彪悍,让他当警察厅长也有些屈才了。”卫挺生也没有在意,随口说道。
王学谦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好像挺了解这个人的。”
“见过几次,说实在的,上海前几年的稳定少不了这个人。他训练的军队,战斗力不弱。听说在昆山前线,他指挥的警察部队,都让卢永祥吃过不小的亏。”卫挺生说。
这下,轮到王学谦纳闷了,徐国梁不会是根本就没有给吴佩孚购买军火的打算,而是另有原因?
“哎,对了,他找你就为给你道喜?”
“不是,曹锟属意让家父担任浙江省长。”王学谦心不在焉道。
卫挺生来劲了,羡慕的看着王学谦道:“那么以后在下是否要改口了,称呼你为王大公子了?”
“老卫,别打岔,这事让我拒绝了。”王学谦气道。
“拒绝了?为什么呀?”卫挺生不解道。
王学谦这才说出原因:“你以为浙江的省长这么好当,你看看这天下,按个省的省长不是督军府任命的,曹锟把手伸到了浙江。如果省长上面没有督军,那么谁都惦记着这个位置,而王家这时候坐上了省长的位置,没吃到好的,却成了靶子,你还觉得这省长的位置是好坐的?”
第676章 【凶残的电影】
“不过,子高,你就这么放心一个人去燕京上任?”
不同于上海,在上海就是英国人、法国人的天下,外国势力强过本土实力,想要搞事,不得不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再说了,西方人讲究一个事出有因,当然他们也只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表现出民主和公平。
在大事件上,能动用刀枪,就绝不用法律。
而王学谦虽然在上海滩小有成就,说是风云人物也不为过,但对于英国人来说,他还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王学谦即便和英国人叫板,也不用担心他在租界的安全。但是燕京城就不同了,这可是军阀的世界,强权,军队,才是燕京最终端的实力。
真要是傻头傻脑的去了燕京,万一像当年蔡锷、蒋尊簋这些地方的军政大员,被袁世凯给软禁了。比起这些人,王学谦更没底气了,他在国内的声望,哪里比得上蔡锷和蒋尊簋啊!
留给他的可不见得是软禁了,而是菜市口,直接咔嚓了。
见王学谦在座上发愣,卫挺生轻轻的推了一把王学谦,口气却酸溜溜的:“子高,想什么呢?就你这左右逢源的性格,加上燕京政府肯定有求于你,你担心什么呢?放心的去!”
王学谦摸着鼻子,眼神盯着前方道:“你怎么听着你好像见不得我当官,羡慕了?嫉妒了?”
被戳中心思的卫挺生,干笑道:“哪有,不过等到下次见到顾少川,我可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他当初拍着胸脯,就给我谋了一个芝麻大的前程。可为什么轮上你,就成司长了呢?”
“司长很大吗?”王学谦不在乎。卫挺生表面上说不在乎,但实际上,他还是在乎的。这个时代的人。读书就为了出人头地的想法一直都没有被改变。而当官似乎是大多数读书人的最便捷,也最实际的理想。
卫挺生幽怨道:“你不会眼睛里只有总长和次长吧?”
“其实我对去燕京当官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这个身份或许现在对我有些用。”王学谦说话的时候,眼神清澈,根本不似做假。再说了,他也没有哄骗卫挺生的必要。
反正官再大。他也不过是帮着顾维钧,解决华盛顿会议前和美国、法国高层之间的联络问题,说白了,他就是一个中间人。做的是掮客的事,当然最后还能落下一点好名声,就更靠谱了。至于曹锟为什么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高位,他也不愿多想。想了也没用。
“有用,有用也要去了燕京之后,在别人的眼皮子子底下,你还有多少机会可言?燕京不比上海。北洋三大派系,整天都斗的死去活来的,当官可不容易。”卫挺生担心道。
王学谦的手掌拖着下巴,抿着嘴,他似乎从这句话中,似乎找到了一点契机,或者说一种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明悟。
“既然去燕京不安全,那么就在上海上任。”
“你……在上海就你一个光棍司令,谁听你的啊!”卫挺生没想到,王学谦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他原本准备劝解王学谦,既然顾维钧想要让王学谦去美国,帮他处理美国的上层关系,务必在约定召开的华盛顿会议上,获得主要国家的支持:“子高,我的意思,上海去美国方便,为何就不直接去美国?”
王学谦咧嘴一笑道:“现在的北洋,可不是袁世凯时期了。没有名气的人,去了燕京,肯定要受到排挤和冷落,加上我和宁波的关系,卢永祥的关系,可能还会有安全顾虑。但是如果我在上海干出了成绩呢?”
“干出成绩?”卫挺生唏嘘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表情凝重道:“你不会准备卖国求荣吧?”
“少埋汰人,我也是有理想,有气结的人!”
卫挺生小声道:“没看出来。”
王学谦朗声表示着他的气结,但是从卫挺生的表情上看,似乎并不看好王某人似的,带着批判的目光,宛如刀光寒影,让人心乱不已。不得不说,在卫挺生的眼中,王学谦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回国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闯荡下如此的一片天下。
正因为王学谦胆大,才是让卫挺生担心不已。
要是惹了小人物,他当然不在乎,但如果英国人、日本人呢?从王学谦对这两个国家的口气中,卫挺生判断,王学谦等着就是给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国家一点厉害瞧瞧,只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王学谦突然脑袋发热,找这两个国家麻烦。
说起来也有些让人无法相信,英国是世界霸主,日本俨然已经成为了亚洲霸主。王学谦在这两个庞然大物面前,连一只小蚂蚁都算不上。谈什么给这两个国家麻烦?
但卫挺生却好像有种预感似的,王学谦这家伙心中跳动的是一颗躁动不安分的心脏,可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子高,子高。”
王学谦恍然如大梦中惊醒,迷茫的看了一眼卫挺生,道:“老卫,一惊一乍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卫挺生苦笑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地方到了。你不是要去看电影吗?瞅瞅窗外,是不是电影院?”
王学谦定睛看去,果然是静安寺附近的夏令配克电影院,建造这座电影院的西班牙老板雷玛斯也是投资电影院的先驱人物,而他建造的豪华影院,在上海也是首屈一指的。
甚至在美国才刚刚用上的中央空调,也被雷玛斯弄到了他在上海的影院。
只不过,这台让人耳目一新的空调,只能在房顶上趴窝了,现在可是隆冬季节,想要让上海的市民感受到炎炎夏日的凉爽,还要等几个月的时间。王学谦看了一眼影院门口。果然一抹冬日中的温暖,让他有些汗颜,他又让女人等他了。
为此,下车的时候。还被卫挺生鄙视了一把。
当然。王学谦迟到也是有理由的,要不是徐国梁突然到访。他也不会在约会的时候迟到。
让陈婉怡非常奇怪的是,平日里,不管是在电影院中放映美国片子,还是法国电影。开场用不了多久,王学谦总会哈气连天,可没想到的是,今天的王学谦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幕布,不带眨眼的。
陈婉怡也不看电影了,好奇的顶着王学谦看。也没闹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反常,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推了一把王学谦。
王学谦岿然不动。但习惯性的用手搓了一把脸,稀里糊涂的问道:“电影放完了,散场了?”
“你是不是就盼着早一点散场?”陈婉怡黛眉紧锁,显然很不满意王学谦如此敷衍她的行为。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很认真看电影的好不好?”王学谦叫屈道。
陈婉怡杏目圆睁,感觉这不是真的,因为王学谦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任何一场电影:“好吧,你说说看,这部电影的情节。”
但是王学谦有招啊!
法国电影,印象派,等同于阴险派,讲究的就是故事在光和暗之间来回的穿梭,将一个原本完整的故事弄得支离破碎,然后突显出主人公的悲惨结局。
喜剧?
美国人喜欢这个,法国人可不喜欢这种肤浅的套路。
王学谦咳嗽了一声,瞄了一眼影片的名称,感觉应该是一个高傲的女郎在爱恨情仇中所演绎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法国,对不对?”
陈婉怡彻底无语了,夏令配克电影院向来是以上映法国电影为主,再说了,他们进场的时候也知道放映的是法国电影,法国人拍摄的电影,不在法国,难道去美国拍摄不成?
“说故事情节。”陈婉怡决定不放过王学谦,一定要他说出完整的股市情节。
王学谦想了一会儿,脑子里空空如也,他哪里知道电影放的是什么?虽然他人在电影院里,但脑子都在想别的事,如何想的起来,刚才的电影情节,再说了,这个时代的电影都是默片,没有声音的电影,看起来都费劲,还能记得住什么?
忽然,他看到了放映厅的灯光打开,墙上又一个电影海报,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在巴黎街头落寞的背影,灯光斜影,看着让人心酸,法国人就喜欢搞这套。
王学谦心说,就你了,开始掰扯道:“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传统的家族中,两个互相爱慕的青年男女,因为误解,而开始怀疑爱情的永恒。可是战争爆发了,当男人在战场牺牲的消息传到了宁静的村庄的那一刻,女孩彻底绝望了,她开始自暴自弃……”
见陈婉怡的脸色越来越黑,即便王学谦说的再绘声绘色,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了。
“让你自暴自弃,让你胡说八道……”
绣拳打在王学谦的肩膀上,如同挠痒痒一般,不痛不痒。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电影院里挂的海报,是下个星期放映的电影,他们刚才看的电影是三个男人之间的故事。
这让王学谦顿时有些汗颜,三个男人之间的故事,有什么好看的。法国人太凶残了,动不动拿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基情’说事。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这个时代的电影,除了那点新鲜感,根本无法和话剧和歌舞剧相比,故事情节更显得单薄。按照王学谦以往的经验,只要一个情节不错的故事,就能安抚住陈婉怡受伤的心灵。
“这种电影也太低级了,看着让人提不起兴趣来。三个男人?还三p,简直让人发指!”
“什么是3p?”
王学谦愕然,发现他一时间说破了嘴,顿时咳嗽一声道:“别管什么3p了,要是让我拍电影,绝对不会那这些无聊的事情来浪费大家的时间,要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浪费生命就是犯罪。”
“你就嘴硬,不要你拍出一部电影,就是让你说一个故事,我看都够呛。”陈婉怡不相信道。
王学谦把胸膛提的笔直,想都不想,张口就来:“……泰坦尼克号还知道吗?”
“就是在大西洋上沉没的那艘豪华邮轮?”
“没错,故事就发生在泰坦尼克号上,男主人公叫杰克,女主人公叫萝丝……”
“呜呜……太感人了。”
故事已经渐入高潮,王学谦心中暗叹,怪不得这部爱情肥皂剧让席卷全球近二十亿美元的票房,原来杀伤力无视任何国度的女人。正当他准备乘机将陈婉怡揉在怀里,给她一个坚强的肩膀的时候,一束手电的光芒让他双眼发晕,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的抱怨:“你们渗人不渗人,电影都散场了,躲在电影院里哭,害的还以为是闹鬼了!”
王学谦这才发现,原来电影散场之后,放映厅的灯光也都关掉了,要不是影院的工作人员发现放映厅里有哭声,顺着哭声摸过来,找到了王学谦他们。
陈婉怡在揉着王学谦的肩膀,走出影院的时候,似乎还对杰克的生死念念不忘:“杰克……”王学谦忽然看到陈婉怡眼神中的凄美,在那么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他竟然善做主张,改变了电影的情节。
“他死了,是吗?”
“没有。”
“真的。”
“当然,他和萝丝飘到一座孤岛上……”
陈婉怡高兴的在王学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脸颊涨的通红,看到影院门口来接她的汽车,害羞的飞快的跑到了汽车边上,在上车的那一刻,她突然转过身来,对王学谦说道:“明天再把故事全部说给我听好吗?”
“好!”王学谦举起的手,怎么也放不下来,原本已经结束的故事,将永远沉在大西洋的杰克又活过来了,这该怎么继续 ?
“还让你小子胡说八道。”王学谦气呼呼的打了一下多事的嘴,但是没辙了,故事还得继续,得找个辙。想来想去,王学谦眼中流露出一丝坚决之色:“看来明天就把《金刚》的故事套在《泰坦尼克号》上算了,反正……大概其……能糊弄过去……”
第677章 【盐业衙门贪腐案】
顾维钧是知道王学谦的胆子不小,但他绝对想不到,王学谦竟然敢在只有一个空头衔的情况下,在上海,组建一个隶属于北洋政府的外交对话窗口。
当然,有本事的人,胆子大一点也没什么。
而像王学谦这样,在当初连根基都没有,回国才不到一个月,就敢和段祺瑞做生意的,已经不能用胆大妄为来形容了。但胆子再大,脑子不行也不成。找不到机会,或者找了一个错误的机会,来发出他的声音,都是一个给自己招惹麻烦,甚至是祸事的主。
但王学谦,他会这么做吗?
正当王学谦在上海苦于没有机会,而顾维钧催促他北上的电文,一份急似一份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夹着公文包,将一份文件送到了陈布雷的书案上。
而陈布雷拆开信封,却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信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不同外面的空白信封,里面的小信封上,描写了一副传统的神话故事,刑天舞干戚的画面,虽然是印上去的,但陈布雷却知道,这封信是他不能拆开的。想了想,他拿起信件,走出了自己的房子,上了汽车,像是往常一样,去接他两个女儿。
“布雷,先别忙着走,吃完饭后,我有事找你。”
王学谦也知道再在上海赖着不走,确实不太地道,想来去燕京的话,也没有什么危险,加上他在燕京一没有仇家,二也不存在威胁到直系军阀的统治地位。加上顾维钧的帮衬,想有人要对付他,地位高的。不屑于此;而地位低的,却够不到他的身上。
这样一来,他只要不在燕京城内四处拉仇恨值,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而且。这次跟着他一起去燕京的。还有在燕京城生活过好几年的杜心五,有他在。更不用担心街面上的宵小找麻烦了。
他准备这次去燕京的时候,将陈布雷放在上海。一来顶着他的生意,还有就是协调一下宁波方面和黑水公司,美国的军火商之间的关系。也算是离开之前的嘱咐几句。
虽然随意。但也足以表现他对陈布雷的重视。
可是陈布雷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定,见公馆的管家伍德离开之后,这才将兜里的信封递给了王学谦。
看到信封的标记,王学谦伸出的手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迟疑了一门两秒的样子,这才像信件放在自己的手中,拆开信封之后。一张薄薄的信纸上只简短的写了几句话。而仅仅这几句话,却让他面无表情的脸,陡然间出现了一摸喜色。
“先生,是好消息!”陈布雷躬身问道。
他虽然处于谨慎。没有拆开信封查看其中的内容,但是见到王学谦面露喜色的样子,问一句还是可以的。
而王学谦随即点头道:“没错,喜事,天大的喜事。”
虽然他没有说信里的内容,并乘着点燃雪茄的机会,将信件点燃之后,并在烟缸里燃烧成灰烬,甚至还用茶水浸泡了灰烬,显得小心至极。陈布雷也不追问,作为一个秘书,他深知什么该制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尤其是现在,王学谦的社会地位非常尴尬。
看着像是一个商人,银行家,但是他和军阀政府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奥妙,或许那天就会去政府部门担任要职。
就像是他要去燕京的外交部上任一样,说不定那天他又要打道回府了。
“先生,您这次去燕京,我担心在上海,恐怕我应付不过来这么多事,您是再考虑一下。”陈布雷小心翼翼的说道。即便王学谦和他很随便,处于一个幕僚的操守,他也不能不把自己不当外人。
王学谦一摆手道:“谁说我要去燕京了?”
“您都……”
顾维钧接连的几次电报,催促的口吻一次比一次急切,这些陈布雷都是清楚的,而王学谦准备在近期动身也是有所准备的。突然当事人又变卦了,这让陈布雷非常怀疑,他的这位老板是否准备耍民国外交界的风云人物,顾维钧。
王学谦咳嗽了一声,郑重其事道:“正所谓,国家需要我在哪里,我就去……哎不对,布雷,总之过两天你就会知道的,上海将上演一场难得的闹剧,我总得看完了这场闹剧之后,再走吧。再说了,这场闹剧要是让他们自编自导,也太无趣了,作为一个民国官员,不能置之不理。”
等到陈布雷离开王公馆之后,还是一脑门子的糊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王学谦如此高兴,甚至已经敲定的行程都要被他否决掉?
想来想去不得其法的陈布雷,只能天天睁大眼睛,等着上海滩出现这次大变故。
果然,在报纸上,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的陈布雷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除了《字林西报》、《密勒氏评论报》等一些英文主流报纸,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之外,《申报》、《大公报》、《新报》都在副刊,刊登了五国银行在民国的盐业稽查所,可能存在贪腐的问题。
但是都只是评论性质的文章,缺乏有力的说服力。
但是这些中文的主流媒体都表示出了一个意愿,既然袁世凯的善后大借款已经无法改变,盐税和关税也作为抵押,成为五国银行团监控下的质押品。
但实际上,在段祺瑞政府时期,因为英国当时的驻华公使,艾斯顿公使,将原本应该解付给中国、交通两家银行的海关关税,差不多在500万元左右的一笔款子,强行截留在渣打、汇丰两家银行。从而导致中国、交通当时国内的两家最大银行,面临挤兑风波,一度面临倒闭的威胁。而正在积极备战的段祺瑞政府,也因为无法获得足够的税收款项,而不得不欠士兵军饷,引起士兵极度不满。
虽然。500万,对于民国的关税来说,只能是用象征性的给一点来表示,但对于当时只能举债维持的燕京政府来说。只能是灭顶之灾。当一个国家的财政部都将要面临倒闭的边缘。这个国家已经虚弱成了什么样子?
当然英国人的嘴脸,肯定是希望民国越虚弱越好。更有利于英国维持在远东的利益。
但这对于民国来说,绝对是将命根子都捏在了对方的手中。
想要摆脱列强,尤其是贪婪的英国人对民国的控制,就不得不走出这一步。废除善后大借款所造成的所有的负面效应。但这谈何容易?
不过,随着报纸上对英国主导的盐税,关税的征收制度,已经封闭的黑幕下滋生腐败的担忧,转弯抹角的想要让英国人公开征收税收过程的透明化。
站在民国的立场和国内进步人士的立场来看,这绝对是无可厚非的。
但英国人难受了,本来他们可以随意搞小动作的地盘。突然要暴露在阳光之下了,这让他们如何受得了。但是《申报》、《新报》等报纸也非常聪明,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意愿,也没往英国人身上泼脏水。按照英国人以往的斗争经验。只要让巡捕房打个电话,去恐吓一下报社,消停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但让公共租界的英国总领事非常纳闷的是,一份名字非常响亮,但在听起来非常陌生的报纸,丢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在盐业稽查所的总监督官,英国人霍克的带领下,这个掌握着全民国老百姓生计的权力部门,从上到下,正在以触目惊心的速度,吞噬着老百姓的血肉。据悉,仅仅英国公民霍克一人,每年在盐业稽查所获得好处将超过5万英镑……” ——《先驱报》
没有人知道《先驱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免费的创刊号,总是会受到人民的欢迎。再说了,即便报纸上毫无吸引眼球的内容,也能免费得到一叠手纸不是?
但是英国人坐不住了,在当天下午,巡捕房就封存了位于四马路边上的《先驱报》报社小楼,但是想要抓捕报纸的主事者的巡捕房却扑了个空。
当他们发现,报社中除了毫不知情的排版工人之外,没有一个编辑,更不要说主编,就感觉有些蹊跷起来。一开始,巡捕房还以为内部走漏了消息,但是让英国人猝不及防的是,霍克竟然在扬州失去了消息。
为此,作为英国驻上海总领事杰弥逊爵士将情况上报给了在燕京的英国驻华公使,艾斯顿爵士。
为此,杰斯顿爵士为此事正式照会了民国的外交部,而接待这位趾高气扬的英国公使的外交官,正是回到燕京不久的顾维钧。
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并不和睦,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艾斯顿爵士的跋扈表情,早就对英国人窝了一肚子火的顾维钧更是眉头紧蹙,脸上露出反感的表情。但是顾维钧再反感,也要听艾斯顿爵士的外交词令:“霍克爵士是我大英帝国的子民,是一个绅士,而他却在民国收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我国政府正式照会贵国,恢复霍克爵士的名誉权,并把人交给在上海的驻沪总领事。”
当顾维钧质问艾斯顿爵士:“盐业稽查所是民国主导,五国银行辅导的机构,而总监督官员虽然是英国公民,但是他受到了民国政府的聘用,在贪腐事实并没有获得确凿证据之前,我国政府有权利对其进行腐败调查,贵国政府按照国际惯例,无权干涉。”
艾斯顿爵士用以往对付民国外交官的手段来压迫顾维钧,当然结果让他哑口无言。
他眨巴了一会儿小眼珠子,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唯唯诺诺的民国外交官,一下子变得像是一只长满了刺的刺猬,让他无处下嘴?
而与此同时,顾维钧也在暗暗着急,到底南方发生了什么,作为中枢的燕京政府却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到。这让他如何判断这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
第678章 【触霉头】
爵士,毕竟是爵士,见识多,认识广。
在远东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都不是一直在上海担任英国驻华外交官,但是长期处理远东事务的他,想到了一句东方的谚语,‘无风不起浪’。
打铁还要自身硬的道理,杰弥逊爵士还是知道的,要不是在盐税稽查所的英国人霍克自身出现了问题,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不过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把人先找出来,只要霍克在英国人手中,或者在公共租界,那么一切都好说。主动权也将在英国政府这一边,反之……
从公使大人从燕京传来的消息,民国外交官顾维钧的说话语气中听得出来,他本来就对英国人很不放心,或者说带着一种敌视的情绪。
关于这一点,杰弥逊爵士很好理解,顾维钧是代表过民国政府参加了《巴黎和会》的主要外加官之一。但是在和会上,因为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背信弃义,将民国的在山东的利益,卖给了日本。当然英国、法国和日本三国也有私下的决议,就是日本出兵远东。
只不过,这些私下的条款根本拿不到明面上,那么表面上的理解就是,英国坑了民国。
好吧,既然是仇人,那么见面眼红也怪不得民国。
霍克是英国人不假,但同时又担任了民国的盐业稽查所的主要官员。按照善后大借款,以及之后签订的五国银行条款中注明,盐税是民国为主导,而五国银行团作为监督的机构存在。但实际上的运作,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五国银行控制下的民国盐税稽查所,将权力死死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反而民国政府面对本国最大税收来源之一的盐税。只能干瞪眼的瞧着。
这未免让有识之士看到之后,暗暗在私底下咬牙切齿。
可恶的英国人,说话不算话。
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要灭一灭,这帮英国毛子的威风。
……
种种反对的情绪。让英国在远东。尤其是在民国境内的声望大跌,反抗情绪持续升温。不仅如此。连代理英国商品最多,英国在民国最大的商业合作伙伴,以及租界内部纳税最多的群体,都已经开始偷偷的在和美国的企业洽谈。
要是让这种明面上。暗地里的动作继续下去,很快,长江流域将再也不属于英国的势力范围。美国人的介入,或许中立原则下的美国拒绝和任何势力的碰撞。但那是没有好处的情况下,但如果每年有超过十亿美元的工业品将进入远东呢?
在欧战时期,美国都能和德国人做军火生意,怎么就不能和民国成为最密切的贸易伙伴呢?
一旦美国的商品大量冲击民国市场。那么英国在民国的市场将被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古板的英国人,也知道该讨好一下民国的高层。不过在此之前,先得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
而找出当事人霍克,重中之重。
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就落到了英国驻沪总领事杰弥逊爵士的身上,而杰弥逊爵士也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巡捕房重巡捕,詹姆斯少校,而少校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他想来想去,将这个任务转交给了在巡捕房的华人巡捕,而华人巡捕交给了青帮小弟,青帮小弟……总之,躲都来不及躲的黄金荣忽然发现,他好像管的很宽。公共租界根本就不是他一个法租界巡捕能伸手的地方,竟然有大事情求上来。
黄金荣在自己的公馆的花厅里,一个劲的摇头叹气,也在琢磨,这个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杜月笙急匆匆的来到‘钧培里’黄公馆的时候,还有些纳闷,这段时间法租界内部风平浪静,风调雨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主要是,三鑫公司的业务节节攀升,收入越来越多。
眼下的时局,乱的很,都不是青帮能够搀和的,反倒是挣钱才是王道。
杜月笙低头瞄了一眼黄金荣脸上的麻子,每次见到这一脸的黑麻子,他总要紧张不已,他的势力还不足以让他在上海滩另立门户,只能仰仗黄公馆的庇护,虽然随着势力的不但膨胀,早晚有一天他也要飞出去,但眼下黄金荣的召唤,他还真不敢怠慢。
“老头子,您看我把账本都带来了。”杜月笙小心翼翼的将近期三鑫公司的账本递了上去。
但没想到黄金荣双手团在宽大的衣袖里,根本就没有接杜月笙递过来的账本,反而瞎嘀咕道:“你说洋人求上咱们爷们,是不是说明在上海滩,我们青帮也能替洋人做主了?”
杜月笙心中猛然一紧,捧着账本的双手有些发颤,差点把账本都给扔出去,忙点醒他的大老板:“老头子,洋人虽然有时候会求我们,但是毕竟他们是当权派,掌握了租界百万的市民。而我们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说道这里,杜月笙偷偷的看了一眼黄金荣。
“是什么?”
黄金荣知道杜月笙的嘴里可能没有好话,于是多说了一句:“你我都是最亲近的人,说话不用忌讳。”
“夜壶。”
“夜壶?”黄金荣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想着夜壶是什么东西,好像长的和茶壶差不多,但是口很大,晚上放在床下,方便的很……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让黄金荣在痛苦中终于明白,哪个玩意,真的和青帮在当权者的眼中的地位非常像。
虽然心里面是非常不甘心的,但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黄金荣掩饰的说了一句:“夜壶好啊!至少还有用。”
杜月笙的心里却还在担心黄金荣不死心,询问道:“老头子,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黄金荣不在乎道:“是一个英国人失踪了,英国人求到了法国人这里,你知道的,法国总领事魏尔登是个贱骨头。他虽然眼里只有钱,但有时候还会想着在英国人面前表现一把。”
“是那个在扬州盐税稽查所的那个英国人?”
面对杜月笙的惊讶,黄金荣却大大咧咧的点头道:“你也听说了?”
杜月笙心中气的差点没缓过神来,也不敢用眼睛瞪黄金荣。心说:“你一个法租界的华人总巡捕。怎么操心的好像都是国家大事?这霍克的失踪,明面上是一次最平常不过的绑架案。但实际上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是你一个小人物能够搅合的动的吗?”
别看黄金荣在上海滩是一个人物,但放眼全国,他就那么千、八百门徒,算个屁啊!
“老头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头的门道深的很,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触及的,一个不好,要出大乱子的。”
其实,黄金荣在找来杜月笙商量事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他就是心里无法定夺,这件事该不该捅出去,因为他知道,一旦捅出去之后。就是天也要出个大窟窿的。
黄金荣见杜月笙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顿时心中索然无味,叹气道:“本来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也不准备管街面上的事了,将来的天下,总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杜月笙听到这里,双眼微微的眯起。
他知道,随着他的实力不断的壮大,黄金荣对他有了忌惮之心。但明着也不好压着他,只能找机会,既然摸清了黄金荣的路数,杜月笙也不着急,干笑道:“老头子,您多心了。不管过去还是将来,这上海滩街面上的事,还是你老说了算。”
黄金荣略显烦躁的摆摆手,道:“不说这些没用的了。至于英国人失踪,我倒是有点消息,应该是王亚樵的斧头帮的人做下的,他可是你的老对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
杜月笙脸色突变,这才明白,黄金荣的心里头竟然是让他当出头鸟,可是王亚樵?
和王亚樵接触的时间越长,杜月笙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对手也是非常头痛。要是有机会能够让对方损失惨重,他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但现在是一个两难的境地,一个是他直觉告诉他,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漩涡,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卷入其中。
而另外一个,是打击不断和自己争夺地盘的王亚樵。
本来两难的选择,但对杜月笙来说,变得非常简单,他选择安全。
“老头子,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嗯,也罢。就让他们去闹腾吧!”
黄金荣懒洋洋的打了哈气,也等于是变相的告诉杜月笙,他该走人了,黄金荣要准备过鸦片瘾了。
走出黄公馆的杜月笙,在寒风里一吹,全身都是冷飕飕的。后背更是让他有种感觉湿透的黏糊糊的难受。
放着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杜月笙当然知道风险天大,大到了让他承受不住的危险。仅仅在杨树浦码头上的一战,就让他付出了上万大洋的抚恤,受伤战死的兄弟。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仇,短时间内不可能报了。至少,这个‘霉头’,他杜月笙绝对不会去触。
可同时,他也非常好奇,‘斧头帮’说白了,都是一群苦哈哈的帮派,还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和英国人对上。那么王亚樵的背后肯定站着另外一尊大神,而这个人是谁?就值得推敲了。
想明白这些,对于杜月笙的脑子来说,并不难。难得是,连王亚樵都有靠山了,这个世界还能再疯狂一些吗?
有心回去问一下黄金荣,王亚樵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其实黄金荣也是偶然的机会,知道有一艘船从运河上抵达苏州码头之后,形迹可疑,可能是绑架了大人物。但是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在扬州被绑架的那个英国人。而南下的船,基本上已经能够肯定,背后的那个人和卢永祥逃不了干系。
第679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人是在扬州失踪的,然后在苏州运河码头可能出现过,最后的行程,最有可能就是浙江的某一个地方。
既然是这么一条路线,那么不难猜出,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除了浙江督军,还有淞沪护军使卢永祥,还能是谁?
面对这个实力派人物,黄金荣绝对没有对抗的想法,可惜啊!杜月笙并没有要这份功劳。要不然,他就能死死的控制杜月笙。
从码头上的乌篷船的船舱里,一张年轻的面孔露了出来,随机贪婪的呼吸着船舱外的新鲜空气。显然,逼仄的船舱内部的味道,让这位一着体面的年轻人忍受不了。
随后,另外一个年纪看着也不大的年轻人也从船舱里探出脑袋,随后两人就在甲板上席地而坐。
“卢公子,抱歉的很,‘斧头帮’没有大船,让你一路上受委屈了。”说起这位公子,出身在显赫的合肥李家,现在为‘斧头帮’的副帮主,李少川。
要不是晚上,两人也不敢从船舱里走出来。闻着夜晚河面上清新的空气,卢筱嘉抱怨道:“没想到那洋人这么臭,好家伙,差点没把爷们给熏死。”
李少川苦笑着,附和道:“洋人身上的体味很重,和我们可不大一样。但是卢公子,这个洋人可是连一句中文都不会说,没有口供,我们那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
“总不能什么?”卢筱嘉瞪眼道:“这趟活我算是看出来了,是我们家老爷子被猪油蒙住了心,听了那混蛋的谗言。要不然……”卢筱嘉其实心里也是在打鼓,在民国,就是动枪动炮也不算个事。可一旦牵涉到了洋人,却是一件天大的麻烦。
他哪里不知道李少川说话的意思,杀人泄愤倒是容易,可万一要是走漏了消息。谁承担这个后果?
当然。卢永祥也不是无事起争端的愣头青,因为他知道一个不变的道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英国人霍克不死,最后即便英国人闹翻天,大不了把人给他送过去不就行了?
而且不用自己出面。随便按一个罪名给一些不开眼的小帮派,或者是干脆,子虚乌有的说个势力,让英国人想查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不过,卢永祥也担心,万一英国佬被人弄死了,他拿不出人来。闹成国家级别的争端,就难办了。所以,让他的儿子全程陪同,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李少川好奇于卢筱嘉口中的‘那个家伙’。从语气中听来,有些忌惮,但同时也有点不受待见。
可是那个人才是这次绑架案的关键人物,而‘斧头帮’说白了,在人家的地盘上混生活,要是连卢永祥的这个小忙都帮不了,真是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了。
几次想要问,都没有机会,眼下正是月黑风高的运河之上,两人一人说,一人听,自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卢公子……”
“少川兄,你们李家也是名门之后,说起来,像我们这些将门子弟,都是没根基的出身,何必如此客气,要是你看得起在下的话,就叫我一声小嘉。”卢筱嘉知道卢永祥为什么让‘斧头帮’出面的原因,至少他猜到了其中一部分。
‘斧头帮’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要不是年轻,还真吃不了码头上的这晚饭。这么多青壮,要是卢永祥想要扩军征兵的话,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同时‘斧头帮’也不会拒绝,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只要‘斧头帮’从帮派,一下子华丽转身为拥有军队和地盘的军阀,那么发展过快,势力膨胀过速的劣势,将瞬间消除。
李少川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才答应了卢永祥的要求,双方一拍即合,‘斧头帮’负责绑架在扬州视察盐业的英国人霍克。然后将人送去浙江的杭州,严加看管起来。等待时局的变化。
“那么为兄就托大了。小嘉,你看我们现在已经过了太湖,要不了两天就能抵达目的地。可是你一直在说‘那个人’,难道那个人真的能够影响到卢都吗?”李少川就单单不好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原先,他心里头猜想的是段祺瑞,可是听卢筱嘉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段祺瑞,至少说起段祺瑞的时候,卢筱嘉至少应该有一些起码的重视和尊敬。但是没有,卢筱嘉从头到尾,也没有表示哪怕一丁点的敬重,反而却表现出很不屑的样子,但同时又有种让他忌惮的情绪在。可见,应该是同龄人。
而李少川实在想不出,民国的江浙地面上,还有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会干如此不要命的事?
卢筱嘉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乌篷,船舱里的按个英国佬虽然被蒙住了脑袋,耳朵也被塞起来了,但万一被他听到些什么,就糟糕了,因为这个家伙命好,是个洋人,还是个英国的什么贵族。虽然现在看着像是挺遭罪的,但是一路上,没有冻着他,也没有饿过他一顿饭,显然要等时候还回去的。
大概知道自己的性命无忧,霍克表现的异常难以对付,两人也是一筹莫展。
“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了地方,他要是想见你,说不定你会吃惊,但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和这种人来往,精明的很,粘上毛比猴都精。”卢筱嘉恶狠狠的说道。
粘上毛,比猴子都精?
李少川苦笑不已,他不知道,在卢筱嘉的描述中,对方是聪明过人呢?还是智力水平仅仅在畜生中出类拔萃。
两天之后随着傍晚的来临,这艘小乌篷船终于进入了杭州的地面。半夜,码头上荷枪实弹的军警把不大的河岸码头围的水泄不通,五步一哨,一步一岗,如临大敌一般。
“哈哈。终于到家了。”卢筱嘉终于等不耐烦,没等船在码头上停稳当,就跳上了码头。
伸展着像是生锈的身体,感觉连骨头和骨头之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让人难受。不同于卢筱嘉的放松,李少川站在码头上。有些拘谨,其实他是在打量周围的境况,发现周围都是浙军的士兵,在阴深深的冬夜。让人的心底不免生出一丝寒意。
第二天,在督军府内,卢筱嘉一早起来,来到了安置李少川和随行人的跨院。
刚进门,就看到所有人都起床了,正在吃早饭。
李少川在和边上的那个目光阴毒的家伙商量着事,卢筱嘉在一直认为。长的这么阴的人,不是杀手就是太监。
“小嘉,你来了。”
“别吃了,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哪里的东西才叫一个精致。”
卢筱嘉虽然对王学谦的为人深表不屑,但是要说王家的膳食,绝对有理由让他怀疑,这浙江地面上的土皇帝好像不是喜欢喝棒子面粥,吃大葱卷饼的卢永祥在当家,而是王家的天下。
李少川笑呵呵道:“不用麻烦了,我们都快吃完了。”
“这样啊!”卢筱嘉也没在意,点头道:“那么你看着带个精明的人,我们一起去找你一直想要认识的那个人。”
“这个……”李少川也顾不上吃饭了,急忙站起来,对边上的那个人说道:“你和我一起去。”
“好。”
那人也不多说话,说话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的样子,精短的像是一部机器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卢筱嘉带着保镖,还有李少川和他的一个手下,四个人乘坐一辆崭新的卡迪拉克汽车,从督军府缓缓的开出门。汽车在城里兜了一个圈子之后,上了环绕西湖的公路。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城的规模虽然不能和开埠不到百年的上海相比,但是在底蕴上,还有街面的面貌上,绝对不是年轻的上海能够比得上的。
眼前的繁华渐渐远去,随着保俶山上的石塔映入眼帘,李少川也有些若有所思。在西湖对面的住户并不多,但每个院子,都是大有来历的。难道卢筱嘉一直说的‘那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在杭州大有实力的人物?
但是他们这次抓的人是洋人,而不是江湖上的江洋大盗,本土势力要是能够干涉得了,卢永祥还会如此小心谨慎吗?
很快,汽车在快速通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歪了进去。道路并不宽,但是足够汽车通行,其实是因为道路两边的树木太高大了,遮蔽了视线才会给人这种感觉。
而且,道路两边的树木显然是人为的修剪过,有种错落有致的祥和气息。可见,主人是一个对细节非常讲究的人。
突然,坐在李少川边上的那个人突然说了一句:“这里的主人不简单。”
卢筱嘉心中有气,被支使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就他的脾气没有一点不爽,就不是督军公子了,不屑道:“还不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家伙,和我们有什么两样?”
“我敢肯定,道路两边的树丛里,有好几个暗哨。”李少川的手下说道,突然他皱眉道:“不要胡乱张望。”
“要是对方发现我们图谋不轨的话,可能瞬间就会死于非命。”
“有这么邪乎吗?”卢筱嘉不信邪道:“这倒是符合他的风格,惜命的很!”
不过很快,他们四个人就不能多说了,因为庄园里有人迎接了出来,是一辆汽车。在检查了几人有没有带武器之后,才开车拐进了另外一个路口。
忽然间,一个精致的湖面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相比西湖,显然小了很多,但是相对于一个园林建筑的话,这个湖泊已经太大了。已经不可能在周围建造一层建筑,将整个湖面都包裹住。所以主人选择了另外的一种建筑模式,将建筑在湖面周围作为点缀,一下子就将山水湖泊和建筑,都融合到了一起,给人一种自然随和的感觉。
张庄,整个杭州城最大的园林,现在挂在王学谦的名下。
而在湖边的露台上,一个年轻人衣衫飘飘的正在练功,动作不快,内行人一眼就看出,这应该是内功的拳法。动作不大,但是讲究精气神的辅助,再冷的天,一趟拳打下来,也会出汗。
而在年轻人边上,一个小桌,一壶煨在炭炉上的热茶,咕咕冒着热气。
卢筱嘉看到王学谦却如此清闲,而他却在乌篷船上一躲就是三四天,还差点被那个洋鬼子熏的背过气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嚷嚷道:“王子高,你小子倒是会使唤人,你是……哎,杜前辈,您也在呀!”
可王学谦缓缓的收功之后,来到了卢筱嘉的面前,这让卢筱嘉很诧异:“你这人什么毛病,也不请我喝口热茶,摊开手干什么?”
王学谦皱眉道:“口供。”
“口供?”卢筱嘉气短的了一阵,随即嚷嚷起来:“我把人都给你送来了,还要什么口供,想知道什么,你自己去问。”
王学谦也是那耍无赖的卢筱嘉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却暗暗叫苦。显然卢筱嘉是没有问出口供来,而且还可能已经打草惊蛇。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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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打不得,骂不得】
不得不说,卢大公子仅有的威胁手段,非常低级。他只会那些对他有用的招数,比如美人计、钱财利诱、恐吓之类的……
这种小儿科,似乎对那个宽脑门,鹰钩鼻的英国人霍克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斧头帮’的招数,太凶残,卢筱嘉光听那些名称就感觉心惊肉跳的,哪里敢用在霍克的身上。这是要出人命的,他老爹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要他保证英国佬的安全,万一那家伙要是死了,连卢永祥都要杀人灭口,来消除可能的隐患,但总不能让他把儿子都杀了吧?
想来想去,你王学谦不就是能耐吗?
麻烦的事,就交给王学谦做。
反正这件事的起因,就是王学谦鼓动的,他不负责,谁负责?
想到这里,卢筱嘉顿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挺着胸,趾高气扬用鼻孔对着王学谦道:“反正人已经给你带来了,至于什么办,你可比我清楚。”
王学谦气的牙痒痒,英国佬已经知道绑架他的人不敢动他,至少现在还不敢动他,还不嚣张的上房揭瓦?
王学谦大好的心情,顿时被卢筱嘉搅合的一团糟,沉声问:“难道你们在抓住他之前,就没有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有价值的……”
卢筱嘉歪着脑袋,随后好奇的看着王学谦,轻笑道:“你不会连英国人的钱包都盯上了吧?”
“账本呢?”
“没有。”
卢筱嘉这纯粹是恶心人了,站在王学谦的立场。他会看上别人兜里的钱包吗?知道和卢筱嘉继续说话,只能让自己生气,王学谦却走向了跟着卢筱嘉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一个脸色白净一些,身材也高大,看着像是北方人,另外一个汉子,双眼透着精光,表情却装出一种慵懒的感觉,似乎靠在墙上就能睡着的样子。
而在此时。王亚樵也在看他的这个本家。知道王学谦的名字,还是在不久之前的上海滩。
但是联系到半年多前,‘斧头帮’得到了一笔数量不少的军火,赠送的人正是王学谦。他知道。‘斧头帮’都要将王学谦。当恩人一样供起来了。正因为有了王学谦的这笔军火。才让‘斧头帮’在上海滩的水陆码头站稳了脚跟。
原本,他也在脑子里想,王学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胖的?还是瘦的?
高的?还是矮的?
当他站在王学谦的面前的那一刻。他发现王学谦竟然在打量他,或许是一直以来的危机感,让王亚樵非常不喜欢被人打量的感觉,一股暴虐的气息,随后在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王学谦并不是帮派中人,而且还是在防范严密的家中,他当然不会有所警觉。
反倒是坐在圈椅上的杜心五有心没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王亚樵,仿佛被一直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狮子,在近距离扭头看了一眼,仅仅这一眼,就让王亚樵有种如坠冰窟的惊悸。后背隐隐透着一丝寒意,身上的气息也顿时散的无影无踪。
高手。
肯定是绝世高手,才能有这种慑人于无形的气势,但同时,王亚樵又很奇怪,王学谦身边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个高手?
是王学谦为人小心,还是怕死?
王学谦若有所思的看着王亚樵,忽然他笑了起来,王亚樵的样子虽然他没有当面见过,但是看过画像和照片,毕竟上海滩的‘斧头帮’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也是戴笠情报搜集的一个方面:“这位是?”
李少川原本都准备坦诚相告了,却被卢筱嘉打断道:“就是少川兄的一个手下,不过办事挺利索的。”
手下?王学谦一愣,突然放声笑道:“久光兄,你来怎么不告诉小弟一声,我也好出门迎接?”
卢筱嘉瞪眼看着王学谦,随后又看看王亚樵,一时间也么摸不着头脑,总觉得有种被忽视的无奈。可他又说不上来,不就是一个手下吗?有什么来头?
再说了,一路上王亚樵做的事情可都是跟班干的,甚至端水送饭也不在乎。
卢筱嘉张了张嘴道:“子高,你不会是搞错了吧?这……还是个人物?”
“名声响亮的‘斧头帮’的帮主,你说算不算是人物?”王学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随后笑着对王亚樵热络道:“久光兄,你,我可是仰慕已久,来寒舍也不知会一下,好让我有所准备。”
在东方,客气话,要分说话的人的地位。显然,王亚樵虽然是十万‘斧头帮’的头领,但真要和王学谦比身份,他还在泥里站着呢?所以,王亚樵忽略的以为,王学谦只不过是说了一通客气话。
不过,他更加好奇的坐在圈椅上的中年人的身份,只是客气的拱手道:“王某只有一些江湖草莽的名声,承蒙王先生看得起,帮过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说话间,就要行礼,王学谦也不能真的坦然受王亚樵的这份礼。连忙伸手拖住了对方的双手,看上去像是惺惺相惜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有两人此时此刻的内心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如何?
寒暄了几句之后,王亚樵走到杜心五的面前,表情恭敬,连李少川都很奇怪,王亚樵是那种桀骜不驯的人,很少看到他对一个人佩服到这个地步。
“敢问先生是?”
“老头子杜心五,年纪大了,给人看家护院。”
“老师,您说这话糟心不糟心,你要不是看上院子的内院女管事……凤姐……”
“徒儿啊!为师觉得你有朋友来,我这把年纪。就不太适合在场了。”
……
杜心五,当王亚樵还在安徽上中学,最多他在放课后秘密的印个传单,组织个游行什么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革命的一员干将。而当王亚樵逃到上海组建‘斧头帮’的时候,杜心五早就是国内帮派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青红两帮之内,大字辈的也就那么二三十人,而杜心五是最让人敬畏的一位。
加上还是内家宗师级别的高手,让崇尚武力的王亚樵敬为天神。
可当杜心五一溜烟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的那一刻,竟然是因为这位民国武术界的绝顶高手。帮派中的龙头老大。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而赖在徒弟的身边。
王亚樵的信仰之塔一下子有种地基不稳当的感觉,仿佛眨眼睛就要崩塌似的。
王学谦无奈的叹气道:“高手,只有在台上的时候。才会觉得高人一等。但是在生活中。他们和普通人一样。看到美女也会多瞄两眼。”
也不知是否是赞同王学谦的说法,还是因为又一个英雄人物在眼前被残酷的现实给击碎了。王亚樵也很应景的叹了一口气。
这边,两人长吁短叹的样子。让卢筱嘉看不下去了,他来的时候,卢永祥千叮咛万嘱咐,扣押英国人的事情瞒不了多少时间,要尽快难道证据,证明盐业稽查所的贪腐证据。
也就是霍克的口供,这样才能让英国人无话可说。
而他们的境遇也会从被动,变成主动。现在英国人肯定气势汹汹的让政府把人交出来,而作为扬州的控制着,卢永祥首当其冲,上阵父子兵,他哪里能见得王学谦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耽搁功夫,心急道:“子高,你就不想想怎么审问英国人,值得为一个不相干的老头闹不清吗?这可是重中之重。”
王学谦听卢筱嘉的口气有些不对劲,感觉这小子好像让他去审问。
他现在的正身份是外交官,有当外交官的去跟监狱的狱警抢活干的吗?
王学谦反问:“卢筱嘉,你不会让我去亲自审问那个英国人吧?”
卢筱嘉虽然知道这也够让人糟心的,但他也没有办法不是?绑架英国人,兹事体大,接触的人越少越好,总不能将英国人投入大牢里,让杭州的警察局去忙活吧?
他们真要这么干了,要不了两天,在上海的驻沪总领事就会得到消息,霍克在杭州城的大牢里。到时候别说卢永祥了,就是燕京的曹锟也恐怕无法给英国人一个交代。
可是让王学谦去审问,确实有些难为人。
卢筱嘉说出口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着调,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而卢筱嘉显然已经在英国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自己去肯定不现实,换一个人,或许还行。“子高,这件事太大,知道的人绝对不能多。”
王学谦感觉适合这个工作的人,在场的除了李少川,其实也是一个公子哥。装酷吏,有些勉强。不过要是王亚樵的话,就另说了。
王学谦抱拳对王亚樵说道:“久光兄,审问犯人实在不是在下的长处,还请兄台多帮忙。”
王亚樵倒是没有拒绝,反而爽快的答应道:“好说。”
反倒是在一旁的卢筱嘉坚决反对道:“不行,他绝对不行。在场的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王亚樵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审问犯人你们下不去手,他下得去手啊!可临了还碰到一个挑三拣四的卢筱嘉,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腥气,何况王亚樵呢?
不过,王学谦倒是听出卢筱嘉反对的原因,语气如此急切,显然是担心王亚樵把霍克给弄残了,只好先点头道:“久光兄,你有把握在不打人,不动刑,把口供问出来吗?”
王亚樵一愣,心说:“你们这是求爷爷呢?还是审犯人啊!”
王学谦暗暗叹气,只能先说:“去看看这个霍克再说吧。”(未完待续。。)u
弟681章 【东方巫术】
在路上,卢筱嘉也叫苦不迭道:“子高,你瞧瞧这都是干的什么事,这个洋鬼子一点也不好糊弄。一开始还老实,可最近越来越过分,还叫嚷着要吃法国菜。我去哪里给他弄法国菜?”
王学谦瞪眼道:“还不是让你给惯的?”见卢筱嘉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王学谦也是气不打起出来:“我当时不是让你们找他贪污的证据,又不是让你们把人给绑来。”
“你说的倒是轻松,可是霍克这个洋鬼子,谁也不相信,我总不能安排一个洋人的密探去他身边吧?”卢筱嘉还是一肚子委屈呢?他找谁说理去?
“你可倒好,把人抓来了,就干脆把口供都审了出来。现在霍克知道你们不敢动他,还不变方的折腾你。”王学谦的心里有也是有气,忍不住埋怨道。
“这真不怨我,这个洋鬼子又不会中文,整天叽里呱啦的,好不烦人……”
“等等……你说他不会中文?”王学谦打断了卢筱嘉的诉苦,皱眉道。其实王学谦和霍克见过一面,当时是上海外国银行的一次聚会,他作为泛美银行的贵宾也出席了这次聚会。
只不过,因为他是东方人,所有的外国洋行的经理,老板都认为,王学谦是银行的买办。而和其他银行的买办接触,在银行业中是不受欢迎的,甚至是挖墙脚的行为。
所以,当时王学谦本来应该和银行家们聚在一起的,却莫名其妙的被分到了买办们中间。
当然,他和一群银行买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而其他人也觉得王学谦太年轻,还以为是来一个凑数的。当时的霍克也参加了聚会,作为五国银行的代表,监管民国的盐税。他需要和各国的银行都搞好关系。当时的王学谦就在附近,听到过霍克说话。口语虽然有些生硬,但是用中文交流绝对没有问题。
可忽然这个霍克却不会中国话,这让王学谦不由的紧张起来。催促钟文豹快一点开车。
连卢筱嘉也觉察出不对劲了,赶紧问道:“怎么了?”
王学谦只是冷冷的回答道:“等见到了人再说。”
在每个反动官僚的府邸,都有一个幽暗的地牢。
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是卢永祥显然也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挖了一个地牢,用来囚禁最重要的犯人。或者是不太好让人知晓的隐秘。总之,这个地牢,在督军府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而汽车可以直接从外面。抵达地牢的边上。用来躲避人的眼线。
杭州的地下水很浅,稍微往地下挖一米多,有些地方就开始往外渗水。
而督军府也不是建在山上,那么地下的地牢要是没有排水设施,早就水满为患了。可王学谦只是在地牢里感觉周围的墙壁非常潮湿之外,却没有见到积水,显然,在地牢的下面肯定还有排水设施。
地牢内很黑,有限的马灯的灯光并不能照亮多大的地方。好在进入地牢的通道并不长。两人很快走到了一扇铁门前。
卢筱嘉努嘴道:“他就在里面。”
囚牢内,有灯光,这就很容易让王学谦观察对方的面部表情,虽然霍克这个英国人这些天遭罪不少。整个人看上去而已有些萎靡不堪,他并不知道有人正在通过墙壁上的两个空洞,打量他。
正当他感觉有些异样一回头的时候,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样子,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管理着每年数千万税收的英国人霍克勋爵。
虽然只是一个荣誉勋爵的封号。在英国,还不能算是真正的贵族,但也能让他出人头地,进入上流社会。
但眼下,这个曾经一度趾高气扬的英国人却成为了阶下囚。
王学谦在霍克回头的那一刻,看清楚对方,应该是本人没错。至少卢筱嘉没有抓错人,这点对卢筱嘉点了点头,从头到尾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有他的皮鞋在石街通道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
霍克原本以为又是那几个犯人的民国人,胆小鬼……该死的绑架犯。
正准备狮子大开头,吩咐这帮没骨气的家伙,给他准备法国的黑松露,摆明了是给卢筱嘉找麻烦,反正在民国,根本就没有松露。被限制了自由的霍克,也准备用这种无聊的游戏,来逗逗那几个民国人。可是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外,他诧异的发现,对方竟然连话都没有跟他说一句,就离开了。
卢筱嘉在洞口,也看出来,王学谦是担心他抓错了人,见王学谦并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知道没跑了。顿时得意道:“爷们亲自出马,你还信不过?”
“人没错。”王学谦点头道。
“那是,我亲自督战,还能让这洋鬼子跑了不成。不过,子高你得想想办法,敲开这洋鬼子的嘴,不然我家的老爷子都快顶不住压力了。还有,我们几个中,就你的洋文说起来最溜,这问话的活,少不了你参与。”卢筱嘉提醒道。
不过王学谦却沉声道:“你不知道,霍克是懂中文的,和你交流绝对没有问题。我刚才在车上就是听到你说,他不说一句中文,才急着赶来看的。”
卢筱嘉顿时吃惊的长大了嘴巴,惊叫道:“你说,这洋鬼子懂中文?”
“没错,我在宴会上见过他。当时他和汇丰银行的买办席立功谈话,我正好听到了。当时的霍克,可一点都不像是不会中文的样子,两人说的极其热络……”
“这个混蛋洋鬼子……”
卢筱嘉气的浑身发抖,忽然他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好奇问了一句:“席立功,苏州洞庭帮的席家?”
“你也知道席家?”王学谦反问道。
卢筱嘉叹气道:“在浙江有个朱葆三,在江苏有个席正甫?都不好对付。不同的是,朱葆三还活着,但是席正甫死了,可是席正甫的几个儿子也不消停……”
说话间,卢筱嘉是满肚子的怨气。可是见王学谦不搭茬,也感觉像是一个怨妇似的,总是唠叨个没完,索然无味的样子。他虽然现在很想冲进去,把霍克一脚踹翻在地上,痛打一顿,但他也知道,这样做只能是越来越糟,只好看着王学谦,询问道:“子高。你看现在怎么办?”
“我也一时没有好主意,先饿他一顿。”
“饿他一顿?”
这要也算是刑讯逼供的招数,这个世界上的狱警就别想从囚犯的口中问出有用的消息出来了。
反倒是李少川好奇的远远看着王学谦和卢筱嘉两人低头耳语,用胳膊顶了一下边上的王亚樵:“久光,你说他们说什么呢?”
“我们绑来的英国人是个麻烦。”王亚樵冷冷的说了一句。
李少川也是这么一个意思,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拿不定主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王学谦只能先让霍克饿着,只不过这顿饿。让霍克开始紧张了起来。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是阶下囚的身份,而不再是洋大人,到处有人拍马屁。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存在,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英国勋爵。
心中顿时有些感觉不妙的霍克,蜷缩在地牢硬板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克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透着一种惊恐的神色,猛然跳起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好好的,是一个噩梦。但梦中血淋淋的场面顿时让他脸色变得煞白。
该死的中国佬,霍克在心里祈祷着,可能是忘记了给他送晚餐来了。
肚子有些咕噜噜的想起来,霍克无奈的看了一眼手表,好像仅仅才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天亮了,还是在半夜。总之,饥饿的味道很不好受。
与此同时,王学谦也是一宿没睡,他知道常规的询问手法,已经对霍克没有了用处。
不能让他有生命危险,但要给霍克一种绝对的震慑,可想来想去,王学谦也没有找到好的办法。正在这时,卢筱嘉打着哈欠走进来了,见到王学谦房间里的点灯还亮着,微微一愣,随手关掉了点灯。他知道王学谦是一宿没睡,要是在平时他见到王学谦如此为难,肯定要高兴的跳起来。但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里还开心的起来?
“子高,你也不用太着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要是有一种虫子能够控制人就好了。”卢筱嘉随口一说道。
王学谦忽然像是在封闭的屋子里,打开了一扇窗户,问:“你刚才说什么?”
“不用着急……”
“后来那句话是什么?”
“用虫子控制人的把戏?最近有一个段子非常红火,叫《童林传》讲的就是江湖争斗,可这不过是小说中的段子,现实中哪里会有?”卢筱嘉纳闷道。
王学谦惊喜道:“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了。你说的办法非常好,对,就用虫子吓唬这个霍克。”
卢筱嘉摇头心说:“这人魔怔了,一个大男人被虫子吓的神魂颠倒,怎么可能。再说了,小说中的东西能当真吗?他哪里给王学谦去找苗疆的蛊虫去?再说了,这东西爷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过。”
见王学谦兴冲冲的跑了出去,卢筱嘉心头懊恼的想到,那个洋人是烫手的山芋,连一句口供都没有问出来,没想到王学谦,疯了。无奈之下,卢筱嘉只好追王学谦去了。
等跑到门口,他才发现王学谦竟然和门房在聊天。
就听得只言片语。
什么‘巫医啊’、‘跳大神’之类的话。不过这些王学谦都不满意,直到看门的老头歪着脑袋说:“我在乡下看到过一种用虫子的,但也不能算是虫子治病,就是水蛭,当地人叫做蚂蟥的。这玩意吸血能治病。”
“哪里能够找得到这种东西?”
“湖里,水田里,到处都是。只不过现在是冬季,这东西可不大见的到,不过一些江湖游医可能会有。他们懂一种在冬天养蚂蟥的办法,其实这玩意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会吸血。”看门的老头还以为王学谦是燥的,浑身难受,这倒是一种办法。
王学谦这才回头,对卢筱嘉说道:“小嘉,全城高价购买活蚂蟥。这事你去办?”
“我?”卢筱嘉觉得王学谦正事不干一件,却指使他干这么不靠谱的事,顿时不乐意了:“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装东方巫术,吓唬霍克。”王学谦恶狠狠道。
卢筱嘉彻底惊呆了,半晌才问:“蚂蟥呢?”
“吸血,让他感觉到恐怖,用话误导他,这是东方的巫术。逼迫他开口说话。”
“万一要是对方认识蚂蟥呢?”
……
王学谦被卢筱嘉这么机智的一问,也有些出乎意料,脸色阴毒道:“那么干脆抽血,抽死他!”(未完待续。。)
第682章 【没问你这些】
杭州城,督军府。
平日里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大院,一如往常,连大门口都没有几个人走过,显得异常的冷清。作为一个富庶省份的督军,可能卢永祥是当的最为尴尬的一个督军。
因为很多人发现,求卢永祥办事,反而不如求财团来的有用。
原本的卢永祥,上头还有段祺瑞罩着,也算是有根基的人。但现如今,段祺瑞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福建督军李厚基都叛变了,他一个浙江督军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现在的卢永祥,简直就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
不过在有些人的眼中,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当然求他办事的人就更少了。再说了,卢永祥现在人在苏州,手下的精锐也在江苏,显然是有打算将浙江南部放弃的意思。
但从督军府门前走过的行人,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些天,督军府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总给人一种阴深深的错觉,也不知是岗哨增加了,还是站岗的士兵换了,原本慵懒的卫兵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甚至有些恶狠狠的样子,让人不免猜测,这杭州的地面上,恐怕又要不消停。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是前一段日子,杭州城除了一档子大事,原本在杭州城说一不二的大人物,警察厅长夏超的宅子,突然被军队给围住了。而夏超本人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杭州城上下的官员,都是如履薄冰似的,战战兢兢。深怕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至于,警察厅长夏超被通缉,说法也是很多。
有人说他是贪污了,也有人说他是因为想要密谋浙江独立。驱赶卢永祥……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就是没有说到点上。
但督军府的守卫比以前更加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好在杭州城不是上海,没有那么多的报纸和记者。前一段时间当兵的都进城了。督军府内外加强一些警戒,倒是也没有引起更大的猜测。
只不过。这对于霍克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原本,卢永祥是英国人怀疑的重中之重,因为人就是在他的地头失踪的。但英国人盯住的是南京,苏州这些地方,可没有想到的是,霍克已经被移送到了杭州。
虽然霍克看上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可是晚上没人给他送饭,饿了他一顿,就让他心里开始打鼓了。抬头看了一眼严丝合缝的石头墙壁和屋顶。坐在床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倒时候,对方要是毒打自己的时候,是不是要显示出帝国的气概?
野蛮的东方人,会不会用那些让人耸人听闻的东方刑法来对付他这这个英国绅士?
……
可能已经想到了要面临的困境。霍克的脸上露出一丝坚决的表情,但是脸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动着,忽然间,他发现自己不饿了。但是他据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恐惧,而忘记了饥饿。
虽然猜到了过程,但霍克据对不会想到结果。
王学谦虽已经拍电报去宁波,急调戴笠来杭州。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当天霍克必须要开始审问。他们也准备了‘刑具’,只是有些特别。不仅王学谦,李少川,卢筱嘉都一个个眼神惊恐的看着铜盆里满满的一盆的黑黝黝,不停蠕动的小家伙。
“子高,这东西就是有点腥味,不臭。你也别用手绢捂着鼻子,装的像是那个啥似的……”卢筱嘉单不好说,几个人的样子,就像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围着一个散发着冲鼻味道的粪桶,研究什么似的。
不过,李少川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什么谁去在那个英国佬身上放蚂蟥?”
王学谦脑袋突然一炸,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连忙退后一步道:“别看我,我不去。”
“我也不去。”卢筱嘉坚定的站在王学谦的一边,至少在这个时候,他非常肯定的认为,只要和王学谦站在一边,就绝对不会吃大亏。
看到李少川一脸惊愕,随后变得惊恐的样子,卢筱嘉知道,他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按理说,这个办法是王学谦想出来的,站在他的立场,要是自己的胸口,大腿上,被放上两条蚂蟥,然后人被限制了自由,他肯定都招了。可问题是,霍克不是王学谦,说不定这英国人异常的嘴硬呢?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种东西太恶心人,放在手上滑腻腻的,而且还是吸血的生物。和大部分人一样,人类对于那些习惯在幽暗环境中,长相缺乏美感,还会吸血的生物都带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王亚樵鄙夷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有种鹤立鸡群的气势,尤其是李少川,这位李家的大少爷,也不表现的坚挺一点,你至少是‘斧头帮’的副帮主,总该给人一种威慑力,可胆子也不能小成这样啊!而且,刚才他可都听抓来土郎中说了,这种东西没有毒,只是长得不太喜人,而且蚂蟥还能治病,就是能够在没有大的创口的情况下,抽血。
“我去!”
当王亚樵沉着脸,把使用‘刑具’的任务,揽在身上的那一刻。
三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在角落中的王亚樵。
“王壮士,果然大有担当。”
“久光兄,高义。”
“不说了,咱们兄弟,全都指着你了。”
三个人,出身都高贵,但同时恭维一个家境贫寒,还堕落成为一个帮派老大的人物,这在民国也是绝无仅有的事。
顿觉脸上生光,倍有面子。唯一让王亚樵有些担心的是,他还不知道咱们用?
“只不过在下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如何使用,还是叫来那个土郎中,给我示范一下。”
这种事情,眼不见心不烦。三人果断都离开了房间,看着那个背督军府的士兵从乡下抓来的土郎中,惊恐的被两个士兵拖着进入了厢房,随后门就被关上了。
忽然。传出一阵惊恐的喊叫。还有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这时候,连王学谦都快没有信心了。要是这招没用的话,只能上传统刑具了。
可是让他们吃惊的,王亚樵很快就从房间里出来了,脸上一脸的得意和轻松。笑道:“几位,这东西好弄的很。”说完,他撩起袖子,就看到一条蚂蟥在手臂上,肚子一点点的鼓起来。王亚樵突然暴喝道:“瞧好了。”
随着他在蚂蟥钻入他手臂的前方,重重的拍打,蚂蟥很快就球起来。慢慢的从皮肤上退出来,很快,脱离了王亚樵的手臂。没有附着物的蚂蟥,球作一团。掉在了地上。
卢筱嘉凑近了王亚樵的手臂,见伤口小的只能凑近细看才能看的清楚。
连王学谦都一般不佩服人的性格,都不得不在心里暗暗的称赞一句:“狠人啊!对自己都这么狠,难怪不少将来的民国大员们都会被他吓的谈之色变,甚至日本人都……”
不过,王亚樵却有些郁闷,他通过自己的身上的实验,感觉蚂蟥这万一没有多少杀伤力,尤其是他手臂上,蚂蟥刚钻进皮肤的时候,有些疼之外,整个过程也不见得有多么痛苦。
心中感觉王学谦的办法不太靠谱的王亚樵,眼看三个啥也不懂的公子哥一脸的兴奋样子,还是没忍住,泼一盆冷水道:“三位,恐怕你们要失望了,这玩意根本就不痛,更不要说什么刑讯逼供了,恐怕这玩意对逼供没多大用处。”
“不痛?”卢筱嘉怀疑道。
王学谦瞪眼道:“要不你试试?”
卢筱嘉缩了一下脖子,感觉有些毛骨悚然,摇头道:“谁试,谁傻子!”
这话一说出来,连王亚樵的嘴角都不由的抽动了几下,感觉他好像躺着也中枪了。
“你们就准备这么进去?”王学谦诧异的看了一眼卢筱嘉,从容的都兜里摸出一个黑色绸的袋子,套在脸上,只有露出两个眼眶和鼻子的地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种谨慎,卢筱嘉都无语了,他们几个抓人之后,也都是将霍克蒙面了才敢出现。见王学谦早有准备,卢筱嘉果断的去后院,找了一个老妈子,用布头缝制了三个头套。
只不过颜色有些各异,没有一种压迫感。
李少川看着留下了一个绿色的头套,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在下恐怕只能去添乱,还是算了吧?”
“行了,你就呆在花厅,等我们的好消息。”
……
当霍克在挣扎中,脸上被挨了一拳之后,终于被绑在了刑架上,而让他诧异的是,拷问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他曾经参观过的东方刑具,而且在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脸色惊恐的看着霍克。
当霍克把目光放在那个散发着腥臭味的木盆的那一刻,他的眼珠子顿时瞪大了,眼皮嘴角都开始跳动起来。
“你们这样对待一个绅士,将会受到帝国报复的。”
“放心吧,霍克先生,没人知道这一切。”
“你们这群魔鬼,该死的异教徒……”
……
突然,边上的那个犯人大声的尖叫起来,似乎痛苦的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而霍克终于明白,木盆里的那些黑乎乎,蠕动的小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了。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裤裆有种热流,顺着双腿就往下流淌……
“救命,天哪,圣母玛利亚!救救我!”
霍克哪里挣脱得了大腿粗细的木材制作的刑架,疯狂的想要拜托圣体的束缚,但却像是徒劳的牛羊,眼睁睁的看到屠刀,哦,不,比屠刀甚至残忍一万倍的手段,正在向他逼近。
从三个人出现之后,一直是王学谦在和霍克说话。当然,他不能像对付李少川和王亚樵一样,用英语糊弄王学谦。因为王学谦甚至还能讲不少地方性的英语,甚至对爱尔兰口音都非常了解。
无奈之下的霍克,只能像是没有牙齿的老虎,用恐吓希望王学谦知难而退。
但实际上,他心里的防线在边上那个犯人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中,早就溃败。
而王学谦冰灵的眼神,却在霍克的脸上打量着,嘿嘿冷笑着,对霍克说道:“霍克先生,您放心吧,他们都听不懂英语,作为一个翻译,我觉得求救的话在审问中是毫无必要的,就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语气词。”
然后王学谦回头对卢筱嘉说道,把他的衣服扒了。
卢筱嘉这一刻郁闷的差点一头撞在墙壁上,装晕过去,他一个堂堂的督军公子,竟然要去扒一个老男人的衣服,还是一个洋鬼子。要是让他的公子圈的朋友们知道了,他还能混?
可是想到王学谦肯定不会动手的,卢筱嘉也无奈,只好咬着牙,一步步的走进霍克。
“嘿,伙计……”
“先生……”
“天哪,见鬼……老乡,我说,我什么都说。”
霍克一脸媚笑的对卢筱嘉说道,连‘老乡’都从霍克的嘴里蹦出来,卢筱嘉想要装不懂都难了。想起在路上被霍克整的死去活来,这个洋鬼子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有限的几个中文只是‘法国大餐’,‘烤全羊’之类的,没想到说起卢筱嘉山东老家的话来,也不含糊。
气的七窍冒烟的卢筱嘉根本就不管霍克的求饶,反而恶狠狠的道:“老小子,晚了。现在就是把你做的龌龊事都说出来,也晚了。”
“等等……”王学谦阻止道:“让他说。”
这下,霍克也有些懵,他说什么呢?
忽然想起来,刚才卢筱嘉好像说什么龌龊事,而作为一个民国通,霍克很固执的认为,龌龊的事情,肯定和下三路有关。可是他又非常纳闷,眼前的两个人为什么对他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眼珠子滴流乱转之下,也觉得有些不太好说出口,但是卢筱嘉不干了,眼看霍克就要开口了,顿时恶狠狠道:“快说。”
“我说,我说。”霍克急道:“我和我的民国助手,那个叫华秉章官员的小老婆经常在租界里的莫里森了旅馆私会,但是我向上帝保证,是她勾引我的啊!”
王学谦和卢筱嘉一听,都气的快冒烟了,异口同声道:“没问你这些!”
第683章 【招了】
霍克不是一个间谍,但是他却掌握着民国四亿百姓的吃盐,在清朝的时候,这笔税收的收入差不多要占每年户部收入的一半,将近3000万两白银。
民国时期,虽然给地征税都是巧立名目,但是在——盐,这个特殊的商品上,不用巧令名目,也同样能够获得不菲的收入。因为和清朝一样,民国的淮盐和北方的芦盐都实行盐引制度。
说白了,民国的食盐贸易,还是控制在两个群体之中。
以五国银行为代表的盐税稽查所,还有就是盐商手中。
但是各地征收的盐税却只有清朝时的20%都不到,大概每年在1000万银元左右,这是账面上的数目。按理说,这么低廉的盐税,老百姓吃盐根本就不应成问题,但实际上,除了在沿海产盐地区之外,很多偏远的地方,盐价越来越高,已经到了百姓快吃不起的地步了。
其中的原因,王学谦明白。李少川,这个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也知道。
虽然卢筱嘉对此不太明白,但是他明白一个道理,自古钱多的地方,就是出猫腻的地方。
掌管着每年千万银元的资产,但实际上,却控制着每年上亿的食盐贸易的霍克,能不明白对方绑架他的原因。但是他却还在装傻充愣。在任何一个社会中,上司和下属的妻子成为情妇,都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当然,老女人养小白脸的除外。
霍克之所以把他的这件丑事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说,是想要试探对方到底知道些什么,想要知道些什么?
虽然他看不到王学谦的表情,但是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的迟疑。在王学谦的目光在放满蚂蟥的木盆里停顿的那一刻,霍克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等到王学谦看向王亚樵的时候,差点吓一跳。
原来。作为道具的那个倒霉蛋。不是别人,而是卢永祥的那个跟班。叫什么富贵的,反正王学谦再看富贵的样子,感觉这个倒霉蛋都快被王亚樵给折腾死了。
王学谦冷笑的看着霍克,嘴角的牙齿雪白的。看上去有些阴森:“看来霍克先生还没有想清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再回来。”
随后,王学谦对王亚樵说道:“带上那个犯人,我们让霍克先生静一静。”
等到走出了密室,王学谦这才看到王亚樵拖着卢筱嘉的那个跟班,而卢筱嘉一脸的臭屁样。嘟哝着:“脓包,不是爷们……”
很明显,卢筱嘉的那个跟班已经晕过去了,按理说。都已经说好了是演戏,根本就不该发生这样的事啊!唯一的解释就是,王亚樵下手没有轻重,把人给折腾的只剩下了一口气。
等着还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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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liang.cc/bang/lastupdate_1.html 可王亚樵也是无辜的苦笑道:“王先生,卢公子,你们都看见了,他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我不过是放了两条蚂蟥在他的胸口,就像是杀猪似的叫唤起来,挡都挡不住。刚才我开发现,这家伙尿裤子了。”
“什么?”
原本卢筱嘉还觉得手下为了他们的计划,而晕过去,自己至少应该扶一把。可听到王亚樵的话,顿时像躲瘟神一样的跳开,而富贵也在没有了依靠之后,软绵绵的跌倒在地上。这是冬天啊!数九寒冬的腊月里,脸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和被井水冲一身没多大区别。总之,富贵在迷迷糊糊之中,醒了过来。
就是在脑子还不清醒的时刻,还不忘给卢筱嘉表忠心:“……少爷,我没有给你丢脸……”
“滚,滚远点。快去换一条裤子。”卢筱嘉急不可耐的说道
富贵双手撑起来,感觉有些凄凉,尤其是裤裆凉飕飕的,像是浸在水里,不过这时候还不忘表现:“少爷,我也不想,只是一时没有控制住。当时我想学陈天华,秋瑾女士来着,可是……”
“滚蛋,别给英雄丢脸了,你家八辈子都是软蛋。”
卢筱嘉虽然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台,其实对富贵的忠心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而王学谦纳闷了,拉着王亚樵问道:“既然富贵也没受伤,那么我们怎么会听到你和土郎中在厢房里讨教的时候,他传出来一声惨叫。”
“这个……”王亚樵知道蚂蟥杀伤力太小之后,就向土郎中讨教,又什么办法?既不能让人看出来有伤口,又不能要人命,而且还好疼痛难忍。
而当时的土郎中就神神秘秘的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随身带着的。打开一看,是蜜蜂。
李少川也好奇道:“对啊,久光,你就快说吧!”
“当时我用蜜蜂在他的脸上蛰了一下……”王亚樵想了想,解释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才觉得好像蛰错了地方。”
王学谦沉着脸,点头道:“对,不能蛰脸,其他的随便你。”
王亚樵高兴道:“我就知道这个办法好,我先用蜜蜂在的皮肤上蛰一个肿块,然后让蚂蟥去吸血,这样他的疼痛会增加数倍……”
王学谦果断的摆手制止了王亚樵的解释,脸色有些发白道:“我相信久光兄的能力。”
五分钟和快就到了,在王学谦再次进入囚牢的时候,霍克的眼神中还有一种戏弄的样子,似乎知道王学谦根本就不敢动他。
当王学谦再次开口道:“霍克先生,时间到了,你想明白了吗?”
反倒是霍克还真的想明白了,他认定了王学谦不敢动他,,摆出一副胜局在握的样子,嗤笑道:“你们敢动我吗?”
这次,王学谦太干脆了,他定睛看着霍克,然后只有说了两个字:“动刑!”
自以为掌握了主动的霍克,再一次好像估算错了他说在的形势。他面对的并不是专业的刑讯人员。甚至连基本的审讯步骤都不知道,王学谦、卢筱嘉、李少川,他们这辈子连牢房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过。让他们审讯。往往会给人很多惊喜,但同时也可能是惊吓。
霍克就被吓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他对面的审问者一点都不专业。
在他咄咄逼人的时候,应该摆出彼此的境地,还有说出大家的条件。这样才有的谈嘛?
哪里有先让他知道刑讯的样子,然后二话不说,就让人上刑的?
心惊胆战的看着王亚樵在木盆里选个大的蚂蟥,其实房间里很暖和,因为蚂蟥在冬天会失去活力,只有温度提高了,才会从休眠中苏醒过来。随着小碟里多了一个个扭动的小生命。霍克想要往后躲避着,但是他绝望的发现,他是被绑在行刑柱上,根本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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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liang.cc 挣扎了几下。霍克也没劲了,连连告饶道:“兄弟,我们好商量,大家都好商量,你去,去告诉那位高贵的先生,我说,我什么都说……”
霍克瞪着眼珠子,紧张的看着王亚樵,用一口不标准的汉语不断的解释着,他是非常有诚意的。
不过王亚樵冷冷一笑道:“晚了!”
“你不过是一个执行者,而我正在被你们绑架……哦,不,是询问之下,我有权选择用最体面的方式,来解决我们彼此的矛盾。比方说,我招了!”说完,霍克一脸的颓败模样。
不够王亚樵却摇了摇头,让霍克绝望的是,王亚樵竟然一咧嘴,笑道:“我说过,晚了。”
“他们刚刚出去,你一定能够追的上他们的。”霍克鼓励道:“只要我的表现让他们满意了,兄弟,你就立功了,会受到奖励,你要发财了,兄弟。”
“我不回去的。”
“为什么?”
“因为老子看你不顺眼!”
王亚樵的解释非常霸气,当然这也是他的心里想法,就是现在霍克把他三岁偷看隔壁阿姨洗澡的事都说出来,他也不会让霍克免于这次大刑,因为他很好奇,这个洋鬼子能够顶得住吗?
绕到霍克的背后,王亚樵偷偷的摸出了怀里的蜜蜂,小心翼翼的将蜜蜂的螯刺入霍克的皮肤……
不得不说,霍克的嗓门很大,在洞口的王学谦,李少川还有卢筱嘉都能清晰的听到霍克的惨叫。三人都是一脸的紧张,一是怕,万一霍克被王亚樵弄死了,就不好交代;而另一方面,如果问不出口供,他们将更加被动。
“哦,见鬼,上帝啊!”
“狗屎,嚯嚯……”
“别,别……”
哗啦,卢筱嘉听到时候有冰水冲刷人体的声音,马上站起来想要冲过去,但是被王学谦拦住了:“再等等。”
“别这样,魔鬼,我都说了,你为什么……啊!”
太惨了,这是作为三个听众的直观感受,等到三人走进囚牢的那一刻,却发现霍克已经精神萎靡,但对王亚樵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眼神也失去了光彩,变得胆小和迟疑起来。
王亚樵有种不辱使命的轻松,将抄好的口供递给了王学谦。
上面的数目,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袁世凯的短视,造成的损失,简直让王学谦这个后来人都不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位当过几天皇帝的枭雄,却如此短视。将口供还给王亚樵,王学谦嘱咐道:“辛苦了,再问一遍。”
王亚樵愣住了,他自认为没有必要。
但是王学谦的话,顿时让他茅塞顿开:“要是霍克说的和口供上的一字不差,那么这份口供就是真的。反之……”
王亚樵冷冷的看了一眼惊恐不已的霍克,说道:“反之,他就是在消遣我,我会让他好好享受的。嘿嘿……”
第684章 【斧头帮的机遇】
得亏王学谦让王亚樵再去审问了一遍,霍克这家伙还交代了不少为题,同时遭罪也是他自找的。
有洋行的买办。
原本处理盐业的官员。
地方官。
还有五国银行的代表官员,以霍克为忠心的一批人。
触目惊心的是,仅经手的官员和稽查所的洋人,竟然公然瓜分每年近1500万的黑色收入,而那些被提高的海盐,在通过一层层的无良商人的无序加价之后,强加给老百姓在吃盐这一项上的之初,其总数不下上亿元。
但是上行下效之后,一个由五国盐业稽查所、官员、盐商等构筑的商业网络,将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国家的精气一点点的抽掉,直到最后的灭亡。
其实所有人都直到,如果换了一个天下,他们这些人并不会有好果子吃。
五国银行的本国稽查人员当然不怕,他们可拍拍屁股走人。但是那些官员和盐商呢?面对政府军队,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这帮黑心商人,钱越多,新越黑。”
王亚樵愤愤不平的甩着膀子,似乎心情糟糕之极,需要找个人发泄的怒火。不过,他不太谨慎的愤慨之词,立刻引得三个同伙怒目相对。
卢家也有生意,卢永祥都当督军了,如果真要靠受贿贪污,名声就难听了。而地方大员做生意,不但能够省掉一层层的税收,光这些,就能让获利能力增加数倍。加上押运的武装,人员,还有获得轻巧商品的渠道,都不是普通商人无法比拟的。
作为惯例。卢永祥不可能放弃这条发财的路子。
说卢家是商人,也是勉强够。
另外两家人就更不要说了,合肥李家,多大的一个官僚家族?只靠做官的那些微薄俸禄。李家的老太爷能娶这么多小老婆。养得起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而王家?公认的浙江财团中最重要的一份子。
几乎是,王亚樵一句话。把他们三个都骂了!
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的王亚樵,好像发觉了一些什么,讪笑道:“我说的是国贼。”
李少川的嘴角有些抽搐,自从他的二叔公李鸿章被逼无奈之下。签订了《马关条约》,李鸿章还背负了甲午战争失败的罪责。国贼,这个角色是坐定了。
虽然不少人都知道,甲午之败,并非李鸿章一个人的过失,但是不明真相的人却不这么看。
而民国之初,军阀之乱才是社会舆论最为痛恨的顽疾。卢家似乎也和国贼也有些关联。
除了王学谦,除了一个‘假洋鬼子’的名头,还算清白之外。不过王家也做盐业生意,只不过浙盐产量小。并不在五国银行的监控之内……总之,三个人非常忧伤。似乎总也逃脱不了王亚樵的毒口。
王亚樵也是心碎了,他的本义不是如此,怎么牵涉到了国仇家恨,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解围的还是王学谦,他招呼道:“各位,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这些名单上,看看那些人是要重点被曝光的,那些人应该让他们出血买教训,另外一些人……”
“怎么办?”卢筱嘉感觉一下子高大了不少,这么高端的谋划,他都能参加。而针对的问题,只有当年清朝时期的户部大员,军机处才能决定的国家大事。一下子,感觉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升华了,高大了起来。
“死不足惜。”王学谦冷冷道。
王亚樵这个人是非常容易冲动的,同时也是嫉恶如仇,当让他的这种仇视和态度,是有选择性的。
只不过卢筱嘉在补充了一句之后,顿时让他们的会议规格下降了不少。就见卢筱嘉一脸的狰狞,说出了一句让李少川这位平日里一团和气的人,都忍不住皱眉的话来:“这些混蛋,抓来就弄死他们,然后把抄家,想起来就让人生气,扬州的盐商有一个何子桓的,他竟然敢在小爷之前,把赵月儿纳为小妾……”
李少川看了一眼义愤填膺,但总有点像是公报私仇的卢筱嘉;,脸上带着冷漠表情,似乎这个世界上的当权者都该死的王亚樵;顿时感觉自己的档次下降了不知多少。
好在还有一个王学谦,翩翩公子,两家都是官宦世家,好在还有些共同语言。
“子高,你看这件事……”
王学谦想了想,看向卢筱嘉,这让卢筱嘉非常紧张,顿时摇头道:“我可不听你的使唤。”
“抄家也不干。”王学谦诱惑道。
卢筱嘉摸着下巴,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心里似乎幻想着,自己带着一群大兵,突然出现在了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的园林外面,然后带着士兵冲入盐商的后院……
卢筱嘉也有些纳闷,为什么是后院呢?
哈喇子都挂在嘴角了,这位的念头似乎不太正啊!
李少川偷偷的拽了一下王学谦的衣袖,似乎觉得这种肥差交给卢筱嘉这样不靠谱的人来干,可能要所托非人。
王学谦偷偷摇头,给李少川暗暗摇头道:“不碍事,卢筱嘉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对于抄家这种行当的诱惑力,无法阻挡。不是王某说笑,这位当初恐怕连王家都惦记上了。”
关系到王卢两家的私密,李少川顿时箴言不语。
而卢筱嘉在梦醒之后,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猛人一招‘力劈华山’,砍向他们几个人围坐的桌子,秉承卢永祥的爱好,督军府的所有东西都有一个显著地特征,结实。
“小爷干了。”就见卢筱嘉的手掌好像粘合在桌面上,忽然一张秀气的脸涨红了起来,像是被煮熟了的大虾,猛地抱着手掌在一边跳脚呼痛。
王学谦也没心思去搭理卢筱嘉,将几个人的名字一圈,这就表示。这些人都是外围人员,或者说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如果在盐业黑洞被抖露出来,报纸上形成了一股无人能挡的舆论风暴的时候,这些小人物的死活。也就没人在意了。当然他们又一个普遍的名字,盐商。
在任何一个乱世。盐商都是一个该杀的群体。
这种说法,虽然有失公允,但盐商这个团体,在世道越乱的时候。挣钱越多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另外,这个团体的抗击强权的能力也非常薄弱。
一个卢筱嘉虽然不能让这些人被一网打尽,但也能够让这些人吃一壶的了。
卢筱嘉眉开笑颜的看着一堆人的名字,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他们家我能去抄?”
“这事不是我决定的,到时候让你爹决定,至于‘卢督’最后是否决定让你去。都是你们父子商量后再说。”王学谦不假辞色道。
“这些奸商还以为傍上洋人了,连小爷的面子都不给,早就想找他晦气了……”卢筱嘉似乎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低着头。似乎在琢磨,如何让他的爹把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他。再说了,卢永祥是谁啊!卢筱嘉的亲爹,这抄家的生意,是来钱最快,也最痛快的活。至少对于卢筱嘉来说,是风光之极的,哪里让出去的道理。再说了,这抄家弄回来的钱,大头还不都给让卢永祥拿去卖军火?肉烂在锅里,这个道理卢永祥当然也懂。
“久光兄,少川兄,这次你们‘斧头帮’也需要出力。”王学谦看向王亚樵。
王亚樵惊愕道:“我们也要出力?”
“没错,盐商想要反抗,就会采用两个办法。毁掉手中的库存盐,和政府对峙,要是这样,全国可就有一半的地方就要受到波及。本来是一场针对盐税弊端的攻击,总不能变成让大部分人都吃不上盐吧?而且盐价要是受到波及,毫无节制的上涨,卢督的处境就会非常艰难。”王学谦接着解释:“另外一个手段,就是他们利用码头,货仓等地方来和稽查的官员博弈,而码头正是你们‘斧头帮’的优势。”
“另外盐工要是罢工也是一个难题。眼下是冬天,正是各地盐场出盐的关键时刻,还要提防有人故意制造事端,把盐场给毁了。”王学谦担忧道。
“放心,子高。只要‘斧头帮’的旗号一打出来,我就不相信,谁还敢出头?”王亚樵杀气十足的说道。潜台词根本就不用猜,王亚樵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谁要是出头,就弄死他。甚至按照王亚樵的脾气,说不定没人出头也要弄死几个恶霸什么的,杀鸡儆猴。
然后王学谦托辞将卢筱嘉支开之后,对着名单有些发愣。有些人真的不好动,财政部,曹锟,还有有些实权人物的代言人,真要动了这些人,这就不是揭盖子了,而是炸锅了,让大家都没好处。
王学谦最后还是决定这个难题让卢永祥去破解,只不过眼下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把有些关键人物的口供都审问出来。形成一份对英国人非常不利的口供,虽然霍克交代,每年他可以获得大概在7万英镑左右的‘孝敬’。
但是王学谦还不敢肯定,霍克说的都是真话。
至少,他的心里是存着怀疑的。
“这些人是盐业弊案的关键人物,不管后台多大,你们一定要让卢督顶住压力,必须让这些人开口。而且还不能给他们翻供的机会。”王学谦嘱咐道,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但这种担心,却不是一时间能够解决得了的。
虽然几百年来,扬州作为盐业集散中心的地位一直都没有被波及过。
但随着长江航线的不断开发,上海比杭州更加具备优势。而且王学谦对盐业也有一个心中的规划。
表面上看,他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好处。主要原因是先要把英国人从盐业中赶出去,至于如何分蛋糕,他倒是不怕,他自然有更妥当的办法。按照以往的习惯,他的蛋糕肯定是最大的。
王亚樵看到王学谦甚至连‘斧头帮’的利益都想到了,却好像没有给自己一点好处的意思。顿时不解道:“王先生,在下不知您这么做的真正用意在什么?”
“帝国主义是我国人80年积弱之毒源,而英国最为甚,不把这个强盗赶出去,国人如何自强!”
王学谦站起来,伟岸的背影,加上中气十足的豪言壮语,顿时化身为忧国忧民的慷慨之士。
王亚樵不轻易佩服人,但这一刻,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他都被王学谦给感动了。抱拳道:“在下出身乡野,但也为先生的气概所折服。眼下国家积弱,民生凋敝,正需要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站出来,为国家撑起民族之脊梁……”
不爱说话的人,还能拍出如此嘹亮的马屁。
好在王学谦是背对着王亚樵,要不然慷慨激昂者看到王学谦一脸的羞愧,真不知道是他心虚呢?还是谦虚过头了。
其实王亚樵如此褒扬王学谦,也是感激于王学谦似乎给他一份产业,而这份产业大到可以让‘斧头帮’一跃成为和青帮一决高下的资本。
第685章 【天案】
苏州,巡抚衙门。
自从辛亥革命之后,苏州巡抚自然也不存在了,而江苏督军又选在南京,这座规模宏大的官衙渐渐的被冷落了起来。而卢永祥一来到苏州,就对这座外面看气派,但是房子有些破败的建筑群给迷住了。
按理说,来到苏州,想要住的舒服,自然首选园林。
苏州的园林出名,连承德避暑、圆明园内都有仿建苏州园林的模式,甚至用同样的名字来命名的皇家园林。
可园林,在文人雅士中颇受欢迎,但卢永祥从骨子里是个军人,他哪里又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苏州的园林?反倒是第一眼看到苏松巡抚的官衙,一下子就被那近500间屋子的高大建筑群所折服,相比苏州的巡抚衙门,杭州的督军府简直就是一个蛐蛐罐。
其实,当官的都讲究一个气场。
园林,退休之后住,可能适合,但卢永祥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要急流勇退的那一步,反而想着厚积薄发,一跃而上。
相比之下,衙门虽然在装饰上略显粗糙,但是官威赫赫,绝对不是园林那种小家子气能够承托出来的。
卢筱嘉走在空荡荡的庭院之中,忽然一阵凉风吹拂而过,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总觉得老爷子的品味这些年越来越难以琢磨了起来,不由的嘀咕道:“我爹到底怎么想的,来苏州竟然没有住园林,反而住在破庙里。”
领着卢筱嘉的是卢家的一个老家人,知道自己家的少爷说话全凭喜好,也没有个准。
但是老家人知道,卢永祥可是对官场。非常在意。
要不然,怎么会什么都不选,选一个被荒废的前清巡抚衙门来住人。说起来,苏州的巡抚衙门也是大的渗人。这个院子是一个套着一个。院子中间还有广场,整个衙门里住了两个营的兵。却连一小半的屋子都没注满。
“少爷,这可不是什么破庙,而是前朝的苏州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卢筱嘉歪着脑袋,浑然大悟道:“怪不得。这么多院子,我连一个和尚都没看到,也没有见到泥菩萨。”
“少爷,您说笑了。”
“老爷子在哪里?”
“在大堂审案子,这督军府的牌子还没有挂出来,但眼下就有人过来击鼓鸣冤,所以大帅这点正好在大堂办公。”老家人恭敬道。他还以为卢筱嘉也喜欢去大堂凑热闹。
不过,难得卢筱嘉心里装着事,沉声道:“去花厅。”
替民做主的卢永祥神清气爽的迈着大步,走入龙行虎步。颇有大将军的威仪,只不过步伐略显匆忙,失了沉稳的气息。
“你们都退下。”
在卢筱嘉还没张口,卢永祥就安排卫兵,将端茶的,斥候的下人都指使出去,院子门口卫兵把手。卢永祥这才放下心来,看向大儿子卢筱嘉:“口供问出来了?”
“父亲,都清楚了。这是涉案的人员,不过其中有一些人子高认为不宜轻举妄动,让父亲定夺。”卢筱嘉这次不仅带来了信件,还有名单。当然,这件事闹的太大,卢筱嘉也好,卢永祥也罢,都不敢轻信他人,送信的任务只能是卢筱嘉亲自干了。
在卢永祥拿到名单之前,他虽然也有过心理准备。
事实上,他这些天的审案,也是有针对性的,不过当他从卢筱嘉的手中接过名单之后,也是被这些一长串的名字给愣住了。
卢永祥表情凝重的看着名单,嘀咕道:“这么多人?”
“父亲,子高说过,这些人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很可能会逃离,而租界是其躲避司法审问的最好去除。所以让我们……”卢筱嘉对王学谦偷懒,做‘甩手掌柜’非常不满,但是他也好奇,王学谦到底在整件事中担任何种角色。
“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卢永祥也是认真的点头道。
“我……”卢筱嘉感觉信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从未降临在他的身上。
“父亲,子高还留给我们一个人,说是可能会给审讯带来一定的帮助。”卢筱嘉兴致寥寥道。
“人呢?”卢永祥进门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人在门口等候的样子,感觉有些诧异。
“说是去拜访码头的朋友了,对了,少川和他在一起。叫什么戴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卢筱嘉对戴笠很不给他们父子面子,表示非常不满,但卢永祥不这么看。
当官多年,他深知做事的人和做官的人的区别,显然戴笠是前者。尤其在这件大案中,戴笠绝对是一个新人,一个几乎在官场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小人物,很多人不会关注到戴笠的身上。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截留到更多人犯的机会。
卢筱嘉还是对此愤愤不平道:“父亲,我们忙里忙外的,这个王子高到底干什么?他总不至于看戏吧?”
卢永祥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嫉妒王学谦,当然,他也不太明白,卢筱嘉的嫉妒心是哪里来的。总之,他的这个儿子,虽然不像以前那么浑了,但也不能让他省心。
“他做的事,比我们现在做的要重要的多。”
“重要?父亲,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你马上就会看到了。”
……
虽然卢永祥并没有说出王学谦在整个事件中担任何种角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卢永祥显然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只是他没有告诉卢筱嘉罢了,其实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自己看出来,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卢筱嘉很快就从巡抚衙门搬出去了。
这地方虽然大,但是墙壁是漏风的,不少房子连屋顶都漏雨,卢筱嘉哪里收到了这种委屈?干脆,秘密潜入了驻扎在扬州的军队中,等待大抄家的来临。
而接下来的抓捕,确实让卢永祥吓了一跳,闻到危险的盐商,盐业官员,像是疯了似的,开始四处利用他们的关系,似乎纠集本土势力,驱赶卢永祥的军队。
要不是督军府早有准备,说不定还真的要被这些商人和贪官冲个立足未稳,弄的手忙脚乱不可。
而戴笠在抓人,审问上的才能,也是让卢永祥大吃一惊。卢永祥是军人,他只对目的感兴趣,根本就不在乎血淋淋的审问现场,而一份份口供,就像是一副被拆解的支离破碎的拼图,在时间和关注下,渐渐的将整个盐业贪腐的案件托出了水面。
当然,盐业贪腐,在盐官这个位置上的官员,基本上就从来没有干净过。
主要原因就是盐业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原本的华夏,不管哪朝哪代,盐铁之利,都是任何朝代都无法禁止的贪腐温床。而且,一千多年来,盐税的征收过程中,贪腐屡禁不止。
卢永祥也没有想要彻底解决盐税弊政,他有针对的开始选择,自从善后大借款之后,那些针对洋人稽查人员贪腐的证据,不少甚至还拿到了汇款的外国银行的回单。这些单证,可以直接让英国人哑口无言,随着证据的不断丰满,卢永祥的信心也渐渐的足起来。
在七天之后,卢永祥终于露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开始针对整个淮盐盐商的围杀,正式开始。
盐商,而江苏本地的钱庄,比如永丰号,永泰号,都是他这次的目标。
虽然一口不能吃成胖子,但卢永祥知道,他这一口要是不吃,他肯定会后悔终身。
不管这些盐商的最终下场如何,但结局已经注定,民国的盐业将重新洗牌。
可是如何洗,这个问题才刚刚抛出来。
面对这样一块蛋糕,垂涎欲滴的人有的是,尤其是卢永祥,在江苏大肆查抄盐商,引的江浙百姓纷纷抢购食盐。而原本以为,卢永祥会在给地盐价非常的时候,面临政府,民情的双重职责,但奇怪的是,盐价并没有上涨。
当然,盐商可以囤积海盐,但是这些囤积的海盐都是放在港口周边。被‘斧头帮’的人盯上了,哪里还是盐商的东西,早就易主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淮盐的盐田,盐工,是否会发生暴乱,但是卢永祥并不担心,大部分淮盐,都在齐夑元的地盘上,该头痛的是他,而不是卢永祥。
而正当市面上的报纸,都恐慌不已的时候,卢永祥让人带着证据和口供,抵达了上海。
只要这些资料都登报之后,那么对于舆论上处于风口浪尖的卢永祥来说,一下子从残暴的军阀,摇身一变,将成为爱国将军。
当然,在此之前,需要有一个关键人物的出面,而这个人就是王学谦。现如今,他的身份有些特别,既是远东银行的大老板,同时也是民国在上海最高级别的外交官。
要是他站出来,那么就等于是整个民国政府的态度。
英国人即便想要动用驻扎在租界等地的军队,也要掂量一下,是否能够承受起跳动对华战争的风险。
因为这已经不是八国联军时期。
俄国革命了,欧战之后,德国受到战争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奥匈帝国也分裂成十来个小国家;意大利国内也是乱成一锅粥。作为盟友的法国人,也警惕的盯着英国人给他们穿小鞋;日本已经开始不服管教了;美国等着看戏,但也已偷偷窥视英国的海上霸主的地位……
总之,这场针对英国人的风暴,因为盐业案,将推上政治前台,成为各国博弈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