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2章 【大网】
获得了两个旅的补充兵力,除去跟着张学良回到奉天的一个团,足足有五个满员整团的补充之后,郭松龄意气风发,在上万将士面前开站前动员。
从抚宁进入唐山,之后将是一马平川的天津。郭松龄眼神执着,表情庄重,有种在茅厕出恭到关键时刻的全神贯注……在后世的游戏界,有一个通俗的说话,叫——憋大招!
当然,在民国,任何一种在后世高大上的行为,都因为科技的原因,会沦落为力气活。
演讲也是如此!
喊口号也是如此!
后世的纪录片中那黑白带着雪花的影像资料之中,历史人物叉着腰,一副腰肌劳损的样子,动作夸张,却仿佛将全身力气都贯注在一切的吃力劲,让后世的普通人很难相信,不就喊两句口号吗?有这么吃力吗?
还真别说,真的有这么吃力。
不仅吃力,就算是用处吃奶的力气,也不见得效果好。
还别不相信,试问,在没有扬声器的时候,一个人凭借自己的嗓门,在空旷的地方喊话,能够让上千人都听到?
如果听众人数增加到一万人呢?
事实就是,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见得有一半人听到。喊话不仅仅是力气活,还是一个技术活。
首先要站在上风口,要是站在下风口,别折腾了,累死也没有多少效果。气凝丹田,胸腔共鸣,化作一道清气,冲破喉咙……有人问,有这么神吗?
没错,就这么厉害,要是不懂诀窍,只能是自取其辱。
郭松龄是修炼过的,知道其中三昧,可就算是如此,他也要酝酿一番。军人的嗓子本来就是经常锻炼,军官之中很少有嗓门不大的。可就算训练多年,在上万人面前喊话,还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郭松龄可不敢轻视,凝气凝视,在憋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大吼道:“攻下榆关!”
上万人大吼:“攻下榆关!”
接着郭松龄大喊:“活捉吴佩孚!”
现场诡异的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喊声震天:“活捉吴佩孚!”
“打进燕京城!”
“打进燕京城!”
……
没有人知道郭松龄的自信来源于什么地方,别说活捉吴佩孚了,就算是在战场上战胜吴佩孚都成了将军们的一种奢望。民国十三年的吴佩孚是拥有金身不败的加持,这时候说‘活捉吴佩孚’这样的口号,等于是在放地图炮一样,扯淡。
不过对于郭松龄来说,只要攻入榆关,燕京城等于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天津到燕京的铁路,奉军更本就不用担心,因为《辛丑条约》遗留的问题,英日美等过在沿线铁路上都有驻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也就是欧战前,其实,已经照着奉军的头顶落下……
第1483章 【赊账】
打仗,有时候和打架是差不多的一个道理。
气势在的时候,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怕。可真要是胆寒了,害怕了,犹豫了,尿了……就算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也可能会面对一个瘦弱的对手掉头就跑。
不得不说,此时的郭松龄是在其气势的巅峰状态,根本就不惧怕任何对手,哪怕他面对的是让奉军尝到两次大败苦果的吴佩孚,也不在话下。可以说,吴佩孚的声望和名气,有一大半都是来自于对奉军辉煌战绩。如果说吴佩孚是直系的军神,那么只要郭松龄能够将吴佩孚击败,那么他将一战封神,成为奉军之中绝世战将。
“副司令,19旅经过苦战已经拿下阵地,正在收拢伤员等待补充……”
“为什么没有继续进攻?”
郭松龄的眼神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刺入人心,让人遍体生寒。在彻底掌握东线所有的指挥权之后,他的内心如同注入了一块寒冰,连语气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的热度。
参谋惊悚地低头,不敢看郭松龄的眼神:“兄弟们伤亡太大,加上补充不及时……”
“这不是理由,吴佩孚绝对不会给我们留下多少时间,他或许应该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如果直系想要抽调援军,长江边上的湖北重镇就能抽调数万大军。不需要一周时间,就能抵达长城沿线。”郭松龄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他是感觉如此的清晰,仿佛民国局势尽入胸中。直系的战争潜力当然要比奉军更加大。仅仅从控制的地盘来说,近两亿的人口技术,十几个省份,就足够让奉军倒吸一口凉气了。要不是张作霖有日本人这个后台,他也没有和直系硬碰硬的打一场。
当然,分析吴佩孚的调兵可能也大致差不多。中原的直系军队,除了不能动的少数保定系军队之外,已经被吴佩孚抽调一空。只有在长江防线上的直系军队,才是吴佩孚最有可能抽调的兵力。
这段时期,长江防线,尤其是中游的压力并不大。赵恒惕在玩平衡,根本就没想过要和直系死磕下去。
可是郭松龄却根本就想不到,吴佩孚已经从秘密调集了五个混成旅的精锐,并完成了在东线的部署。
眉头紧促,不停地轻微摇头:“不能给对方任何时间,此战贵在神速。”
“副司令,要不我们和第一军联系,让姜司令拨付5个团给我们,这五个团原本就应该是第三军,是少帅留给我们的预备队……”
“混账东西,你想让我成为三十万奉军的笑柄不成?”郭松龄怒气难平地死死盯住部下,仿佛一头受伤的狼王一样,就算是伤口流着血,但是他王者的权威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的。
此刻在榆关前线指挥部,郭松龄就是这么一头狼王。一头受伤的狼王。
在奉军之中,谁都知道郭松龄这个后起之秀是因为沾了少帅的光,才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统帅一方的重臣。可是不同于张作霖倚重的那些将领,郭松龄的地位非常尴尬。
一方面,他拥有独领一军的指挥权,但是统帅的身份永远不是他,而是张学良。
可另外一方面,因为资历的问题,他受到多方的排挤。
张作霖的老兄弟们,基本上是忽视郭松龄的存在,他们已经功成名就,或者多少知道自己的能力,在白山黑土这片土地上,似乎没有多少对手。那是因为关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
一旦奉军开启征战模式进入中原,排兵布阵几乎只会一根筋的老兄弟们基本上只有一个结果,被吊打。
放弃了在战场丢人的打算,比如说汤玉麟、张作相等人,有的已经放弃了军队,有的虽然独领一军,但是不会选择冲锋陷阵。基本上将战场厮杀的重任交给了奉军的中坚派,也就是以杨宇霆为首的留日军官。而奉军第一军司令姜登选,正是其中的重要人物之一。
而掌握了奉军大部分资源的中坚派,肯定不愿意少帅张学良扶持的派系崛起,和他们分润奉军的实权。打压郭松龄,也就成了这些人的主要目的。
而就在几个月之前,张作霖最为信任的信服大将孙烈臣病死,这个人身兼数职,无一不是奉军最为重要的职位,作为奉军的副统帅,他不仅担任东三省一省的省长兼督军,而且还是张作霖的死忠,可以说几十年来始终站在张作霖身边的心腹重臣。可是因为孙烈臣的病故,奉军老将压制中坚派的实力一下子失衡了,而且他空出来的位置,绝对是奉军之中最诱人的。
权力的争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可以想象,中坚派绝对不会愿意看到郭松龄在直奉大战中的表现光彩耀人,因为一旦郭松龄建下大功,张作霖很可能以给儿子的面子为理由,将郭松龄扶持到可以和中坚派分庭抗礼的高度。
可实际上,杨宇霆等人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张学良,也为自己的今后埋下了祸根。一个崛起才几年的势力,内部就已经分裂成三个派系,让张作霖也头痛不已。
此次直奉大战之前,在兵力的配置上,就产生过一些隔阂。因为兵力配属的问题,他被姜登选等人嘲笑,郭松龄一怒之下,将原本少帅张学良好不容易从奉军中抠出来的五个精锐整团给让了出来。部下再次提起这件事,让郭松龄的怒气一下子涌上心头,盛怒之下的郭松龄就说了一句话:“你亲自带队,一天之内拿下3号高地,不然提头来见!”
指挥部内一下子鸦雀无声,落针可听。
盛怒之下不掌兵,这是东方兵法家的智慧。因为,人在怒气之中,难免会忽略一些重要的细节问题。而此时的郭松龄却置若罔闻一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已经出现了裂痕,或者说可以让吴佩孚有机会的可乘之机。
相比郭松龄的孤注一掷,居庸关直系指挥部内,吴佩孚听取前线的报告。
双眼微微闭着,没有任何要打断的意思。联络参谋硬着头皮提醒吴佩孚:“大帅,结束了。”
“哦!”吴佩孚睁开眼皮,看了一眼部下,随后问:“为什么没有南苑的消息?”
直系建立空军的想法很早,其实也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空军的国家之一。早在袁世凯时期,就建设了南苑机场,飞机修理厂等配套机构,并训练飞行员。
可因为缺乏资金,直系的空军一直没有建立起来。奉军的空军,说是太子监军也不为过,张学良就是奉军空军总司令,奉军的飞机都是通过日本为渠道过来的,本来就比直系的飞机要先进至少一个时代。这是欧战之前的技术和欧战之后的技术的碰撞。
失败在所难免,灰头土脸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可是当飞机显示出长距离的轰炸作战的思路的时候,吴佩孚也坐不住了。如果能够将京奉铁路在他需要的地方炸断。奉军在前线的近二十万大军还有退路吗?
按照他和曹锟谈好的价码,直系的空军要在反攻之前全部部署完成。
到时候,天上也不是奉军能够逞强的了。
说起来,奉军的飞机数量是多,飞机也比直系的先进一些。可是从战场表现来看,南苑从金华飞机制造厂购买的飞机在空战中具有很大的优势。而直系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在空军的梯队建设上,奉军是从无到有,空军不过是一个概念,航校的培养还处于人才招募阶段。
有数的飞行员,能够给战场带来的影响力也是有限的。
可直系不一样,南苑机场从民国二年就建立,袁世凯时期就着手建设航校、修理、组装、甚至生产整套的工艺。虽然当时的飞机并非为陆军专门制造的,主要是为了海军的方便。飞机用在军事上,一直作为大型水面舰艇的侦查工具,甚至是担负主炮的校准等作用。是作为一种辅助兵种建立的。
可南苑不一样,这座机场和制造工厂的联合体,完全是当成航空工业的基地来建设的。
连带着培养飞行员和修理技师。唯一的缺陷就是规模太小,无法承担一个国家的航空崛起的重任。可就算是这样,十多年的发展,也为南苑培养出了近200的飞行员,和大批的地勤人员。唯一的短板就是,缺乏足够数量的先进飞机。
对于人来说,缺啥补啥。
对于军队来说,人才有了,就缺装备,还是个事吗?
军队最麻烦并非是装备,而是有了装备没有会用的人,这才是一个巨大的悲剧。就像是后世的阿三,买了老毛子最先进的潜艇,然后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技术人员花了几个月熟悉装备,愣是没把潜艇潜下去,这种忧伤是普通民族无法承受的……
可对于直系来说,飞行员不缺,地勤维修人员也不缺,唯一的短板是飞机,这还是一个事吗?
要说英国人想要封锁民国的军事,很多装备都限制进口。可问题是,飞机这种玩意,在国内就能够买得到啊!
吴佩孚原本想要开口要一百架飞机,这个数量曹锟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最后好说歹说减少了一半,已经派人去了浙江。连带着飞行员一起过去了。
是装船,还是直接飞到燕京,都不是问题。加挂油箱之后,浙江的飞机完全有把握能够长途飞行1800公里。这又不是战场,需要飞机的作战半径,而是直线单程的飞行。完全能够达到。
眼看要用了,飞机迟迟没到,这让吴佩孚有点不满了,找来白坚武询问情况,而结果让吴佩孚大吃一惊:“你是说曹大总统想要赊账?”
白坚武为难的点头道:“我在财政部的朋友知道一些消息,国库没钱,而且为了这场大战,总统府签署的债权好不容易被几家银行认购了,可是没有买飞机的钱,这是多出来的花销。”
当然没钱了,别看五十架飞机似乎200万就能拿下。
可是飞机是个吃钱的货,比海军便宜,那是相对的。比陆军花费最贵的炮兵的投入都要大。武器弹药要花钱,配件购买也好花钱,连带着油料都是一笔大投入……五十架飞机真要形成作战能力,至少花费的代价不少于千万。
当然大部分的花销是飞行员训练的开支,好在直系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但是五百万的投入也需要。
曹锟有钱吗?
他当然有钱。
可问题是曹锟的政府有钱吗?
别问,北洋的国库从来就没有充盈过。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张镇芳在上海,如果盐业银行能够将明年的盐税抵押出去,估计就算是有缺口,也不会太大。”白坚武的办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于长城沿线的战场,他和吴佩孚一样清楚。
就北洋军政府的现状,拖不起。要是今年不解决奉军,明天就可能打不起仗了。拖得越久,对于直系来说就越不利。寅吃卯粮虽然是不得已,但要是能够一举将张作霖打趴下,对于直系来说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
吴佩孚琢磨了一阵,点头道:“我写一份私信,你连夜去燕京说服大总统,别人去我不放心。”
白坚武是个有着及其表现欲的谋臣,当然他的私心更重,随即正色道:“大帅放心,最晚明天,就有消息。”
说起来,民国的军阀割据也好,军事建设也好,都是和世界一流军事国家脱节的。战斗强度低,武器装备尽量用次的,炮兵虽然有,但是炮战的强度也不高。没有人会像王学谦那样,琢磨着一万发炮弹能够把他周围的一方敌对势力干死,然后把地盘抢过来。
一万发炮弹才多少钱,加上火炮的耗损,也就是在三十万美元上下。
对于王学谦来说,这是钱吗?
为了稳妥起见,王学谦不仅不会限制军队的消耗,甚至会增加一倍,甚至两倍的投入。所以李厚基悲剧了,陈光远也悲剧了……要是民国的地盘都能够花钱买下来,没有什么所谓的人心所向,估计王学谦也不会这么头痛的发展浙军,但扩张速度明显放缓的现状了。
不过眼下,机会来了。直系和奉军在长城沿线打的火热,直接导致的局势变化就是,江淮地区的军事真空期。没有了直系的压力,江淮几个省份的归属就摆在了眼前的问题。
对江苏出兵,已经迫在眉睫。谁不知道卢永祥是段祺瑞的死忠,这位占据了民国最为富饶的江苏,已经让人眼热不已。浙江虽然赋税上连年高涨,但是有一个缺陷,土地资源不足,浙江自古就不是什么粮仓。靠近太湖平原的湖州、嘉兴等地是能够自给自足,可是人口负担也不小。至于福建的粮食短缺更加严重,八山一水一分田,耕地短缺是制约福建人口的最大因素。要不然福建也不会有经商的传统,甚至多洒后人跑去南洋找机会,还不是因为家乡连吃饱饭都不可能?要是能够获得苏北平原,粮食问题将彻底解决……浙军最后的一块短板也将被抹平。
江苏是块肥肉,吃到嘴里能咽下去,才是真。
在王学谦没有表态之前,光有燕京曹锟的授意,就长江边上的有机会能够吞并江苏的势力,都不敢下嘴。
在直奉大战要见分晓的最后时刻,浙江的大帅府终于出声了,在《申报》上,痛斥日本干预民国政治。
一场舆论风波在民国被掀开了一角。
第1484章 【泼脏水】
鬼子出兵了!
肯定不能啊!
日本军队要是登陆民国,造成的后果将是全方位的。张作霖本来名声不咋地,连带着张家父子的奉军的名声……也很臭。要是张作霖脑袋一热,敢把鬼子引入关……这就是民国版的吴三桂。
可民国不是明朝末年的时候,那时候的大明王朝在世界上也是一等一的王朝。
周围就没有一个可能干预这个王朝最后的命运的势力。
可是民国就不一样了,亚洲局势本来很简单,鬼子称王称霸,英国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法国人装无辜,唯一有利益冲突的美国人财大气粗,反正日本想要出兵民国,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很难。尤其是在最近几年,更加困难。
日本政府整天对国民宣扬,省下一顿饭,支援海军建设……
都穷的勒紧裤腰带了,还敢对外出兵,做梦呢!
可这远远不够,这点钱给海军根本就是仍水里,连个泡都不起来。海军是个无底洞,这已经不是北洋舰队时期的海军了。一年三百万两军费,持续二三十年就能拉出一两支舰队和配套的海港和人才培养基地。
在一艘战舰动辄需要几千万的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建造战舰的费用已经从真金白银,变成了数字。
就一艘长门号战列舰,从战舰立项到下水,日本海军就花费了1200万美元。而下水之后,战舰还不能打仗,一年的海试的火炮试验,战舰稳定性试验,至少要将所有主炮的炮管打坏两遍,这又要多少钱,还有在恶劣海况下的战舰生存能力等等
这笔钱花下去,简直就是没边没际,如同汪洋大海一般让人绝望。至少,民国的现状是绝对无力承担得了的。
当然,日本政府也是咬着牙在坚持。
所以日本在这个关口根本就不敢和美国人犟,什么原因呢?就是日本海军想要发展,唯一的一条道路就是在美国华尔街发行国家债权。等于是将命门都送在美国人的手里。为什么说日本不在国内发行债权呢?非要跑到美国去呢?
日本的国民贫困程度几乎和民国相当……别以为民国时代黑暗,日本的大正时代和二战结束前的昭和时代同样黑暗。甚至比起来,比民国更加黑暗。
当时日本最普遍的一个现象就是,没有少女的村庄。
可怕不可怕?
好吧,算水鬼解释不清楚,这个没有少女的村庄的意思就是,当时日本的很多农村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将少女卖掉。长的难看的,歪瓜裂枣的去工厂当女工,长的好看的……一起送到樱花会馆去接客,为国家挣钱,损失一代少女,为日本崛起而付。这才是没有少女的村庄的原因。当时的日本樱花会馆这种风流场所,几乎遍布世界各地。可见,这个民族的疯狂程度。而且不仅仅是单一的敛财工具,日本政府还将这些机构变成了情报的收集机构。
别以为这是危言耸听,从研究日本的经济结构就能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日本的经济结构根本无法支撑其庞大的军队建设和开支。二十年代的日本,纺织业是支柱产业,这很容易理解,英国人也是这么起来的。可是占据国民生产总值近10%的酱菜行业是什么鬼?
翻开二十世纪20年代的日本经济资料,就可以发现,酱菜工业产值的比重一直在10%上下浮动。当然酱油很重要,味精也很重要,但是占据国民经济的比重就太不对劲了。
生产这么多酱菜,日本人用得完吗?
肯定用不完,得全世界卖。
而日本的纺织业的工资水平,和西方国家的差距比民国都要严重。纺织厂女工的食谱中每天就一个菜,汤。最有营养的豆腐汤,每个礼拜只能吃一次,其他都是海带汤,紫菜汤……之类的。国家已经被政府压榨到崩溃的边缘。也得亏是日本人忍耐力强,要是在欧美敢这么干,早就罢工了。
可就算是日本人忍耐力很强,国内的罢工潮也一次比一次严重。
日本的财团有钱,政府能够获得打量的税收,但是日本的平民根本就没有继续购买国家发行的债权。不找美国,找谁去?
没有汽车工业!
没有通讯工业!
没有唱片工业!
没有航空工业!
……
这就是日本二十年代初期的经济结构,很差劲不是?日本在二十年代行销世界个头最大的民用的工业品是洋车,在民国有一个更加接地气的名字——黄包车。要是袁世凯发奋图强一下,踩死日本也不是不可能。连像样的机械制造业都没有,大家的起步都差不多,资源上民国有绝对优势,没理由追不上。不过日本经济基础已经打下来了,经过四五十年的建设,国内的交通很发达。造船业也非常兴盛。
但不可否认,日本是一个没有多少内需的国家。这样的国家想要崛起,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二十年代,日本军队的军费一直卡的很死。内阁不允许发动战争,当然如果发动战争能够获得巨大的收益就两说了。军部没钱,陆军的军费也不足,唯一日子过的逍遥的或许只有关东军了。拥有南满铁路的丰厚利润。虽然大部分要上缴,可是偷偷的截留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可真要说关东军出兵干预民国国内局势,真的没有这个胆量。
关东军一共才多少人,满打满算就一万多人。
张作霖豪气万丈的时候,心说:老子的奉军都能把关东军给灭了,要不是奉军的海军不给力,连带着把朝鲜夺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外部条件下,《申报》口口声声说日本军人出现在民国直奉大战的战场,连张作霖都觉得委屈。
啪……
“血口喷人!这是王学谦故意的小动作,就是为了败坏奉军的名声。”张作霖老脸通红,怒不可赦的破口大骂。民国的超级军阀背后有外国后台,这又不是隐秘。
谁都知道张作霖的奉军背后站着的是日本人,可是要说日本人出兵干预民国的军事作战,有过,但是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当年直皖战争的时候,在铁路沿线,日本军营就阻拦过直系吴佩孚的大军。但是当时双方都没有动手。
而且日本政府当时干预民国国内战争的借口也是能够说得过去的,保护铁路。
可要是在奉军之中出现了日本军人呢?
军事顾问不算,军队聘请外国军事顾问,在民国是非常平常的事,不值得揪着不放。就像是在孙传芳的北洋陆军第二师里曾经扮演重要角色,权力相当于参谋长的冈村宁次,还有譬如松井石根等人,都在民国的地方军队,或者北洋军队之中担任过顾问的角色。
军事顾问,作战参谋,这些都不是战斗人员,问题也不大。
可要是作战人员呢?
这就出大问题了,理论上是一个都不允许出现的。
张作霖并不觉得自己触摸到了底线了,让《申报》抖露出来,这就出大问题了。
有吗?
应该没有。
那么就是泼脏水,是最无耻的污蔑。而且恶毒的是,这要是被坐实了,张作霖的脑门上立刻就会贴上一个标签——二狗子。这要比签署卖国条约都要严重的多。
说到底,张作霖真没有这份胆量。
不仅没有,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是他发怒的原因,而帅府内的其他奉军大人物们表现出一副被污蔑的愤怒,可是唯独有一个人脸上带着浅笑,这个人就是张作霖颇为倚重的战略型人才,杨宇霆。
而怒气攻心的张作霖还在怒吼:“要让《奉天报》反驳《申报》的不切报道,揭露其险恶用心,我奉军不能平白无故背上这个黑锅。既然王学谦撕破了脸面,干脆奉军也别闲着,就说浙江是美国人扶持的傀儡政府,看他王学谦还有什么脸在民国政坛呆下去!”
“大帅,《奉天报》只有在东三省发行的能力……”说话的是张景林,也算是张作霖的老兄弟。不过,这位在军事上的成就几乎微乎其微,主要是在地方政务上有所建树。
这几乎是神一样的补刀。
《奉天报》的地位,在民国的舆论界真的没有什么市场。就在东三省发行,还主要是在奉天周边。和《申报》、《新闻报》这样全国发行的报纸相比,一天只能卖上一两万份报纸的《奉天报》怎么去和全国各地都能买到的《申报》相比?
这和骂街一个道理。
一方叉腰挺胸,站在街面上唾沫横飞,语调抑扬顿挫,气势如同奔雷一般的滚滚袭来;可是另外一方呢?是哑巴,没错就是哑巴,就是欺负残疾人怎么招吧?不服气,骂回来啊!张作霖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苦命的哑巴的时候,这脸色顿时灰暗了起来,尼玛,这还让老子怎么混?
民国的报纸,很多都是官方的喉舌,要说良心报纸肯定有,但是报纸也是有人办的,是资本家的产业,不仅要挣钱,博眼球,还要在政府压力之下有条件的选择妥协。从实力上来说,《申报》能够站在全国的高度,怒骂张作霖当了汉奸。可是《奉天报》?算了,除了东三省,没有愿意花这份冤枉钱。这场舆论战争,张作霖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可是这口气,让他怎么能忍的下去!
这样局势对于张作霖来说,简直就是堵门口一样难受。
黑的白的,他只有忍受的份,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至于日本人办的报纸,要是在民国发行,王学谦有办法分分钟让日本人的投资打水漂了。至于在日本发行的报纸?谁愿意管这份闲事?
张作霖很憋屈的接收了这个事实,他眼神朦胧中带着委屈,包含泪光的看向了燕京的方向,要是他能够入主燕京,至少《京报》在民国还是有一点地位的。至少在华北的发行就不错,不至于像《奉天报》一样,连卖到天津的可能都没有。这一刻,他比人生任何时期都期待自己能够入关,奉军几十万大军一路南下,打个落花流水。
同仇敌忾的场面没有能够维持多久的时间,杨宇霆咳嗽了一声,开口了:“报纸上也没有说日本人出兵,只是说日本军人参加了民国的国内战争,干预了民国的主权。”
“这有什么好说的,他王学谦就是这个意思。”张作霖恶狠狠地大骂:“这撇犊子玩意,要是犯在老子手里,非弄死他不可。”
能够进入大帅府议事的主,都是在奉军之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主,不是一方霸主,就是掌握军权的领兵大将。不过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张作霖的大儿子,张学良。这位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敢说。他不敢说,自然有人会替他说。
当然,在张学良看来,这绝对不是好心。
“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首先说明,没有日本成建制的日本军队加入战场。这些大家都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的。”杨宇霆开口道:“大帅,诸位,你们想过没有,按照常理,奉军此战长城,军队都是我奉军将士,连参谋人员都没有日本人的参与。可为什么《申报》会突然报道说奉军接纳了日本军人,参加作战?”
杨宇霆的头脑,在奉军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其实就像对日军现代化改造,建立一支超级陆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日本军界的智囊永田铁山。日本完成了现役军队的武器配比的改造,用来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后勤保障得到很大的改善;尤其是预备役的建设,更是让日本的战争潜力得到史无前例的挖掘。
杨宇霆对奉军的作用,一点都不比永田铁山对日军的重要性要小。
在他的坚持下,奉军拥有了军工生产的能力,并能够保障奉军的需要。武器弹药都获得了自给自足,增加了持续战争的能力。而且还在财政苦难的情况下,用公路网络建设成了一整套的东三省战备防御体系。要不是少帅后来不抵抗,仅仅凭借这套体系,就能够拖住日军进攻几个月。
而他对张作霖的影响力,是奉军之中,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就算是孙烈臣,也无法和他相比。
不过,杨宇霆毕竟是一个顶级军事幕僚身份的军人,他并不擅长战场指挥作战。也没有多少战场经验。可他就是张作霖身边最重要的军事谋士,用言听计从来形容张作霖在战略上对他的依赖也不为过。他说的每一句话,张作霖都是会在心里仔细掂量其中的意思,可见其对杨宇霆的重视程度。不过持才傲物也是这类人的通病,杨宇霆的人缘也不太好。
“邻葛,你说的是?”
“常规部队之中肯定没有日本人的参与,再说了,日本人的长相和我们差不多,就是腿短一点,要不是近距离接触,根本区别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在特殊的军队之中?”
张作霖在杨宇霆的提示下,忽然意识到,奉军之中还真的有日本军官和士官。军校有一部分,海军也有。这根本就不是秘密,不过当他心头狂跳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海军没有参与作战啊!老子根本就不敢派海军去打天津。”
就奉军海军主力舰艇的吨位和火炮口径,进攻大沽口炮台,发起登陆作战那是作死。
张作霖绝对不会下达这样不靠谱的命令。
“坦克部队呢?”
张学良这时候的脸色很难看,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还真的让《申报》说着了,这时候他只能祈祷杨宇霆不要揪着不放了:“坦克部队肯定没有。”
实际上,这时候的奉军装甲车部队,数量不过是一个营的编制。而且购买的法国坦克并不好用,掉链子的可能很大。加上又是山区作战,仰攻的战斗比较多,坦克根本就没有发挥作用。
张学良见杨宇霆问坦克部队,心头紧绷的弦松了一些,这一点他可以保证。
可是看到杨宇霆那让他作呕的古怪笑容的时候,张学良彻底明白了,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就见杨宇霆开口道:“那么空军呢?”
“空军!”张学良失声道,突然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脸色涨红了起来,随即又铁青一样沉了下去……
第1485章 【肮脏】
好吧,张大帅这军事会议,绝对开不下去了。
原本以为是外人寻衅滋事,没想到最后落在了自己家的倒霉孩子的头上。当爹的,盼着自己的孩子好,这是人之常情。可就算是犯错了,自己家的孩子还是好孩子,这也是人之常情。
张作霖宣布会议结束的那一刻非常的失落,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板子会落在了自己家的‘小六子’头上,打的下去吗?别看张作霖对部下心腹说:“将来,汉卿还是没有本事,这奉军的家就不给他当。”
可真要打的时候,他舍不得啊!
这个儿子,他是疼的没法再疼了。张学良又犯错了,张作霖这个当爹的拦下了,这还怎么打板子?
大帅府外,汽车启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站在帅府的台阶上,常荫槐的形象富态,但是一双眼神总是阴恻恻的,很讨人嫌。这时候他皮笑肉不笑的对张作相冷眼旁观,后者冷哼一声低头上了汽车。
奉军内部的派系争斗由来已久,不过最近几年,这种争斗越来越明显而已。张作霖的种种举动表明,这位老帅是准备将自己的位子让张学良继承的,他也是在这么做准备。支持张学良的自然不用多说,而反对的也不在少数。
这两人,其实心知肚明,张学良想要继承奉军大帅的位子,还需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而且,期间不能犯错,至少要少犯错。
而子承父业,在民国政坛是非常禁忌的事。连袁世凯称帝这场闹剧之外,在民国,还没有一个政治派系的领军人物,有将自己的儿子扶上马的打算或者行动。很多政治派系的首脑,根本就没有将儿子作为政治延续的打算。甚至不允许进入政坛。比如说段祺瑞、曹锟、冯国璋……
这些人都没有儿子进入政坛的打算,甚至刻意压制。
因为这些人知道,政坛的险恶,没有皇帝的政坛,更加的险恶。
不看到张学良的奉军高层,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老一辈白手起家,自然有其一套掌控能力,但是张学良没尝过创业的艰苦。反而从一个侄子辈,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他们的主子。这不是家国天下吗?是皇权的变通?
很少有人会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张作相也好,常荫槐也罢,他们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决定了自己的政治态度。可他们毕竟不是派系的首脑,不过是被卷入漩涡的参与者,双方的争斗也不会在明面上白热化。至少在张作霖当政期间,不会如此。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张作霖身上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不见,背微微的驼了起来,看上去非常疲倦,但是语气却很平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是航校的教官!”
张作霖这才明白,根结出在哪里,不然真的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教官!算了。”
张作霖在半年多前任命张学良为奉军空军总司令,这本来是准备给自己儿子增加政治筹码的决定。但是奉军的航校和空军上马的太过仓促,以至于直奉大战开始了,空军培养的飞行员还没有完成地面训练的科目。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可是战场需要,加上有飞机,没有理由让直系的飞机在奉军头顶耀武扬威。
空军投入战场,也是必然的结果。可是飞行员的人选就成了航校的教官,其中大部分为日本教官。
张学良不怕张作霖砸暴跳如雷,就怕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知子莫如父,可是儿子对于老子的熟悉,一点都不比这句话蕴含的文字更少一些。
让张学良诧异的是,张作霖并没有发作起来。而是长叹一口气,整个人的锐意消息的无隐无踪,却给人一种落寞的颓丧:“这都是我们的底子太薄的缘故,错不在你。”
奉军建立航校,发展空军。
这是杨宇霆力排众议而建立的,目的很简单,拥有了空军,就有了对敌后的袭扰,破坏交通线的可能。这是增加奉军攻击手段的方式,奉军之中的飞机,有少量是从浙江购买的。这让日本军部如同嗅到了臭肉的苍蝇一般,嗡嗡而来。
拍着胸口保证,日本军队优秀的飞行员给帮助奉军建立一支强大的空军。
可实际上,日本海军的航空兵还刚刚建立不久,飞行员的素质普遍不高,就算是这样,日本海军也派遣了十多人的一支飞行员队伍,加入东北航校,为奉军训练航空兵。可是到了东三省,这帮自以为获得民国航空业核心机密的日本军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你妹,都是英国货,让他们怎么去刺探浙江航空业?
牛皮说的震天响,虽然觉得被欺骗了,但是这些日本飞行员还是留了下来。加入东三省的航空学校。原本建立才没多久的航空学校是不准备参战的。毕竟,空军还是没影子的框架而已。可是直系的飞机在头顶闹腾,这让张作霖很生气。
大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张作霖一声命令,将奉军的空军送上了战场,可问题来了,自己的飞行员都没有训练完成,怎么打仗?不得已之下,张学良不得不让日本飞行员上飞机,还不敢给自己的老子说明情况。原本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一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上海报纸,竟然将这隐秘给捅出来了。这绝对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也难怪张作霖紧急召开大帅府会议,将在东三省的奉军高层都召集了起来,最后的结局……却很悲催,自己的儿子是罪魁祸首。当然,张学良肯定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一定有人泄露了奉军的机密。
好吧,奉军如果有机密的话。
别的奉军高层可以离开,但杨宇霆还是被张作霖留了下来:“小六子,这事不怨你,好在邻葛及时发现,你跟我一起去见一见,看他怎么看吧?还有,他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插话,邻葛最恨有人打断他说话,用他的话来说,打断他说话的思路。”
作为父亲,张作霖对儿子的关爱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张学良当然清楚。可是面对杨宇霆,他真的敬重不起来。
连张作霖都有时候因为一些小事被杨宇霆呵斥,更何况是他这个当儿子了。
杨宇霆就是这样的脾气,他压根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否做的过分,此时张作霖推开书房的门,杨宇霆连站起来的举动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我刚才仔细思量了一下,有一个问题问大帅。”
“哦,但说无妨。”张作霖坐在他习惯的位子上,瞄了一眼烟盒,有点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没办法,他烟瘾很重,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离手。可是杨宇霆却不抽烟,而且任何人在他面前抽烟,都不给面子,立刻夺走,掐灭。连张大帅的待遇也一样。可这会儿,杨宇霆却难得表现出了一点大度,至少要让张作霖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保持一个当父亲的尊严。
“少帅,你去开一下窗户。”杨宇霆语气生硬地说:“大帅自便。”
张学良是满满的不乐意,如同一个使唤的仆人一样被杨宇霆指使,他可是这座大帅府的小主人啊!
窗户打开之后,张作霖飞快地找了一个容易散发烟味的位子,点上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虽有,感觉思维清晰不少,才开口道:“邻葛,你刚才说什么?”
不得已,杨宇霆自能复述一遍。
张作霖听了个大概之后,想了想才说到:“段祺瑞是盟友,皖系虽然败于直系,但是在民国的势力根深蒂固,这天下,他可以和我分,至于旁人,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大帅,你说话可不那么爽快。”杨宇霆打断道。
张作霖哈哈笑道:“皖系名存实亡,不过段祺瑞在民国的声望还是有一些,没有他的加入,奉军是众矢之的,根本就无法在中原站稳脚跟。至于浙军……王学谦是个好对手,但是我们之间相隔了一个中原,而且浙军才区区五万人马,不是奉军的对手。”
“不能轻视。”杨宇霆虽然不敢认同张作霖的话,但是对于王学谦一直没有扩军也是不大看得起,认为王学谦在发展经济赚钱方面是把好手,可要说战略眼光,还差一点。
不过,就算是五万浙军,用多少奉军能够军力相当,这一点让他无法判断。没有打过,双方的实力如何,真的无法说清楚。
张学良原本松散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父亲张作霖的话,如同是警钟一般,让他幡然醒悟。
什么和皖系,浙军、‘国党’合作,共同反直。
其实都是假的,张作霖内心深处的想法就是,如果单独凭借奉军的底蕴,就是打下来了燕京城,入关也不过是一句空话。他根本就没有底气坐稳燕京的位子,而段祺瑞在北洋的关系网却能够让他解决这份后顾之忧。但是其他两个成员,是没有资格分润直奉大战之后,如果奉军战胜曹锟的军事红利的。
这一点,别说王学谦了,连孙大先生都没有指望过。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条件,合作是表面的,‘国党’方面还表现出一种积极的态度,至少派了几个人来奉军之中。可是浙军呢?王学谦本人却连‘直奉大战’都不关心,问都没有问过。联盟不过是一个口头协议一般草率的东西。
而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恰恰给杨宇霆找到症结理清了思路。王学谦在直奉大战快要出现结果的时候,想要脱离联盟。
得到这个答案并不难,杨宇霆只要了解张作霖心中所想就足够了。当然就算是联盟紧密,这也是在将曹锟推下政坛之前的紧密,之后……奉军也不愿意在民国内还有一直庞大的力量,足以威胁自身安全的力量的存在。
随着直系战败,联盟自然会破裂。可张作霖却是有怒气没地方撒:“王学谦做事太不地道,曹锟还在燕京当着他的大总统,他就想着撕破脸皮,搞臭我奉军,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
“反正死的又不是浙军!”杨宇霆冷声道。
这话很伤感情,立刻将张作霖满肚子的牢骚都憋了回去,直奉大战,说白了就是曹锟和张作霖的事,和浙军有关系吗?
杨宇霆继续说:“其实我们也有问题,在之前通过徐树铮和段祺瑞已经有过沟通,但是和浙军完全没有过类似的沟通,‘国党’也被排除在外,难免会有别的想法出现。”
分蛋糕没有机会参加,王学谦还把张作霖当盟友,除非他傻了。
书房里,三个人顿时面色古怪了起来。良久,杨宇霆说出了他的分析结果:“浙军估计要对江苏下手了。”
“对江苏?皖系?”
张作霖顿感内伤深重,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后面,差点忍不住喷出来,他在政坛也不是新人了,勾心斗角的事情做了一次又一次。卖队友,以前也经常做,没有心里压力。
自然明白杨宇霆刚才的分析是最有可能的结果,而浙军是想要对皖系下手,可是理由不够充分。因为皖系已经名存实亡,吞并江苏是踢寡妇门,踹绝户坟的做法,很不道德的。
而奉军作为名副其实的盟主……背这个黑锅刚刚好。只要奉军有问题,张作霖就有问题,张作霖有问题,那么段祺瑞也有问题,用蛇鼠一窝这个成语来形容来描述最是恰当不过。张作霖卖国,段祺瑞卖国,没有理由段祺瑞的小弟卢永祥是个民族主义者,浙军领袖王学谦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民族的利益,站在一个爱国者的立场上,代表正义要灭了卢永祥,这话这么理解起来,就一下子通顺了。
老张想明白这些不容易,可当他终于明白个中症结,他的脸有点黑……
不仅张作霖如此,连张学良一样,他们这对父子怎么说呢,年轻的时候都是能当明星的美男子,张作霖的长相也颇为秀气,算是北人南相。出身在白山黑水之间,却有着江南的灵气。
略显稚气未除的张学良心中哀叹:“政治太肮脏了!”
第1486章 【天凉好个秋】
杭州,张园。
六号别墅的会客室里,一个满脸怒气的中年人,穿着传统的中式秋装,坐在角落里运气,仿佛受到了偌大的委屈似的,不停的抬头看着脑袋正前方墙壁上的挂钟。
作为王学谦的办公地点,这栋别墅在整个张园中的警卫强度仅次于王学谦的住处,但也非同小可。不敢说连一只苍蝇都带不进去,要是一个大活人,想要带武器进入,却难比登天。
王学谦不时的微微点头,听着报告,而张载阳汇报‘国党’人员来浙***的准备工作,包括港区,工业区,飞机制造工厂等等。边上是杜月笙。孙大先生的永丰舰,已经从黄埔港出发,现如今已经抵达的福州海域。
福州的话,孙大先生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陈炯明在福州呢,他去不是找不痛快吗?
其实这两人内心根本就没有多少私仇,甚至当年孙大先生被驱赶到了上海之后,之后重返广州,陈炯明已经被迫下台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作为胜利者的孙大先生是绝对不会原谅曾经的反叛者陈炯明的。可在章太炎先生的撮合下,他竟然出人意料的开口:“只要陈炯明认错,就既往不咎。”
别人说这话,或许不会太当真,可孙大先生有其可爱的一面。
别人不去当真的话,他都当真。何况是自己说的呢?
可陈炯明呢?
说什么也不低头。要是低头了,就说明他坚持的政治理念是错误的,很可能会让他怀疑自己的人生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绝对没有可能。于是,就僵持了起来。两位原本可以消弭的恩仇,之后却成为永远都无法化解的心病。
就连当事人也知道,这并不存在是因为双方都无法原谅对方,而是政治立场的关系。一个坚持联省自治,才是民主大道;另外一个认为中央集权才附和民国的现状。是一个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局面。只能说他们都是固执的人,坚持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想过要妥协。
如今的陈炯明在福州,虽不敢说是独揽权柄,但是他能够将自己一小部分的政治抱负实现在八闽之地,也算是没有走上最后落寞的道路。
孙大先生其实对福州船厂还是有好奇的,这是清朝建立的第一个,乃至是当时亚洲最大的造船联合企业,从钢铁,枪炮到军舰,都能自主生产。在民国虽然没落了,但是福州船务局的飞机工厂也是办的有声有色。开发了数款飞机,在王学谦的手中更是成为了军事工业基地,成了军事管辖区,不对外开放。
可惜……老对头的关系,孙大先生不得不改变行程。
所以,第一站他选在了上海。
不过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了,他并不是带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慌乱神色逃到上海的,而是以一个受邀请者的身份。当然,这份邀请也不是浙江政府去主动邀请来的,别看外界的传闻是好像浙江方面的主动邀请。实际上,是广州临时大总统府,上海的宋家,还有诸多私人交情交换的结果。
明面上是到访考察工业,实际上孙大先生来上海的目的是治病。
不过孙大先生身体抱恙,属于‘国党’最高机密,连广州军政府的高层知道内幕的也不过是寥寥数人。
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答应了宋家,王学谦也没有必要给孙大先生找不痛快,更何况从感情上来说,王学谦也挺敬佩对方。虽然他对孙大先生的革命浪漫主义并不认同,但并不妨碍两人的私交,毕竟他们做不成朋友,也不见得一定会成为仇人。
做戏做全套,孙大先生既然是以访问调查浙江和上海的工业建设,那么就给足面子,将一些企业放出来,让他参观。
这个流程需要地方政府的配合,甚至有些军工企业,更是需要王学谦的点头。
加上在上海的迎接仪式,工作还是非常繁琐的。
可不管是张载阳也好,杜月笙也罢,都对迎接孙大先生非常兴奋。对此,王学谦内心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兴奋个毛线……
陈布雷在王学谦耳畔低声说了一会儿,张载阳和杜月笙心知肚明,立刻总结,让王学谦做出最后的决定。
“总体上没有问题,安保上要考虑周全。”毕竟这次孙大先生不是跑路来的,也不躲在法租界,而是留在华界,对于他的个人安全就需要军警通力协作,甚至必要的时候,动用非常手段。
好在杜月笙对上海的银行家,资本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要是界面上出现了可以的人……还真的逃不过他的眼睛。
至于杭州和宁波,就更不用担心了,大帅府有的是手段保护好‘国党’一行人的安全。两人相继告辞,在下楼之后杜月笙明显的一愣,随即恢复正常。
等待王学谦的那个人是民国的报业巨子,史量才。
要是在杜月笙还在青帮厮混的死后,史量才完全能用高高在上的眼神鄙视这位,别问为什么,青帮是混混,什么青帮大佬说的是好听,可不要忘了,帮派是三教九流,不入流的存在。
可史量才呢?
上海滩报业大王,这不过是他诸多身份的一个,他还有一个更加显赫的身份,民国十大银行的中南银行的大股东之一。这也是主要业务在北方,兼顾上海,注册资本超过500万的四家银行之一,被称为北四行。而史量才凭借他在中南银行第二大股东的身份,一跃成为民国商界顶级阶层。而《申报》也同时给他带来巨大的影响力。
民国的超级资本家大致上分为三种人,一种如盛宣怀、张謇,本来就是政府官员,属于官商阶级;另外一种属于社会名人,通过舆论,传播手段让自己出名,像是黄楚九,民国保健业的巨头,其实史量才也是这样的一类人,不过他和黄楚九到处打广告不一样,而是手中本来就控制了一家民国最有影响力的报纸——《申报》;另外一种就是名声不大,但是实力却非常雄厚的,比如说上海滩的席家和荣家。
不管是哪一种超级富豪,都不是帮派能够窥视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杜月笙真正进入商界,走上人生巅峰,成为法租界的华董就是因为荣家的提携。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而张謇、盛宣怀就不用说了,前者长期在民国的北洋政府担任商业总长,是内阁成员;盛宣怀也担任过邮电大臣等官职。他们这样的人,除了政治派系的首领不出问题,没有人敢对他们的财富产生不切实际的念头。就算是派系倒了,在官场的关系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帮派人物根本就不敢招惹的对象。
可对于青帮大佬们来说,荣家和席家固然厉害,盛宣怀和张謇背景深厚,但这是帮派人员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人物。唯一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就是像史量才这样的。因为卖报纸,需要在街面上卖不是?但是要说他们最不愿意招惹的还是像史量才这样的对手。
没办法,真要是让史量才看不惯了,天天在报纸上骂人,谁受得了?
可现如今,两人的身份却出现了一丝显著的变化。
原先躲着走的杜月笙成了政府官员,王学谦却很好奇,人的约束力有时候让人觉得奇怪。明明是一个帮派人物,却因为进入官场,死命的想要摆脱帮派的痕迹。就杜月笙来说,他的根基在青帮。可如今的杜月笙却不断的和摆脱和青帮的所有联系,甚至还从三鑫公司撤出了股份。
不过史量才就没那么好运了,原本见他躲着走的杜月笙,见天的烦他。
什么新闻自由,这是外国政府骗人的把戏。
真要是什么都让说,什么都让写,国家不就乱套了?
所以,杜月笙见天地找史量才的麻烦,至少史量才的内心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原因他本人不知道,一开始认为是杜月笙要敲竹杠,后来才发现不是,这让他很苦恼,自己没得罪他啊!
可杜月笙也是有苦难言啊!
他现如今最怕的不是帮派的对头,用不是政客,更不是洋人,而是报纸。
别人的‘黑历史’就不说了,他身上的‘黑历史’就足够多了,就《申报》这样的规模,写一年不带重复的都有可能。他时不时敲点一下史量才,就是让对方明白,自己有招能治他,可谓用心良苦啊!
谁能想得到,一个上海滩的流氓,自从当官之后,爱惜名声了,就算史量才才智过人,也意料不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好在两人不过是交错之间,虽有意外,但还是点头问候之后,就分别。
毕竟这是浙江的帅府,双方都表现出极大的克制。
“史先生,你这是住在附近,来窜门?”
史量才见到王学谦的那一刻,脸色阴沉的可怕,拿着一份《大公报》递到王学谦的手上。内容竟然是张大帅的一份公告。
内容大致就是说传言日本军队加入奉军,帮着打直系的军队,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日本退役军人被东北讲武堂内聘后担任教官,也有在航校担任教官的人员,但是绝对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情况发生。
史量才低沉道:“这些混蛋,说什么飞行员不过是测量地图而已,并非军事目的……”
他压低声音,不过是意识到自己在帅府,不能肆意枉然的歇斯底里,可是最终还是压不住怒火,开始大声怒斥:“卖国的竟然还敢在报纸上发布公告,恬不知耻之极,王督,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张家父子,要揭露他们的险恶嘴脸。我需要消息,奉军内部卖国的消息,然后在《申报》上揭露出来,让全国都看到,让国人都知道张家父子的行径。”
对于这个要求,王学谦托着下巴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叹气道:“本督无法答应你,因为做不到!”
“做不到!”史量才如同母鸡被人追击一样的惊叫起来:“您难道想要和他们一样同流合污吗?见善不为,是助恶;见以不为,是不勇;您是东南的首脑,难道也要坐视这等丑恶横行霸道,动摇国家根基吗?”
“史先生,你先等等,听我说。”
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扣上来,就差没说王学谦和张作霖同流合污了。这样的记过让王学谦这位始作俑者也大呼:吃不消。怪不得不少人都告诉王学谦,史量才这个人难缠。他这才发现,将奉军内有日军现役军人的消息捅给史量才,或许是个错误。
好不容易安抚住史量才,王学谦才解释道:“奉军是否真的有日军在前线作战,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说……”
“我是猜的,东北讲武堂,奉军的海军,航校,这些机构建立是容易,但是教官什么的都需要日本方面的支援,至于前线的情况我没有消息来源,只是觉得有可能。炸一下,说不定能够知道真相呢?”王学谦一拍手掌笑道:“你看结果正是如此,奉军坐不住了。”
“有可能?……你堂堂大帅,就用虚假消息来诓骗我?”
……
突然门外一群侍从冲进来,可能是房间内史量才的动静闹腾的太大,不过在王学谦挥手示意退下之后,很快房间内就只有留下他和史量才两个人。
王学谦觉得不将事情说出来,看现在史量才的架势有住下来的心思,这才开口:“浙江方面没有关外的任何消息渠道,这一点我可以向先生保证。”
史量才从王学谦耐着性子和他解释那一刻,他其实已经相信了王学谦的话,可是内心的巨大反差让他无法缓过来。他还是不甘心道:“怎么就没有安排消息渠道呢?”
王学谦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民国所有的地界都安插情报站,这要多少钱?
可史量才随后斟酌之后的话,让王学谦也愣住了,没错他承认自己堂堂一个督军,封疆大吏竟然被一个办报纸的给吓住了。就见史量才贼兮兮地问:“王督是否有奉军高官的联系,只要做个中间人,所有的费用《申报》一力承担……”
这位的胆子已经大到了没边没际,你一个办报纸的,竟然想要探听军国大事,还要小命吗?
这一刻,王学谦感受到了深深的凉意,仿佛秋天已经到来。
第1487章 【死算什么?】
作为报业巨子,史量才在民国的舆论界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不过他对王学谦的那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别说浙军压根没有在奉军内部安插情报网络,就算是有,也不可能透露给媒体。
情报是底线,是任何一个政治派系都不可能为外人告知的隐藏战斗力。
更何况这个外人不过是一家媒体的老板,西方的媒体自由,在东方就没有存在的土壤。再说了,西方媒体自由,是完全的自由吗?
史量才脸色凝重道:“国人有知道的权力!”
他从报纸上的奉军的反应就能够猜出来,奉军的问题很大。有的人看上去像是叛徒,而张作霖很不幸的是在史量才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卖国贼。
王学谦轻轻摇头,并没有接茬的意思,反而叹气道:“我也想知道,可惜东北太远了!”
他倒是可以指点一下史量才,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肯花钱,没有买不来的消息。可王学谦毕竟也是民国政坛的一股势力,要是全国的报纸都这么玩,他也有坐蜡的那一天。
倒不是他有心思卖国,而是有些事情舆论的观点和政府是反着来的,看似公知,却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史量才临走的时候,还是不肯就此收手:“我不会放弃的!”
“祝你好运。”
王学谦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史量才的肺都快气炸了。可问题是,下一次大帅府传唤他,他还得来,除非他名下的《申报》搬家,去武汉,去广州,甚至天津、燕京,都可以。就是不要在上海。可《申报》的大本营不在上海了,《申报》还能叫《申报》吗?
或许这才是史量才真正生气的原因,他想要铮铮铁骨,可到头来还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奉军有秘密可言吗?
还真的没有。
别说奉军了,自打民国起,民国政坛派系之间似乎真的没有多少秘密可言,也不存在所谓的保密。
情报,仅限于买通对方势力的重要人物,实权派,从而完成翻盘。
所以,在民国时代,挖墙脚才是秘密。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机密。也没有机密行动,更不会像日本人那样,动不动搞一个‘樱花行动’,‘河豚代号’之类的东西出来。
这方面,小鬼子玩的很溜,属于亚洲先进水平。为什么说亚洲先进水平而不是世界先进水平呢?是因为世界同时期的牛人太会玩,以至于小日本的这些国家计划和世界一流水平的一比,简直就是原始社会和电气时代的差距。
不说别人,斯大林的‘超级军团计划’厉害不厉害,生化人出现,地球还有凡人说话的份?
元首的‘轨道炮计划’牛逼不牛逼?或许‘轨道炮’这个词不能彰显元首的高瞻远瞩,要是换一个说法就闪亮了——太阳炮。这尼玛是冲出地球,走向宇宙的节奏啊!
相比这俩牛掰的不像样子的牛人,美国人搞出来的‘曼哈顿计划’、‘阿波罗计划’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太尼玛小家子气了,这是世界第一超级大国弄出来的超级计划?这人丢大发了。可就算是这两个超级国家计划,日本人也只能是仰望的眼神去羡慕、去妒忌……其实鬼子也不用太妒忌,因为美国人的一个超级计划——曼哈顿计划,就是为鬼子准备的。
鬼子除了在亚洲闹腾一下,还敢去世界舞台?
……
这种集中一国之力的战略部署,鬼子也玩不转。他们玩的最顺手的还是刺探情报,建立情报网络的手段。不过这可不会教给张作霖。以至于张大帅贵为一方霸主,还全然没有安全意识,奉军的情报机构还在最原始的军警阶段瞎混。
他的行程,甚至连普通的报社都能够打听到。奉军之中,连张大帅出门都可能花小钱买到手,别以为不信,真的是小钱。因为报社可不会像是情报机构那样花钱如流水,买通一个不重要的小人物,就能将张大帅出门坐火车,几点上月台都能探听个八九不离十。而且多次小报报道,都没有引起张大帅的重视。
当然,奉军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还是特例,至少要打听吴佩孚的行踪要比张大帅困难的多。
奉军的军力是起来了,军队的结构也日趋完善,海军、空军就相继建立,陆军的规模更是达到了民国第二大军事集团的地位,仅仅在数量上比直系少,但装备上可要比直系提高一个层次。要不是新兵过多,奉军已经有了争霸天下,逐鹿中原的实力。
奉军也已经有了直系在长城防线,一争长短的能力和底气。
如果吴佩孚在长城这道中原最为重要的军事放线上,无法挡住奉军南下的步伐,那么结局可想而知的,黄河流域将是奉军嘴边的一块肉。江淮也不是不能打下来。
三十万大军,海陆空具备。
可有人要问了,已经具备如此实力的奉军为什么没有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情报分析机构,情报站?
这是一个强大军事集团,拥有统一民国实力的军政联合体必备的机构。不仅是对内的控制可以达到最大的渗透,对外情报分析的作用,也会让奉军在军事作战上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可为什么张作霖会忽略?
这哪里是张作霖忽略,而是他的后台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奉军拥有这么一个加强自身能力的情报机构。
可以说,情报机构,是奉军最后的一块短板。
奉军拥有了军工基地,能够自给自足,至少在武器上,已经达到了亚洲先进水品,仅仅在火炮上无法和远东的苏军,日本的常设师团相比。加上空军的建设,投入也不小。至于海军……张作霖破产也置办不起来一支能够在远东称王称霸的海军,这就算了。
奉军的陆军建设已经灼见成效,只要继续投入,扩大地盘,扩充到50万,甚至拿下华北之后,扩充到80万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拥有情报网络和情报分析机构,奉军就完全能够制定一整套的战略目标。
到那个时候,谁还是奉军的对手?
可日本人不愿意,东三省最大的情报网络是属于关东军管辖下的,就算是民国最大的情报网络,也是日本建立的,隶属于老牌的‘青木机关’和逐渐取代的‘坂西机关’,还是鬼子的。鬼子吃饱了撑的,告诉张作霖情报机关甚至比扩充军队更加重要?
就算是奉军建立了情报机关,那么这个机关最重要的敌人是谁?不就是在东三省根深蒂固的鬼子的情报机构吗?
哈尔滨机关!
奉天机关!
关东军参谋处!
……
这些日本在东三省建立的情报机构要是被消灭,不说消灭,就算是被控制。张家父子对东三省的控制力将会让日本人胆寒。没错,就是胆寒。情报机构不仅能够对内,消除不稳定的因素,还能对外,加强可能出现的危机的抵抗力。
这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小鬼子可不会做这蚀本的买卖。以至于奉军在拥有争霸的实力的同时,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对练武的武道家来说,这属于罩门,而且还见天的暴露在外。
可这个不算是秘密,北方的媒体都知道。
至于航校之类的有日本现役军官担任教官,这还是秘密吗?
奉军的空军满打满算建立才不到一年,抛去筹备时间,招生时间,就三四个月的学习,传统的航空兵学校别说是培养合格的飞行员了,就是教学都是在摸索的阶段。怎么可能形成战斗力?空战可不是在学校里学个理论就能打的。就算是学飞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奉军的那个老师日本的航空兵,也还在摸索阶段。这时候长城防线出现的奉军飞机,只能是教官在飞,这不过是一个常理推断而已。
不过王学谦的用意不在此,而是其他……
委婉的提点了一下奉军糟糕的情报保密体系是一个原因,准备和奉军分道扬镳是另外一个原因。
你都不带我玩了,凭什么让我把你当兄弟?
就是怎么一个简单,而又朴素的道理。
虽说是猜想,但也是有理有理有据。对此,史量才是非常的不满。他虽说资本的积累已经不需要《申报》来提供,一跃成为银行家的史量才已经拥有了强大的资本涉入民国经济的大部分领域。可他终究是一个办报人,如果之前购买《申报》是他创业阶段,而如今是他自我实现的阶段。办报,做新闻,已经不是事业,而是一种执念。
这很可怕,就像是狗仔一样,如果把挖掘明星的隐秘当成毕生的理想……整个娱乐圈都要为之颤抖。
史量才也是如此,他想要做民国的公知,想要挖掘这个国家最为黑暗的一部分信息……
奉军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首先,张作霖是日本人扶持出来的政治派系,不同于段祺瑞,本身就很有实力。奉军从无到有,基本上都有关东军的影子。那么张作霖就算是对鬼子百般的腻味,但还是会捏着鼻子认让出一些利益。而日本政府要的利益是什么?
近期,是关东州和南满的无限租借权。
远期,是整个东三省。
或许,连日本人都会认为,张作霖是会和他们决裂的。那么在对奉军不断的投入之后,肯定会设置一些对日本有利的缺点,并将这些缺点无限扩大。比如在扶持张作霖的同时,将清廷的一些失势的王公大臣们也扶持起来,塞进东三省的政府。
比如在奉军内部埋下钉子,等到日军想要吞并东三省的时候,这些隐藏的钉子将发挥巨大的作用。
还有东北讲武堂的军官,奉军内部的参谋机构,都有日本军人的影子,这些人不停的对周围的奉军军官示好,并夸张日本军队的强大,让这些军官内心产生一种潜移默化的畏惧心理。久而久之,当战争来临的时候,日本军队在心理上,准备上,请报上完全碾压奉军,做到全方位的优势……
这才是奉军最大的危机。反而奉军现如今的扩张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老家被占了,奉军就是无根的浮萍,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走了一个愤青,来了一个文青。
王学谦有时候也很纳闷,自己明明是一个政客,可为什么和文化圈的关系那么密切呢?
这让他非常怀疑,自己的大帅模式,是否打开的方式不对?
文青,不是别人,而是胡适。
据说是为了一件大事而来,作为哥大曾经的好基友,王学谦对胡适的性格太了解了。这家伙能把没影子的事说成是国家兴盛民族自强的无上奥义。说是大事,基本上都是些在王学谦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先晾上他几天,这段时间他要兼顾很多关键性问题。
既然是文人,就不会因为求见被拒,而内心失落。
文化人的世界里,非常玄妙,到处都是感悟世界的奇妙。
再说杭州这么大,西湖这么美,这家伙没道理一个人自己闷着。今天游个山,每天戏个水,日子照样欢乐的让人羡慕。而且身兼数职的湖大教授,现如今已经不需要救济了,他连叫小姐的钱都给的异常豪爽。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现在的人生基本美满的,差的就是少了一顶官帽子。
这是执念,改不掉。
但胡适想要当官,也不是什么职务都不挑的,地方官,小吏,他不干;不清闲的他也不干;没办法出风头的,他还是不干……
就他这个心态,这辈子都别想要当上官。除非那个政治派系的大人物眼下,一时不查,让他混入了队伍里。可就算是混入队伍里,这家伙早晚也会被踢出队伍。
这天,胡适出人意料的静静地站在张园的湖边,长衫及地,背影萧瑟,面对入秋的湖光山色,久久没有动弹,这个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甚至将陈布雷都吓住了,连王学谦都被吸引了过来。一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这货不会是想不开要跳湖吧?
突然,胡适大声的朗诵起来,惊起一片鸥鹭:
“你总有爱我的一天!
我能等你的爱慢慢长大。
你手里提着的那把花
也不是四月种下的种子,六月开的吗?
……”
似乎到高潮部分,胡适的声音越来越大,宛如面对狂风暴雨的嘶吼:“死算什么?你总有爱我的一天!”
……
张园,闽浙巡阅使的大帅府,有一个人算一个,都被胡适这鬼哭狼嚎的嗓音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太尼玛瘆人了。
这货真要跳湖!
诡异的是,大帅府竟然没有一个拦他的,都瞪着眼珠子一眨都不眨地看着……
第1488章 【出轨风波】
在普通人的眼中,胡适的这种行为是有病,要治!
在文化人的圈子里,胡适的行为变成了有感而发,是悟了!
感觉到自己后背透出的浩然霸气,胡适满意之极,就像是武林高手,在经过长时间的沉寂之后,突然一下子感应到了天地间的至高规律,从而打通任督二脉,绝顶江湖。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有点失神,为毛一群人围着他看,还很失落的样子?
当然了,看教授吟诗,而且还是近乎白话文的现代诗,这种在民国的市场还不那么广泛,并不会让人感觉稀奇。
看教授跳湖,才有意思……
“子高,你可知道,民国要发生一场大事件吗?”
“我不知道。”王学谦的语气顿了顿,随即促狭地一笑:“不过我知道我的大帅府要发生一场震惊民国文化圈的大事了。而且马上舆论会席卷全国……”
难道是王学谦对自己刚才随口说出的诗歌钦佩不已,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荣耀啊!胡适有一种他的人生从此不一样的超脱,感觉到受到万众瞩目一般的高高在上,胡适的骨头都快要飘起来了,讪笑不已,假客气道:“没这么严重,没这么严重……”
王学谦正色道:“一定,肯定,以及确定,有这么严重!”
随即转身朝着湖边的凉亭走去,胡适有点不明所以的错愕,不是说好的要仰慕哥吗?为毛,连一句奉承的话都没有?他等这一天都等了很久。
自我感觉良好的胡适也不想想,这是民国的二十年代,诗人遍地的时代。也就是在这两年,要是再过几年,他的学生辈中写出的诗歌都能碾压他,这才是真正的悲哀啊!他不就是做了一首诗吗?难不成要轰动民国不成,这种感觉好像不太真实,但是他内心却非常渴望。
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一杆大旗,胡适的名字已经不是单单的一个人而已,而是一个符号,一个属于民国独有的符号。
可是对于他这样一个文化人来说,这个符号好像是对他能力的嘲讽似的刻薄,以至于他难以接收。为什么,堂堂的胡适,写作不倦,诗歌作品丰富,却没有在全国范围内传播开来,成为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这不合理!
第一个写现代诗的民国人,是他!
第一个写白话文的人,是他!
可为什么这些领域最耀眼的符号不属于他?
这个匪夷所思的结局,让胡适都感觉非常不真实,仿佛是在梦里,被全世界欺骗似的,让他心伤神怨,难以自拔。
胡适是当老师的,是民国教育界最知名的教授之一,他对于人的观察并不弱。他和陈布雷并肩走着,感觉刚才周围不少人的眼神里有点失落,他却不知道这种失落代表了什么?就随意的问了一句:“不雷,刚才你们的眼神好像挺奇怪。”
“没有,胡教授,你多心了。”
多心了吗?如果陈布雷不要故作掩饰地打量周围,他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太过小心眼了,可现在……他认定,陈布雷一定是骗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
“胡教授……其实大家并不是要看你跳湖,而是担心你掉下去!”
好吧,胡适感觉内心很受伤,精神和灵魂都倍受打击。这帮人都什么心眼啊!太坏了。不过,他来杭州是来找支持的,而不是来纠结这些小情绪的。由于最近几天游玩的太过尽兴,以至于忘记说了。在内心深处,他又补充了一句:西湖是他的福地。他在这片山水之间,找到了久违的爱情,那种心灵纠葛的痛苦,让他一下子灵感大发,如同泛滥之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迈开大长腿,跟上了王学谦,追着显摆:“子高,你知道谁要到访民国了吗?”
到访?
王学谦感觉最近挺神奇的,之前有一个办报纸的史量才,想要探听民国顶级势力奉军的机密,当然这还属于情有可原的范畴。可是一转眼,他发现文化圈最近好像很不太平啊!
怎么连他都不知道的大人物到访,胡适一个大学教授,出国培训导师的(义务的),兼杂志总编,竟然也会拿着国家大事来忽悠他!
是他的智商下降了,还是周围的人变得高深莫测了?
“法国前总理白里安有过这个想法,不过那是在华盛顿会议上,法国人的做派你也知道,估计做不了准!”
“英国在上次签订合约之后,让出了部分在华利益,有感于英国在民国受到的抵触情绪,估计会有外交大臣级别的人到来。具体是谁也说不准,很可能是亚瑟?贝尔福伯爵。”
“而美国的商业部长胡佛已经来过民国,估计美国不会在短时间内派遣内阁成员来民国。不然会引起英日两国的忌惮。”
……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些人来民国,第一个接到消息的应该是民国的外交总长顾维钧。可据王学谦所知,顾维钧出访欧洲去了。要是这些大人物来,他根本就不会离开民国。
王学谦绝对是瞎琢磨,就胡适的身份,他会对政客感兴趣?再说了,他就是想要够得着这些大人物,人家也要有兴趣搭理他不是。
就这会儿功夫,胡适被王学谦挤兑的面红耳赤,五脏六腑都快被憋出了内伤来:“不是政坛的。”
“是志摩。他在欧洲的时候,对很多欧洲的文化界名人提出了邀请,希望他们能够来民国访问。这是第一位已经确定了行程的名人。这不,我是来打前站,你也知道燕京的局势不稳定,到处是军警,不好让人看到不是。”胡适揶揄地解释着:“当然站在国人的立场上,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到燕京看一看,感受一下华夏的文明。在国人放眼世界的时候,也需要世界来熟悉民国。而文艺界的名人,对于社会的影响力是巨大的,通过他们能够获得更好的传播。”
不得不说,徐志摩在这方面确实做的让人忍不住要竖大拇指,这事做的敞亮。
这事王学谦也有过耳闻,据说在欧洲的时候,徐志摩是拜访一个名人,对一个人提出邀请。
就跟发传单似的,这些年来,就没有见一个上当受骗的主,眼巴巴的必备干粮来民国的……
空有一腔好客八方的热情,却等不来高朋满座的尴尬。当年他在美国的时候,还听到过张彭春吹嘘,徐志摩邀请的一长串名单,比如著名作家:萧伯纳、哈代;著名诗人:叶芝等等。
或许当年是这个计划才刚刚进行之中,所有人都持着乐观豁达的态度去看待这次文化的交往。受邀的名人一开始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还以为是民国政府都惊动了,感觉荣耀无比,做一个享誉英国,或者享誉欧洲的作家或诗人,能和一个誉满全球的文学巨擘相比吗?眼巴巴地等着英国外交部传唤,两国外交部接洽,然后确定行程……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这帮人才慌了。后来一打听,妈蛋,都是徐志摩一个人的主意,高大上的两国文化交往,变成了民间活动,这能忍?用徐志摩的话来说,都是好朋友,就没有一个真心想来的。
当然这一次不一样了,终于有位大拿说订下船票,抵达可期。
于是,民国的文化圈彻底沸腾了起来。大批留过洋的文人寻思着,还能这么玩,太先进了有没有?
求加入。
求一起……
反正作为文化圈旅欧留美的大头目,胡适表示最近很忙。
这话王学谦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忙还能来杭州游玩这么多天?这股乐不思蜀的劲头,哪里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绝对有问题:“适之,浙江上万的巡警,杭州城数百便衣可都是我的人,要打听你这几天忙碌的结果对别人来说很难,对我可不难哦!”
胡适正抱着盖碗准备润润嗓子,可没来由的王学谦一吓唬,原形毕露,慌乱之中,差点将手中的盖碗都摔了。脸色古怪的偷看左右,发现没人,这才稍微心安了不少,踌躇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西湖的秋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无法自拔,这是一种绝美的意境。你可能无法想象,在民国其他城市,如同杭州这样的大城市,永远感受不到自然和城市融合的和谐,而在杭州,这种感觉是浑然天成的,仿佛一个陌生的曼妙少女,一下子撞进了你的心头。或许永远没有再次见面的可能,可是那个纤细的背影,那倒映在波光中的浅笑,会像刻刀一样,在心底的最深处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不会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淡薄。”
王学谦懂了,是秒懂。别看胡适说了这么多话,其实没有一句说在点上,只是用一种文字的委婉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文化人都喜欢这么干,胡适也不能免俗,别看他带着一个黑框玳瑁眼睛,装出一副文化人的清高样。可说的还是和俗人一样的事:要钱,还有一个是他恋爱了。
王学谦不由的沉默了起来,他是挺意外的,觉得胡适搞这么大,肯定和他有一些关系。
难不成他看上了,哦,不是,应该是私定终身的浙江官员的千金小姐,而这位官员的身份还不低,可能是浙江的高官?
其实这方面王学谦绝对是多想了,胡适的性格,不在乎人的出身,而在于感觉。
“是谁?”
“泰戈尔!”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胡适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他也诧异,竟然徐志摩胡乱的邀请还能奏效,不仅奏效,还能邀请到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诗人:“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不用介绍了,这个人我听说过。”王学谦心头惊诧不已,这个时代的大人物他见到了真不少,连美国总统都见到了两位,要是普通一点的大人物,真没办法让他吃惊。可是一帮不搭调的教授,胡乱邀请就能钓到这么一条大鱼,还真的让他有点猝不及防。而且泰戈尔的诗篇,王学谦也度过:“他的诗歌,如同细雨一般的温润,朴实,却如同猛虎一样撞击人的心灵世界。”
“太对了。”胡适拍着大腿,笑道:“子高,我就知道你懂泰戈尔。你这一肚子学问不去大学当教授白瞎了!”
迎面而来的是大帅府上下怒目的眼神,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竟然想要哄骗‘王督’去大学当教书匠,这不是毁人前程吗?
“这次的经费你去找宋三小姐去要,我给他发电报。”王学谦认为有必要让这位文学巨擘在民国享受到阳光般的温暖,就不过是接待一个人,也不会破费多少。
不过,胡适大手一挥,自信道:“子高,我可不是来要钱的,而是来找你要一些保护的保镖,和一位照顾健康的医生,你也知道泰戈尔先生年纪大了,恐怕路途遥远,身体虚弱。没想到他能来,掏钱的主海了去了。”
这个要求不过分,王学谦当即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可是记得还有一个人啊,直截了当的问:“还有一个人是谁?”
“就他,没有人了啊!”胡适这才觉得刚才好像自己多嘴了,人啊!绝对不能得意忘形。
王学谦瞪眼道:“别装傻充楞,你骗人就红耳朵,多少年的毛病了,还是改不了。就刚才你在湖边鬼哭狼嚎的样子,我就不信,你的生命力肯定多了一个女人。”
“刚才的诗?你觉得怎么样?”胡适心里很受伤,感觉人生很失败,仿佛自己堂堂一个大教授,竟然稍微心思活络一点就被人看出来,太丢人了。
“那不是你的风格。”
当然不是胡适的风格,胡适写的现代诗也好,古体诗也罢,都摆脱不了一种家长里短的朴实风格。而这首诗的感情非常激烈,不是谈一场恋爱,就能够迸发出来的情感。而是诗人独有的特质,才能写的出来如此激荡的文字。而且诗人当时的境地还可能是陷入了一场毫无指望的苦恋之中。想到这些,王学谦不由想到了民国的一个诗人,徐志摩。在他拥有爱情的时候,他才华横溢,如同耀眼的启明星一样瞩目。可是当他的爱情沦为枯木,他再也无法写下一篇质量上乘的作品。诗人,毕竟是感性的动物。
不过,王学谦还觉得这首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胡适装出一副莫大的委屈,喊道:“怎么就不是我写的,我为什么就写不出这样的诗句?”
“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罗伯特?勃朗宁,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最伟大的两个诗人之一,他的诗歌的中文翻译,就我再做。”说到这里,胡适气势稍弱:“再说了,翻译也是再创造。”
王学谦盯着胡适失落的样子,心说: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
不过他也承认,就刚才的那首诗的翻译,意境,情绪都很饱满,是上乘之作。这家伙要不是有一个女人滋润了他总是受伤的心灵,恐怕还没有这份道行。
“你再不说,我可走了。”
胡适低下头,扣住双手,用力地纠缠在一起,仿佛内心备受煎熬似的,良久才开口:“我最近很苦恼,我有家庭,她也有家庭,虽然没有完婚,但是我知道这样很不好。”
“到底是谁?”王学谦都快疯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墨迹。
“我小姨子……”
王学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卫士及时扶住了他。不过从此之后,老王对老胡刮目相看。
第1489章 【读书人的办法】
小姨子?
这是什么鬼?
胡适这家伙竟然有小姨子,还能让他看的上眼?
关系到胡适的个人隐私,在外说就不太好了,就算是大帅府上下都是王学谦的人,也没有谁敢乱嚼舌头子的。但个人隐秘,还是要注意一点,再说了,胡适这人脸皮薄,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于是,就让进了一栋临近湖泊的一座别院之中。
说起来,胡适对王学谦的身家,还是有点小嫉妒的,这张园可不是什么王学谦当上了大帅之后营造的府邸。这竟然是发迹前的家产,这都可以?他幻想着,要是自己打小有这么一笔丰厚的家产,他会怎么办?父亲早殁,留下孤儿寡母。胡适是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小时候的日子着实艰难。想起来当妈的心愿,恐怕就只有四个字,给胡家‘开枝散叶’。肯定早早的结婚,然后留在家里当种马。想到自己的人生如此灰暗,没钱,苦;有钱,可能更苦,心里头就害怕的不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王学谦,他的人生已不太值当和曹锟那样,死命的捞钱,压根就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人家是有追求的。
可是胡适在看到王学谦如同吃了人参果似的眼神,都放光了,没来由的心头一顿,怎么回事?
“嫂子的亲妹妹?”
胡适的眼神有点恍惚,木讷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
眼神突然空灵了起来,仿佛回忆一段记忆中的碎片,仿佛百味陈杂,有甜蜜的成分,也有让他失落的地方。可记忆总是能够让人带去多愁善感的空间里,独自哀怜。
“应该是表妹,记得是我结婚的时候,她是我夫人的伴娘,不过那时候年纪太小。记得去年我来杭州吗,就在西湖边上,在断桥附近,我遇到了她,当时她正在杭州初级师范上学……”
“你连伴娘都不放过?”
胡适也觉得好像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左顾右盼的不想说了,这让王学谦能忍?
“快说!”
“说可以,但你不能拿话挤兑我!”
“保证不会。”
王学谦也觉得自己的这点好奇心很奇怪,可没办法就是忍不住啊!见王学谦停当了一些,胡适也继续说起来:“那种感觉很奇怪,我原本以为回国之后这辈子都不会收获爱情了,不过有了地位和名气,受到年轻女性仰慕倒是不少,可那不是爱情,很浅薄,也很意外。”
“你这算是炫耀?”
“没有的事。”
“其实,小姨子也挺好的,长相上和妻子有着相似之处,而且还熟悉家庭,对孩子也好……”
说话的这位嗓音干巴巴的语气,磕磕绊绊的表达,显然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当然,这话肯定不是胡适说的,而是另有其人。王学谦和胡适盯着说话的这位,很熟悉的不是?
可是却给俩人很不寻常的感觉。
东方的男人是含蓄的,是委婉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民国了,也就少数的人觉得爱情是可以大声说出来的,是高尚的,是超凡的,是能够让灵魂升华的……
可结局呢?
恐怕都不怎么好。
陈布雷感觉就像是躲在墙角的死角,面前两只狸花大猫死死的盯着他的惊悸。他不就是正好进来送茶水,随口说了一句心里话吗?可这句心里话,对于王学谦和胡适来说,更是吃惊不已。他们一个对姐妹花有过期待,只不过没有遇到过,当然王学谦想要的话,不会缺。另外一个呢?社会知名人士,拥有偌大的名气,好不容易偶遇了一直期待不已的爱情。没想到竟然是他结婚时候的伴娘,妻子的表妹,也能算是小姨子。
可纠结的是那位勾起他纯真年代波澜的竟然已经订婚了,而他也是有妇之夫,肯定会受到道德谴责,旁人的唾弃。
胡适假惺惺地拿下鼻梁上眼镜,漫无目的擦了擦,故意做出一种风轻云大的洒脱,可心里像是猫爪子挠心似的,恨不得抓住对方好好请教一番,很好奇的问道:“布雷,你……”
“其实小姨子也算是半个家人,对家庭的结构不会产生太多的破坏,孩子们也熟悉,小姨算是孩子们最容易亲近的对象了。”陈布雷说到这里,感觉长久以来憋在胸口的郁气消减了一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
对于亡妻,他难以割舍,但是对于自己的小姨子的感激,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在心头已经萦绕很久。
可惜,他在家里也不敢说出口,很肉麻不是?
至于对王学谦和胡适说,一来大家都是男人,都能理解这种不太寻常的情愫;二来,可能是感情太过压抑,他憋不住了……用后世的话来说,这类人叫闷骚,心里喜欢的不行,他就是不说!
可一说出口,那是不惊死人不休的地步,胡适的心里那个叫酸呐。看看人家,亲妹妹养在家里头,闷声不响的这才是高手啊!哪里像他这样的,什么事都没有,就合着动了一点念头,自己都快把自己被憋屈疯了。什么叫君未长大,我已沧桑的感觉。在人家的眼里,都不是个事。胡适憋着嘴问:“你是一起……娶进门的?”
陈布雷叫那个委屈,他心说:爷们是这样不讲究的人吗?腆着脸回了一句:“那个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家里忙不开,她来帮忙……”
好吧,当陈布雷发现自己在胡适的眼里已经禽兽不如的时候,就落下了落荒而逃。
胡适点上一根烟,他要压压惊,感觉这几年顺风顺水,有点得意忘形了的,不声不响的才是高能啊!不过他忽然想到,当初的陈布雷好像混地不咋地:“他当年是在四明中学当老师吧?”
“没错!”王学谦对属下的私生活也是颇为惊叹:“你也是当过中学老师的,就这么一点钱,还能把小姨子养家里头,才是有本事的。”
可不?
胡适考取庚子留学生,去美国留学之前,是在上海的中学教书,一个月才十几块钱,不到二十。这小日子过的那个叫紧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就没想过这时候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和他一起同甘共苦?
可陈布雷出了门就觉得好像说错话了,不是说错话,而是想要表达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
他的小姨子当初是因为妻子身体不好,孩子又小,才在住在了他家里,帮忙带孩子。久而久之,连给人说媒的不来了。而当时陈布雷的妻子也有意让他纳妾(这才是深明大义啊!)后来妻子病故,小姨子的身份就更加尴尬了,他也是问了对方的意愿,最后才给了对方一个名分。
可是刚才他好像说的话之中,没有表达清楚这层意愿。
陈布雷差点没被自己地背过气去,一个劲的挠墙后悔,大帅府的侍卫见怪不怪,心说:陈秘书长肯定是在想稿子,读书人的世界,他们都理解不了。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样子,太可怕了。
而王学谦撇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胡适,觉得这家伙倍受打击,又受到爱情的煎熬,估计这段时间很难正常起来了。
“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
“娶她,还是吃干抹净,忘了她?”
胡适觉得有必要给王学谦好好的描述一下自己坚挺的人品,不过他意识到真要这么做的话,很可能会自取屈辱。哀怨道:“我什么也没干。”
“你没睡了她!”
这让王学谦很惊讶,燕京教授圈有一个算一个,那个不知道胡适,胡大教授的人生两大爱好,做人生导师,这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留恋欢场。这家伙是风流圈里的小队长,色狼圈里的小头目,他竟然恋爱,什么都没做,王学谦表示不能相信。
胡适怒了,梗着脖子反驳道:“爱情是纯洁的,是不容玷污的。”
“骗鬼呢?”王学谦表示坚决不能相信。
没办法,教授的其实,怎么能和大帅争锋?很快,胡适就败下阵来,了无生趣道:“是想过,没机会。”
“这就对了。”王学谦接受了胡适的真话,不过,他也是闲得慌,自从戴笠汇集来情报报告给他,卢永祥可能已经顶不住了,连开战的心思都没有,苏军不少将领已经脱离军队,比如王亚樵就已经离开了扬州的军队,不少骨干流落在上海。
王学谦就少了那种要大干一场的紧迫感。反而有心情去戏弄胡适这个老朋友,可当他发现这个家伙竟然是动了真感情的时候,连王学谦都忍不住吃惊起来。关键是胡适是准备怎么干?是把人纳进门?还是先离婚,再结婚。民国的知识阶层,尤其是留洋归来的,很少会纳妾的。一般都是结婚之后,一夫一妻,就算是男主人有别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名分。如果胡适真铁了心疯狂一把,估计要闹离婚。这对王学谦来说很不利。
论资源,他是胡适的朋友圈子里,实力最强的一个。可要是将老婆托付给他,王学谦也不干啊!再说了,胡适的发妻江冬秀自始至终都没做错过什么,她还给胡适生养了三个孩子。要是离婚,在大城市里肯定生活不下去,回老家的话,农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一个女人给淹死。
也就王学谦家大业大,嘱咐手下的人关照一下,就能让一个人在江浙随便什么地方,享受平静的生活。可这种事他根本就不想参与啊:“适之,你要是铁了心离婚,嫂子的生活照顾一下对你来说也不麻烦,我恐怕不合适……”
“我呸,我孩子他妈在外头我放心吗!”胡适气地直哆嗦,关键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人品,没想到在王学谦的眼里,竟然如此不堪,这让他如何忍得下去?
王学谦也生气了,语气重了一些:“那你是什么意思?在我这里要死要活的,你要是想要纳妾,就两个办法。嫂子那里肯定拦不住你,伯母对于儿子的婚事看重,但绝对不会阻止你纳妾。”
“哪两个办法?”
“第一,让你哪位……”
“唐小姐!”
“对唐小姐的父母知道,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然后宣扬出去……”
“一派胡言!”胡适腾地一下跳起来,一甩袖子就要暴走:“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怎么叫有夫妻之实?而且要是宣扬出去,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存世?”
“想要抱得美人归吗?”
“想!”胡适很没骨气地气弱了下来。
“想就按照我说的做。”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办法?”
“那么就是我出面……”王学谦想了想,觉得自己出面不好,他也是要脸的人啊!觉得还是换一个人:“如果是婆家是官场的,浙江省长张载阳(这位已经哭倒在茅厕里)足够让对方知难而退,要是殷实之家,就让杜月笙去……”
“合着到我这儿,就要道德败坏,欺男霸女不成?”胡适气结,他是来找王学谦想办法的,不是来给他下套的。
可王学谦也有十足的理由啊:“你这是挖人墙角,还是挖的人家的未婚妻,不先把名声败坏了,能让他贪这份便宜?”
胡适愣住了,这不是他想要的啊!
垂下头,胡适也感觉自己挺不是东西的,可又无法割舍。尤其是他熟悉王学谦,觉得这家伙可能藏着掖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出来,让他干着急。只能低声下气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是有一个。”王学谦也知道刚才武断了一些,民国了,民主了,老一套的办法不流行了,新手段多着呢。于是又出了一个坏主意:“送她出国,然后等男方忍不住纳妾,最好孩子都生下来,道德上谴责他,心灵上刺激他,逼着他离婚。”
胡适眼前顿时一亮,发现一条光明坦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立刻点头道:“高实在是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子高,她在浙江,出国的事就拜托你了,浙江今年的名额给她留一个。放心费用一切都由我来,哥们的好事要是成了,这辈子都感谢你。”
“不行,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第1490章 【玩去!】
胡适兴高采烈的跑了。
王学谦却留下来,内心很纳闷,这家伙瞎高兴什么劲啊?
他说的最后那个办法,是解决胡适感情的最好办法,可老话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送爱人出国,要是双方有婚约,自然问题不大。可要是一方只是想着纳妾,绝迹不能用这个办法。因为女方地位提高到和男方差不多的时候,结婚自然没问题;纳妾,没想多吧?
这是一个成功率极其低下的办法,甚至还不如当恶霸,败坏名声来的实在。因为至少这两个办法,别看损失很大,可最终的结局是美好的,胡大博士抱得美人归,人生走上巅峰大圆满境界。
可要是送那位唐小姐出国,那就变数多了。
别的不说,一个留洋归来的女博士,会给你胡大教授当小妾,做梦呢吧!没有登上人生巅峰,你敢如此自信?不得不说,还是太年轻了。想在民国能纳妾弄个大学生的,还真有几个,可基本上都是什么人,范哈儿做到了,他大小也是四川军阀之中的一份子。要是留样女博士?
这位爷……估计也吃不住啊!
要没有王学谦这样的身份和底气,敢放自己的女人去国外留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放鸽子吗?
人最可悲的就是,自我感觉良好,天下在手的豪放,却发现修炼的是辟邪剑谱……鸡鸡都没有了,还得瑟个什么劲啊!
想起这些,他忽然想起来孟小冬快要回国了……这让他的心头涌上一丝期待。
春风得意的胡适,沉静在爱情的美丽梦境之中,感觉自己的人生有点颓废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侬我侬的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下午之后,胡适回到了大帅府,拿过送来的一个包裹,手中掂量着走进了房间。
谁也没有想要去打扰他的意思,再说了,胡适不过是住在客人来的别墅里,就他一个人,也安静。
拆开包裹之后,看了一眼新的《语丝》杂志,还有他创办的《现代评论》,这两份杂志,是民国文化界的主流阵地,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流派。但是实力相当,算是气氛对手,将遇良才。这是胡适自己琢磨的,要是《语丝》阵营的作家周教授听到这话,肯定会很不屑地冷笑,眼神冷冽,不带一丝温度,在对手要胆寒的时候,开口:“我呸,战斗力为五的渣渣!”
没错,这是两个互相理念不同,谁也不服谁的文学阵地。
胡适琢磨着先看那本,有心想要看一本鸳鸯蝴蝶派的言情,调剂一下生活,主要是因为最近谈恋爱,胡大教授发现自己惯用的招数有落伍的嫌疑……有必要找一本‘教材’丰富一下自己的战术。
别以为‘鸳鸯蝴蝶派’这种看似明显带着后世‘法制报’的韵味,以为是不入流的流派。
可要是说出一个人来,就算是五十年,六十年后,也会对这位作家如雷贯耳。
那就是‘鸳鸯蝴蝶派’的扛旗人物,张恨水先生。
是不是觉得一下子‘逼格’高涨十层楼的感觉,原来言情也是非常有内涵的,有没有!‘鸳鸯蝴蝶派’为什么厉害?那是因为民国时代,主流的婚姻还停留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中,根本就没有拿一刹那的温柔,灵魂的战栗之类的说法。‘鸳鸯蝴蝶派’的横空出世,解决了人们对爱情的渴望,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普通人还是多啊!谁没有一点对豪门子弟的生活的向往,一探豪门爱情的隐秘?
这里就要说到‘鸳鸯蝴蝶派’开宗立派的另一个大人物,袁克文了。别人写的豪门爱情,那都是臆想,是宅男的野望,当不得真。可袁克文是谁啊!袁世凯的二儿子,袁世凯称帝的后,他就是传奇的‘二皇子’(不过也是‘反袁’最为坚决的,袁世凯恨不得掐死他)。他要是写豪门恩怨。就算是个,也是揭露豪门的真实报道,可信度极高,假的也当真的看。
按理说,‘鸳鸯蝴蝶派’的扛旗人物都是响当当的名声。尤其是二皇子袁克文,更是民国四大公子之一,要名气有名气,要声望有声望。可是这位爷不能用常理来度之,他可是袁世凯的儿子,纨绔是本性,玩闹才是主业。迷恋上了昆曲,还真让他学成了,成为民国的昆曲名家。写……这属于排名七八的爱好了,真不指望他为‘鸳鸯蝴蝶派’来奔走呼吁。
再说了,写就层次一定高吗?
在历史上,罗贯中厉害不厉害,可他当官了吗?他有话语权吗?
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曹雪芹也不过是豪门公子,最后还破败了。总之在华夏,写的文人地位都不高。比不上写诗词的文人墨客受欢迎,要是苏东坡写了一本传唱几百年的出来,爱他的人,能有一多半离他而去。
为什么?
自甘堕落呗!
他一个词中仙人,怎么能沦落到写?
可民国啊,毕竟不一样了。封建王朝覆灭了,连带着思想观念也在改变,家也有了更高的地位。但是也要分,这时候的讲究的灵魂,是意识的表现。而这些晦涩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通俗里?
写通俗的在文化圈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别看胡适、陈西滢这样的留洋博士,写不怎么样,可要说文化圈的地位,张恨水先生也是一把辛酸的泪啊!
根本就没法比。
一个在天上。
一个在泥里。
可就算是张恨水先生在主流文化圈里不受待见,可他的,还有‘鸳鸯蝴蝶派’的言情在民国还是非常有市场的。杂志就别指望了,但是报纸可以连载。等到完本了,再出一本单本发卖,也是一笔好生意。
胡适手里头的就是这样的单本,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匈奴未灭……哎,是敌人太狡猾,人生太险恶。还是先看《语丝》吧!其实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文章,说不得谁好,谁不好。
可《语丝》却和《现代评论》走了一条相反的路,《现代评论》介绍英法的文学著作的时候,《语丝》就介绍俄国现代主义;《现代评论》大谈维多利亚时代诗歌的表现形式的时候,《语丝》立刻用俄国的现实批判加以反击。
反正,这两家杂志的撰稿人,基本上都窝在燕京的大学里。
不少人还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种。
平日里在学校也是见面打招呼,热情的很。可在背地里……哼哼,读书人的世界,换个马甲,哦不,是换个笔名,咱接茬干。
胡适有点担心,他不在燕京这个大本营之后,《现代评论》会不会被《语丝》给压下去。
翻开新的一期《语丝》,胡适嘴角咧开一个很小弧度,表情鄙夷之极,《语丝》的纸张可要比《现代评论》差老鼻子了。让他心有安慰的是,两家文学阵地上的骂战终于告一段落,当时他也挺担心的,原因就是章士钊、陈西滢和周树人交手之间交恶,双方无所不用其极的谩骂,将文人的遮羞布都扯下来了,这还得了?
用胡适的话来说,读书人的脸面还是要的。关键是章士钊、陈西滢两个人骂周教授一个,还被逼的说了脏话,这本来就让《现代评论》的创办者胡适颇为尴尬。
吵架归吵架,可是杂志是自己力主办的,不能忽略。尤其是和《现代评论》争夺读者最厉害的《语丝》杂志,更是被胡适重视。翻开之后,胡适心头一乐,有周教授的文章。
文章的标题叫《秋夜》。
胡适心头一乐,这可不符合周教授的风格,这位以往可是标题党,比如之前这位和陈西滢教授之间的骂战,就有一篇文章,标题即为吸引眼球,叫——《论他妈的》。
相比之下,《秋夜》这个标题压根就不符合周教授的风格。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周教授的为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有和天下为敌的勇气和执拗。他要是恨一个人啊!……嘿嘿,大家都懂。反正胡适是很认真的开始读了起来: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开头一句,就让胡适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心头暗笑:“最近的周教授有点娘……他怎么也开始写哀怨的散文了?”
通篇读完,耳畔仿佛萦绕着秋日夜间,小院子里的细节,行文没有问题(没有坑,也没有指桑骂槐),这在周教授的文章中很少见。感情也很细腻,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妙处,却朦胧之中带着一点距离,恰当的好处,很附和文人的审美。
胡适觉得《现代评论》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对手已经偃旗息鼓了,他也可以洗洗睡了。
可忽然,一道寒意,如同一股渐渐靠近的杀气,将他定住了。仿佛置身于无边的恐惧之中。如同闪电照亮了阴霾的长空,让他陷入目瞪口呆的惊恐之中。他随即翻开周教授的那篇文章,一个字,一个字的细读品味,如同溺水的无助者,绝望地欺骗那救命的稻草。可是,最后他还是失望了,仿佛被抽掉了身体内的所有力气一样,瘫倒在椅子上:“这他妈的,还让人怎么混?”
“象征主义散文诗?你这是不给哥们路走啊!”
别看胡适并不以文章出名,但是他的文学鉴赏力,是绝对不会差的。堂堂燕京大学的教授,文学院院长,他要是连文字的表现手法都看不出来,白瞎了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没错,胡适也想过将自己写过的一些短篇幅的散文,润色一番,包装成散文诗的逼格,印个几千本。因为这个领域还是民国文化圈很少有人涉及的领域,他要站在制高点上,刷逼格。象征主义散文诗和散文的区别就是意境。
可没想到,一个以写讽刺文章为主的作家,竟然和他抢饭碗了,他怎么能忍?
可问题是,这篇文章好像比胡适自己写的高明了那么一丢丢……
正因为这一丢丢,让他凌乱了,挫败了,感觉人生灰暗了。
次日,胡适盯着两个黑眼圈,装点好行李,一副要私奔的样子,出现在了陈布雷的面前。
“布雷兄,这封信交给唐小姐,就说我都安排好了!”
陈布雷大急:“胡教授,你可别看玩笑,我算什么人啊!人家要是不认,我这一是英明可就毁于一旦了,再说了,你这着急忙慌的也不顶用。干脆,还是你自己去吧!”
……
最后方寸大乱的胡适还是在陈布雷的安排下,用大帅府的车接了躺下姐,然后两人在车上洒泪告别,让陈布雷这个外人都听着倒牙。
……
上海,盐业银行分行,张镇芳看着一份电报,皱眉不已。
他和皖系不对付,不代表和直系的曹锟就有交情。当年他是被段祺瑞坑了一把,可事后他也想清楚了,北洋军政府,自从袁世凯病故之后,就是一盘散沙。他的实力在政府,而不在军队之中,‘好基友’张勋(就是那位复辟的鞭帅)倒是有实力,可是被段祺瑞软禁了一年多,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军队也解散了,或是被收编了,干脆就在商界混吧!
说起张勋,连老朋友张镇芳都替他可惜。袁世凯训练新军,但就算是民国之后,也不是新军的天下。旧军队之中战斗力强的,可以和新军以较长短的不是没有,张勋的巡防营(也就是鞭子军)、姜桂题的毅军等等,都是战斗力不属于新军的部队。
要不是被段祺瑞背后捅刀子,张勋这个人也太过自大,也不会兵败城内,被一锅端了。
也许张勋也不会因为被软禁,而心情郁结,出来之后没几年就病故天津。
对于张镇芳来说,直系和皖系都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再说了,曹锟当年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的小喽啰,这时候来天面前装大辈,他会给面子?门都没有。
玩去!
张镇芳将电报团成一团,仍在纸篓里,看都不看一眼,对门下的管家吩咐道:“直系的人来,一个都不见。”
第1491章 【航空委员会】
在他愤怒的同时,张镇芳也忍不住哀叹,似乎北洋军政府真的已经腐朽到了要轰然倒塌的地步了。
一个黄口小儿,竟然敢对自己如此大言不惭。还真的以为盐业银行是直系的奴才不成?
表面上看,盐业银行确实靠着北洋军政府发行国家债权,才获得了巨大的收益。天津的工矿业不同于上海,工厂也不如上海多,更不要说对外贸易了,可为什么这样一个市场能够养活北四大银行?紧紧依托商业贷款,根本无法让几代银行吃饱,而且很多企业都属于官方资本,根本就不需要银行的贷款。
北洋军政府的债权发行就占据很大的比重。
正因为有这份收入,北四行才获得了蓬勃的发展。除了金城银行和和盐业银行之外,其他两家银行的主要业务在南北商贸往来,也只有金城银行和盐业银行主营的债权业务,是民国头一份的大买卖。就实力来说,金城银行是不如盐业银行很多的。看似附庸一样的存在,可是对于北洋军政府来说,这几家银行对于北洋军政府来说是极其重要,国库一直入不敷出,只有发行债权才能获得度过危机的活钱。可要问其他银行有这份能力吗?
没有,盐业银行有北方的盐业作为保证,储户也不是普通人,大都都是有恒产的富裕阶级,有些更本就是北洋隐退的高官。
这些人通过银行,借钱给政府,然后从政府拿回本金和利息。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过程。根本就没有主次之分,也不见得政府一定会占据主动,为什么这多年来,北洋政府最倚重的银行是盐业银行?
就连金城银行都不如其雄厚?
要是看不透这些问题,那位被‘玉帅’当成宝的‘小阁老’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而已。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而已,还真的以为靠上了吴佩孚这座大山,就可以高人一等吗?
北洋,北洋,说白了是洋务运动的最后一点阳气,养肥了袁世凯这个幸运的家伙而已。而北洋之中也要看人的,像是姜桂题这样的毅军统帅,是袁世凯要当兄弟一样拉拢的,而段祺瑞之流,反而不过是袁世凯的手下而已。
心腹再受信任,和盟友能一样吗?
心腹也是手下,是要干活的,是要建功立业的,不然时间久了,就会被主人遗忘;可盟友就不一样了,这是和主人平起平坐的待遇,虽然不见得和心腹那样无话不说,中间还带着很多相互猜忌,可盟友是有实力的,有实力和主人平起平坐的。
张镇芳就是如此一位大拿,河南的项城是先有张家发迹,才有了袁家的运势。说起来两家还是亲戚,做官也是如此,张镇芳的履历极其闪耀,当年可一点不比袁世凯差。
和他一样身份的有徐世昌,姜桂题等人。
曹锟就算是亲来,也不敢对张镇芳吆五喝六的,更何况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
白坚武这一次肯定是觉得踢到了铁板上了,对张镇芳的处理上,他有点小人得志了。可就算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也不会认,不过是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在地下的糟老头子,凭什么跟小爷横?
不过意识到眼下直奉大战正是在关键时刻,任何一点筹码的增加,都会给直系,对玉帅,乃至对他本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他不是那受不得一点伤的小人。当然,他还是小人,记仇是肯定的,只不过他想的是事过之后再报仇。为今之计,只能自己亲自去一趟上海了。
可是从天津坐船去上海,在路上要三天,中间停靠青岛一天。
军舰?
也不会快到哪里去,再说了,玉帅的名头在陆军好用,在海军就要打折扣了。
心急如焚的白坚武,选择了一个让他后悔不已的决定。
如今他已经在天上了,想要换一个交通工具的可能都没有了。没有机舱罩,也没有恒温的飞行衣,只有一个头套,然后就是皮袍子,可是眉毛都已经挂上了白霜。
4000米的高空,有多冷。
以前白坚武不知道,现在他终于领略到了能把人冻成冰坨子的温度到底有多么让人难以忍耐。
可算是这样,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飞行员之前还一个劲的保证:“白先生放心,飞机挂上了两个副油箱,足够飞到上海了,而且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下面的津浦铁路,沿着铁路一路飞到长江边上,只要三个半小时,我们就能在上海降落了。”
这话他听着很神奇,可是等到上天了,他明白,自己上当了。
当兵的,恐怕没有一个是靠谱的,开飞机的更是如此,牛都吹到天上去了。
没有机舱盖的飞机有多人,只有坐过的人才知道,想死的心都有,要不是被绑在了座位上,他都想从飞机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更让他抓狂的是,开飞机的家伙半路上还拿着一份地图信誓旦旦地说,地图画错了。
好不容易从天上下来,白坚武应该祈祷,感谢,诸天神佛白家列祖列宗的保佑,才让他能够安然无恙的落在地上。可是双腿已经站不住了,一个劲地发抖。不仅如此,眉毛上都挂着白霜,甚至无法感知到身体的疼痛感。更要命的是,他的发现被十几个士兵围着,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袋的情况,让他顿时失去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我是玉帅的总参议,来见王督的。”
“王督也是你想见就见的?来人,把人看押起来……”
任何一家军用机场,突然降落一架不知道从哪儿落下来的飞机,机场的驻军部队要是不闻不问的话,那就是真的眼瞎了。更何况降落的这位南苑机场培养出来的飞行员是否是被冻麻木了,还是降落的时候手抖了,差点将他开着的飞机一头撞上停在机场跑道上的机群。
白坚武还在为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大呼小叫的时候,就听到将他一脚揣上卡车的那个带头军官,嘀咕:“真不知道装备部的人是不是吃白饭的,申请了这么久的防控武器还没有到位。要是有高射机炮阵地,在空中都能将这两个混蛋给打下来。万一……让这两混蛋将停在跑道上了机群撞毁了,老子就该上军事法庭了。”
白坚武刚才还准备申辩几次,这下子下的一哆嗦,感情还有高射防控武器。听对方的意思,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闯入的飞机在天上的时候就干掉。
等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白坚武也隐隐觉得自己还真是命大。
看押的地方还算赶紧,主要是龙华机场作为军用机场,又不是监狱,哪里会有什么牢房?
就是一栋机场区域内空出来的仓库而已,不过两人可就受罪了,被捆绑在柱子上。
……
“这家伙怎么就赖上我了?”
盐业银行上海分行的大楼里,传来大老板张镇芳的怒吼,这家银行别看是他坐镇,可是股东没有一个是能欺负的主,不是以前当大帅,就是现在还顶着一个大帅的名头。
张镇芳也是如此,他当封疆大吏的时候,曹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更不要说吴佩孚了,一个被吴佩孚看中的年轻人,就算是亲信又能奈他何?
可是白坚武像是故意要和他过不去似的,见天的烦他。之前是语气不善,让他给撅回去了。再说,当时白坚武在燕京,他在上海,他就不信这家伙还能找上门?可问题是,一天不到的时间,这家伙竟然从燕京冲到了上海,不敢说出人意外吧,总觉得透着一点不合理。
当然,当张镇芳听到这家伙现如今被关押在龙华军用机场的时候,冷笑不已。
飞机。
在民国已经掀起的高科技领域中,绝对是让普通人惊呆,军人恐惧,大帅们咬牙切齿的黑科技。不用不知道,一用才清楚。这玩意是多耗钱。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不仅仅飞行员要培养,还要技师的修理,地勤的维护,不然就是个草台班子,过不了多久,这些能上天的机器一个个都趴窝。还没地方说理去。
机器这玩意,对他好,比人都实在。
要是慢待了他,这家伙就是个大爷,谁也伺候不起。
为什么民国人觉得飞机是个‘黑科技’呢?
打从袁世凯时期筹备南苑开始,飞机一直是被军队搁置的辅助装备,没这么在民国的战场刷过存在感。第一次让飞机大放异彩的就是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一个军的兵力被天上飞来的飞机吓崩溃了,然后全线败退……可以说,第一次直奉大战,飞机要数首功。这就是这一次之后,民国的军队高层才看到了飞机的作用,比巫术都要灵验。
可后来随着飞机的普及,这种现象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但民国军阀已经习惯了飞机的存在,就是再穷,也要几架来装门面。不过这个时代的飞机舒适性就不用说了,作战的距离也近,要从燕京飞到上海,虽然用不了几个小时,但是遭的那份罪,就不用说了。
白坚武出现在机场,还被人扣押了,可见,这家伙是坐飞机来的。
可见这家伙是从天上来了,等同于玩命。
张镇芳虽然不见得怕直系的高层,可是对于一个已经玩命的家伙,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架子。这种人最让人忌惮,已经什么都不怕了,逮谁都敢咬,事后还不能追究。他也哀叹流年不利,都已经躲到上海了,还是让麻烦找上门了。
他找的人是杜月笙,这位也是一脸的为难:“空军可不是杜某人能够伸手的啊!”
“上海警备区也管不到空军的地头,这是完全听命于王督的军队,机场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想到杜月笙也是一脸的无奈,张镇芳只好一再坚持:“杜老弟,想一想办法,这个白坚武被吴大帅看重,也不知道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燕京官场被私下里称呼‘小阁老’。这会儿功夫被关押龙华机场呢?”
杜月笙也是暗自好笑:“这家伙倒是坚持,不过不是杜某人推脱,实在无能为力。不过……”
“杜老弟还请一定告知!”
“放人容易,只要找对航空委员会的人,一句话的事,就能把人放出来。再说了,白坚武既然能够吴大帅当半个家,多少算是一个人物,自然也没有刺探军情的动机。放人也是迟早的事,找航空委员会的人,自然能够事半功倍。”杜月笙也明白了白坚武在龙华被关押的前后,清楚帮忙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自然就没有言无不尽的道理。
张镇芳却为难起来,他对上海的总商会很熟悉,本来这些年就往来上海很多。
而且他是银行业的一方豪强,往来没有几个层次不够的。
可是航空委员会?
这个机构看着就高大上,而且还是军方的机构,他可没有任何往来。别说往来了,自从他从政坛离开之后,就没有和军队有过任何的接触,一方面是心灰意冷,不想再进入政坛;另外一方面,是他故意和政界军界的人保持了距离。这样能够让盐业银行保持经营的独立,同时让他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杜月笙眼神如电,在发现张镇芳一脸的不解之后,随即笑着指点道:“不知道张公对上海滩的巴老板熟悉吗?”
“有所耳闻!”张镇芳却皱起眉头来,上海滩几乎没有不认识‘巴老板’的,可是对这个人的风评,真不怎么好。张镇芳忽然觉得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身上,恐怕最后会弄的一团糟。
杜月笙听说过‘巴老板’一些底细的,这位和王督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他不相信‘巴老板’被流放的传言。恐怕不是一句被冷落能够解释的清楚的,他需要张镇芳去探一探‘巴老板’的底,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能够动用的资源。能力越大,说明‘巴老板’身份越高,他需要重新审视对‘巴老板’的关系。
让张镇芳去试一下,未尝不可。
第1492章 【巴老板】
拿着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哦,说错了,是彩票,堂堂北洋军政府前直隶总督张镇芳,如今的盐业银行的董事长,这辈子吃过的盐比小儿吃的米面都多,可是对浙江的王学谦却只能仰天哀叹,以史为鉴,王学谦这样的混蛋早该被雷劈死了,没道理还活的好好的。
东南的官场,连贿赂都让王学谦的一帮手下给整出花来了。
有见过送古董的。
也有送美女汽车的。
更有黄白之物的笑纳。
有人见过,求人办事,要买指定彩票的吗?
“你敢说这货不是索贿?好好的一个航空人才,在王学谦手下竟然堕弱成如此,可气,可恨!”
张镇芳瞪着一对死鱼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儿子,也就是民国第一期被上海滩报纸评选出来的‘民国四大公子’之一的张伯驹,想了想,还是告诉他爹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爹,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说是索贿呢?再说了,彩票是一个彩头,要是您手里的,还有边上的一箱子彩票能够中奖的话,说不定能博回来。上一期的航空奖券的最高奖金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十五万大洋。而且听说奖金池里的奖金已经超过了百万,要是您运气好的话……”
张镇芳眼神不善地顶着自己的儿子,恶狠狠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是赚到了?花一万大洋,买来的彩票能让你老子成为百万富翁?”
百万富翁对于民国的普通人,甚至所有的中产阶级,还有大部分的资本家都是能够让他们疯狂的一笔钱。可是对于张镇芳来说,他早就是千万富豪了,多一百万,少一百万对他人生,对张家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老爹的脾气,他是心知肚明,根本就不会因为浙江的官场黑暗而生气,而是因为买了一堆无用的东西,才发狂。任何人求人办事的时候,被逼着买上价值一万大洋的彩票都会如此,也不是张镇芳一个人才特殊。
巴老板就是这么任性,这么奇葩。巴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被王学谦赶来上海来的前马尾船务局水上飞机制造厂的厂长,巴玉藻。
巴玉藻是民国航空业的翘楚,这一点对民国航空工业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怀疑。
从能力上来说,这位绝对是大拿,天才级别的大拿。在飞机制造领域,用英国人的发动机,却制造出了比英国人装备同样发动机更加先进的飞机,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可没办法,是个人就有缺点。
巴玉藻也是如此,作为国防工业的核心技术人才,他有一个很致命的性格缺陷,好得瑟。
说起来,巴玉藻这个人在技术上可以好不夸张的用天才来形容。不仅如此,他的管理才能也是有目共睹的,对于航空工业的发展也非常有心得。知道有钱有有钱的发展道路,没钱也有没钱的办法。
可问题是,这位的脑子一直存着一个执念,想要用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飞机,打败英美列强的飞机。而且最喜欢做的就是参加航空展,想在航空工业世界最大的舞台上给列强难堪……
他要是一个英国人,会享受到举世瞩目的荣耀;
他要是一个法国人,会授予法国的荣誉勋爵,成为名流;
他如果是一个美国人,会在专利局获得欢呼,然后聚集数不尽的财富;
可巴玉藻不过是一个民国人,怀璧其罪的道理,华夏人两千年前就懂了。
可问题是巴玉藻不懂,他固执的民族自豪感会让他在获得外人惊叹的同时,给别人留下一个杀掉他的理由。
这种事情,巴玉藻是不会相信的,朗朗乾坤……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腌臜事呢?
可问题是,那些肮脏的黑暗,不会因为增加一米的阳光而变得明亮;那些丑恶的心灵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善良而变得高尚;哪些妒忌的怒火,也不会因为差距而变成奋起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都在选择捷径,而毁掉一个敌对阵营里的天才的最好的捷径只要派遣一个杀手足矣。这个问题以前巴玉藻看不出来,也不会去想。可是当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困局的时候,他不得不去思考。
加上王助等人的旁敲侧击,本来就是绝顶聪明的巴玉藻再要是想不明白,连王学谦都不敢用他。
聪明人就是这一点好,点透了,他自然知道已经错了。
可对于巴玉藻来说,他的倒霉劲还没有过去。王学谦不是那种宽厚的长者,他和巴玉藻之前不过是因为同为留美生而有所联系。可是并不值得王学谦对巴玉藻毫无原则的妥协。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让他这样的妥协。
巴玉藻自然没有这个资格。
他没有整个资格,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惩罚还要继续,他整个航空委员会的筹备委员长还要继续当下去。在上海卖航空彩票的勾当还要筹备下去。作为一个技术男,忽然间变成了一个财政男,巴玉藻转化的很快。
当然,他也开始学会走捷径了,知道用求人办事的手段让人付出点代价来。
张镇芳的遭遇不过是其中之一,不过这等好事不容易碰到。
其实巴玉藻的人生也并非是失意,比如王学谦就明确的告诉他,卖彩票的收益之中,其中百分之十归于零售机构,兑换机构,还有其他人员,百分之五十五为彩票基金,这钱都是彩民的;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是航空委员会的筹备款。
这钱怎么花,基本上都已经行程了共识。
发展新型的发动机。
可开发一款新型发动机需要多少钱?而且理论需要论证,周期也不短,两种大方向就会困扰很多技术大能。不过这在钱面前,都是假的。没钱咋办事?
三百万。
这是巴玉藻通过多方验证之后,发现一款超越现有发动机,能够将一架重大两吨的全金属战斗机送上天最基本的研发资金。其中一半还需要购买高精度的机器。
这些都不能省钱,而且要花大价钱,买好的,买贵的。
在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在马尾船务局,巴玉藻当然没有这样的心思。那时候能够仿造出来他们在美国飞机公司里设计的飞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可随着航空彩票的发行,大笔的金钱如同潮水一样的涌进来的时候,巴玉藻发现自己的理想很快就能实现了,以前真的傻的可以。还以为自己设计的飞机比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的好,民国的航空工业才会得到发展。
要想一个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军方采购,入不敷出的工业获得跨越式发展,就必须要大笔的资金投入。
技术第一流,才不会制造出第二流的产品来。
而让他看不起的航天彩票给了他实现理想的机会,按照王学谦给他的承诺,所有航空彩票筹集的资金,都可以作为他的新飞机研发资金,这笔钱是雷打不动的。不管金额多少,都会成为金华飞机制造工厂,全金属飞机的研发费用,代号‘龙’。所以,在外人看来,巴玉藻这个航天业的奇才彻底堕落成为贪婪的吸血鬼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如果自己的研发资金是三百万,要省着用,这是国民版。
如果是五百万,就能敞开了用,这已经是精装版了。
如果是八百万呢?妥妥的土豪版。
巴玉藻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他的目标就是土豪版。不过就算是航空彩票收入惊人,但距离他的这个大目标还是有点遥远。
那就朝着最好的目标前进,技术储备将全部完成,研发团队构建,设计完善……什么英国人,法国人,爷们制造的飞机在天上,分分钟教育这帮洋鬼子做人。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技术天才,堕落成为贪婪的资本家的时候。只有巴玉藻自己才明白,他是多么热爱蓝天。为了这个目标,不要脸怎么了?求他办事可以,买上让他满意的航空彩票,不算你贿赂,是对于民国航空工业的贡献。
这些张镇芳等人是不知道的,巴玉藻已经学会了伪装,好端端的一个技术人才已经朝着特工加奸商的版本发展……
张镇芳既然付出了这么一大笔钱,巴玉藻一个电话求问清楚了白坚武的情况。
让这样一个人刺探敌情,是任何一个政治团体都做不出来的蠢事。白坚武的身份也注定了他是病急乱投医,而非有意触犯浙军的军威。放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已经结束了,可张镇芳乘坐自己的卡迪拉克轿车出现在龙华机场之后,看到头顶鸡窝发型的‘小阁老’白坚武,也不过是冷哼一声,两人没有多少交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是张镇芳的想法。
可没想到,白坚武赖上他了。先是道歉,对于他之前电报里的不妥言辞的道歉。然后就告诉张镇芳,他还要帮忙。
气地张镇芳这位曾经的老帅挑起脚骂道:“老子是欠你的不成?”
说什么也不想去帮忙了,可问题是白坚武的表情坚定,根本就没有死心这一说法。拍着胸脯说:“政府准备再一次发行国家债权,盐业银行是唯一的发行商,用‘交行’和‘国行’两大政府银行第二年的盐税作为抵押。”
按照以往的交易,发行债权银行可以挣一笔钱,等同于佣金。
如果是税收抵押,还能挣一笔钱,这是红利。
按照以往的规律,张镇芳多半会答应下来,可让白坚武失望的是,老头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一个劲的表示:“老朽行将就木,眼老昏花。你也看到了我将儿子带在身边,就是让他熟悉银行的业务,等到他熟悉了,老朽就从银行退出来,颐养天年。”
白坚武是真小人,他这样的人会审时度势,会委屈趋势,反正遇强则弱,遇弱便强才是他这样的人该做的。
可闻听张镇芳的托词,准备低头说软话的白坚武也气的双眼通红,差点指着张镇芳大骂:老贼。谁不知道张伯驹来上海是另有其事。天津的纨绔圈都知道,张大少打眼了,一口气花了五万大洋,买下的三幅石涛晚年的山水,都是假的。造假的骗子叫张大千,这位是来找骗子来的,压根就没有接收盐业银行的打算。
但是有一点能肯定,就是张镇芳肯定要比盛宣怀有钱。
别以为民国首富是盛宣怀,一千多万两白银的家产很多吗?
白坚武甚至能够在燕京,天津两地数出一只手的隐形富豪来,将民国首富给比下去。比如说曹锟、比如说张镇芳、比如说张勋、还有曹汝霖等人……
几千万身价是妥妥的。就算是看着名不见经传的张勋,有好事者算过,家产至少5000万银元。这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数字,盛宣怀能比?
狗屁。
只是报纸不敢报道而已。
报道了出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当年张勋被关押了一年多,想起被黎元洪哄骗的过往,气地暴跳如雷,打算报复。然后在天津租界,买下了隐居在天津,等待机会反攻燕京的前大总统黎元洪豪宅周围的整个街区,然后黎元洪就懵了。因为他家的任何一扇窗子对面,都是张勋的房产。只要黎元洪在窗口,很快张勋就会出现,唱着不入流的京剧冒充诸葛亮,来气黎元洪。最后没办法,曾经的大总统只能搬回老家去。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不要问为什么。
再说了,张镇芳刚才跳脚的时候,身手堪比小伙子,这老家伙也好意思说老眼昏花,不堪奔波?
真正的原因只有张镇芳自己知道,他不看好曹锟。别看直奉大战打了第三次,前两次直系都打赢了。可问题都是隐藏在胜利背后的隐疾都在他们这些老政客眼里暴露无疑。
奉军第一次惨败,真的很悬,奉军差点连老窝都被抄掉。
可第二次,奉军的失败是因为冬天来了,关外太冷。也不适合野外作战。
第三次,直系是否能够挺得住,很难说。
一旦奉军入关,给直系带来的不仅仅是灭顶之灾,连带着对和直系财政有所往来的银行,大商行,都将受到牵连。一个无法支付的欠款,就足够让人头痛了。张镇芳一点也不想在这时候继续投资直系的曹锟。这也是他在上海的原因。
北方人,一直不会习惯南方的阴冷冬天。
更何况是张镇芳这样的老人。
白坚武无奈,只有拿出足够的利益来说动张镇芳了,可是这样的代价似乎也太大了。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很多人都已经开始不看好直系了。也就是他还坚定的认为‘玉帅’能完成他的承诺,在大军剿灭奉军之后,让他组建内阁。
白坚武不得不拿出足够的诚意,想让张镇芳这样的老狐狸上勾,就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英国人有感于民国的反英情绪,已经决定放弃在开滦矿务局的股份,汇丰银行迫于英国政府的态度也表明,开滦矿务局是属于民国的资产。按理来说,作为清廷遗留托管财产,汇丰银行不应该有让民国赎买的要求。但是对方的借口是汇丰银行投入了大量资金购买采矿设备……顾总长已经去英国,就是商谈这件事,据他估计,应该能用很低的价格赎回股份。”
“你给老夫说这么多,难不成让老夫去购买?”张镇芳不觉得自己有机会染指这座位于唐山周围的大煤矿。不过,白坚武的故事却引起了他的兴趣,老头浑浊的眼神倒是亮了许多。
“百分之十,这是我能答应你最大的股份。也是因为张公的身份在北洋很是响亮,不然换一个人来,就算是我想要给,也没有这个胆量,因为这样的承诺根本就实现不了。”白坚武咬着牙说到,显然这个份额的股份要让出来,对他来说也是非常困难的。因为狼多肉少,多少人都盯着。至于抢夺张镇芳的家产?
北洋军政府的高官都做不出来,因为一旦这样做了,就是给后来人找借口。
这样的重利,也就张镇芳能够保住。
可张镇芳笑的菊花似的:“为政府办事,老夫在所不辞。”不过张镇芳也不是白给的,随即让随从拿着一箱子彩票放在白坚武面前,后者一脸的懵懂。
白坚武根本就猜不透张镇芳到底是什么意思?水鬼游魂说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好朋友多支持一下,谢谢!
第1493章 【送上门的生意】
张大董事长满意了,他发现原来自己看不上的小人,还能给他带来不菲的‘劳务费’,这趟买卖不亏。
曾经官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商场自然没有畏手畏脚的理由。
可白坚武都快疯了,就一个中间人的身份,就拿去了一个开滦十分之一的股份,少说都要几十万的价值。那么给王学谦,什么利益才合适?当然这样要是看给谁,给一个普通的富豪,就算是买下来的股份,也受不住这份家业。
张镇芳就不一样了,他在北洋之中根深蒂固,要不是走错了一步,也是大权在握的人物。谁也不敢去找他的晦气。
实际上,连白坚武自己都明白,开滦矿务局就算是拿回来了,也将是一个沦落成为给当权的几位大人物当现金奶牛的下场。股份这东西,有分红的时候才能作数。
可开滦矿物局落在北洋政府的手里,别看煤炭生意很好做,可结局肯定会连连亏损,补贴钱都算是好的。
这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不过你小子也算倒霉,求人办事,再拿一万大洋过来。”张镇芳的目光有些嘲讽地撇了一眼,理所当然地开口。
白坚武是小人,但不是冤大头,他瞪眼道:“张公不要诓我?”
对于上海滩的物价,他是了解的,请客吃饭,就算是叫红牌的姑娘,小明星,都不用花费这么巨大。现在不过事人吃饭,搭个交情,联络一下感情而已,哪里需要花这么多?
可张镇芳却不管这些,拍了一下脑门,恍然道:“差点忘记了,捞你出来,老夫花了一万大洋,这要算在购买股份的钱里头。”
嘴角不停地抽搐,白坚武总算是看到了一个比他更加无耻的老泼皮,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怒火,耐着性子说:“小侄不过是在机场降落而已,冲撞都算不上,张公所托非人了吧?”
白坚武带着嘲讽和挑衅的眼神在张镇芳这贴老膏药面前,很快败下阵来,面对张镇芳的无耻,他要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还是等自己发迹之后再让这老头加倍的还回来。
可张镇芳并没有打算放过白坚武的意思,努嘴指着边上的一堆彩票说到:“老夫求的人在浙江官场默默无闻,但如果是和空军、飞机制造厂有关的事,求他事半功倍。不过,这家伙现在倒霉运,哦,不算是霉运。是官场失意,财源滚滚。”
官场失意,才能财源滚滚,这是那个国家的逻辑?
老话说得好,升官发财。只有升官了,才能发财。可官场走霉运了,别说发财了,就算是不破家都已经万幸了,还能指着发财不成?
张镇芳却没空搭理白坚武的表情,‘小阁老’?这话根本就不是什么奉承话,前一个‘小阁老’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呢?当然那个人比白坚武的名气可要响亮的多,而且能力上张镇芳更加相信他一点,那人就是徐树铮,段祺瑞的左膀右臂。
没有当上阁老,再深受大人物的器重,也不过是一个亲信幕僚而已。
“巴玉藻曾经是马尾飞机制造厂的总工程师,一度被闽浙巡阅使王学谦器重,后来筹备金华飞机制造厂担任筹备主任和厂长。不过眼下在上海,认为航空彩票的售卖,头上顶着一个航空委员会筹备委员长的帽子。求他办事就只要办一件事,一口气购买价值一万元的航空彩票。释放你的那个求情电话就是他打的,你以为呢?”
“这……打个电话要一万……”
晓是心黑如炭的白坚武,见惯了腌臜事的腹黑幕僚,也为巴玉藻的贪婪吓地瞠目结舌,这还是民国地界吗?还有王法不?
张镇芳却毫不在意地摆手道:“不一样,这钱是购买了价值一万的彩票,才有机会求他办事。”仿佛一万大洋在这位大老板的心中不过是个小数目似地风轻云淡,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气的破口大骂巴玉藻的良心被狗吃了的。
白坚武很难理解,为什么燕京官场的玩法和大上海的玩法不一样了啊!
一个不入流的筹备委员会的小人物,打个电话,竟然敢开口就要一万?
这朗朗乾坤到底怎么了?
他也不想一想,曹锟卖官鬻爵的时候,直隶地界的一个县长都卖到了三五万大洋。可是白坚武不会认为曹锟黑心,县长是一个官职啊!三五万大洋,说不定几年就回来了。
可巴玉藻呢?
就一个电话的事,他就敢要一万,这才是胆大包天啊!
白坚武好像忽然发现自己的小命很值钱,价值高昂到了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张公,您是说甭管成不成,都要先买一万的彩票?”
张镇芳点头道:“没错!”
“可要是没办成事呢?”
“不退!”
“黑,太黑了。”
白坚武还想要挣扎一下:“要是张公不请巴玉藻打这个电话,我犯下的事也不严重吧!”
“一般来说不会太严重,修铁路半年左右吧。当然这都是没有跟脚的,你大可不必这样倒霉,不过去修几天公路恐怕也逃不掉。”
“我可是玉帅的总参议!”白坚武惊叫道,他为王学谦的胆子而愤怒,连他这样的身份都敢拿捏,这天下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做的?
张镇芳捏着胡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是上海,玉帅来了也不好使。别以为你的身份能够让你想要见王学谦就能见到,巴玉藻不过是一尊泥菩萨,王学谦可是一尊真神。巴玉藻虽然黑了一点,可是求他办事,能办的他会应承下来,要是不能办的,他会当面说清楚。也算是先小人,后君子。你要买飞机,就绕不过巴玉藻这个人,今天晚上这场酒你想不想请,自己想清楚,想要请的话,这一万彩票少不了要买。”
“可买这么多彩票,有什么用啊!”
“万一中奖了呢?”
白坚武哑口无言,他的人生难道是捏着彩票等开奖,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的前程是星辰大海,是浩瀚的,无边无际的。哪里懂得一个赌徒的心理?
等白坚武失魂落魄地离开,他的耳畔仿佛还响着张镇芳的告诫:“巴玉藻好对付,但是王学谦可不好糊弄;巴玉藻能用钱摆平,因为他是小人物,王学谦可不是用钱就能摆平得了的。告诉你一点明白的,民国有数的资本家,银行家,没有一个人的身家比得上他的,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数字,有时候连一个数字都不如。”
“想要打动他的东西,民国已经不多了,估计这一次你的身份是无法点头给予的,还是及早给燕京发电报,要不然到时候你答应了,却给不了,知道得罪一个大帅的后果是什么吗?”
白坚武气鼓鼓地道:“我就不相信,他还能把握怎么着了,难不成他连玉帅的面子都不给?”
张镇芳冷哼道:“你就算是再受玉帅信任,看看他会不会为你和王学谦开战?别怀疑王学谦的决心,他连英国人都敢打,我不信吴佩孚一个民国的大帅在他面前有多重的分量。”
能够受到一方霸主如此信任,没有一点真本事是不行的。白坚武也不例外,他善于谋划,善于用计。可计谋也要看针对谁,针对一个心肠堪比金石的人,这些谋划有用吗?
王学谦在对英国舰队发动战争的时候,就说过一句话:“我无法忍受异国的军舰在自己的家门口耀武扬威,这是对一个军人最大的侮辱,就算是用脑袋撞,也要把那艘进犯的军舰撞沉……”
可以说,那段时间,是王学谦人生之中最灰暗的时候,一旦英国人表现出疯狂的举动,一旦浙军无法顶住压力,在战场上威慑住英国这头已经开始衰老的狮子。对于王学谦的结果只有一个,可能死才是最好的归属。
有些人因为犯错可以被原谅。
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犯错。
这是老天赋予的,看似不平等,却只能用一次次铁血的撞击开撞开这禁锢的枷锁。
想到这些,白坚武也是冷汗连连,他真的不敢保证,吴大帅会因为他的死活,而发动一场对疯子的较量。
有理想的疯子,最为可怕。
其实连白坚武自己也清楚,吴佩孚的心里面最大的敌人永远不是张作霖,表面上看张作霖强大无比,但是实际上奉军和直系一样,已经出现了权力的裂痕。另外奉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后台。有后台有时候是幸运的,当这个后台想要当主人的时候呢?冲在前面的不管是恶奴,还是走狗,都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主见。
可能王学谦才是吴佩孚最为担心的对手,整个对手能够在几年里内,成长到直系大军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够覆灭的实力,就足以让吴佩孚忌惮了。加上海军和空军,在民国都是一等一的彪悍,这场长江流域势力和黄河流域的顶级势力之间的碰撞,将会一场激烈。
想要见到巴玉藻本人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这位自从在上海滩开始兜售他的航空彩票之后,那些关注他的人很快就变成了失望。民国最有希望的航空工业的奠基人,竟然在上海滩开始发卖彩票。这是一个文化人该做的事吗?
不仅如此,巴玉藻还和青帮联系上了,买彩票要有街面的人啊!
自己招募就不要想了,只能求助于杜月笙,而后者将他在黄金荣门下的兄弟金庭荪介绍给了巴玉藻。八面玲珑的金庭荪将事做的滴水不漏,不仅如此,他还对手下几位严苛,根本就没有虚报账目的事发生。余下的就好办了,巴玉藻就只要等着钱来就可以了。
享受到了资本带来的奢靡生活之后,大部分人已经对曾经的航空骄子不抱希望了。
但是作为民国航空业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还是拥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抱怨了法国厨师将鹅肝煎老了之后,一顿珍馐就此结束……用餐巾自若地点着嘴角的油腻之后,巴玉藻打量了一下白坚武和作陪的张伯驹,张镇芳是不会参加这样的宴请的。巴玉藻就算是有点权力,还不值得他亲自陪同。
“你们有要求可以说了,要是出了这个门,我可是不会再认的。”
白坚武订下的是华懋饭店的包间,不会有人打扰,想了想觉得张伯驹还是可以信任的,正准备开口。反倒是张伯驹笑着点头道:“吃的太饱,我出去散散步。”
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很多举止都是学不来的。
白坚武眼神复杂地张伯驹离开,对巴玉藻抱歉地笑了笑:“巴先生,其实这次白某求您的事情,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说!”
巴玉藻手里摇晃着餐桌上的酒杯,殷红的葡萄酒在杯壁上上下晃动,随意之极。
“政府想要采购金华飞机制造厂的攻击型战斗机,按照市场价格上浮25%,不过要求现货。”
白坚武自信整个条件,已经足够获得这笔买卖的主动权,唯一的担心是王学谦会不会阻拦。
巴玉藻没在意:“价格倒是可以,我可以给你打电话,看能不能匀出一两架架来吧!”
白坚武见事情这么顺利,心头不免有些紧张,低声道:“一两架可不行,至少要五十架。”
“多少?”
“五十!”
巴玉藻也就是能够通融一下小买卖而已,一两架的飞机,恐怕要去找王学谦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可问题是一开口要五十架,这能是他一个人做得了主的吗?
就算是王助等人都在,也不敢夸下海口应承下来。
巴玉藻慌了,他就是这么一个实在人,办不到的事他连碰都不会去碰,摇头道:“这事我办不到,告辞!”
白坚武饶是对巴玉藻的古怪性格有所耳闻,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告辞吓了一跳,按照常理,这家伙不会漫天要价吗?然后双方再一次坐下来扯皮……
你动不动就要走人,还让我怎么办?
爷们可是真金白银拿出来了一万大洋啊!
拿钱不办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就算是白坚武脸皮够厚,见识够广,也绝迹没有见过巴玉藻这等干脆的主。二话不说,就要溜,他能让巴玉藻跑了吗?
第1494章 【凭什么】
任何人都会有缺点,就算是站在金字塔上层的人也不例外,就算智慧绝顶,但是情商堪忧,一样会饱尝失败的苦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落魄中蹉跎岁月。
巴玉藻也是如此,他是一个聪明人,至少从智商上来说,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他的缺点一样明显,在一个半军事,半官僚的体制中,不够圆滑。这本来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好在他的岳父能够替他遮挡一些风雨。
就算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在上海滩兜售航空彩票这样的困境,可是对他来说,是一种感悟的过程,他发现列强的眼光都是阴冷的,而这种阴冷只针对他们认为可以奴役的人。
就像是长江口海战之后,英国人疯了般的想要刺探浙江飞机制造业的技术,他才明白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一次又一次,他听到英国情报人员败露行径,而出现伤亡事件。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在浙江的那座小城上演。
从王助、王孝中等人的往来信件里透露出来。
巴玉藻冷汗连连地想到,如果自己在金华,很可能成为英国情报人员的突破口。
那个想在世界舞台打败欧美列强的念头实在是太可笑了,这不是一个人的战争,而是一个国家和一个人之间的战争。在国家机器面前,才华、名望,这些都是可笑的标签,是可以随手撕掉的标签。如果他带着自己研发的飞机,在巴黎航空展,布鲁塞尔航空展,伦敦航空展,让欧洲列强的同行们脸面无存,结果……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臣服。
第二条,毁灭。
想明白这些道理,巴玉藻是花了不少时间的。不是他的智商不足以帮助他将这些规律理解清楚,而是固有的习惯让他在岔路上走了很久。可当他真正明白这些的时候,除了吓出一身冷汗之后,就开始做噩梦,而且噩梦伴随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这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如果在家里做饭,忘记了火上起了油锅,而去忙活其他事情。等到油锅变成一团烈火之后,就算是没有什么损失,火焰很快就被扑灭了,那个人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心惊肉跳。万一发生了火灾,可怎么办?
巴玉藻一度就是这样,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发现自己一直想要做成的事是一个能要他命的结局后,他就开始紧张起来。
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的胆子竟然……尼玛变小了,问题是,这还是被自己给吓出来的。
这找谁说理去!
可这种话,巴玉藻根本就不敢跟人说,甚至连自己最亲密的夫人,他也不敢说。
怎么可能说出口!
“夫人,您的丈夫现在是一个胆小鬼?自己把自己给吓尿了……”
这话要说说出来,自己在家里头的地位都会受到史无前例的颠覆,作为一个男人,在外没胆子张扬,也就算了。可是回家之后发现自己也很憋,会疯掉的。
要是王学谦看出了现在巴玉藻内心的烦恼,肯定会很欣慰的点头道:“这家伙终于悟了!”
一个搞技术的好手,弄的像是愤世嫉俗的‘愤青’似的,处处树敌,还茫然不知。这不是作死,还能是什么?
作为一个技术男,尤其是掌握了很高军事科技的技术男,巴玉藻的人生成就根本就不应该是鲜花和尊重,而是隐藏在国家背后,默默无闻的研究。因为他越出众,想要毁掉他的人就会越多。
按照王学谦对巴玉藻的人生规划,这家伙就应该躲在忙碌的飞机工厂的装配车间,或者是自己的办公室里,戴着黑色的宽边眼睛,眼睛后面闪着冷冽的寒光,不断的完善自己的心中的‘大杀器’,在战争来临的时候,不需要英国、日本、法国在展览会上的惊叹,只要让这些国家的飞行员,精英们一个个被打入地狱,这就足够了。
好在他及时醒悟,之所以没有受到王学谦的召唤,是因为王学谦还没有知道巴玉藻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国防人才。而不是刚投入浙军麾下的那个愤青。
正因为对危险的感知上升了,在看到白坚武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似乎很危险。
不要问为什么?
就像是吃草的动物,发现吃肉的动物进入视线之内,那一刻眼神中的恐惧,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当白坚武开口要五十架战斗机的时候,这种恐惧完全笼罩了他的周围。
几架飞机,对于民国国内的政治势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装点门面而已,可是数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飞机这种在巴玉藻求学时期不过是海军的侦查装备,却在战场地位上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变化。
这是能够让陆军的攻击力提升一个等级的超级武器。
就算是携带航空炸弹的飞机什么也不做,将炸弹仍在战场上,所能造成的破坏力,也不是普通的陆军重炮能够达到的效果。重大一百公斤,甚至二百公斤的航空炸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能够将一片区域内任何活着的动物都震死。
这是陆军火炮不可能达到的,除非制造出德国那样的列车炮,280毫米的口径,甚至更大的口径,才能达到这样的破坏。而这种战役武器,在飞机出现之前,是极其昂贵的装备。象征的意义,比战场上的破坏力更加重要。
可飞机的出现,让这种程度的破坏变得廉价起来,至少两者可产生的效果差不多。
可想而知,这批飞机进入直系的军队之后,会给吴佩孚的战力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不仅仅是奉军会受到威胁,甚至连浙军都可能产生很大的威胁。
这根本就不是巴玉藻能够决定的订单,即便是能够给浙军,给飞机制造厂得到一大笔的资金,可是钱和命相比,后者显然要重要的多。他根本就不想听白坚武给出的任何好处,因为不管怎么样,最后倒霉蛋里里面肯定有自己的一个位置。
感受到危机之后,巴玉藻一刻也不肯定多留。匆匆告辞……
他在上海的生活是安逸的,舒适的,甚至是充满了富足气息的满足。可巴玉藻的夫人知道丈夫并不如意,他似乎距离他的事业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脸色惨白的丈夫,一回家就躲在书房里,一晚上过去,巴玉藻还是在书房里,打开门,刺鼻的烟味,还有呛人的烟雾才让这座房子的女主人觉得不安起来。
“玉藻,要是实在不开心的话,就和爸爸说,让他想一想办法将你调回飞机工厂,就算是调回马尾也比站在上海蹉跎强。”在妻子的眼里,巴玉藻可能是因为事业的原因,而产生了心里的极大恐慌。
可巴玉藻却摇头道:“没有的事,在上海我很好。其实不用岳父帮忙,我也能在年底回到工厂。”
“那你?”
巴玉藻苦笑道:“只是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会掉进一个陷阱之中,有点不知所措罢了!”
“能和我说说吗?”妻子想要分担一下丈夫的压力。
可是这种压力可不是她能够分担的,而且事情的起因恐怕也并非妻子所想的那么简单。巴玉藻恐惧的是,他是否因该将白坚武的要求告诉王学谦?
如果不告诉,他继续惶惶终日下去。可问题是万一王学谦事后知道了,还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消息,他该怎么办?
可让他开口说……他又怕会让王学谦觉得自己存有私心。
烟灰缸里都是一晚上的留下的烟屁股,在妻子打开窗子头子的时候,阳光洒进房间里,风吹动窗帘,缓慢的飘动着。嗓子有点撕裂似的疼痛,巴玉藻才缓缓开口道:“可能是……遇到了我无法处理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可能会让王督引起不快,我现在犹豫的是,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他!”
似乎并不严重的,这是一个女人的直觉,巴玉藻的妻子身份高贵,是原海军总长萨镇冰的女儿。老萨就喜欢做这种事,看到青年才俊,就忍不住将女儿嫁给他。
萨镇冰虽然在北洋军政府里混的不怎么如意,甚至还属于靠边站的一批人,可毋庸置疑的是,长期担任北洋内阁海军总长的萨镇冰,肯定是民国最顶尖的豪门之中的一个。
要不是海军日渐衰弱,他的地位甚至还能提高不少。
既然是大宅门出来的小姐,自然有一套安慰人的智慧,而巴玉藻的夫人的办法就是讲故事,而且还是真实的故事:“父亲一直将整个海军的兴亡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将民国的海军发展起来,甚至出现了分裂。自从离开燕京之后,父亲回家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原以为我能做些什么,可实际上才发现,做和不做都一样。其实他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一个人是扛不住一大群人的希望的,只有靠着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够将希望变成现实。”
巴玉藻脑子有点懵,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钻了牛角尖一样:“你的意思是?”
“既然一个人无法扛起来,那么就找一个人可以信任的人分享。只是不知道你的压力来自于哪一方面,是工作?还是政治?”
“政治!”
“那么就告诉你的上司,上司不行,就告诉你能告知的最大权力的官员。你无法做到的事,或许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决定而已。”
“可以吗?”
“一定可以的。”
……
相比巴玉藻的担惊受怕,白坚武却陷入在愤怒之中。他是胆子很大的人,当他发现自己求的人是一个软蛋的时候,他将怒火倾泻在了张镇芳的面前,要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他早就晋升成为杀人魔王了:“不行,巴玉藻胆子太小了,我估计他连联系王学谦的胆子都没有。必须要联系王学谦,要在三天之内敲定这笔买卖。”
“三天,五十架飞机?”
张镇芳不是巴玉藻,他不是做技术的,在位的时候是大帅。政治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种工具,实现自己权力和欲望的工具而已。对于战争,他或许没有参谋们那么敏锐的感觉,但是这么大数量的飞机,时间又这么紧,怪不得巴玉藻会紧张了。
这是战争需要的物资,而且肯定是在战争关键时刻才会这样。
老谋深算的张镇芳一点都不看好白坚武,这家伙也不去想一想,飞机工厂不是做火柴的工厂,库房里总是有来不及拉走的大批现货。价值几万元的飞机,在装配工厂里很少会有两位数的半成品。就算是加班加点,也无法做到几天内完成。张镇芳是不了解飞机的制造工艺,工期,但是火炮他是熟悉的。至少火炮的制造比飞机要容易一些,但是五十门火炮,需要一家大型兵工厂没日没夜的忙活至少两三个月。估计飞机也差不多。
而想要凑足五十架飞机的数量,如果工厂无法做到,那么就只能从军队里找。
浙军有五十架飞机吗?
肯定有,张镇芳甚至认为就上海的龙华机场的军用飞机哗啦一下,就能凑足白坚武要的数量。
可是问题来了,这么一匹数量的飞机,如果没有落在吴佩孚手里,也没有去燕京。直接落在了浙军周围的敌对势力手里了呢?
这种恶意的揣度,在政坛甚至不能说是恶意,而是大家都这么做。人心这种东西,只有往坏了想,才能明白善良的可贵。可不管是白坚武,张镇芳、还是王学谦,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作为已经破裂的从属关系,王学谦绝对没有理由让吴佩孚在空军上增加太多的实力。因为最后很可能这些不经意的砝码,将成为自己最大的麻烦。
正当张镇芳准备嘲笑一下白坚武的愚蠢和无知的时候,他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电话后不久,老头的脸色飞快的变化了几次,最后眼神落在了白坚武的身上。
连张镇芳都觉得不可思议,对方竟然有了反应,而且还打来了电话。
握着电话,白坚武却感觉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连带着神经也开始紧张起来。
“我是陈布雷,身份你应该知道,王督就问你一句话,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卖给你五十架飞机,机会只有一次,想好了再打这个电话。”
啪嗒……
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征兆的挂断了电话,甚至连一句客套都没有,都是高高在上的质问。
这一刻,白坚武的内心如同玻璃坠的刹那间,碎裂了。他感到无尽的屈辱,仿佛化作一张张嘲讽地脸,围着他,肆意的嘲笑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第1495章 【两害相权】
威胁一个小人,永远要比威胁一个君子的代价要低得多。
甚至可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为小人永远站在卑微的角落,思考自己最大的好处,而君子……老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小人?实力碾压他的时候,他咋呼不起来,可要是实力不足的时候,就算是没有隔阂,一样欺负上门。
白坚武是感受到了屈辱,可这是一瞬间的。
他这种人,是依附在大人物身上的藤蔓,就像是大树一样,总是有些喜欢攀附的植物在其周围。在吴佩孚局势并不明朗的时候,白坚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佩孚的利益。
他当然清楚奉军不好对付,这不仅仅是他的认识,还是吴佩孚的经验。
雷霆之力,用一次是真的。
用多了,就成了套路。是套路,就有漏洞。
吴佩孚也不用一个劲的在张作霖身上用,只能有一次机会。而眼下的情况是,吴佩孚的筹码还是不够多,五个精锐的步兵旅或许能够在一个省的地方作战中可以大杀四方。可是在直奉大战这样体量的战役之中,能够达到的效果,仅仅是一地的得失。
如何将一地得失,变成奉军的一场大溃败,这是吴佩孚考虑的战术。
而如何将吴佩孚考虑的战术变成战场的砝码,就必须要他身边的人做到最大的极致。
白坚武在缓和‘保定系’和‘洛阳系’之间的矛盾的时候,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甚至是决定性的。谁都知道,如果‘保定系’的首脑曹锟对‘洛阳系’的吴佩孚不再信任,甚至交恶的话。在内局势不稳,对外的话,还有一个强敌奉军的存在。真要是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对于直系来说,只能是分裂的局面。而分裂之后的直系,对于奉军来说已经不具备的抗衡的能力了。
所以,白坚武在吴佩孚的眼中,很重要。
而这种重要甚至出现在政治上,他甚至一度乐观的认为,如果让白坚武在燕京组建内阁,那么他和曹锟的关系将得到很大的修复。从功用上来说,白坚武的身份更像是替吴佩孚处理危机的公关人员,既然是这样的身份,被人鄙夷也在所难免。
拿着电话,从气的七窍生烟,到随后的咬牙切齿,再到之后的冷静,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连坐在对面看好戏的张镇芳都好奇,这个白坚武好忍耐力啊!
这让张镇芳的心头开始警觉起来,难不成这白坚武的嚣张和跋扈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家乡不成?
“张公,在下能够以玉帅之名摆脱您一件小事!”
“说说!”
张镇芳依旧是一副不在上心的样子,可内心开始打鼓起来。得罪一个小人,一个只知道仗势欺人的小人,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要得罪一头政坛的小狐狸,这让他有点担心了。
自己在北洋的关系,在他活着的时候,自然没有人敢窥视张家的财富。
可万一百年之后呢?
说这话虽透着不吉利,可是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生老病死根本就是无法抗拒的规律。
其实,富豪之家,权贵之门,对于后世的料理是非常早的。有的过了壮年就开始筹备。或许是一块风水宝地,或许是一副寿材……张镇芳不畏生死,却担心子孙后辈被人惦记。
白坚武却没等张镇芳开口,就说了起来:“玉帅对这次交易就两个要求,一个是要快,另外一个是数量不能少。飞机,玉帅,势在必得。可是白某来的匆忙,无法筹集资金。原本希望盐业银行作保,可毕竟想来金额太大,还是另谋出路。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提出了要求,就算是千难万难,白某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可唯恐就算是白某竭力争取,最后也不能让浙江方面满意。为今之计,只有张公出面,帮白某一探底线。当然……”
“也不会让张公为难,北洋一脉,张公的心血早年早社稷,如今在经世,白某进入斗胆替玉帅应下承诺,照看张家产业。”
张镇芳是老江湖,哪里会听不出来白坚武的话里话外的意思。
张镇芳和段祺瑞,关系很糟。
张镇芳和曹锟,似乎也不那么好。
如果张家没有他这位坐镇,将来靠儿子张伯驹的手段,估计连银行里一帮人都安抚不住。更不要说将来哪些军政大员的窥视了。
张镇芳当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会因为白坚武一两句话就下死力气,臊眉耷眼的指东说西:“南方冬日阴冷难捱,老夫指日北上。”
“大帅近日就有造访天津打算,到时候少不了打扰张公。”
“要是玉帅到访,老朽必然设榻恭迎。”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最后宾主尽欢。这让张家第二代独子张伯驹纳闷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听不懂!
但是有一点还是听出来,张镇芳会竭力帮吴佩孚购买飞机。可是不久之前,张镇芳还说浙江断然没有可能卖给吴佩孚这么大数量的飞机,一来生产肯定来不及。飞机组装看似简单,但是发动机的加工却不容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从现役的军队之中调集飞机。
此消彼涨,对于浙江来说肯定是一个威胁。
尤其是吴佩孚万一在长城防线打败奉军,挟大胜之威,举兵南下,一举统一,到时候王学谦的浙军就算是再强,也是首当其冲。威胁大于收益的情况下,张镇芳自然没有理由相信这笔军购订单会让王学谦同意?
不过,白坚武要是决心下的大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个度不太好把握。
白坚武也头痛,担保如何?拿什么去担保?
而张伯驹考虑的是另外一方面,他没有想过自己没有办法掌控张家的能力。事实上,他连张家有多少钱都不知道。盐业银行的股份非常复杂,在野的北洋高官很多有份,掌握兵权的大帅们也有份,连曹锟都搀和了一脚。
如此驳杂的股份,加上一个个都是根基深厚的主,也就是张镇芳能够镇得住场子,还一个人来还真不好使。
“父亲,刚才答应白坚武是否太过草率了一些?”
张镇芳看了一眼儿子,气宇轩昂,长的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可问题是长得好看和守不守得住家业是两码事。张伯驹别的不喜欢,就喜欢一样东西,金石古玩。每年几十万的收藏经费,加上过手的好东西数之不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就算是燕京琉璃厂的古玩店掌柜也当得。可问题是张家是天津豪门,最大的产业在金融,盐业银行更是‘北四行’的执牛耳者。
可想要守住张家的产业,不是一个古玩店掌柜能够做得到的啊!
张镇芳着急啊!
“如果王学谦肯帮衬一下张家,能在为父百年之后,照看一下张家的产业,为父自然不用给白坚武这等小卒子面子。就算是将盐业银行的总行搬迁到上海,也是值得。可是……哎……”
舐犊情深的话,张伯驹这么可能听不出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父亲身体硬朗,必然长命百岁。”
“傻孩子,世间百岁老人是大气运,可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张镇芳没有子嗣,张伯驹是过继哥哥的儿子。他倒是和曹锟很像,可没有曹锟的好运气,老来得子。
父子一席话,自然加深彼此的感情。而张伯驹也暗暗发誓,要开始认真学习张家的产业,尤其是银行。
且不说张家,对于这次军购占主动权的王学谦,却也是心中忐忑。
直系有了飞机的臂助,会一举解决奉军张作霖这个大麻烦吗?
如果解决了张作霖,作为同样地方大势力的王学谦很可能会成为吴佩孚接下来的目标。
可问题是不支持吴佩孚,奉军打赢了直奉大战之后,会有短暂的混乱。但是应该会很快恢复过来,到时候奉军南下,还是要和浙军打一场。还有没有天理了,直系和奉军都是自己的敌人,他这个封疆大吏当地也太失败了。
在白坚武离开之后不久,张镇芳也打来电话,看来白坚武是找了盐业银行做担保。如果是一笔几十万的生意,盐业银行自然没有压力,可问题是五十架飞机,加上航空炸弹,弹药,油料,还有配件等等,几乎超过了盐业银行的本金。这已经不是盐业银行能够担保得了的生意了。
张镇芳这是让陈布雷传一个口信,希望‘王督’有所提醒。
王学谦的内心之中是更加倾向于给奉军增加筹码的,原因很简单,直系如果大胜,奉军覆灭。吴佩孚没有了后顾之忧,就能举兵南下,兵力甚至可能和直奉大战相当。
而奉军就不一样了,奉军就算是打赢了吴佩孚,也要留出大量的驻军部队,维护新占领地区的稳定。
两害相权取其轻,王学谦对陈布雷的询问,缓慢的摇了摇头:“玉帅大胜,对于我们的威胁更大。”
他确实有和奉军分道扬镳的打算,可是相比直系控制长江以北的局面来看,后者的威胁更大。
陈布雷明白了王学谦的心思,去回电话了。
第1496章 【等】
看到张镇芳的眉宇之间那略带失望的眼神,还有老年人才有的慢条斯理的摇头,坐在他对面等待结果的白坚武心头一紧。整整一天,他都往来在电报局和张镇芳的住处。
去电报局并不是报告情况,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难处,还有就是询问吴佩孚在反攻战役之中,对于飞机的渴望程度。
得到的答案并不太妙,吴大帅虽然没有在电报上明说,但是白坚武毕竟跟了吴佩孚好几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前线战局很困难。吴佩孚留下来给郭松龄准备的后手并没有他预料到的那么犀利。
吴佩孚手上有五个独立旅的兵力作为预备队,可是郭松龄获得了奉军第四师的控制权之后,也多了六个团的兵力富余,而且装备和战斗力都是一等一的。相互抵消之后,吴佩孚就算是能够在长城战役胜了郭松龄,但也是惨胜。最后也将无力追击奉军败退锦州的主力。
如果无法将奉军的主力一口吃掉,将奉军打到五年前的原形,吴佩孚将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直奉大战,直系胜利。但是奉军在明年还可能大举进攻。
这样的局面,多拖延一年,就有一年的危险。
连吴佩孚也在心里开始怀疑,让他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奉军,最后会让他尝到失败的苦果。他的成名战,就是指挥和皖系交战了几个月的疲惫之师,用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将十万进犯的奉军一举击败。而几年之后……奉军的实力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增强。到那时候,他还有大败奉军的机会吗?
有的,就是这一次。
如果在战场上多一分的把握,他就能够将这场战役变成直系胜利的挫败了奉军入关的阴谋,但是奉军的主力还在,如果再多一分把握呢?那就是大胜,就算是无法彻底消灭奉军,也能让张作霖在之后的几年里,不敢有入关的打算。
对直系的首脑曹锟来说,还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凶险。
可吴佩孚要是没有这点眼力,他凭什么做到主弱枝强,让最信任他的曹锟都坐不住了?
张镇芳的失望落在白坚武的眼中,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而已。
可张镇芳并没有意识到大买卖旁落的可能,只是觉得想要拿钱去打动王学谦的结果就两个字,太难。长叹道:“白老弟,恐怕钱财真的无法打动他了,至于其他办法,恐怕也很难。”
白坚武不在意道:“还请张公帮忙联络,钱财不顶用,但还有其他东西动人心,总会有转机的。主要是燕京还在商议,一旦妥了,我就不信王学谦会坦然。”
这话听在张镇芳的耳朵里,怎么感觉就那么刺耳呢?
要是以前,张镇芳这等人物,虽然不在政坛,可是凭借张家的家产,几千万的资本,在民国大可以拍着胸脯保证道:“全天下的事,没有钱办不到的。”
一万大洋,不够!
那就十万大洋!
十万大洋,不够!
那就一百万。
……
别人没有这份底气,张镇芳还真的有。可面对数量不少的飞机,他还真的做不到这么洒脱。五十架飞机,加上配件和武器,还有数量庞大的油料,没有五百万根本就无法办到。别以为五十架飞机从机场起飞,一个下午就差不多能够飞到燕京的南苑机场。
可飞机的配件,油料等物资,没有一列专列,根本就无法形成战斗力。
五百万?
张镇芳觉得是一笔大款子,反正他家产数千万,可真要是拿出真金白银出来,还是办不到。他的资产更多的是地产,几乎和张勋的投资一样,天津租界的房产,这哥俩是一条街,一条街的买,豪气冲天;其次是银行,这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最少的还是一些工厂,规模不大,利润不丰。
就算是开银行的,也不可能一下子抽出五百万的银根出来,要是遇到挤兑,这是要破产的啊!
可没想到,白坚武并没有气馁,反而是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张镇芳气结,这家伙难道就不知道,没有老夫的提点,他连王学谦要什么都看不透吗?
可王学谦究竟要什么才肯答应这笔买卖呢?
大帅府,陈布雷将拒绝张镇芳的话告诉了王学谦。作为王学谦身边的亲信,他有点不理解王学谦在拒绝的白坚武干脆程度,简直让人断绝念想的做法。
恐怕陈布雷的心头也已经料定,白坚武已经是放弃从浙江购进战机的念头了。
可是,王学谦在听了陈布雷的话后反而笑了,笑地让陈布雷满身不自在,这种感觉好像是一个正常人看一个傻子的样子,好在王学谦在陈布雷要掩面而奔之前,终于开口了:“上赶的不是买卖,没有一两次磨难,你以为白坚武会放弃?”
陈布雷尴尬道:“我不擅长经营!”
这不是假话,陈家其实还是有一点底蕴的,就家产来说,也算是富裕人家。一百多亩的宁波上等祖田,落到陈布雷的手上之后,因为投资失败,折损过半。当时赔钱的数目虽然陈布雷绝口不提,但是通过他手卖出去的八十亩水田,大致能够算出来,七八千大洋。
发卖祖产一半,能够有七八千大洋的,肯定不是穷人。
可陈布雷不善经营的名声却不胫而走,知道他步入官场之后,才少了乡人的嘲笑。
“从情报上来看,前线的局势还没有出现明朗的局面。这也是情报不够详细的原因。不过,吴佩孚想要一举吃下奉军精锐的第三军,恐怕会让自己噎着。”这个局面对于王学谦来说,并不算太好。
他更希望看到的是,直系损失太大,无力南下。而且还能把奉军打回去。
龟缩到东北的张作霖最大的好处就是消耗日本有限的资源,这种消耗,对于日本人来说,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吞并,可张作霖要是在奉天……让关东军进攻一个看看?
老头子一旦发威,可不是少帅那样的性格能够相比的。
张作霖要是光棍起来,绝对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按照他的性格,要是和鬼子处不下去了,估计会投靠毛子。拉一个,打一个的手段,在他手里已经是如火纯青了。别看他看不惯毛子,当年也是为了驱赶毛子而帮着日本军队手机情报。
可要是小鬼子想要动他的根基,他绝对是一个会跟鬼子死磕的主。
连带着,当土匪的也不会有太大的是非观,当年恨的牙痒痒,但是需要的时候亲一口,怎么了!
这也是王学谦认为奉军还是要保留的好。要不然,只要参加直系的这次讨伐大军,浙军别说全军而出,就是出一个军的兵力,加上海军空军,张作霖就要坐蜡。那么,根本就不是旗鼓相当的局势了,而是一面倒的绝对优势。
而吴佩孚谋求的不过是一部分空军的优势,投入在战场之后,获得战场的绝对制空权。
就为了这点优势,吴佩孚也觉得大可以将奉军悉数留在长城沿线的把握。
燕京。
这座古老的城市,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辉煌。越来越破旧的城市,正和那座没落的皇城一样,只能用建筑物上那些残存的痕迹,来回忆往日的繁荣和高贵。
不过,燕京的没落已经无法阻挡,体现在最表面的就是,这个城市的人太闲了……
没有了庞大的国家机构的集中力量,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都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骄傲地只能用皇城根下长大的皮囊,彰显自己的高贵血脉。可谁都知道,这种高贵是昨日黄花。
要是国家强盛,自然也少不了那些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可燕京城内现如今的天皇贵胄们,大部分只能靠着变卖祖宗的家产度日。而在民国,有很多城市却飞快的超越了燕京城。比如说上海,天津。租界的存在虽说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耻辱,但并不妨碍这些城市获得了庞大资源的富庶。
仅仅拥有租界的城市,就几乎垄断了整个民国所有的进出口的份额。
这种不均匀的分配,产生的是巨大的财富堆积。就像是明面上的民国第一豪门盛宣怀来说,他的家产足足有一千二百万两白银,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上海租界的地产。
如果将这些重要城市排名的话,会发现上海、天津、武汉、广州、大连……
直系能掌握的资源进出口城市也就是天津和武汉,财富积累的数量仅仅是比大连多一倍多。
而青岛的没落,完全是因为失去了欧洲商路的结果。加上地理位置,在北方无法和大连和天津先比,才逐步退出了前列的身份。
不管是曹锟也好,吴佩孚也罢,他们都深知,直系在财富上,比奉军强不了多少。
但是东三省有直系根本无法比拟的优势,人少地多,仅仅凭借这一条,就足够让直系喝一壶的了。因为内部矛盾不明显,所以能够连年征战,可是直系办不到。
就是因为办不到穷兵黩武,吴佩孚才想到的是一劳永逸,他找曹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给王学谦足够的利益,让他允许卖飞机。
对吴佩孚来说,这件事不能拖,拖延半个月,就会让效果失去大半,如果是一个月,那时候已经是大局已定。
可曹锟却觉得吴佩孚给出的筹码太大,犹豫着哼哼唧唧道:“老弟,两江可都是富庶之地啊!”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就知道一点,奉军不灭,永远没有你我兄弟的安宁!”
吴佩孚咬着牙,愤恨道。
很难想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郭松龄,能够逼他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