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7章 【用命还?】
很快‘偷听’敌台的各方势力发现……王学谦通电民国,高声为北方交战区百姓鸣冤叫屈,百姓何其无辜,却要受到军阀混战的波及,还要供养军队和政府,闽浙地区将自筹物资五十万,发往兵祸荼毒地区,以养民力云云。
闽浙巡阅使王学谦以地方封疆大吏的身份发电全国,反战!
这让民国的地方大帅们,跌了一地的眼镜。什么情况?广州临时政府都没有喊‘反战’口号,浙江的王学谦却突然闹妖,喊出这么高大上的口号。
体恤民情吗?
可问题是……你丫,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浙江是民国武器对外省出售最多的地方。步枪、子弹、炮弹、甚至飞机,军舰,只要你们能够造出来的,都敢卖!
甚至有传言,王学谦对海军的地方小团体非常反感,有意出售浙江海军的一艘3000吨级别的军舰。
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直接指向是从广州投诚过来的海筹号巡洋舰。
不过也有传言说,王学谦对‘舰龄’快三十年的这些老式军舰已经看不上了,准备购买新型巡洋舰,这才准备出售。已经准备出手的买家就有奉军的张作霖……
虽说是传言,可王学谦卖飞机总不该是假的吧?
王学谦什么都敢卖,各种新式武器对于浙江的几家军工厂来说,难度并不大。这也坐实了王学谦民国第一军火商的名头。这时候王学谦跳出来喊:反战!这不是扯吗?要是不打仗,浙江还能捞钱吗?不怕闹大,就怕不闹腾,这是地方大帅们集体对王学谦的印象。
反战!
民国谁都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就是你王学谦没有。
要点脸,成不成?
浙江飞机制造厂,福州轮船局,江南制造局,金华枪炮厂,宁波轮船局,一年就能为浙军带来数千万的利润,浙军的军费是一笔天文数字,可是对王学谦来说,卖军火已经赚回来了一大半,就是这么气人。
四川的那帮军阀,累死累活的收税,为了什么啊!最后至少口袋里收上来的税,一半都交给了和浙江。
还有云贵,两湖,江苏……
反正王学谦突然跳出来喊反战,让人感觉很别扭。可甭管别不别扭,人家还真的是准备充分。救济战区百姓的粮食,棉衣,食用油,都已经准备妥当,正在敲敲打打的送行队伍的目送之中,专列缓缓发动,驶向北方。
而一个由浙军总参谋长蒋方震带队的军事调停小组也从杭州出发,目标天津。
甭管王学谦人品如何,但是做生意童叟无欺那是肯定的,价值50万的粮食等物资,说送出去,就送出去,连眼皮都不带眨一眨的,有钱就是这么任性,有钱就是这么嚣张。
津浦铁路,过了长江之后的浦口渡口,要经过苏北、齐鲁、直隶、抵达天津。
沿途的各方势力,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条专列堂而皇之的进过,甚至没有想过要拦下来的意思。反倒是两个交战的主角,曹锟和张作霖成了配角。两位北洋的大佬一想,不对劲啊!王学谦?你算充什么大尾巴狼?咱们打仗管你什么事?
曹锟更是在燕京气的暴跳如雷,下令不准蒋方震抵津。
如果天津,那么抵达燕京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一点曹锟算起来并不困难。他哪里敢放蒋方震入京?和王学谦相比,蒋方震是那种让人非常头痛的人。说是一根筋吧,也差不多。这位爷的眼里,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对不了。心口如一是他的性格;想什么,就说什么,是他的风格。
现如今,从山海关至榆关一线,已经是一锅热油了,真要是蒋方震来了,这家伙肯定会在油锅里倒一勺子凉水,到时候直系的脸上不好看,奉军也难堪。关键是蒋方震和文化圈的关系也挺近,和梁启超的私交很深厚,到时候甭管是中文的,英文的报纸大肆报道,曹锟和张作霖都要成为民族罪人。
眼下虽然国内也有反战的声音,但是并不闹腾,主要还是压住了舆论口径。
但蒋方震就不一样了,他本身是一个名人……名人说事,假的也就成真的了。加上他本来就是北洋顶级军事幕僚,长期在袁世凯、冯国璋、段祺瑞身边充当高级军事顾问,知道的内幕消息实在太多了。曹锟也好,张作霖也罢,他们多少都是有点见不得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不见得能够躲得过北洋内部高级将领的耳目。
别人不说,不代表蒋方震不会说,惹恼了他,真要是大嘴巴说出去,谁也那他没辙。
曹锟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专列已经过了徐州。
电报发给第三师师长张福来的时候,专列过了临城。
……
就像是故意挑动曹锟神经似的,专列终于在泰安城加水加煤,短暂的停了下来。
曹锟终于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不过他想起来一列车的物资,有些舍不得:“那可是五十万的物资啊!南方到北方,转手一卖,至少翻一倍。”
气的在场的吴佩孚眼珠子都快要‘瞪’瞎了,可是什么用没有,曹锟就是这样一个人。小商贩出身的曹锟,对于小账,那是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可真要是深层次的问题,总是给人一种眼窝子太浅的无奈,尤其吴佩孚还是他的部下。这种无力感,让他时常有种要发疯的暴躁。好在军事上,曹锟完全是一个甩手掌柜,都让吴佩孚处理。
这短短的三天时间,对于曹锟来说是虚惊一场。
对张作霖也多半如此。
战争调停,张作霖是有苦说不出,他打这场仗,多半是日本军事顾问怂恿的。而东北军之中,出身东北讲武堂的年轻军官也对建功立业非常热忱。尤其是对日本军官的好感,让他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为此,他将自己的大儿子,也是内定的接班人张学良执掌一支大军,用来对抗将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可是张学良在军中的表现……表面上看很好,实际上是一团糟。
讲武堂第一毕业。
常胜将军。
这些贴在张学良身上的标签,连他老爹张作霖都看出来,都是自欺欺人的玩意。
军人,面对的是铁与血,生与死,少卿的性格还是太过软弱了。实际上,张学良的优异表现,多半是郭松龄的故意买好。没有了郭松龄,张学良连指挥数万大军的能力都没有。可郭松龄的性格也古怪的很,说跋扈也不为过。自己的儿子真的能够降的住这个人吗?
张作霖不得而知,入关是他一个不得不做,甚至是逼着也要完成的事业。
因为他要名声。
奇怪吧!张作霖大量接收日本政府的援助,甚至奉军的体系也是按照日本顾问的谋划而建立的。出卖的利益数不胜数,他还要名声?可对实际上就是这么奇怪,张作霖能够签订对日南满铁路沿线的利益出让,也能让日本人在东三省为所欲为。可是关东州的问题,他不敢签。
旅顺和大连的租借期延长,他说什么也不敢去签字的。
真要是签了,他就是遗臭万年。
他不敢,可是有一个人敢,那就是段祺瑞。而不如关,不让段祺瑞登上民国大总统的宝座,段祺瑞签字和张作霖签字有什么区别?事实上,他怕再出幺蛾子,这次大战,虽然开始的时候磕磕绊绊,但没有伤筋动骨,都是小问题。
蒋方震要是带着南方的意见来调停?
那么就难说了。
‘国党’虽然和奉军结盟,但是并不牢靠,这一点双方都知道。可是地方上的问题就难说了,南方反对,万一加上前线战事不利,今年恐怕还要灰溜溜的去奉天过年。到时候日本人肯定会逼着让他延长关东州的租借协定,恐怕真要躲不过去了。
听说蒋方震被拦在了泰安,他要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最紧张的还不是曹锟和张作霖,而是第五师。张宗先一听说浙江通电全国反战,脑袋就嗡的一下,傻了。说好的军火没有声音了,连派遣的专员都没有了消息。去问毛人凤,这位也是一问三不知。他接到的命令是探查第五师的内部反对的声音。着急忙慌的招来王登科,一问,这位也不知道。
基层军官们根本就不知道高层的决定。
主要是针对团级以上的军官。
这种偷偷摸摸的投靠,最怕的就是内部声音不一致,到时候出现刺杀,甚至叛乱这等严重的问题。
好在毛人凤观察了几天之后,发现一切平静。
就在不安之中,蒋方震乘坐的专列已经过临城,进入泰安的地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郑士琦后背绷的笔直,站在师部二楼的窗口,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反而有点反应过来了,对一头雾水的张宗先说道:“可能百里兄的行程根本就不是天津,而是泰安。”
张宗先瞪眼道:“怎么可能,电报上……”
“我们的电报是从津浦铁路局的电报点送来了,这样的大路消息,谁都可以说。你觉得够机密吗?”郑士琦眯起了眼睛看着半空中飞快飘动的云彩,所有所思的说了一句:“起风了!”
“专列停在了火车站,不过我们的人刚才报告,毛人凤已经上了火车,现在还没有下来。”张宗先犹豫道:“会不会其中出了变故?”
“应该不会,好了,打个电话问一下总该可以吧!”
过了一会儿,张宗先面色古怪地回来,看着郑士琦,他总觉得对方这些天很奇怪,给人一种多愁善感的感觉。可是郑师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没有想明白,他也决定不去想了。反而将和蒋方震通话的意思带来了回来:“师座,真让你给猜着了,蒋将军的目的地果真是泰安。”
“好吧,我们准备一下,叫上张培勋,一起去车站接人。”
“师座,蒋将军让我们不要太过声张,暂时他并没有打算离开火车站,您看我让王登科这小子过去如何?”
“也好!”
郑士琦看着张宗先心急火燎的离开,心头开始紧张起来,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批装备不好拿啊!”
浙江派出来总参谋长蒋方震,这等规格,第五师如今的境遇肯定是承受不起的。郑士琦的心头有一种预感,浙军很可能会很大方,大方到第五师上下觉得都不是真的。
现如今,第五师是陷入直系的‘包围’之中,浙军肯定不会有所要求。
那么浙军付出不小的代价,目的何为?
这才是郑士琦这几天一直冥思苦想的问题,对付齐燮元?对于第五师来说,齐燮元确实是横在第五师面前的一道墙,想要翻过去,并不容易。为了第三师?
曹锟和王学谦没有现阶段的利益冲突,这样下手是不明智的。
他又一个不好的预感,浙军拉拢第五师,很可能是为了可能出现的变故。而这个变故,对于眼下的民国来说,最有可能的就是奉军入关,张作霖入主燕京。
“连远在浙江的王学谦都感觉到了吗?”
郑士琦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奉军入关,第五师就算没有浙军的援助,也会在山东阻击奉军南下的步伐。只是这种阻击有多少力度,就很难说了。
内心之中,郑士琦并不希望浙军给的好处太多,因为第五师将来很可能要用命去还……
第1468章 【保定男神】
大洋马……
这个不要想了,第五师都穷地都要卖身筹装备了,哪里还拿出的这么高端的货色?
杂毛,细腿,脾气还倔强的晃脑袋,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玩意怎么看上去像是骡子?尤其是,毛鸿升觉得自己胯下的马,和‘骏’根本就不搭边,关键是尖嘴硬毛,太膈应人了,他都不想骑了。
毛鸿升盯着王登科一脸的鄙夷道:“王团长,你跟我说真话,这玩意真的是马?”骑大马,挎洋枪,流传在民间的说法,确实非常神气。在民国,想找一辆摩托车几乎是不可能的,汽车也就是城市里开一开,大马,才是畅行大江南北的高端交通工具。
可是骑上了大马之后,毛鸿升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王登科打量了一下毛鸿升的坐骑,很肯定的说:“是马!”
见毛鸿升不相信,王登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是一匹骡子马。别看这玩意长的像骡子,可耐力不错。”
毛鸿升叫屈道:“那还是骡子!”
“听我说,分别骡子和马的区别,最好的办法就是看是否能够繁殖。你胯下的这匹骡子马是有生育能力的。所以,抛开外表看本质,它就是一匹马。要不是这种马长的实在难看,当年第五师的骑兵团被抽调之时,混成第一旅的人看不上,把骡子马都全留下了,大概有三十几匹的样子,算起来是第五师编制最大的军马了。”王登科原本是炮兵团长,没有了炮兵团,又没有路子,只能留下第五师当步兵团团长。想起当年第五师阔气的年景,也是一脸的向往。
骡子马?
谁告诉我,这是什么马?
毛鸿升完全没有跨马扬鞭的感觉,好像是夹着尾巴,小媳妇回娘家似的别扭。
边上的郑宝信自从投靠了保密局之后,也是水涨船高,已经可以和王登科称兄道弟了。这次也算是浙军的先遣人员,陪同王登科一起去接从浙江来的大人物。
紧张之余,郑宝信偷偷地问毛鸿升:“毛队长,你说我这样的出身,大人物见了会不会不高兴。”
江湖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卑,当然大部分的时候被其强硬的态度,彪悍的作风给掩盖了起来。就像是脸上的配军刺青,用张狂的散发给遮掩了起来,可是内心是虚的,没找没落的。
毛鸿升眯起眼睛,歪着脑袋打量曾经的郑老,沉吟了一会儿,很妥帖的说道:“放心吧,他看不见你!”
看不见?
郑宝信忍不住怀疑,心中暗道:“不能是瞎子吧!”可一个瞎子,能成为大人物们?恐怕不能,他可没有听说过,在民国那个大人物是瞎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他是江湖人,对方不待见他。
极度不自信的郑宝信偷偷对毛鸿升道:“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为什么?”毛鸿升纳闷道。
“冲撞了贵人可不好了……”
“贵人?”
好吧,毛鸿升觉得郑宝信一身的毛病,人还极度的不自信,当然很快就要见面的那个人物真不会待见郑宝信这样的小角色,还是一个江湖人?别说是江湖人了,保密局的大局长戴笠,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一堆狗屎的存在。
这话毛鸿升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太丢人了。可事实就是如此,蒋方震为官无欲则刚,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在民国的大员之中,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不贪财,不恋权,敢说敢当,在浙江系之中,蒋方震绝对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而且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大老板会很信任他。就算是有时候做的过分一点,大老板也会看在平时,不和他计较。当年杭州兵变,虽然张家没有颠覆成功的,可是参与的军队军官,不管多高的级别,基本上都下狱,生死不知。可是蒋方震却保下了旅长陈仪。事后,王学谦也没有对蒋方震太过苛责,就可以看出,蒋方震身上有‘铁券丹书’一样的存在。
有了这份底气,蒋方震在浙江系越来越不走寻常路,当然保密局肯定要躲着他了。
找茬,蒋方震身上没有任何破绽。
反倒是戴笠经常被蒋方震堵住,训斥两句。可戴笠一点脾气都不敢有,蒋方震还是名义上的教育长,戴笠在军校有过学籍,名义上还是蒋方震的学生。
老师骂学生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以至于,戴笠远远的看到蒋方震的时候,就留边走,和白天窨井里跳出来的老鼠似的,慌乱的很。
连戴老板都是随便敢骂的牛人,毛鸿升向往之余,也是心有余悸,好在蒋方震自视甚高,对于戴笠麾下的这些虾兵蟹将,都选择了忽视来对待。这也是毛鸿升说的对方看不见自己,当然也看不见郑宝信。
他们是两个层次的人,属于看得着,摸不着的存在。
听到这样的解释,郑宝信发下心头的担忧,不过还是愤愤不已,看来自己也不是靠上了一颗大树啊!
临近火车站,和第五师官兵衣衫褴褛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是,浙军押运火车的一个加强连,戎装整齐,军容精神的出现在王登科的眼前。双方泾渭分明的列队,好在第五师官兵虽然缺钱少装备,可是军纪还在。尤其是青州兵的彪悍气息,还能加分不少。
王登科是不屑的,第五师已经三年没有发新军装了(说出来都是泪啊)。
可浙军那就不一样了,要钱有钱,要装备有装备,王学谦花钱如流水一样的打造出了几乎不属于民国的一支陆军,除了让人眼热之外,王登科心头还是有些不屑的。
论打仗,第五师,怕过谁啊?
不过,很快王登科像是见鬼了一样,瞪着眼珠子,一、二、三……
十三、十四……
随着数字的越来越大,王登科每多数一个数字,脸上的肌肉都要忍不住跳动一下,眼珠子像是要杀人一样。也不怪他吃惊,浙军来的加强连有十几挺机枪,仅仅重机枪就有六挺。当然这是加强连,两百多号人呢。毛鸿升也觉得挺正常的,反正看着比平日里的军队多一些,可是放在第五师的眼里,就不一样了。
连王登科都开始有点茫然了,更不要说第五师的官兵了。
王登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士兵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精神焕发,而是身体僵硬,有种芒刺在背的紧张。
有没有搞错?
这才多少人,有两百号人吗?
机枪的数量都比老子一个团……比第五师都多了。而且架设在火车车厢上居高临下的样子,简直就是头顶悬着的一把钢刀。甚至比钢刀都要过分,再快的刀,一次也只能砍一个人,可是机枪……以扫一大片啊!
这一刻,王登科再也不敢轻视浙军了。
装备好一点,勇气可以弥补。
但是当装备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呢?
就像是当年的淮军和小站练兵之后的新军之间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第五师,19团团长王登科。特来迎接浙军兄弟……”
“等着,将军正在听取汇报。”
王登科嘴角苦笑,谱太大了。可是他也没有一点办法,他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弄到几挺机枪,恐怕心里就平衡了。要是浙军带来的这批武器给他……嘿嘿……王登科到时候肯定要找不到北了。
“将军有请!”
执勤军官,看了一眼毛鸿升和郑宝信,拦住两人:“站住,你们不能进去。”
毛鸿升脸都绿了,好像脸皮被人在大街上撤下来之后,丢在地上踩了几脚,郑宝信也是一脸的茫然,怎么自己人都不让进?
可是他也不敢闹腾,蒋方震是戴笠都不敢对抗的存在,他一个保密局的队长,不入流的小角色,哪里敢在人家将军面前嚣张?
等军官走了,毛鸿升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恼怒道:“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尉排长。老子要是从军了,至少是个中尉连长……”
不过,毛鸿升的豪言壮志并没有获得郑宝信的附和,甚至这位对毛鸿升,甚至保密局有了一个很细致的认识。特务也没有嚣张的本钱,看来保密局也不过如此。
老子的仕途……似乎很不顺啊!
郑宝信如是想到。
王登科提心吊胆地跟着执勤军官,眼神不停的打量周围的浙军,从身高上来说,不如山东士兵高大,但是相比更加壮实。王登科有点纳闷,没听说过浙江籍的士兵强壮的传言啊!
他本来就是浙江人。
虽然是家乡的军队,但是王登科并不认可浙军,这和个人情感无关,而是民国之后的几次在浙江境内的战争,让北洋系的军官有点轻视浙军。
民国初年,一个北洋精锐混成旅,横扫浙军两个师,也不是没有过。
地方部队,怎么可北洋精锐比?
可是当他看到一个士兵的脸上趴着一直苍蝇,却依旧岿然不动,心头顿时震撼不已。军纪往往是一支军队的灵魂,而王登科从军多年,自然知道要练成这样的部队,已经不是训练就能完成的了。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或许当年戚大帅的抗倭精锐有如此雄风,王登科想到。
登上车厢,视线穿过改造成临时办公室的闷罐子车,简陋的行军装备,又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浙军的不同。
而原本在他看来江山老乡毛人凤是个气度不凡的奇男子,不过这位眼下正臊眉耷眼地站在一位身材消瘦的军官面前,身材不高,却给人一种伟岸的气度,尤其是深邃的眼神,仿佛能够洞穿一切屏障,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是……
校长!
王登科激动的冲了几步,随后好像是警觉了什么似的,整理自己的军装和风纪扣,武装带,一套动作略显生疏,最后的立正倒是马靴跟拍的响亮,大声道:“报告校长,学生王登科觐见!”
第1469章 【还能一战否?】
出于习惯,蒋方震站起来,走到王登科面前,帮其整理了一下领口,王登科激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在保定军校也好,在浙江步兵学院也罢,蒋方震对学生的爱护是无微不至的,最平常就是重视军纪,这是他在德军中感受到的一支强大的军队必须要有的素养,可他有不忍痛斥那些还在热血年纪的学生,所以当他看到学生军容不太整洁的时候,会帮忙整理。
这在北洋之中,绝对是无法想象的,一个将军,为一个学员整理军容,而是单纯的作秀,而是非常认真的做。
蒋方震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受到学生的爱戴,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虽然他在保定军校任职一年都不到。王登科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幸见到当年的校长。梗咽之余,已经都快讲不出话来了。
可接下来蒋方震愣了愣,问了一句话,让王登科顿时凌乱了。
“你是!”
就像是盼摸头的熊孩子,却发现自己竟然连在对方心中的印象都没有。失落是肯定的,但王登科绝对不会怨恨蒋方震,没有任何理由,因为蒋方震是整个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男神……是所有当年所有学生心目中无法替代的偶像。从某种程度上,蒋方震是影响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最大的一个人。
自从他之后,乌烟瘴气的保定军校焕然一新,而正是从那之后,保定军校走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脱离旧军官的习气。这是保定前己任总办,冯国璋、段祺瑞等人都无法做到的。其实当时段祺瑞打压蒋方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保定军校的变化让他开始紧张起来。段祺瑞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他飞铲紧张蒋方震凭借其在军校中的崇高地位,在几年之后,这些军校学员走出校门,进入部队,晋升成为营团级军官之后,会给他的地位造成无法估量的冲击。
甚至在北洋都有可能出现直系,皖系之后的第三大派系。
而段祺瑞深知,不管是直系也好,皖系也罢,他们麾下的军官是无法和蒋方震治理下的军校生相提并论的。优胜劣汰,只要十年,他蒋方震就是段祺瑞也无法小觑的人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蒋方震无法崛起,压住他。可恐怕段祺瑞也想不到,热血年纪的蒋方震会用以死明志来反抗。
“校长是我啊!”
深怕蒋方震再想不起来,王登科帮忙回忆道:“是我,江山县的山蛮子啊!”
王登科比划着,想要让蒋方震想起自己。当年蒋方震在保定军校当校长的时候,师生近2000人,他哪里会认的全?好在浙江籍的学生他还是有点印象的。终于想起来了:“炮兵第二期的王登科,我想起来了。”
王登科开心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像是一只被摸头的小猫,一个劲的卖乖。
蒋方震陷入回忆之中,当年他困扰于军队处处排挤军校,军校军费拖欠严重,甚至难以为继。这让他无言面对学生,这才有了震惊军界的含忿自杀。
当时的那一幕……再看看王登科的脸好像越来越清晰了起来,随口道:“当年我负伤,好像有一个学生说要追随我一起去,好像是你呀!”蒋方震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王登科吓了一跳,当年他是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还是蒋方震自杀负伤后冲上台说的,可……那是自己年轻不懂事,当不了真啊!
急忙否认道:“不是,不是学生。校长您记错了。”
山蛮子?
边上的毛人凤闻听之下,嘴角一个劲的抽动,他哪里想到,那个跋扈的第五师团长,竟然还有如此乡土气息的‘浑名’。他也是识趣的人,既然是旧识,就不要打扰两人的叙旧了。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毛人凤觉得自己在边上会变得很尴尬:“校长,学生下车安排货场。”
“你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
蒋方震对毛人凤不假辞色的样子让王登科倍感情切,原来是师弟啊!在东方是将师承的地方,毛人凤要是一个浙江老乡的身份,最多被王登科归类成为小人得志,可没有多少乡土情谊。
可要是师承相同,就不一样了。
其实蒋方震是挺腻味毛人凤,当然不是针对毛人凤,而是针对戴笠。也不知道戴笠怎么想,在王学谦兼任浙军陆军学院名誉校长的时候,纠缠着就是要进入军校学习。
而军校实际管理的校长蒋方震是特别反感这些‘关系户’的,尤其是被王学谦硬是塞进去了一批人,还鼓动出来了一个‘特务’专业,尤其是这帮人……哎……蒋方震看着都觉得心累,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没有军营经历不说,也没有接收过军事培训。
入校学生的经历有:货栈的伙计、小学教师、巡警、报社的编辑、医生……简直让蒋方震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给这帮人找老师。
学历也五花八门,从小学生,到中学生,师范毕业生,还有大学生……
蒋方震甚至想到,这一期的‘特务’科,可能是民国军校最奇葩的军校学生了。
可蒋方震从名义上来说,还真的是毛人凤的校长。
王登科热络地和毛人凤打招呼:“学弟是保定第几期的,为兄是炮兵第二期的,为兄免贵姓王,字锦山。学弟仪表堂堂,为兄真是相见恨晚啊!”
“在下字‘齐五’,并非保定军官学校毕业,而是浙江陆军学院毕业。蒋校长是我的军事导师。”
哼!
蒋方震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对于接收是毛人凤等人的老师整个事实,一直有抵触的情绪。
毛人凤整个叫生气啊!拉交情也不是这么个场合啊!再说了,都认识快七八天了,这时候说相见恨晚,是不是太敷衍了一点?
蒋方震指着毛人凤不悦道:“你既然是特务科毕业的,那么对于第五师的军备为什么一问三不知?而且连安排人员排查都没有做,你这个前站是怎么打的?简直就是浪费钱粮,被以为北洋没有专业情报机构,但是军法处就是做情报的,你的工作效率连散漫的军法处都不如。”
毛人凤心头那个叫委屈啊!
他倒是想探查第五师最真实的底啊!
可问题是,他的行踪都被看住了,而且带来的人手也不够,还不能做的太过分了,也要考虑第五师的情绪。万一触怒了第五师的高级军官们的利益,就算是有了隔阂,到时候坐蜡的肯定是毛人凤本人。
王登科似乎明白了毛人凤来泰安的任务之重,恐怕还有刺探第五师情报一项。
至于为什么没有深入,恐怕是因为人手不足。
其实,第五师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藏着掖着的东西,不如敞亮的说出来:“校长,不用劳烦师弟了,就让我说吧!”
“你不要说话,这是一个军人的素养,对于任务的执行度,完不成的任务要努力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要尽力而为;就算最后人力不济,但也好过麻木不仁吧!”
“校长,我错了。”
王登科也附和道:“校长想要知道的话,学生知无不言。”
第五师现如今的情况,还有什么保密?王登科也认为他将真实的第五师告诉给蒋方震会有泄密的嫌疑。
从兵员开始说起,第五师的兵源无疑是民国最好的。北洋的军队都喜欢从山东和河北南部招,或者河南招兵,尤其是山东东部的青州地区,民风彪悍,性格豪爽。因为这些地方的百姓都有练武的习惯,身材高大,吃苦耐劳。更难能可贵的是,士兵忠臣度很高。
第一次中英战争的时候,英国远洋舰进攻长江沿岸,镇江是金陵最后一道防线,而当时驻守镇江的青州7000兵丁用全部战死来阻挡英国人的侵略。虽然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但是青州兵的彪悍,深入整个华夏军人的心头。
王登科敢拍着胸脯保证说,第五师的士兵都是青州兵。这份自豪,他还是觉得该有的:“而且这些士兵大部分都训练超过五年以上,都是老兵。只不过这几年第五师被抽调了一些部队,比如炮兵团和骑兵团。两个混成团也撤编了,自从田中玉大帅被撤职之后,第五师已经很久没有拿到军费了。士兵的情绪不太稳定。”
“武器怎么样?”
“大部分是当年张之洞大帅创办汉阳兵工厂的汉阳造,很大一部分都是清廷时期就拨付给第五师的。后来也筹备了一部分,但是换装数量不多。”王登科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忧伤:“主要是齐燮元想要吞并第五师,撤换原本的营团以上军官,所以一直压着第五师的军费不给。就等第五师军心不稳,闹出兵变之后来平叛。所以子弹也不足,不足以中等强度战斗半天的弹药。”
顿了顿,王登科继续说道:“好在田大帅当年给郑师长留下了一笔钱,省着点用,加上地方上的军费收集,这才勉强坚持了一年多。”
“都已经这么困难了?”
蒋方震皱眉道:“那么士兵的伙食和训练呢?”
“能吃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训练只能是平日的操典,一周一次吧。野战行军,射击这些都已经取消了。”王登科眼神中流露出的忧伤和当年蒋方震的忧伤是何其相像:“很多时候,我们只能骗士兵说田大帅回来之日,就是第五师再次崛起之日。可是您也知道,田大帅已经没有可能回来了。”
“谎言终究会有一天被戳破的时候,那时候你们怎么办?”
蒋方震多少有点同情第五师,其实第五师不待见在直系之中,也是有原因的,而对于皖系来说,第五师是直系的军队,从来没有打算投靠段祺瑞的第五师,自然也是其眼中钉。
派系之争的牺牲品,这也是第五师举步维艰的真实写照。
此时的第五师已经没有踏上战场的能力了,就算用这份勇气,但就算是走上战场,也不过是徒劳地送死……想到这里,蒋方震长叹一口气问:“第五师还有踏上战场的勇气吗?”
“校长放心,我第五师上下七千官兵,绝对不是面团捏的,我指挥的步兵第19团,只要……只要浙军兄弟这两百来号的装备,可打先锋!”王登科起立挺胸道,不过小心思也打得满好。其实他也清楚,第五师眼下的状况,除非生死存亡,绝没有一站的底气。
“什么?”蒋方震皱眉道。
“当先锋!”王登科不解道。
“之前呢?”
“步兵第19团!”
“你是炮兵啊!怎么去做步兵团的团长,锦山啊!你堕落了!”蒋方震怒其不争道。
第1470章 【苦主】
“学生实在有难言的苦衷啊!”王登科痛苦状。
蒋方震却严厉的批评道:“任何借口都不应该是转换门庭的理由,也许你以为当炮兵没什么前途的。没错,在民国,当炮兵专业的军官,团长已经当到头了。民国还有败家到组建炮兵旅,炮兵师的念头。”
说到这里,蒋方震顿了顿,说起败家,他的老板王学谦绝对是败家的典范:“你知道培养一个炮兵军官要比培养一个步兵军官更加困难,而且炮兵学员的招收一直军校最为严格的一批人。你如此放纵的放弃了自己的专业领域,而去为了追求官场的名利,没错,步兵军官晋升更容易。可是你知道民国的专业炮兵军官多么稀缺吗?你是置军队利益不顾,只有想到自己。所以我说你堕落了,难道还错了吗?”
王登科支支吾吾道:“老校长教训的是。”
或许在未来的不久,浙军第一个炮兵旅或许就会出现。
限于陆军装备的条件,大口径炮兵部队一直被当成战略部队来使用的,形成的炮兵群的攻击,将是欧洲主流军事思想的一部分。可是在民国,重炮旅的组建实在太费钱了。就炮弹来说,一发75炮的炮弹在八公斤左右,而一发105炮的炮弹就要二十多公斤,将近三十公斤;120以上的炮弹,基本要达到五十公斤……
再重的炮弹,已经不是普通炮兵能够使用的了。
比如说大口径的岸防炮,再比如说德国人研制的大口径列车炮。一发炮弹就达到五六百公斤重,需要机械填装,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完成的。
而炮弹重量的增加,炮弹的造价也会成倍的增加。所以,在世界主流军事中,迫击炮的欢迎程度是很高的。因为构造简单的滑膛炮虽然有落点不准等特点,但是炮弹尾部装上定风翼之后,精度也还能接受。可是有两个优点是任何线膛炮无法比拟的,第一,那就是价格低廉,炮弹制造工艺简单,适合大批量生产,一门小口径迫击炮的造价甚至低于机枪;第二个优点就是,同等口径的火炮,迫击炮的炮弹重量是野炮和山炮的两倍以上,甚至三倍。
这就带来了炮兵的一项技术革命,追求最大威力,最大射速。
而且迫击炮还有其他优点是野炮无法比拟,比如说射击仰角;比如说,保证射击精度的时候,对于堡垒的攻击效果也要更好。因为炮弹是从天上近乎垂直落下,靠重力加速度,就能够产生不错的穿甲功能。众所周知,任何堡垒的修建,都是盖子比较薄弱,四壁坚固。
最大缺点就是,迫击炮的射程,因为射程太短,迫击炮的密集火力压制就不太现实,尤其是在战场纵深超越其射程的时候。所以,迫击炮是无法形成炮群火力覆盖的。
但迫击炮有一个任何其他炮种无法比拟的优势,上手快,快到只要半个小时就能让一个普通士兵像模像样的填装炮弹,而不用担心这个傻子会因为反应迟钝,被退回来跑栓给撞死……
这次的蒋方震带来的武器装备中,火炮中迫击炮的数量比重很大。也是考虑到训练起来要比野炮更加容易的原因。
“如今炮兵革新也在继续进行,很多火炮的地位将被进一步的提高,民国军校生之中学习炮兵的本来就不多,学地好的就更少了,你这样做,太可惜了。”
王登科当初其实也不想从炮兵部队进入步兵团,相比来说,对于炮兵的专业,他更加熟悉。而民国步兵的进攻,说实在,在缺乏机枪,大部分攻击手段是步枪的时候,野战就是挖战壕,攻城战就不要想了,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尤其是在地方部队之中,用处也就是剿匪一项了。
作为保定军校毕业的优秀学员,王登科不甘心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可他又无法逃避命运的作弄。
在有着很强自信心的人心目之中,他们的世界是这样的,老子天下第一,要是没有夺得天下第一,那是运气不好……
很不幸的是,王登科也是这样一个人,从军才十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炮兵少尉,成为一名上校团长,他的成长,简直就是用火箭来形容也不为过。
所以,王登科自信自己是很有本事的,不**兵,干步兵一样出色,他估摸自己的能力怎么着也该排在保定前三。关键还是时运不济,多半是没钱没后台,没有后台,就没有了晋升的潜力;没有钱,连孝敬上司都有心无力,自然不被待见。
也就是在第五师,自从田中玉被撤职之后,第五师上下,七八千人,都活在了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尴尬境地。
面对蒋方震的时候,王登科实在生不出一丝丢人的情绪,因为他要说的,对于民国官员来说都在做,却羞于启齿的事:“校长,其实学生也不想离开炮兵。可是当时学生是从炮兵部队赶出来的……”
“是谁?”
蒋方震对北洋派系之争是感触非常深的,他也受到过排挤和打压,也明白在政坛,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憎恶一个人,同样不需要理由。北洋的政坛,出现了数之不尽的意外。
王登科脸色有点灰败,这是他人生经历之中少有的几次打击之一,而且还是最大的。
没有拿到留学名额,被人顶替了也就罢了。可他是完成了两年制学业的炮兵科毕业生啊!
顶替他的可是六个月速成班的家伙。
至于为什么,他知道,也不想说。可是当从炮兵部队踢走的那一刻起,他真的怨恨这个统治者民国的北洋军政府了。原因就是他是直系的军队的炮兵团长,而不是皖系的炮兵团长。这种理由简直让人无法理解,派系之争什么时候开始在营团级之间划分了?那不是督军和将军们才该有的标签吗?
这是促使他改行的最重要的原因,在王登科的记忆力,他是刻意忘却这段往事,因为每次想起,就像是揭开伤疤那样让他痛彻心扉,仿佛血淋淋的被扒开了皮肉一样,疼痛的无法呼吸。
再次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还是让王登科无法平静。他记得那是皖系在府院之争胜利前后左右,段芝贵在东三省担任总督的时候,为了让‘皖系’能够在东三省站稳脚跟,当哥哥的段祺瑞抽调了部分皖系精锐,还从北洋精锐部队中抽调炮兵,骑兵等作战部队充斥段芝贵的在东三省的军队。
而第五师的骑兵团和炮兵团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抽调的,组建了第一混成旅。
当时王登科被通知撤销炮兵团长的命令之后,整个人都懵了,等到几年之后,‘皖系’倒台他才知道原因,原因就是他曾经很无意的说过一句话,就是这句话让段芝贵怀恨在心。
这句话就是:“段芝贵不会打仗。”
这话本来就像是茶馆里的牢骚话一样,说过就算了的,连王登科都忘记了,而且这话还是他在军校里说过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就让段芝贵知道了。平心而论,说段芝贵不会指挥打仗,真没有冤枉他,别说段芝贵了,就算是段祺瑞在战场上的表现好吗?
当年白朗起义,北洋政府的说法是白朗暴动,其实是一样的,一群农民在无法忍受政府给予的压力之后,决定走上反抗的道路。事发地点在湖北,而当时的陆军总长,兼两湖巡阅使段祺瑞指挥的十万大军就在湖北。
十万人围一万不到的农民军,最后失败了。
别看段祺瑞当官有一手,给人一种铁血军人的形象,可实际上,轮打仗的能力,真不怎么样。
连段家在军政扛旗的段祺瑞都不敢说自己用兵如神,而且在大多数的时候都会逃避自己在军事上的能力。就可见,段祺瑞有多虚了。段芝贵……就更不要说,堂堂的东三省总督,却最后被张作霖从东北赶走,而当时的张作霖不过只有一个师,而且部队还都是土匪收编后的军队,论战法,连他自己都脸红。可是,段芝贵就是让张作霖翻盘成功了,连带着他堂兄段祺瑞给他准备的几万人马,也大部分被张作霖收编了。说他不会打仗,是靠着巴结袁世凯爬上来,有错吗?
“是段芝贵!”也是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心理作用,一个人承担的时候,往往要比两个人承担要沉重的多,王登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后,仿佛心情一下子开阔起来,人也轻松起来。
蒋方震平日里不会说人的坏话,更不会骂人,不过他听到段芝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骂了一句:“那就是一个混蛋。”
王登科一愣,随即心情愉悦地附和道:“没错,段芝贵是个混蛋。”
“段祺瑞也是一个混蛋!”
……
什么情况?
王登科有点吃不准,怎么老校长对段家兄弟的怨气似乎比他还要大啊!
显然,段家兄弟竟然是这对师生的苦主。哪里来说,应该是天涯沦落人,互道衷肠,可王登科觉得心里没底,越想越不对劲啊!
好在蒋方震骂了两句,就觉得有点乖乖的,没有骂人习惯的人总是这样,会有种患得患失的不对劲。及时调整了心态之后,蒋方震提出了一个要求,要看第五师步兵第19团的操练。
王登科真不敢答应下来,只能期期艾艾的说,今天部队不再营区内,只能明天看了。
第二天,王登科早早的吩咐炊事班杀了一头猪,别看一头猪两百多斤,可是割下来的肉一千多号人吃,也就只能闻出个肉香而已。而王登科却在饭后站在操场上开始动员:“今天有长官要巡视各营,就按照平日里的陆军格杀操练训练,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要是长官高兴了,今天晚上还吃肉,敞开了吃。”
“团长威武!要不把欠的军饷也给补了吧!”人群中一个大嗓门起哄道。
“周大傻,你他娘的闹事是不是?军饷都让齐燮元给扣了,有本事你去济南大帅府要去!”
王登科气不打一处来,那壶不开提哪壶。第五师要是能够要来军饷,还用想着换主子,投靠浙军?
也不是一点军饷都拿不到,齐燮元也知道不能做的太过分,吃饭钱是要给的,而且克扣的军饷也是一部分,真要什么都不给,第五师早就兵变。就像是当年的王占元,部队的军饷什么都不发,连自己的精锐第二师也是如此。
结果直接导致第二师发动兵变,士兵当街哄抢商家。
齐燮元要防着这一手,就不能一点都不给。当然,第五师和第二师是不一样的。眼下的第五师实际上是山东的地方军,也是子弟兵,士兵都是山东人。如果第五师的驻地在其他省份,说不定遭受受不了这份奚落了。可是在山东?毕竟是地方军,总不至于让士兵去祸害自己家乡的百姓吧?
军官也重视。
士兵也不敢太过分。
造成了第五师的现状,不死不活,苟延残喘。
等了半天,还是不见蒋方震抵达军营的迹象,这让王登科有点着急,快下午一点的时候,一个规模几乎集结了第五师内所有马匹的马队,快速接近军营。
当马队接近的时候,王登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什么情况,怎么旅长和师长也来了呢?
王登科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场考核,浙军不是冤大头,蒋方震更是那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主。他能够接受第五师,别的不说,首先第五师要有扶的上墙的底蕴。
如果没有这些,一切都是白搭。给再好的装备也没用。
第五师的高层虽然知道武器都在车站了,但是具体有什么武器弹药也不清楚。大概是自己提的要求吧?不过当蒋方震告诉第五师,要看军事训练的时候,郑士琦心头升出一丝古怪:难不成浙军给的东西会更多一些?他吃不准了。
自始至终,第五师的高级将领也没有想过要偷袭火车站的货运站台,将火车皮扒开,巴拉一下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别看浙军来了一个加强连,一个营的兵力都不到。可眼下的第五师想要拿下对方,恐怕至少要付出上千的伤亡也不见得行。占据有地形的浙军,更有可能给第五师全师上下,留下一个惨痛的教训。
马队靠近司令台,停住。王登科想要下高台,却被师长郑士琦阻止了:“今天你是主角,我们是配角。”
王登科的顶头上司,旅长张宗先却歪着脑袋一脸古怪的对王登科表示不满,就好像说:“你小子做的好事!”
第1471章 【故意刁难】
天地良心,王登科觉得自己冤得慌,他相信就蒋方震的性格,要是他说一句反对的话,比如说要上报师部,就其高傲的性格,立刻会将第五师看轻三分。
为什么会看轻?
站在蒋方震的立场很好解释,第五师心里没底。一支军队,连对自己日常操典训练都没底,这样的军队不要也罢。
别人就不说了,蒋方震是什么人?他可是浙军总参谋长,是对第五师来经行实地评估的决策者。别以为第五师上下还有选择,是因为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投靠浙军。
皖系当第五师是叛徒,直系看第五师是皖系余孽。
就这么神气,在田中玉之前的第五师师长,都是皖系,就连老长官靳云鹏都和段祺瑞的关系更近一些。而田中玉对曹锟忠心耿耿,可结果呢?说撤职就撤职,连一点缓和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在之后,曹锟将整个忠心的部下给彻底忘记了……
薄凉,已经不能形容曹锟对第五师的态度了。
如果在投靠浙军这件事上最后还出现了波折,对于第五师来说,真要彻底走向毁灭了。
将师生的情谊放在一边,因为多半是王登科一厢情愿的念头。要是蒋方震回去说了一句,第五师的老兵连平时最简单的训练都做不下来,那么对于这支部队在战场的表现就可以猜测,一触即溃,基本上是逃不掉的了。
这等于是断了第五师最后的后路,王登科怎么敢冒险。
再说,上报师部,告诉师长,参谋长,第五师的决策层,蒋方震要看第五师的真实实力,整个可能看得到吗?一场默契的步兵操练面子工程将在被让第五师内上升到生死存亡的地步。然后,蒋方震看到的是一个军容齐整,士气高昂的假象。
关键是想要骗谁?
骗北洋的那些大帅们,或许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但如果是蒋方震?
能骗的过去吗?
不光骗不过去,眼里不揉沙子的蒋方震肯定会做出最极端的反应。整个反应很可能会连对第五师的评价都懒得下,直接走人。
正在王登科胡思乱想的时候,旗令官小心翼翼的提醒王登科:“团座,该开始了!”
演武场很大,靠一个人的嗓子恐怕很难将口令传下去,这时候旗语就派上用处了。而王登科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终于清醒了过来,对部下下令道:“步兵枪械刺杀操练,开始!”
随和旗语在高台挥动,步兵第19团的士兵开始了他们相对熟悉的日常刺杀操练。
相比其他地方部队,已经沦落成为地方部队的第五师,当然还有第六师这样的北洋曾经的精锐部队,传统是深入骨子的东西。尤其是当那些跟随老部队一支在军队中的中层军官们,更是渗透到骨子里的东西。
或许北洋的上层已经腐朽,堕落。但是北洋军还能在民国控制着大部分的地盘,靠着就是这些中层的军官。
他们渗透在骨子里的陆军血统。
等到这些血统都消失,耗尽,那么对于北洋来说,真正的末日就将来临。而北洋陆军的血统来源于德国,德国陆军的严谨,是出了名。而步枪刺杀是堑壕战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军事素养,虽然手榴弹,手雷这些步兵投掷炸弹的原形武器,早在几个世纪之前就已经出现。
可是因为爆炸威力的不足,最后的白刃战,还是决定阵地归属的要素。
只有当冲锋枪大行其道之后,白刃战才仿佛失去了其真正的意义。但是在之后的二战之中,很多战场一样会出现白刃战,尤其是在东方战场。从源头,当年的华夏和日本,陆军的老师只有一个,德国;而海军的老师也只有一个,英国。
袁世凯练兵既然是以德军为模板,自然不会轻视步兵刺杀的训练。其实白刃战还有一个很显著的标志,那就是奠定一支军队是否是精锐的标准,就是这支军队是否有白刃战的能力。这种思潮在东方受到极大的追崇,和其文化的底蕴有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白刃战是最考验士兵战场心理素质的方式,对此,没有其他任何一种战术能够和其相比。
“一二,杀!”
“一二,杀!”
……
训练有模有样的进行着,就算蒋方震知道这些都是所谓的‘花架子’,但民国连摆‘花架子’都摆不出来的军队不是没有,而且还是普遍现象。
不得不说,第五师虽然架子已经倒下了,但是底蕴还保留了一部分。
至少在民国,能够熟练的运用旗语来发布命令和接收命令的军队并不多,就算是在北洋系统之中,也只有少数部队能够做到。说明,第五师的基层军官还算合格。
训练已经经过了半个小时,士兵们的动作已经开始慢下来,动作也出现了走样。
不过蒋方震不喊停,王登科是不会叫停的。
他不时地偷偷打量‘老校长’的脸色,好吧,王登科承认大人物们心底深似海的想法,他是无法猜透的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开始紧张起来,虽然他并没有下场和普通士兵一样接收训练,但额头亮晶晶的,内心也开始焦躁起来。
自己的兵,有多少本事,他这个当团长的最清楚了。
眼瞅着要露相了啊!
王登科要说心里不着急,那是假的,好在这个时候,蒋方震开口了:“可以了!”
王登科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结束了,要是继续折腾下去,恐怕自己的士兵马上就要给他丢脸了。刺杀训练枯燥,但是要求士兵全身心的投入,对于体能的消耗是很大的。就像是战场冲锋一样,反复两次,就已经算是表现优异,如果能够三次以上,那是精锐中的精锐。
可王登科刚松下来的心,一下子有被提起来了,就见蒋方震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了一句:“现在五公里武装行军。”
“行军?”王登科有点傻眼,案例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如果是一支野战部队,一天行军的路程不会少于50里。这也是士兵能够承受的,极限的话100里也不是不可能。但只能偶尔为之。
5公里,其实只有10里。
对于行进中的军队来说,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如果跑步极限行军的话,40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都有可能。可问题是王登科的兵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了,能成吗?
万一要是蒋方震再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呢?
到时候怎么办?
引起士兵的不满,北洋治军一直靠着等级森严的制度,自上而下的管理。但是军官的威望是要在士兵能够完成的前提之下。要是做不到,士兵闹情绪都是轻的。
王登科的部下脸色有点难办,定睛盯着王登科,后者怒气冲冲地下令道:“看我干什么,赶紧下命令!”
好在士兵并没有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还算比较顺从。当然师长郑士琦就在边上也起到一定的作用。至少当兵的知道,这时候为难团长王登科不仅没好,说不定连带着还要连累王登科一起瓜落儿。
作为一师之长,中将师长,郑士琦内心是有点不满意的,觉得自己给足了蒋方震的面子,而后者对他却不理不睬的,让他的尊严受到了不小的冒犯。
可是既然来了,撕破脸皮的事情在官场并不明智。
他骑在马上,跟着跑步的士兵往城外而去,通行的第五师两个旅长,还有参谋长,各自的卫兵和卫队,都追着队伍而去。可是出城没多久,郑士琦才明白蒋方震的用意。
出营门的时候,队伍还算整齐,至少跑步的步伐能够听得出来。有种隆隆如雷的气势。可是出城没多久,郑士琦的鼻子都快气歪了的,指着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王登科,马鞭抖动着,显然士兵的表现让他失望透顶:“你带的好兵!”
要是再几年前,第五师的步兵团连一个五公里的越野行军都跑成了稀稀拉拉的几堆人,郑士琦绝对会暴跳如雷,这是丢第五师的全师的脸。跑的快的和后面的已经拉开了一定距离,而跑的慢的,其实是跑不动的士兵,喘着气,稀稀拉拉的跟在队伍后面。
这样子,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要是在以前,这样低强度的军演,却发生如此丢人的事,主将都要受到责罚。
“师座,也不能这么说,这是蒋百里故意刁难第五师的兄弟。”张士铨是参谋长,他立场当然要站在第五师上面了。可问题是,现在的郑士琦,连自己都觉得脸红。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蒋方震一来到泰安,就要求看军事训练。
原来是想要看如今的第五师已经衰败成了什么样子?
对于郑士琦和第五师的将领们来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触目惊心。这才一两年时间,怎么就不行了呢?田中玉时期,第五师还是剿匪的主力,追击土匪在山上跑一天也没事。
没想到如今的第五师,恐怕真的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彻彻底底的沦落成为了地方部队。
郑士琦沉声道:“怨不得别人,是我们自己不争气,把训练都丢下来了。”
张培勋也附和道:“是啊!军饷一直给的不足,要是一点不发,士兵肯定要闹情绪,甚至连兵变也不是不可能。只能从伙食上扣一点,这样士兵即使有小情绪,也不会影响部队的次序。”
“其实我认为这都不是问题,训练可以跟上来,主要是体力。浙军要是真的看得上我们,自然不会克扣我们。等到伙食上来了,士兵们一天三顿干的,我看谁敢偷懒。”张宗先倒是显得很平静,他有一种预感,既然蒋方震想要看到最真实的第五师,就不会因为体能上的问题来挑事:“我可听说百里兄是一个务实派,他不是来鸡蛋里挑骨头的,而是来找问题的。”
“好吧,就算你说的在理,可眼下……”郑士琦眼神被一个将步枪拄着走的士兵吸引住了,王登科见状马上冲过去大骂。
要是骂人有用的话,当将军的应该是泼妇……
张士铨说出了内心的担忧:“就怕行军结束之后,蒋将军还有项目,到时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郑士琦一顿,脸色阴沉的可怕,气鼓鼓道:“凉拌!”
正当张士铨紧张不已的时候,传令兵回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已经抵达行军目的地的先头部队又有新任务了,埋锅造饭之后,休息一个小时,之后要求在天黑之前在一处荒山上建立工事,要求:防炮堑壕。
防炮?
堑壕?
这对郑士琦来说不陌生,甚至第五师的军官来说都不陌生,这是军校里最为基础的教学科目。是一个步兵军官必须要掌握的技能。可问题是,战壕好办,要达到防炮的功能,那么战壕的宽度就要大大的增加。
而且还要防炮的单兵洞等等,要是活干的漂亮一点,就要往深处挖掘。
欧洲战场上,堑壕战最为激烈的时候,步兵的隐蔽处在地下十米……这是要把一座小山头都要掏空的工程啊!半天根本做不完。
参谋长张士铨偷偷的瞥了一眼王登科,估计步兵19团够呛,转而低声建议郑士琦:“师座,要不要和蒋将军沟通一下。”
郑士琦也不了解蒋方震,知道对方有才华,可是地位太高,他连见人家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向对蒋方震有所了解的王登科,后者苦笑着摇头:“师座,校长的人……他认定的事很少能够改变的。”
这话说的还算委婉了一些,可实际上已经将沟通的机会都给堵死了。
郑士琦内心烦躁不已,丢下一句话道:“不管了,你们看着办。”说完带着自己的卫队离开。
张宗先也是脑门青筋一起一落,要说怒气,他还真的犯不上。不过他心里也开始越来越没底了,询问部下道:“你怎么看?”
“蒋校长是一个讲理的人,他如此做的用意,恐怕真的不是让第五师难堪。”王登科心里也是发虚不已,没底的很。
好在对蒋方震的人品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才认为事情不那么简单。
张宗先咬牙道:“他要看,我们就陪着他看个够。你下去鼓舞一下士气,他那里我盯着。”
……
傍晚,张宗先跟着蒋方震上了阵地,看到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心头也是有苦难言:“让蒋将军见效了,我部士兵久疏战阵……”
说了两句,连他整个旅长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第1472章 【缩编】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蒋方震笑了,虽说是浅笑而止,可表现的味道就很不一样了。
第五师方面,觉得丢人了。
要不是有外人在,张宗先都觉得要抽一顿王登科才能解气。当然不能真打,毕竟是团长了,要是怀恨在心就不好了,但是踹上一脚还是可以的……可蒋方震的笑容,让张宗先疑惑了,随即胸口涌起的是无尽的怒气,瞪眼对王登科小声嘀咕道:“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王登科也纳闷啊!他印象之中的蒋方震并不是那种阴恻恻的性格,是阳光的,是充满感染力的,是富有激情的……作为蒋方震的‘脑残粉’,王登科想象不出蒋方震的阴暗面是什么样的,或者干脆根本就没有。可蒋方震的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是对第五师失望透顶?
还是觉得第五师表现不错?
可后一种想法,连王登科都觉得有点自欺欺人,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士兵根本就没有按照操典上步骤进行。当然这不是士兵的错,而是军官的错。就地取材很麻烦,但也不能糊弄人啊!
问题是糊弄一下自己也就算了,他是炮兵出身,面对的又是自己的部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要是糊弄蒋方震,就说不过去了。
军人大部分都是直爽的性格,张宗先在部下这里得不到完整的答案,他决定亲自去问:“蒋将军,将士都很努力,当然不尽完美是我这个当旅长的责任。”
“不,在下不同意张将军的观点,士兵很好!”
从蒋方震口里得到‘很好’的评语有多难?别人不知道,但是王登科可是清楚,当年的老校长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赞扬的人不会出过一只手。
正因为王登科是知道蒋方震的脾气的,才觉得应该是老校长的心里话。
原本很丢人的现眼了,没想到还能受到表扬。王登科感觉自己的人生一定是错了,错在他毫不知情的细节。张宗先可不会觉得蒋方震这是真心的话,拉着部下王登科窃窃私语:“你说,他会不会是在说反话?”
“反话?”
“故意奚落我们,臊我们,打击我们的自信心……”
说了几句,张宗先说不下去了。为啥?这话要是评论别人,也就算了。可是放在自己身上,整个人都别扭的不行。仿佛他认为自己一无是处,连起码的自信心都没有。
唯唯诺诺的人,在其他行业里,或许也能生存。比如说茶馆的伙计,大车店的厨子,因为这些人不管是客人和掌柜的,都不指望他们是那种性格鲜明,主意一个比一个正的人。
可是在军队里,自信是一种必备的素养。
就算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总该知道吧!
尤其是一个将军,在一开始就失去自信心的话,还没打一场,就俯首认输,这样的将军和纸人有什么区别?而且战场失败,不仅仅是输赢而已,而是代表着血海尸山,尸骨累累。当然赢家也会付出代价,只不过代价大小而已。
张宗先守住口,还是不甘心,觉得还得去找蒋方震探探底,没想到蒋方震开口了:“张将军,第五师的士兵很不错。青州兵果然名不虚传,别看工事不怎么样,但是没有一个偷懒。”
偷懒?
张宗先有种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感觉,什么叫偷懒?伙计见掌柜的不在,该打扫的房间糊弄一下就走;农忙的时候,雇农见地主家的二狗子溜了,然后在农田里聊大天,混上一顿干的和工钱;懒驴发现赶车的人在车上睡着了,支起脖子仰着头想要吃一口路边树枝上的嫩叶……至于最后一个画面,张宗先也感觉很别扭,果断的在脑袋里删除了。
可问题是,不对啊!第五师是一支军队,一支曾经有着辉煌过去的军队。虽说现在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困难。但毕竟是一支军队,是铁与血构建的作战部队。怎么能说偷懒呢?
你不说所向披靡,第五师恐怕真不敢当,可你竟然说偷懒?
你不说钢铁雄师也罢了,竟然说偷懒?
你不说军纪严明就算了,竟然说偷懒?
……
张宗先很想说,堂堂的步兵第19团,并不是一支工程队,而是一支军队。可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眼里的军队,连人家工程队的活,都好像干不好。
这样想,似乎张宗先的心里也平衡了一点,好在步兵第19团也有优点不是?
可蒋方震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青州兵好,很吃苦,忍耐力强,可以看出来基本上军官吩咐下去的命令都不择不扣的去完成,虽然没做好,但不是士兵的责任。”
不是士兵的责任,那么就是军官的责任了。说起来,军队要是变成工程队的话,其实也差不多,基层军官就是小工头,他们的能力是一支军队基本作战能力的保证。至于将军们的灵光一闪,获得了某场战役的胜利,甚至是大胜,但主要还是要作战部队完成的任务。
可是否定第五师内军官的能力,这让张宗先很不舒服。
可没办法,这也是事实。而且他还需要仰仗蒋方震背后的浙军为第五师所面临的困境伸出援助之手,一解燃眉之急,提供武器,弹药,甚至解决一部分军费。就算是有脾气,也要忍着。
蒋方震还在继续说:“不过士兵的年龄构成已经太大了一些,刚在在阵地上上了解了一下,很多士兵都已经40岁了,整个年纪当兵就不合适了。体力完全根本上。建议除了军官和士官,年龄超过30岁的都离开军队。”
“这不可能……”
张宗先听到蒋方震想要第五师裁军,开什么玩笑,现在第五师才7000人,裁军的话,不仅会让军心不稳,而且大部分年纪大的士兵,都是老兵。他们可是第五师的底蕴,没有了这点底蕴,第五师可真的就要散架了。张宗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激烈,苦笑道:“蒋将军,这里不是浙军,而且第五师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招新兵,训练更是不太可能。您也知道,第五师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变故,这点兵马,郑士琦师长还觉得少,怎么可能裁军?”
在民国,任何地方势力一听到裁军整个词,都要怒火三丈,暴跳如雷的。
这不是让老子自掘坟墓吗?
蒋方震微微皱眉,询问道:“张将军,你认为按照我刚才的建议,第五师会损失多少兵员?”
“大概在1000人左右。”
张宗先有点沉重的说出了一个答案,他知道极力反对的事情还轮不上他来说,郑士琦才是第五师的师长,任何关系到生死存亡的问题,郑士琦是不会丢给他一个旅长去做的。
张宗先是绝对不会相信郑士琦师长会妥协的,这是没有选择的答案。
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让步的情况出现,他坚信师长郑士琦会退让。
主要是第五师的人数再少那么1000多人,第五师还干腆着脸说自己是一支师一级番号的部队吗?
那时候,只能称旅。
第五旅?
打死都不能忍啊!
从内心深处,张宗先已经认定这次浙军的谈判已经失败了,蒋方震的要求太苛刻,以至于双方都没有达成共识的可能。也就是说,浙军根本就没有诚意。
可蒋方震却故意勾搭张宗先脆弱的神经似的,话一点点的往外挤,他虽说性格直爽,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哪里会看不出张宗先脸上的灰败?笑了笑道:“浙军是很有诚意的,我们王督也非常看好第五师。”
张宗先一脸冷漠,心说:“都让我们裁军了,还说有诚意?”
“就算是最后谈判不成功,之前答应的东西,浙军也会全部转交第五师的兄弟们,就当成是大家的见面礼。”蒋方震的语气诚恳的让人无法反驳。
浙军难不成是冤大头做习惯了?
“不过……”蒋方震沉吟了一下。
张宗先一脸的了然,心里嘀咕不已:“我就知道你们又条件,肯定有条件,不然谁会当冤大头,一下子送出去几十万的军火?”
可是蒋方震却像是故意和他唱反调似的,开口道:“主要是汉阳造的圆头弹金华兵工厂并不生产,而江南制造局的弹药工厂也按照浙军的标准拆除,重新购买了新机器。第五师用的汉阳造的子弹只有在军火库里找到一点,大概有50万发,本来准备销毁的,不过可以在机枪子弹上多提供一些……”
张宗先彻底无语了,汉阳造好不好?可要分和谁比,比毛瑟98K是差了很多。但是毛瑟98K多贵啊,在民国都是精锐部队配属了一小部分。
可至少还能用啊!
虽然比不上毛瑟98K,但各项数据也能说得过去。维护上是麻烦一点,但士兵只要训练足够,也能用很久的。他坚决的认为蒋方震这是在他面前很无耻的秀优越感,这种被打脸的感觉,很不好受。好吧……就算他不想承认,他被打击到了。
“你们没有别的条件?”张宗先不相信浙军会一点好处都不图。
“没有!”
王登科被浙军的高风亮节,主要是老校长的高洁人品所折服,什么要气度,这才叫气度。他情不自禁地要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激:“旅座,蒋校长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连部下都被收买了?张宗先有种绝望的无助涌上心头,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可是转念一想好像不对劲,总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突然一个激灵:“对了,蒋将军,实在不好意思,您说的军火……?”
“你们派人来车站接收,我有过交待。”蒋方震会心一笑,这种贪小便宜的眼神很微妙啊!
张宗先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好像这一天把这辈子丢的脸面,都丢尽了。
可是他又觉得好像有种茫然,浙军连这点武器装备都看不上,难不成,让第五师裁军会有更好的好处?这种想法其实很自然,财大气粗的浙军很容易让人产生幻想。张宗先也无法逃过:“蒋将军,不介意在下多问一个问题吧?”
“张将军请说!”
“就是……就是,如果第五师接收您的建议,承认浙军的主次地位,王督哪里怎么说?”很久没脸红了,张宗先发现自己已经生疏了,脸上烫的有点难受。
蒋方震对此完全在意料之中,价值至少二三十万的军火,虽说浙军有兵工厂,价格肯定不会贵到行价,但也要成本。至于子弹……其实也没有准备销毁,他只是觉得这样说很高端,很有威慑感。浙军预备役的射击训练也可以用啊。
蒋方震瞥了一眼同样一脸期待的王登科,开口道:“在下来山东的时候,王督亲口允诺,给予第五师浙军同等地位。”
浙军的同等地位?
张宗先完全没有概念,总觉得应该装备好很多,但问题是,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有多少是可信的,他也不清楚。倒是和浙军交过手的几支军队能够大致的描绘一下浙军的火力配置。可问题是,这些将军们本来就打了败仗,谁还有心情到处宣扬?
所以,直到现在,浙军的装备还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对此,张宗先也不例外,他只能拼命的猜想,浙军的同等地位到底是如何?不过他猛然想起,浙军好像是不发军饷的,是义务兵制度。对此,张宗先很疑惑,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不哗变,于是他提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这个问题。
蒋方震的解答,让他彻底无语了:“浙军是没有军饷,但是有两亩口粮田,近期不会改变,浙江的土地价格现在还在降,政府收购了不少,足够发放了。要是以前,宁波周边的水田的价格基本上要80银元一亩,现在只有原来的一半。要是苏州和无锡周边的土地价格的话现在还要120元一亩,价格偏贵了一些。”
“这个口粮田什么算?”
“给地契。”
“不收回去?”
“政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蒋方震说话好像不要钱似的,鄙夷地看着张宗先,当兵的时候给,到时候收回去,这兵还能当?“当然战场逃兵,违反军纪严重的,会收回去,不仅如此,还有军法。”
可是张宗先是另外一种感觉,什么叫‘壕’到没朋友,就是浙军这样的,他有一句话很想说出来,你们浙军这样破坏民国军队的招兵行情,这样子好吗?
大家都是给五块大洋的安家费,五块啊!
很快张宗先想到手下的兵,要是给地,他手下的兵个个都是下山的猛虎啊!
军饷什么的都是浮云!
好在张宗先终于弄清楚了浙军的要求,裁军不能变,会按照最后定下来的兵员数,换装备。而且是浙军的装备,想一想都觉得期待,可是听到消息的郑士琦却是一脸的寥落,他发现如果按照蒋方震的要求,他在第五师的存在感,已经可有可无了。
第1473章 【事发】
直系的江山靠不住!
皖系的江山剔除异己!
这样的话在田中玉离开山东之前说过,而且还是和信服郑士琦说的,目的或许只有一个,让他守住第五师,守住这个希望。
对于田中玉来说,他的希望已经破灭了,破灭在他最信任的上司手里,仿佛一个肥皂泡一样的幻灭,当没有破灭的时候,还以为是美丽的,斑斓的,多彩的。只有当破灭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才会知道,这种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再美丽的肥皂泡,也不过是一个肥皂泡而已。
这样的心底里,也只有老帅田中玉在被撤职的那一刻,才会对接任者说。其实田中玉并不需要如此,他又很多选择,只是……田大帅厌倦了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
这是郑士琦当初的想法,原本兴奋的认为自己能够替代田中玉在山东的影响力的那一刻,郑士琦还真的想了很多。可到头来,什么都是虚无,什么都是空幻。
到手的督军没有了。
第五师还处在更加艰难的地步。虚与委蛇,苟延残喘的度日,让他看清了自己的能力。也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北洋的暮气,一个内部纷争不断的政府,两派实力根深蒂固的敌对,很难相信整个政府会给国家带来荣光。
或许,这一刻,郑士琦也厌倦了。
厌倦了这种被压在山底下,不得翻身的境地。
至于浙军……?一个旅的装备多不多,或许很多,但是对于第五师要面临的困难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多几挺机枪有什么用?按照北洋的标准,混成旅是没有配属炮兵和骑兵的。作为军队投入最大的军中,炮兵和骑兵将直接配属给军一级的战役指挥机构。
没有炮兵,第五师还谈什么崛起?
没有炮兵,第五师的实力,连第三师的那一道鬼门关都过不去。
或许是自己的神态有些落寞,让部下张宗先感觉到了,警醒过来的郑士琦拍了一下部下的肩膀,沉声道:“第五师的担子很重的,但是挑起来了,就会变得轻松一些。以后你多费心吧!至于缩编,有好处也有坏处,就你拿注意吧。但是,你也知道,师部已经拿不出遣散费了。这部分要沟通好,不要让将士们寒心。”
郑士琦是什么意思?
不相干了?这个念头一闪而出,顿时急了:“师座,你这是什么话?”
相对于张宗先的紧张,郑士琦却显得非常平静,他的打算并非是脑子一热的产物,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铁打营盘,流水的兵,军官的生涯会比当兵的长一点,命也会长久一点。尤其是晋升的中高级军官,团长以上阵亡的可能性已经很小,更不要说将军了。
可对于一个失去锐气,失去了争胜心的将军来说,他只会给他的部下和军队带来灾难。
而这个灾难基本上是人命的多少来衡量。
自古慈不掌兵,当一个将军开始心不再坚如磐石的时候,他已经不适合再领兵打仗了。
看着郑士琦略见佝偻的背影,张宗先几次想要喊出声的话,最后还是吞到了肚子里。
而在和火车站的货仓,蒋方震也在和他曾经的学生谈论着几乎同样的话,唯一不同的是,王登科并没有对功名所淡忘,而侧重点是他的职业方向。也许郑士琦他们不清楚,但蒋方震是心知肚明的,浙军的一个旅有什么装备?
要是外人看来,浙军的步兵旅和一个师的区别,只有一个,步兵数量的多少。
三三制,对于现代军队来说,更容易指挥,平原配比上也更加合理。
而步兵旅,因其特殊的存在,会减少一个步兵团。而原本的炮兵团会变成一个炮兵营。但是蒋方震发现,第五师不仅没有了炮兵团,而且连训练有素的炮兵都已经没有了。唯一当种子留下来的几十个炮兵,都集中在步兵第19团,可是已经多年没有训练,而且也有部分已经脱离军队。
蒋方震发现就算是浙军财大气粗,给第五师一个加强炮兵营,对方也已经玩不转了。
因为没人。
炮兵不像是步兵,在没有精确打击武器的时候,炮兵一直是陆军中技术含量最高的兵种,没有之一。而且培养炮兵的周期也不是步兵能够想象的,可以预料没有学过三角函数的炮兵,对于计算射程,仰角,距离,都将是一抹黑。这样的炮兵根本就不能发挥出一支炮兵该有的战斗力。
当然这些可以通过指挥员的口令来协调,但是大炮的维护也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
蒋方震隐约觉得,如果这个炮兵营的军事主官不是第五师的人,恐怕对方会有很大的意见。
而王登科在他看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当然,他还带来了一个让蒋方震大为振奋的好消息,郑士琦已经基本答应了他的要求。第五师可以缩编,但是遣散的士兵第五师师部是无力支付遣散费用。相比军饷来说,这部分钱会多一些,要是少了,会让那些继续留在第五师的士兵寒心。
可蒋方震最不怕的就是钱一项了,他可是带着钱来的。这也是这两年,浙江工业化大有起色之后,财政收入迅速增加之后的底气。用王学谦的话来说,这是战争潜力。
唯一困扰他的就是炮兵了,第五师的兵都是步兵,根本无力在短期内组建一支炮兵部队。而在他看来,唯一欣慰的炮兵的指挥官倒是已经有眉目了。
无奈之下,蒋方震开始了他并不熟练的试探:“如今在步兵团做的顺利吗?”
“校长,不瞒您说,在下恐怕带不好一个步兵团,倒是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步兵的训练完全和炮兵是两码事。”王登科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不过想到是他尊敬的人,顿时释怀了不少:“其实校长您也知道,步兵团的训练就和炮兵很不一样,而在战场上,更是天壤之别。炮兵几乎不会和步兵进行遭遇战。而一个合格的炮兵指挥官选择的阵地一定是那种很隐蔽的地点,根本不担心冲锋这些问题。”
“可步兵团就不一样了,训练中很多部分都需要想到战场的严酷性,在机枪数量不多的情况下,甚至白刃战也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蒋方震对此心知肚明,炮兵的优越感与生俱来,和干苦活累活,甚至当炮灰的步兵来比的话,炮兵简直就是蜜罐里泡大的部队。在战场上,步兵是在玩命,而炮兵呢?是在玩技术。一个拥有近十年炮兵经验的中级军官,突然成为一支陆军部队的指挥官,说不别扭那是假的。
蒋方震满意的点头道:“既然如此,还想做回炮兵吗?”
“想啊……”
王登科没来由的惊喜起来,从凳子上弹起来似的,惊诧道:“校长,您是说这次军事援助里有炮兵?”
“当然!”蒋方震颔首道:“但如果是炮兵营长呢?”
“给个连长都干啊!我可是受够了这个步兵团的事,关键是步兵的那一套,让学生感觉很别扭。”别扭是假的,在军队里,步兵的军事主管往往会比炮兵指挥官更加彪悍,这不仅仅是性格决定的,而是战场分工的不同。步兵要的是战场冲锋陷阵,能守得住阵地,能拿得下山头。可炮兵呢?这是支援部队,远在正面交战几公里外,危险性不能和步兵比。而且炮兵不识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多少有点文化,不然根本玩不转大炮。
作为军队里的‘假文化人’,炮兵多半也会更加内敛一些,不会像步兵那么张扬。
王登科心里像是猫爪子挠似的难受:“校长,您就告诉我,到底有多少炮?有一个营吗?”
“刚才张旅长走的比较急,等会儿你把援助清单带一份给他,让他转交给郑师长。炮的数量肯定不会少,但是炮兵你们有吗?”蒋方震说了一个最为担心的问题。
王登科刚刚燃气的熊熊大火,一下子仿佛被浇灭了下去。他眼下真的没有几个像样的兵,别说一个炮兵连的人了,就死一个炮兵排的人数拉起来也够呛。
一门火炮,协同作战,大概需要8到16人,一个炮兵排两门炮,就需要二三十人了。他的炮兵团早就不存在了,让他哪里去找这么多人?
不过蒋方震还是给他带来了好消息,浙军可以提供一部分炮兵,尽快北上。而且并非所有的火炮都是野炮,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迫击炮,对于迫击炮王登科有点陌生,但好歹也见过。不过他并不以为然,因为射程的关系,他知道这种炮火只能配属给步兵,成为步兵团一级的火力支援。不过他也感慨,浙军真有钱,团一级的作战部队都有火炮的支援,相信第五师上下只要撑过了眼下的一段时间,很快就会让人大惊失色。
带着蒋方震的承诺,王登科带着清单急匆匆的赶回师部。
而蒋方震在送走了这个还有点印象的学生之后,立刻给杭州发报,要求从军校抽调一部分炮兵学员,另外从炮兵部队中抽调技术兵种,总人数需求200人左右。
另外,蒋方震也提了一下,北方的战局,从直系的情况来看,战争还没有到决定胜负的时候。作为曹锟的看家部队北洋陆军精锐第三师还留在山东,也就是这个第三师的存在,让他感觉到了畏首畏尾。这种感觉同样留给了齐燮元和郑士琦。
不管是哪一个,是过江龙的齐燮元也好,是地头蛇的郑士琦也罢,他们的实力都无法和第三师相提并论。
而第三师留在山东,给第五师的投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这个麻烦是多方面的,一是心里压力很大,自信心明显不足;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第三师的师长张福来,是曹锟的死忠,这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拉过来。
而王学谦给出的答案是,几天内就会有分晓。
之所以他会有如此大的信心,完全是来源于燕京的消息。戴笠已经成功的将手中的那个日本人松井七夫,据说是松井石根的亲弟弟,已经顺利的将人让曹锟的‘军法处’的人获得。其实是曹士藻的功劳,这位曹家公子自从曹锟老来得子之后,作为继嗣子的身份就变得很尴尬了起来。为了稳固他在曹家的地位,不得不在外装出很老练的样子。其实,曹士藻的身份很特别,他是曹锐的亲儿子,而且还是独子,曹锟是他三伯。有没有曹锟的长子身份,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关键是他需要不断的掌控曹家的产业,但是有一点是和他息息相关的,甚至是荣辱与共的。
就是曹锟的富贵。
曹锟如果下野了,曹士藻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而戴笠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相信如果松井七夫这个日本间谍要是落在了他的手上,一定会最后转交给曹锟。
正是因为如此,曹士藻第一时间将口供和人留在了隐秘处,让亲信看守。而曹锟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气地发抖起来。
“日本人,还是日本人!”
“齐燮元,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
曹锟说话的时候只能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他可以怨恨对头段祺瑞,也可以怨恨对头张作霖,从内外勾结上,曹锟恐怕是北洋政府有史以来做的最好的元首。
民国在他手里,基本上没有丧失任何主权,而且还通过谈判,获得了不少对民国有利的局面。而直系上下对日本人的反感更多的是因为,皖系和奉军的原因。
别人生气,或许会动肝火,但是曹锟不会,他就像是一个久战街头的泼妇,每一次骂人之后只会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可这一次,齐燮元实在做的过分,竟然想要背后插刀子,这让曹锟有种遍布全身的寒意。
这把刀要是真让齐燮元不懂声响的插入直系的后背,几十万大军的军心不稳就不是能够想象的,恐怕直系都会轰然倒塌。兵败如山倒,也不过是一个个逃兵累计起来的巨大缺陷而已。
好死不死的是,曹锟得到了齐燮元和日本人够勾勾搭搭的情报之后,远在山东的齐燮元竟然凑巧发来电报,称呼:“第五师心存反意,第六师官兵已经做好平定叛乱的准备。”
曹锟是个实在人,他就想不透,这年头的人,难不成良心都让狗吃了?
第1474章 【老而弥坚】
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东方,有着太多的人喜欢这样那样的热闹,甚至会放下手头的事,拥挤在人群之中,看到的都是人群的后脑勺,可是在道听途说之中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顶点m.更新最快
这或许也是后世八卦新闻大行其道的原因罢了。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看街坊的热闹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对于督军,政府大员,封疆大吏们来说,这不够味啊!
可惜,这一次直系的内乱,知道的人太少。
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自然是始作俑者的东南王,闽浙巡阅使王学谦。可惜,他虽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但也不能拿着大喇叭满世界的宣扬,这不符合他顶级身份的派头。
好东西不能和人分享的难受劲,还是让他有种便秘一周的胀痛。好在曹锟虽然一筹莫展,但是吴佩孚的反应是很快的,他首先做的事就是准备挖坑,虚张声势地命令部署在张北一线的第三军开始反扑。
这个举动,让王学谦眼前一亮,吴佩孚忍不住了。
可是秀才出身,却在军队中大放异彩的吴佩孚真的是忍不住了吗?
这个说法,至少王学谦是不会相信的,这是一头老狐狸。
唯一的解释就是,戴笠在燕京的谋划已经完成,直系内部开始警觉。而这份警觉最可能影响到的不会是西线的张北。张北是什么地方,草原啊!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出了张北是蒙古最大的草原锡林格勒大草原,这个草原有多大呢?
从大兴安林开始,一直延伸到差不多西北的宁夏。
这也是蒙古族最为依赖的草场,肥美比不上唿伦贝尔,景色不如天山秀美俊奇,就是一个字‘大’。
别看直系在张北主动出击,可问题是,出了长城,就是草原,没有铁路,也没有公路,这完全是看似毫无用处的招数。可问题是奉军紧张啊!交通不便,直奉大战一直忽略西线的作用,对于直系来说不方便,可是对于奉军来说也不方便。直系好歹可以利用一下燕京到绥化的京绥铁路,可奉军悲剧了,要么派骑兵,要么干瞪眼!
不得不说,吴佩孚一通老头拳,十分精准的打在了张作霖的蛋上……
直接的后果是,奉军第一军和第三军中间不得不拉来距离,用来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而这样一来,在榆关东线的第三军,军长张学良,副军长郭松龄。谁都知道,整个军长是牌位,不会参与指挥作战,第三军还是郭松龄这个副军长的一言堂。可奉军第三军毕竟是张学良的嫡系部队,奉军所有最好的装备都集中在这个军。
没有理由,不让奉军第三军扛住最大的压力,而这个压力就是直系吴佩孚亲自指挥的主力。
这份压力,对于奉军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谁让张作霖要让儿子出风头,谁让第三军的装备是奉军之中最好的,谁让第三军是少帅的禁卫军?
而郭松龄的性格乖张,同时刚愎自用,就算是第三军装备再好,面对老辣的吴佩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或许有人说,郭松龄当年在奉军大败的时候,挡住了直系主力的追击,但那是防御战,而不是进攻。吴佩孚拥有长城放线,表面上是不断的退缩,但结果是奉军损失惨重,这是一个老将的老成持重的稳妥办法,一点点的引诱对方,消耗对方的勇气和实力,或许在关键时刻,吴佩孚将底牌全部抽出来,那时候的第三军是否能够挡住直系反扑的狂风暴雨,真的很难说。
正因为这样,郭松龄对于第一军的西移,充满了愤怒,甚至第一时间跑到锦州去张学良那边告状了。状告韩麟春、姜登选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自作主张拉来两军的距离。
而吴佩孚只是想要用这一手来解决内部的隐患。
当然,如果时机成熟的话,他不介意埋葬奉军最后的一点底蕴。那就是张作霖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精锐部队,奉军第一军。
恰恰在这时,直系手中的王牌第三师调动也在情理之中,连夜从临城上车,主力在两天之内抵达天津外的榆关。
可这这样一来,山东的局势就更微妙了。
温应星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或许是惜字如金,或许工科生都有的一些习惯都在他身上会体现出来。他相信自己,相信能够看得到的东西,性格决定了他并不适合当参谋。不过是被王学谦临时拉来充数的,至少他的眼界是一流的,这一点和很多浙军将领不同。
山东的问题,困住了他。
在知道山东境内实力最强的第三师已经北上的消息之后,这位留学美国,接受了全套西方军事思想的将军,短暂的失神,脑袋里一个念头就是:“山东没人了!”
可真的是没人了吗?
或许事出突然,曹锟无法处理山东境内齐燮元的问题,可是不代表吴佩孚看不穿山东境内的实力状况。第六师表面上看是四个团,可齐燮元这种人会就将深层的东西都暴露在众人的眼下吗?
况且,齐燮元担任山东督军之后,就听说在各地招兵。新兵的战斗力虽然不足,但是在对手也不强的时候,还能能够产生一些作用的。比如说对付第五师就很不错。人数上的优势,会抵消很大一部分训练上的不足。当然前提是打顺风仗。
“王督,我认为吴佩孚也好,曹锟也罢,都不会坐视山东内乱。这是北方直系后背的最后一道屏障。黄河屏障虽说不如江淮重要,但对于直系来说这已经是家门口的内乱,曹锟就是再不善战场指挥,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
温应星的反应在王学谦的眼中,过于谨慎了。
王学谦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他找温应星来是来印证自己的所想,而不是拉家常的。于是直入主题:“那么你认为吴佩孚是否会将齐燮元放在大战大之后解决?”
“恐怕不会!”温应星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咖啡,却皱眉摇了摇头,虽然动作缓慢,但是内心是非常通透的。
“齐燮元最大的问题是山东本土派的实力很强,强到可以和他掰腕子的地步,而其代表就是第五师。虽说短时间压住了第五师,卡住了其军备,但他也知道,这个手段不能长久用。这是他完全掌控山东无法绕过去的槛,只要他解决了第五师的问题。收拢山东地方军,是水到渠成的事。只要他彻底掌控山东的局面,吴佩孚就算是想要插手山东局势也只能拖到大战之后了。可这样一来,对于兵力本来就不占优势的吴佩孚来说,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巩固黄河放线,这是在自己家里驻防,消耗的不仅仅是兵力的问题,还有士气。纵观吴佩孚从军经,他并不是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人,而是一个性格激进,但是能够非常好的压住心头的渴望。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第一次直奉大战就是很好的例子。”
“当初吴佩孚不断的放弃热河,察哈尔等地,为的就是让奉军深入,毕其功于一役。要不是最后被郭松龄的阻击部队挡住了榆抚一线出关的最后一道防线,锦州就暴露在直系的兵锋之下,而士气低落的奉军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守住锦州,在入冬之前就能直逼奉天。正因为在榆抚一线拖了近一个月,才丧失了最后的战机,要不然也没有张作霖的事了。”
“他是一个奋力一搏的人,肯定不会在战役最后留下后手。而山东隐患不解决,他是不会和奉军决战的。可是让人疑惑的是,吴佩孚却突然将第三师从山东调走了,不管是补充到东线,还是西线,这支直系精锐出现在前线很快就会被奉军知道。只要一场试探性的交战,吴佩孚就瞒不下去。这可是放走了一个迅速解决山东内乱的最好办法。看不透,看不透……”
或许温应星也知道,王学谦找他过来,是要详细分析北方直奉大战的局势。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说的比较详细。
可能是印证内心的判断,要说具体作战,王学谦在军事上的能力确实不如一个军校刚毕业的实习少尉。
反正他连挖战壕都不会,枪械射击更是惨不忍睹,更不要说行军打仗了。所以,打猎这种高贵的上层活动,他连在美国都是从来不参加的。
但这些不足,只能说明王学谦不适合从军,这和他担任两个省的最高军政封疆大吏是毫无关系。坐在他的这个位子,他需要的不是战场的指挥能力,而是战略眼界。
温应星也明白,给王学谦解答这个疑惑的人,最理想的是蒋方震。
可惜,这位去和了山东。
王学谦沉思良久,总觉得思维力有一道墙阻隔着,可是他就是猜不透,吴佩孚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来想去,只能让蒋方震做好最快的准备,可能最短的时间内,山东的局势就会骤然变化。
而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第六师吞并第五师。
这是一场狼吃狼的殊死搏斗,谁也不可能轻视对方,任何松懈,都可能让对手找到致命一击的破绽。
于是一份要求尽快给第五师换装的电报,连带着蒋方震要求的炮兵从上海登车,目的地就是泰安。
第三师调走之后,整个徐州兵力空虚,这也给第五师的防区带来很大的困难。漫长的铁路线,是否要守?徐州可是兵家必争之地,要说齐燮元是一头狼,那么卢永祥就是一头勐虎。双方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远在泰安的蒋方震他看到了吗?
没错,他已经看到了。
第三师作为直系的王牌精锐,放在山东本来就很意外,防御卢永祥根本就不用这样小题大做。只要命令安徽督军孙传芳的第二师主力移动到蚌埠附近,卢永祥北上的心思就会被堵回去。
而第三师留在山东,看似最大的作用是为了防范卢永祥,对于别人来说,这不算是一个破绽。
但对蒋方震来说,这是一个黑洞一般的破绽。
他熟悉段祺瑞,也熟悉曹锟,更熟悉吴佩孚。他根本就不相信段祺瑞会在大局还未定的之后就让卢永祥冒险。也不会相信吴佩孚真的会看不出来防御卢永祥其实用直系在长江边上的实力就足够了,根本就不需要用到第三师。
这是让奉军看的,蒋方震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个问题。
唯一不解的是,吴佩孚似乎放任齐燮元在山东胡来的举动让人不理解。可是不要忘了,直系并非只有第三师,在保定还有三个旅的精锐,而掌握这三个旅的将军是曹锟的侄子,曹士杰。他一样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利用铁路指挥大军抵达山东。
作为保定系的领军人物,曹士杰的能力不被外界知道。
但是蒋方震却清楚,曹士杰是直系内部最会练兵的将领,甚至其能力在冯玉祥之上。会练兵,不会打仗……这恐怕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蒋方震在内心之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一个还没有在战场奠定自己在军事上地位的年轻将领。而且曹士杰还是蒋方震的学生,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并不妨碍蒋方震对曹士杰的评价,是一个纯正的军人。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一个对权力,政治都不感兴趣的军人,一旦在战场上临危受命,他能够爆发出来的能量,是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
让他唯一担忧的是,吴佩孚是想要让山东乱几天,还是一天都不乱?
种种迹象表明,蒋方震更加倾向于第一种的判断,因为附和吴佩孚的性格。
要么不动,一旦动了,就是狮子搏兔,而且用全力。而山东短暂的内乱,并不会妨碍吴佩孚的战略意图,反而会更好的完善他迷惑奉军的作战意图。
对于直系来说,山东动乱不过是一时之乱,而且还是疥癣之疾,无关大局。可是对于第五师……他知道,很快第五师将面临一场大战,一场和第六师的殊死较量。
可按照眼下第五师的实力,是根本就无法和第六师交手的。
别看第六师的团一级的番号内只有四个团,和第五师相当。可是齐燮元毕竟是督军,他拥有动用山东一切资源的权力。第六师肯定不是明面上的实力,补充两个团,不过是按照常理来推断。甚至三个团,扩充一倍兵力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蒋方震也很着急,在郑士琦没有全面谈判之前,就将军火清单交给了王登科,面对就是抢时间。
接到部下王登科拿来的军火清单,原本还震惊于师长郑士琦的心灰意冷之中的张宗先,咧开大嘴猖狂地大笑起来,然后嚣张地发布自己的人生口号:“老子要把齐燮元这老小子的屎揍出来!”(未完待续。。)
第1475章 【英雄胆】
“不愧是浙军,这装备拿出去,别说是缩编一个团,就是两个团,爷们也是底气十足,哈哈……”
张宗先的笑声魔性中带着,有种小人得志的张狂。王登科跟着傻笑着,他一样期待齐燮元找上门的那一天。
在江湖上,这叫敲闷棍。
王登科跟在张宗先身后,满脸春色的笑道:“旅座,老校长说希望我们尽快完成装备的交接,第三师离开临城之后,第五师很可能会在近期遭遇变故,我们需要熟悉新装备的性能。”
“对,差点忘了正事。我先去把武器清单给郑师长过目,你带着人去和蒋方震将军交接武器清单,另外……”张宗先停顿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蒋将军给的武器清单上很多武器我们都不太熟悉……”
王登科也是心知肚明,暗忖:“哪里是不熟悉,是完全没有见过。”
财大气粗的浙军给的装备包括四千多支步枪,一千多支驳壳枪,五百多支柯尔特手枪之外,还有迫击炮,75速射炮,轻重机枪等武器。第五师的官兵有点土包子,主要是穷给闹的,张宗先明白,第五师内连一挺轻机枪都没有,更不要说迫击炮等其他武器了。
轻机枪在北洋的军队里是稀罕物,在民国的军队之中数量也不多。
这也是为什么奉军在上两次直奉大战之中,机枪数量几乎和火炮数量差不多的原因。基本是团一级的支援武器,而且一个团也就一两挺,都是马克沁重机枪。在第一次直奉大战之中,十万奉军的机枪数量仅仅只有不到百挺。
这点数量的机枪拥有量,对西方世界的陆军是不可想象的。
美国人在参加欧洲战争的时候,已经是一战的末期了,一个师级的作战单位,拥有的机枪数量在350多挺。这个数量和英国陆军差不多,而疯狂的法国人将机枪在陆军中的拥有量,推到了1000多挺的恐怖数据。等于说,堑壕战后期,法国人和德国人都已经放弃步兵冲锋,大家都很默契的在战壕里打机枪。然后等待那个被脑抽上司命令冲锋的倒霉蛋撞上来……没错,肯定是撞上来,脑袋顶住在枪口上的那种。
对于这些国家来说,机枪是一种工业品,在制造业还没有完全崩溃之前,都是可以大规模建造的武器。就算是欧洲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可是对于法国和英国来说,他们还有美国,一个强大的制造业工业国,能够为他们源源不断地提供数量惊人的武器。轻机枪也是在一战中大放异彩,这种重量轻,移动方便的武器虽然缺点不少,但是相比马克沁需要多人合作的重机枪来说,一个人就能使用的轻机枪,最多配一个弹药手兼副射手,就完全能够胜任的自动武器,更加神出鬼没,难以预料。一战的机枪,在前期是马克沁的天下,而在后期,完全被各种各样的轻机枪所霸占。
可是在民国,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作霖的奉天兵工厂还刚刚筹办不就,初期地一筹莫展,让兵工厂的产出更多的是侧重于弹药补给上。
而太原兵工厂也是如此,阎锡山是一个务实的人,但是仿造一款机枪,和拥有制造图纸和技术保障的条件相比,他的路要更加难走。唯一能够生产机枪的江南制造局和汉阳兵工厂,一个因为没有资金,一家因为被繁重的步枪订单限制住了手脚,很难抽出精力来制造工艺要比步枪更加复杂的机枪。
进口,只能是通过进口来获取机枪,成了北洋军队唯一大规模获得机枪的可能。
不过曹锟就不说了,说他是英国人和美国人扶持的靠山,真的说不过去。
因为这两个国家根本就没有给曹锟提供过任何武器。
而张作霖也遇到了困境,他的武器来源应该是日本,但是日本陆军也是一穷二白,现代化的目标已经提出来了,按照欧洲的火力标准配属的武器清单刚送到小仓兵工厂,工厂的人怒了……八嘎,你们不知道本国的军工制造业要有限保证海军吗?
在后世一直说的亚洲四大兵工厂,小仓兵工厂、仁川兵工厂、奉天兵工厂和汉阳兵工厂。
仁川还不过是一个雏形,奉天刚刚走上正规,真正有实力的是汉阳兵工厂。光看数据的话,汉阳兵工厂在最大产量的时候,一个月的步枪产量可以达到15000支,这是一个恐怖的数据,也就是说每天能够生产500支汉阳造。
可汉阳兵工厂在北洋时期只做一件事,制造汉阳造,把汉阳造的工艺推上了民国,乃至世界的巅峰水平。
平心而论,连汉阳造的老家德国,德国人都没有对这支步枪这么上心过。
谁都知道毛瑟枪好,但那是98K,可不是汉阳造。
作为第五师的步兵旅长,张宗先清楚他手中的这张武器清单代表着什么。
没有理由郑士琦会不知道这份武器清单的力量,只要换装之后,第五师将脱胎换骨。
看着手上的武器,郑士琦激动的颤抖起来,他原本将第五师托付给浙军,目的是想要让第五师能留下一部分火种。
可是有钱有枪有炮的第五师,还用灰溜溜的像是丧家犬一样的找个窝,脑袋朝里趴着吗?
显然局势已经完全扭转过来了,他自信只要让士兵熟悉武器的性能之后,齐燮元?哼哼……他就是个屁啊!
被现实逼入决定的郑士琦魔障般的笑了起来,随后自信满满地开口道:“齐燮元,老子要把他的屎揍出来!”
张宗先傻眼了,感觉很不对劲,首先他认为郑士琦有剽窃他的话的嫌疑,因为在王登科面前,他也是这样说的。其次,郑士琦说这话还透露了一个意思,他不走了。郑士琦不走,张宗先还怎么上位?原本他以为第五师做主的人就是自己了,可一转眼,郑老大好像要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这让他很憋屈:“师座,你不是说……那个要回天津吗?”
北洋的高官都喜欢在下野之后到天津安度晚年,这当然有气候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地域势力的原因。上海的租界虽好,也比天津繁华,但是真要比市区的话,都是差不多的。
而且上海是南方实力集中的地方,就算是租界里,一个北洋的高官退隐了,恐怕也不会安生。
不同于唐绍仪,在袁世凯时期做副手,还是‘国党’成员。北洋的大帅们可都是靠着镇压‘国党’的一次次战争起来的,到了上海,很可能被‘国党’的人秋后算账。
就算现如今,上海已经落在王学谦的手里,可王学谦也和北洋的关系若即若离,估计很快就会水火不容了。这样的局势,还去上海隐居,几乎就是送上门让人打脸一样傻。
当然,当大帅的,能够死赖着不肯下野,是没有愿意放下手中的兵权的。毕竟当丘八久了,谁没有一个生死仇人?
没有军队,仇人报仇也就容易了很多,至少不会有太大的忌惮。
对于普通人来说,钱是英雄胆。
可是对于将军们来说,有人有装备才是英雄胆。
郑士琦为什么想要交出第五师的指挥权?不就是因为胆子不够肥,装备底气不够足吗?
现在,浙军的总参谋长蒋方震一列军列,一下子把他的胆子给养肥了。这时候要是他再怂包,连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张宗先带着苦涩的失落回到了驻地,但是当他看到那门已经组装起来的大炮,和堆积如山的弹药和武器箱子,散发着工业牛油的味道弥漫在营区的时候,心情才算好了一点。
一挺挺机枪组装完成之后,摆放在空地上,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第五师,在换了一个主子之后,终于再一次登上了民国的舞台。
而在齐鲁大地上,还有一个人同样膨胀起来的野心,如同火焰一般灼烧他的野心,这个人就是齐燮元。第五师能知道第三师已经离开了山东,齐燮元同样也知道。
悬在头上的那柄锋利的刀一下子消失的无隐无踪之后,齐燮元才感觉自己的脊背挺立了起来。这一刻,他才是这片大地的主宰,才是名副其实的山东督军,真正的封疆大吏。
弹药没有了,他并不着急,不过是一个弹药库,这点损失他还是能够承受的。
他和他的第六师,想要真正控制山东,就必须将第五师那点架子拉倒了不可。既然郑士琦到现在还不肯低头,那么就在战场上见真章。
可是他的参谋长李钺却担心地提醒道:“大帅,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我是山东督军,我说第五师叛逆,就是叛逆。”齐燮元根本就不打算去听李钺的分析,有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局面。而是脸色阴沉的低吼道:“齐鲁大地上,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齐燮元发出来的,其他人都不行。”
“大帅,玉帅本来就信不过我们第六师,这当口……榆关一线根本就没有大战,将第三师调离山东,本来就透着古怪。我担心燕京方面会派另外一只大军过来。”李钺本着一个参谋长的职责,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可是面对齐燮元那根本就听不进去的脸,只能在心头暗自叹气了。
齐燮元是刚愎自用的匹夫吗?
显然不是,要说足智多谋算不上,可是在北洋的督军里,也算是有能力的统兵将领。而且政治嗅觉也不错,而他给手下的道理也很简单:“只要山东铁桶一片,不管是张大帅入关,还是玉帅大胜,只要将局势变成既定事实,他们也要听我的意见。而不是像第三师在临城的时候,我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
说完,齐燮元眼神冷冽道:“动员部队,最快要几天。”
“如果等到补充弹药的话,大概要十天左右。”李钺如实道。
齐燮元烦躁地摆手道:“太慢了,七天之后,大军开拔!”
第1476章 【欲擒故纵】
大人物,有一颗大心脏。
心宽,才能长久。
曹锟原本也是如此的一个性格,可是在大总统的位子上坐的久了,越来越觉得安稳这两个字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正因为珍贵,他才深深地感受到了那股危机感。
民国的险恶政治环境,真不是一般人就能够在政坛混的如鱼得水的。底下一帮封疆大吏,整天想着割据地方,至少拦截税款是明目张胆的在做。卖官鬻爵这种事情更是普遍,反正曹锟也觉得这不是个错,是一条来钱的好路子。
可是当越来越多的不受控制发生在他的眼前的时候,曹锟怕了!
其实和当皇帝是一个道理,坐在金銮宝殿的才是皇上,下位的,那是咸鱼,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曹锟是脑子转的不够快,但是他有时间啊!大把的时间可以供他挥霍,就算是整天瞎琢磨,也足够他看明白一些事了。就比如说老对手段祺瑞吧!
其实在曹锟心里,他一直觉得段祺瑞要比他高明很多。
可就算是段祺瑞比他高明,但是‘皖系’退出燕京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以往气象的机会。就算是张作霖最后和直系的争斗之中笑到了最后,可问题是张作霖有那么多的奉军将领要犒赏,他会让‘皖系’分多大的蛋糕?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也不分,干脆了当的断了段祺瑞的念想,把皖系踢开,就给段祺瑞一个名分。也只能这样,才能最大的保证奉军的利益。段合肥到头来很可能的结局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反而还不如现在过的安稳。
曹锟想着,万一那一天他要是步了段祺瑞的后路……这不是他危言耸听,也不是杞人忧天,民国的政坛走马灯般地上台下台,跟唱大戏似的,再大的角,在台上也站不住多久。
曹锟也不认为‘直系’就是铁板一块,是雷打不动的磐石。
要是那天,他的大总统保不住了,等待他的是什么?牢狱之灾吗?恐怕不会,身首异处,恐怕更不可能。北洋内战,是兄弟分家产不均,才出手的。还真没有要人命的打算,又不是什么生死仇人。
虽说曹锟还是心里没底的觉得真要比本事的话,估计他要比段祺瑞差一点……可要是比运气,段祺瑞差爷们老鼻子了。领兵打仗的时候,曹锟就经常行军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打赢了仗,要是段祺瑞有这份气运?还会下台吗?
说北洋军政府第一福将,曹锟说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的。
可越是运气好的人,就越来越会信命,越来越迷信。所以才有了曹锟大张旗鼓的修祠堂的举动,他坚信祖宗是会在关键的时候保佑他的。
曹锟年轻的时候是不信命的,泥腿子一个,也不算是泥腿子,他的第一份职业是卖货郎,草根中的草根,连开店的本钱都没有,别说开店了,就是摆摊交税的钱也出不起。那时候的曹锟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搏一搏,挣个前程,要是时运不济,干脆死了拉倒。带着这份心思,他才当得兵。
可如今,他是大总统了。
运气,这个词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了,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打从他当总统的那一天起,他觉得自己开始走背运了。没错,下坡路一开始的走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吓人。可是当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刹不住脚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如今,恰恰是这种危机感最深的时候。在距离燕京不到三百里的地方,直系和奉军两派各自摆阵,拉开架式厮杀。可就是在这关键的时候,齐燮元和日本人勾搭上了,消息还传到了自己的眼前。这可不是好兆头,可就是在这求稳的时候,将能轻松弄死齐燮元的第三师从山东调走,这万一要出一个闪失,可是就是在房子里玩火,玩的自焚啊!
曹锟面色紧张地建议:“子玉老弟,现在能不能让士杰带兵弹压了吧!”
“太早了一些。”
作为曹锟的左膀右臂,实际上已经是直系实力最大的人,吴佩孚要扮演另外一个角色,说服曹锟。也不算是说服,就是掰开了揉碎了,将他的想法告诉曹锟,让对方放心。一般情况下,曹锟也不会去问,可真要问了,就说明曹锟心里头已经开始慌了。
对于齐燮元,吴佩孚的内心是矛盾的,这个人有本事吗?
肯定是有的。
可问题是心术不正。
心中暗叹,怪自己识人不明,没有看出这个人的狼子野心。面对曹锟的追问,吴佩孚也有点愧疚之心:“大总统,现在齐燮元没有动手,如果派士杰去山东,结局很可能会和第三师在山东一样。”
曹锟咬了咬牙,愤恨道:“我们就不能下下手为强?”
吴佩孚叹气道:“不能,不仅不能,而且大总统还需要在道义上站在制高点。如今您的身份不一样了,如果是直隶总督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问理由。可您现在是大总统,要一碗水端平,尤其是在眼下的局势下,前线将士们都看着,不问缘由处置一方大员,会让将士们寒心,最后可能前线三十万大军溃败,直系一败涂地。”
“呀!”曹锟被吓住了,这个道理理解起来不难,很快他就明白,吴佩孚说的对。
自从当上了大总统之后,曹锟总觉得自己的手脚好像都被捆绑住了似的,动一动,就难受的紧。可他又担心起来:“万一齐燮元看出来了,不打第五师怎么办?”
“不会的,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不仅如此,齐燮元越想要解决第五师,我们就更要让他放弃用兵,我已经发了一份电报,电告齐燮元,山东问题等战后解决。望念在同属北洋,放弃刀兵相向,和平解决。”吴佩孚的反应很是笃定,似乎已经料定齐燮元不会俯首就擒。等到直奉大战结束,要是没有分出个高下来,齐燮元要完蛋;真要是分出高下了,齐燮元也要完蛋。反正吴佩孚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输,会输掉这场战争,会输在一帮土匪窝里跑出来的小辈手中。
“要是我就不动手,趴着。”曹锟心里嘀咕了一句,这辈子冒险的事情他就干了两次,一次是丢掉了送货的小推车,当兵;另外一次就是稀里糊涂的成为直系领袖,然后和段祺瑞打擂台,最终稀里糊涂地赢得了战争。
两次冒险都成就了他不一样的人生。
可从骨子里,曹锟又不是那种刀锋上行走的性格,他喜欢用最稳妥的办法。比如说能用钱办到的事,他绝对不会用拳头。
吴佩孚尴尬地面对唉声叹气的曹锟,内心是凌乱的,可这种不耐烦的情绪又不能表现出来。坐了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临走嘱咐道:“大总统,总之士杰的军队在山东没有打起来之前,就绝对不能南下。连保定都不能出。”
“可万一打起来了呢?”曹锟急道,如果换做早些年,他是不着急的,可现如今民国他当家啊!家里头打架,砸碎了的瓶瓶罐罐,可就是自己家的啊!
吴佩孚想了想:“让他们打,打到半死不活的时候,再收拾他们。”
他还有很多话没敢和曹锟说,齐燮元要是真的投靠了张作霖,或者是日本人,那么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把直系赶下台。山东一打响,奉军在榆关和抚宁的主力就该全力进攻了,等到奉军手段尽出之后,吴佩孚早就想好了,将手里的当作战役预备队的5个旅,连带着将直系主力第三师都打出去,在局部战场形成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一口吞掉牵制直系主力的郭松龄部,先将奉军打回原形再说。
在他的眼里,真看不起齐燮元和郑士琦的那点人马,双方半斤八两,都是四个步兵团。
就算是齐燮元占一定优势,也不会太多。
山东就算是打成一锅粥,也不会比长城防线重要。只要打赢了奉军,北方就有希望全部归到直系的麾下,到时候回过头来想要解决齐燮元,就如同是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再说,他还安排了曹士杰,别人不清楚曹士杰的本事,吴佩孚能够不知道吗?
直系麾下的精锐的补充兵员只有一个地方,保定。练兵的人就是曹士杰,曹锟或许真看不出自己家侄子的本事,可是吴佩孚却看在了眼里。对付齐燮元这样的战场老手,恐怕会出一点乱子,因为曹士杰没有指挥过这么大的战斗规模。
可要是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曹士杰来拖住齐燮元的能力都没有,吴佩孚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的。
只要拖住了齐燮元,或者将山东的动乱限制在黄河以南,对于吴佩孚来说就足够了。反正直系的补给是从卢汉铁路运送,而不是津浦铁路。山东的混乱,不会对前线三十万大军的补给造成麻烦。
其实齐燮元也在赌,赌郭松龄在知道山东爆发内战之后,直系的布防会出现漏洞。
只要郭松龄发动进攻,吴佩孚就张开大网等着打大鱼。
这里面,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唯独纠结不已的是曹锟,他觉得整个世道没有一个人让他省心的。
在燕京方面虽反对,却没有任何制衡手段的情况下,第六师在补充了部分弹药之后,开始了南下吞并第五师的军事行动。双方在泰安至肥城一带交战。
而在交战之前,郑士琦出人意料的将指挥权交给了蒋方震。
可蒋方震发给王学谦的电报之中,却让王学谦这位顶头上司,伪大帅,下作战目标。
王学谦拿到电报,就犯难了,想了想,就写了三个字:“将在外……”
第1477章 【灯下黑】
作为在王学谦身边唯一的高水平军事顾问,浙军的参谋总长,蒋方震发来的电报很值得商榷。
他问王学谦对山东即将发生的战争如何制定战略,这绝对是客气话,连带着带着一个军事专家的头衔来打假的。王学谦是绝对不会上当的,他表现出一个雄才大略的领导,推心置腹的语气,实际的意思就是:让蒋方震自己玩去吧!
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都是糊弄人的话。
一直受困于身边没有特别出众的参谋团队,让王学谦去问谁,这仗该怎么打?且不说山东的局势距离浙江千里之外,局势瞬息万变,别说王学谦有有没有这份判断且两说。关键是王学谦不可能真去山东前线,他还不至于为了第五师去犯险,太不值当。
甚至一开始王学谦还以为这是蒋方震是在挤兑他,这话怎么说呢?
反正是突出个人,贬低周围。
就凭蒋方震以往的表现,这个动机是很有可能的。
好在王学谦随后也转过弯来了,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蒋方震是需要王学谦的授权,给予足够的战场指挥的权利,而不是要傲娇……
基于双方的理解,王学谦才发了这么一份电报。
内容很符合蒋方震的口味,怎么说呢?在民国,能够在军界和文艺圈随便切换的牛人,估计也就是蒋方震了。说他是新文化运动的闯将,也不为过。作为梁启超的弟子,他着实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异表现,比方说出过几本在文化圈里有不错影响力的专著。
军界,不同于政坛。
有文化的虽然不少,比如说吴佩孚,当时从军的时间久了,文学素养这种东西都喂狗了。要说粗鲁,吴佩孚绝对不落冯玉祥多少。这都是让兵给磨的,性格都变了。
还有不少军官都不怎么识字,也能写几个字,比如说名字。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比如说上将军王怀庆,这位当将军那年觉得很羞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今后批复公文可咋办?总不能和以前一样,画个圈吧?
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花了三个月终于学会了写名字,至少今后签名就不怕了。
可蒋方震不一样!
说他是军人,更像是一个古代的军师,谋士。带兵打仗用不上他,也不会让他去。有着大巴的时间去琢磨这个破败的世道。加上学问本来就好(原本打算考科举的,四岁认字,八岁写诗,绝对是神童一般的存在),写出的文章花团锦簇说不上,但字句之间也是掷地有声,加上东洋西洋都去过,眼界开阔,有着独到的见解。
就蒋方震的年纪来说,说他是文学青年也不算太过分,反正年龄也不大。对上司王学谦很识相的放手,心里头是很窝心的。不过他也不敢和王学谦在战术上多加讨论,就王学谦的性格,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是绝对不会选择拐弯抹角的办法。
熟悉王学谦性格的蒋方震,多半已经猜到继续问下去的结果。
老王大手一挥,问道:“齐燮元有多少军队?”
“顶天就一万五……”
“调一万五千发炮弹,能弄死他吗?”
……
这就是王学谦对于战争的态度,很气人不是……可架不住人家有钱有实力,别人想要这么干,真没有这份底气。可关键是王学谦也是底气十足,在他看来,能用钱解决的纷争,就绝对没想过费心费力地动脑子。可蒋方震心理存着另外的心思,练兵。新装备虽好,但是对于第五师的官兵来说,用了新式武器,就需要一套磨合的战术,而一个合适的对手将是难能可贵,可遇不可求的。
当然,要是齐燮元知道了王学谦的内心真实想法,保不齐要喊一句:“我艹!”
然后开始琢磨开启人生另外一个副本,反正山东是绝对不能待了。就算是让他去长城和奉军死磕,也好过和浙军对阵,太尼玛危险了。民国就没有用数炮弹的办法来打仗的,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好在蒋方震也没有接着王学谦的思路去谋划第五师的作战方略,他完全是按照另外的一套思路去谋划这次战役的。那就是——练兵。
没错,把齐燮元的第六师当成磨刀石,成为第五师再一次踏上民国的军事舞台的一块脚踏板。而且蒋方震还从战斗力,武器装备上分析,认为第六师是一个非常好的陪练对象。优点如下:
第一,和北洋大部分作战部队的战斗力相当。
第二,第六师是绝对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也就是说,换装之后的第五师肯定吃定了第六师。
第三,齐燮元的决心很大。这就说明,第五师绝对不会轻松的获得战场的胜利,会有一定的压力。
练兵的各项要求都达到了,蒋方震没有理由不给齐燮元一点希望,然后勾引着这位陆军士官学校的学弟,向着一条黑咕隆咚的黄泉路一点点的往前走。
这要是存着黑齐燮元一把,从这浙军调一个旅的兵力,加上第五师,绝对能够将齐燮元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可问题是,在蒋方震的判断里,第五师的对手并不是齐燮元的第六师,而是可能夺取燕京之后南下的奉军。在兵力处于据对劣势的情况下,装备优势也并不是太明显的情况下,第五师在山东能够给浙军争取多少时间?
三天?
还是五天?
如果这么短的时间话,浙军调集兵力都来不及,根本就不要想将奉军挡在黄河以北了。
这些,齐燮元都是不清楚的,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战略,准备一口气将第五师逼到绝境。
终于,十天之后,第六师经过两天的行军,抵达了泰安边境。按照他的估计,郑士琦压根就不该有和他叫板的底气,可泰安的铁路已经封锁,前线似乎也构筑了工事,唯唯诺诺的郑士琦胆敢好自己叫板?这是齐燮元在出兵之后,就没有预料到的。
小流氓遇到老实孩子,遇到反抗会怎么办?
肯定暴跳如雷啊!
反了天了,这是不给爷们面子啊!
豪气冲天的做法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打丫的,没商量。
可要命的是,齐燮元这家伙多疑,这不算是说明大毛病,反正心理阴暗的,想这方的害人的主,没有几个阳光灿烂的。他也不能免俗,觉得正面突破不太靠谱。主要是消耗太大,第六师的部队好不容易积攒到了一万多人马犯不上和第五师死磕。关键是新兵太多,真要是打一场昏天黑地的硬仗,他也不清楚那支部队会先崩。
要是击溃了第五师,然后他的看家部队不得不休整一两个月,这个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所以,齐燮元想到了一个办法,正面牵制,包抄迂回的战术。
就欺负第五师人少,他人多,第六师分兵,不会对整体的实力影响太大,但是第五师要是分兵,就只能是等着各个击破了。老实说,齐燮元原本并不是这么着急解决第五师的问题。但是他嗅到了一股很不好的味道,浙军似乎对第五师有接触。
从骨子里,齐燮元看不起王学谦这样的甩手掌柜,当大帅的,竟然不懂军事?军队让人控制了都不知道。
和民国很多地方军阀看待浙军的眼光一样,齐燮元认为王学谦不懂军事,也不怎么管事,捞钱都不太上心,一门心思的做生意,连带着王学谦管辖的两个省,都冒着一股子铜臭味。至于上海……这地方本来就是腰包来评定地位的地方,这和民国其他地界不太一样。
可他就是纳闷,王学谦怎么就将浙军给闹腾起来了呢?
还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说不嫉妒,那是假的。要说大方,王学谦绝对是民国一等一的豪爽,有时候齐燮元也想,如果带着地盘投靠王学谦,会开出什么价码?
一条铁路的股份,想一想就觉得美。
可问题是,王学谦是他的死敌啊!当年他刚刚坐上江苏督军的宝座,被卢永祥和王学谦联手给赶走了,几年过去了,这结下的梁子却越来越深了。要让齐燮元给王学谦低头,这比要他死都难受。所以,在不被直系二号人物吴佩孚信任的时候,他只能选择张作霖。
既然选择了张作霖,那么张作霖的后台就是他齐燮元的后台。
那可是日本人!
有人问,说明样的狗最凶?
当然是有主子的狗最凶,因为要表衷心就要替主人出头。而控制山东,做出一副冲锋陷阵的架势来,要不然别说肉骨头了,喝一口汤饭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几方面的原因,齐燮元开始了他掌控山东的第一步,吞并第五师。
摆在第五师正面的,是第六师第十一旅旅长卢凤书,交战两天来,卢凤书觉得进展很顺利,并电告齐燮元,三天之后拿下泰安。
对于这份电文,齐燮元显示了超越常人的自信,公开发电郑士琦告第五师官兵书,电文很长,大意就是让郑士琦认清形势,悬崖勒马之类的。意思很明确,反抗是没有出路的,只有投降才是唯一的办法。
别人不知道,郑士琦怎么可能不清楚,在前线作战的根本就不是第五师的官兵。
怎么说呢?
蒋方震请了帮手,也不算是帮手,算是打手。付出的是第五师淘汰下来的装备,六七千支步枪。而在他接过指挥权之后,就已经命令一个团南下临城,将决战的地点放在泗水河边上。
至于前线作战的部队,那就杂了,有地方武装,收编的土匪,还有警察部队。
给了钱和武器,让他们穿上第五师淘汰下来的军装,扮演第五师阻挡第六师。
做出这个决定的是蒋方震。
从他的身上,郑士琦已经看到了一点王学谦的影子。估计哪位素未蒙面的东南王也是这个性格,不把北洋的装备当武器,就是一堆破烂,唯一能派上点用处的就是销路还挺好。
既然是临时的‘帮佣’,前线和第六师作战的‘第五师’官兵压根就没有死守阵地的觉悟。
大部分情况是挖战壕,挖好了就跑。
搞的齐燮元是一脑门的疑惑,明明是接二连三的打胜仗,可是却没法找到第五师的主力。他也是战场的老将了,自然看出了不对劲,可感觉是一回事,一锤定音是另外一回事。
齐燮元带着主力迂回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发现泰安根本就没有第五师的主力,他扑空了……一招饿虎扑食,脑袋却撞上了石头,他有点晕!
第1478章 【两难】
谈笑自如之间,第五师师长郑士琦偷偷地打量蒋方震,心说:都说蒋方震这个人实在,可接触了几天下来,他很纳闷,这人到底实在在哪里?
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坏主意一个比一个损,连带着把弟兄们哄的都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因素在战场之外,而不在战场表现。
你就是觉得齐燮元这老小子的脑子比不过你,累死傻小子吧?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蒋方震的办法确实给第五师的官兵多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如果要训练一支军队,恐怕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想要让一支军队脱胎换骨,也不太现实。但如果让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熟悉手中的新武器,绝对够了。
蒋方震就是带着这点心思,开始了对第六师决战的准备。
而在长城防线,吴佩孚在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他眼前的奉军。命令王怀庆一再对长城西线的奉军施加压力,甚至将为数不多的骑兵都压在了西线的攻击之中。
给奉军前线指挥机构造成了一个假象,直系大军要从西线打开突破口,用来环节东线的主力压力。这让东线总指挥郭松龄认为在奉军不断的压力下,直系大军终于要顶不住了。
加上山东齐燮元命令第六师攻击第五师等消息,有理由相信,吴佩孚已抽调了前线的兵力。这老家伙地顶不住了,打仗其实和打拳差不多,至少在民国的大环境里,确实如此。‘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年纪大的将军,大帅们,有着一个很普遍的通病,家产千百万,妻妾成群,成功成就,再去拼命就有点不值当了。而在宦海沉浮大半辈子,练就的一张如同铜皮铁甲般的脸皮,就更不在乎外人的说到了。
和需要在战场上奠定自己的地位不同的是,吴佩孚对郭松龄这样的对手来说,是一个如同人生果一样的宝贝。
干死他!
踩死他!
然后,用吴佩孚的惨淡和结局来成就自己的辉煌。这是每一个民国军人都非常向往的一个变身过程。
而在如今的民国军界,吴佩孚的地位几乎和武林盟主差不了多少,十八省联军总司令,且不说多少身份的督军会听他的,至少从长江以北,到长城以南,吴佩孚的影响力绝对要比曹锟大。能在战场上凭借真刀真枪的打败吴佩孚,对于郭松龄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比升级加薪,迎娶白富美什么的浮云般的存在更加让他无法克制内心的狂热,踩着吴佩孚的尸体,才能走上人生巅峰,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前几次直奉大战,吴佩孚这老家伙手段尽出,一点希望都不给他。这让憋着一股子劲的郭松龄又气馁,又无奈。这老家伙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一套王八拳舞的风生水起,就算是百般看不上吴佩孚的手段,可对于郭松龄来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一旦看到了希望,他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眼珠子都红了起来。
这一次奉军有备而来,直系却困于内斗不止,这等大好的局面之下,再让郭松龄无动于衷,可能吗?
得出直系兵力空虚的判断的人是郭松龄,而要下决定的人是张学良。
才二十四岁的张学良感觉自己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二十四岁,还是在积累底蕴的时候,而张学良却已经站在了大部分天才人物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作为奉军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奉军南下的大军虽说是三个军,近二十万人。
第一,第三军作为左右两路攻击部队,承担大部分作战人物,第二军作为战场预备部队,承担后勤保障任务。
而张学良虽然明面上是第三军的副司令长官,可实际上他的工作是统筹三个集团军的协同指挥,作战任务的下达,已然是军中大帅。而少帅的名头,也是从这个时候传出来的。
二十四岁的大军统帅,别说在民国,就是在世界历史上也是很少见的。
除非当皇帝的要御驾亲征除外……这和作死没有两样。
如果把张作霖比作皇帝,那么张学良的地位基本上和皇太子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民国了,皇帝没有了,但子承父业不就是张家父子想要,或者说是正在做的谋划。
别以为张作霖不知道张学良的深浅,带兵打仗,别说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了,就是两千人都不见得忙活的过来。两千人的编制在陆军中差不多就是一个编制齐全的主力团。二十四岁的团长,在民国不是没有,绝对少见的很。但是对张学良来说,他虽然有军事能力,军校的那点东西他还是学过,可问题是他缺乏战争的磨练,少了尸山血海过来的那股子狠劲。加上阅历不足,难以在战场上有真正的作为。
这是张作霖看到的,张学良自己多半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至于说前线换一个统帅,也就是老张亲自出马,估计效果也不咋地。
原因很多,主要还是张作霖是属于绝对的野路子出身,作为资深老土匪,要说血液里流淌的彪悍劲,倒是和职业军人非常符合,不过有一个弱点,一对一的时候,全天下的英才都不放在他眼里;十对十的时候,手拿把攥;百对百,如鱼得水;千对千,豪气万丈……
万对万呢?
他有点虚!
十万大军和十万大军的交战,别问老张该怎么办?他绝对数不过来,他的本事属于在千人以下打群架的水准,真要战场厮杀,他那一套根本就不行。所以他干脆甩手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儿子。
张学良这方面比他爹强一点,但也不会强到哪里去,他肯定不是什么军事天才。真正的天才是会让人有意想不到的犀利,比如说陈炯明,这货以前是一个秀才,拿着家里书房垫桌椅的《孙子兵法》读了两月竟然成精了,拉着一万多农夫和江湖草莽,一口气赶到了广州城,口吐莲花,用一招‘以德服人’拿下了重兵驻守的广州,名扬四海;手下才不到一千人人的残兵败将,竟然将从军几十年的李厚基打地割地认熊。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形容这位的军事天赋了,这绝对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天现代军校的都没有进过,却一手铸造了南方陆军第一强军,粤军第一师。
或许北洋的大帅们对这支部队了解不多,可是在南方,对于‘国党’来说,粤军第一师是‘国党’精锐中的精锐,是第一支能够拉出去打硬仗的铁军。
后来北伐的第四军,被赞誉为铁军,可是骨干却是第一师,还尼玛是一个旅的第一师。对这样的人来说,常理就是庸人给自己找借口的说辞。
张学良绝对不属于这种妖孽的存在,他在军事上的学识都是郭松龄手把手教的,能理解多少,自己也很不好说。
尤其是他在从军之中,第一个身份就是团长,没多久就变成旅长,司令了……
平时指挥部队作战,基本上都是郭松龄在做。而他只是捞现成的功劳,其他的都不要他操心。
这样的经历,让他一直缺乏对于战争残酷的认识,内心缺乏作为职业军人的那份铁血和坚持。说白了,他的少帅身份,是张作霖给儿子树立威望的一种手段,而不是真正的能力。说再简单的点,他是来前线镀金的,仅此而已。
就像是太子监国一样,真以为当皇帝的不相干了?
那就太天真了。
原因就两点,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张作霖要表现出一种大度,要让奉军大旗下的所有人都看到,少帅是有能力的;其次,让张学良在军队中拥有自己的根基和声望。就这两点,张学良可以在前线无所事事,也可以什么都不管,见天的出去打猎郊游,唯独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失败。
小挫折无所谓,可要是大败而归,对于张家父子来说,是根本无法承受的。
因为这很容易让人意识到,张作霖的接班人不行,奉军后继乏力,张作霖想要张家继续控制奉军的念头将彻底落空。
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塞外的天气也渐凉,夜晚透着一股萧杀的寒意。可张学良却坐在指挥部的院子里,有种虚脱般的燥热,额头还见汗了。他年纪不大,但不代表他看不透自己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就算是张学良看不出来,可当老子的张作霖能看不出来吗?
奉军从一开始的一个师,两个旅,积蓄十年发展到现如今的60多个旅,如果再以一场打败结束这场战争,张学良难辞其咎,张作霖难辞其咎……
相比郭松龄打工仔一般的心态,张学良可是少东家啊!
损失的都是家里头的家当,连带着自己的地位,老爹的地位都要受到动摇,他能不怕吗?
可郭松龄一天三份电报的要求,他能怎么办?
郭松龄可是他在讲武堂的老师,是推着他走向军界的关键人物,也是张作霖给张学良准备的左膀右臂。按理说,当臣子的,应该有做臣子的觉悟,可郭松龄在张学良面前,就摆一副面孔——你丫,该听我的!比当老子的张作霖都理直气壮。
对郭松龄这样的态度,底下的人不少都很看不惯,可张学良无所谓,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骂人的嚣张,挨骂的装孙子,谁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在演戏呢。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郭松龄的要求有点过分,认定了直系在榆关的防线兵力不足,要大举压上,这可是孤注一掷的赌徒做法,要是胜了,没的说,皆大欢喜。要是失败了呢?
郭松龄倒是无所谓,他继续当他的副司令,可让张学良整个司令怎么办?
奉军扩军膨胀之后,诸多问题一下子浮上了水面。
原先只有十几个旅的时候,很和谐,也没有什么矛盾。可是民国十三年,奉军一下子扩军四倍之后,达到近70个旅的总兵力之后,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军团,军,师,旅,各种的番号都乱七八糟,指挥机构也是极其混乱。在前线作战的两个军团还算好一点。
有时候一个旅会归两个军指挥,这等于是一女共二夫,绝对的大忌。可是在奉军里,属于稀疏平常的事。
按理说,张学良应该听郭松龄的,因为他的这个便宜老师,是唯一能够和张作霖的那帮老兄弟抗衡的人,最显著的就是杨宇霆等人的气焰。张学良凭借自己的声望是绝对压不住对方的。而郭松龄?他的臭脾气和杨宇霆绝对有的一比,尤其是郭松龄的功劳有一半是战场打出来的,这一点让杨宇霆很无解,别看张作霖对杨宇霆言听计从,可他是谋士的身份,战场指挥作战的机会并不多。
属于将两头倔驴拴在一个桩子上,谁也不服谁,也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境地。
张学良并不指望郭松龄能够压住奉军的老一辈,他爹有时候都有压不住的时候。
汤玉麟刚驻军奉天的时候,看着街面繁荣,货商云集,没有成为官军身份的汤大虎忍不住抢了一把……
以至于把张作霖都差点吓出心脏病来,手下的兄弟还把自己放在土匪的身份上,这让他很为难。无奈之下,只能安排穷乡僻壤来安置这些老兄弟。
而如今能够短期内调集整编军队开赴战场的奉军之中,手里头唯一还有雄厚兵力的就是汤玉麟了。这位也是被张作霖任命为大战的预备队总司令,手下不多不少,五个旅的兵力轻松拿出来。
可是想到要去和他的这位叔叔要兵,张学良嘴角忍不住抽抽,可能吗?
要说张学良手里头也有兵,他兼任师长的第四师,就两个旅,其中一个旅还被郭松龄要去了,不过就一个旅的兵力,投入到十几万人的大战之中,连一点水花都不起。
旅长宋九龄想要替张学良分忧,不过被他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还没想好。
想来想去,张学良觉得前线是不能待了,回去奉天找爹去。
当然张作霖也不是那种很靠谱的主,他打仗还是以往的性子来,头一句肯定问:“这买卖可做吗?”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把自己被逼到了死角,张学良感觉很憋屈,内心很受伤,这时候他想起来了远在浙江的王学谦,心说:“如果他坐在我的位置,他会怎么做?”
第1479章 【让子】
郭松龄听武官报告,少帅去奉天搬救兵的借口的时候,气的直翻白眼。心说:“这对父子果然一个比一个贼!”
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他的这个名义上‘最优秀的学生’。可郭松龄一点借口都说不出,不仅说不出来,还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来,表示对于张学良为他奔走的感动。
感动你妹啊!
这混蛋小子绝对是撂挑子走人了啊!
郭松龄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难受。可是张学良的借口也无比强大,给老师奔走是他整个做学生应该做的。郭松龄有种隐隐不妙的感觉,自从张学良跟着徐世昌读了几本歪书后,就学会阳奉阴违了。原先这还是一个多实诚的好孩子啊!
现如今呢?
尊师重道的面子功夫做的天衣无缝,可真要说张学良对郭松龄的尊重到了什么地步?真的很难说。这一点张学良清楚,郭松龄也多少有点猜测。张学良之所以厚待郭松龄,是将郭松龄当成一个榜样来看的。在奉军之中,除了还没有崛起的少壮派,基本上都是张学良的长辈,如果在尊重长辈的问题上让人诟病,很容易会引起奉军实权派的反感。
而尊师重道的好处,能够让这些长辈对他有个好印象,这就足够了。
但也不可否认,郭松龄有能力,打仗是把好手,至少比张学良要好很多。可归根结底,他的作用并非是为奉军攻城拔寨(张作霖发迹根本就没有靠战场无敌崛起的,他是遇到了贵人,在政坛,运气比实力在大多数时候更重要),而是一个幌子。就和当年商鞅在咸阳城立的旗杆一个道理。
郭松龄不傻,而且很聪明,他当然能够读懂张学良的那点小算计。正因为心里清楚,才会失意,才会抱怨张学良的另一个老师:读书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好好的一个中二青年,都让人祸祸成了孝子贤孙,还怎么玩嘛?
郭松龄最后只能把怨气算在徐世昌的头上,反正他也不敢去指着徐世昌的鼻子骂对方。
虽说徐世昌是个下野的政客,可徐世昌毕竟是前民国大总统,头像是能印在钞票上的主。
郭松龄再目中无人,也不敢对这位老爷动怒,和这位老爷子在民国政坛的地位相比,他属于不入流,中间的差距至少是张家父子的距离。再说了,徐世昌还有一个身份,是张作霖的恩主。张作霖发达,和他被徐世昌赏识提拔有很大的关系,这个身份不仅张作霖认,奉军的老家伙们都认。
要是郭松龄对徐老爷子不敬,得罪的不仅仅是奉军的大帅们,连带着张作霖都要动怒。
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弟子被人抢走,郭松龄却毫无办法,能不糟心吗?好在徐世昌对奉军这个‘土匪窝’不太感冒,在奉天过了半年舒心日子,就告辞回到天津著书去了。要不是天津在直系的手里,张作霖恨不得直接送徐世昌回天津。
可对于张作霖来说,徐世昌的出现,不仅仅是他的恩主,而这位在晚清和民国拥有无数辉煌的政客能够点头认下张学良这个弟子,对张家父子来说绝对是属于恩同再造。张作霖原本就苦恼于自己的儿子在奉军之中的根基不稳,虽说一次成功的撤退就让他喜出望外,还给了儿子无数的光环,可自己的‘小六子’有多少本事,当爹的张作霖能不清楚吗?老兄弟们不认可他的这个儿子,什么都白搭。
论才华不过是中上,论能力更是无法撼动奉军老将们的地位,也难以博取他们的足够信任。
除了少数看在张作霖的面子上对张学良过于近亲的老臣子,其他人心里怎么看待张学良,张作霖是很清楚的。
张学良想要接他的班,很难。
可是有了徐世昌的点头,张学良入门成了徐世昌的弟子之后,就不一样了。老兄弟们的态度明显改变了,奉军的老臣子,也就是张作霖的那些拜把子弟兄,说是土匪出身,一点也不冤枉他们。要是没有徐世昌,这些人包括张作霖,都浑浑噩噩地在收保护费混日子呢?
正因为被招安之后,才有了一个官家的身份。
可身份也要看级别的,要是没有徐世昌,他们这些人也多半是不入流的巡山边军,一大群人,连个将军都出不了。就像是《西游记》巡山的小妖怪一样,虽说在普通人眼里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可结局就是为了挨猴子一棍子就死的灰灰,连个名字都没有,最多临死的时候让其惨叫两声算是厚道了。而徐世昌提拔张作霖,等同于满天神佛,天界大佬,认下的门徒,身份一下子不一样了。这份恩情,不仅仅张作霖要认,要感激。连带着奉军的老将们都要认,都要感激。
另外,徐世昌还有一个身份,让奉军的那些老将们在他面前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都已经落草当土匪了,知书达理基本上就不指望了。
书香门第也培养不出绿林好汉来。
可华夏强大的礼教体制下,就算是莽汉对于读书人,对知识的敬重,也是其他文化的人难以理解的。比如《水浒》之中的宋江,他是靠着自己的小手段博取好汉们敬重的吗?
不是!
宋江的江湖地位,完全是因为他读书人的身份。可宋江的读书人身份,也是不入流的存在,连个官都不算,只能是一个小吏。
可徐世昌是什么身份?
翰林。
连读书人都要仰望的存在,可要说江湖草莽,这帮人琢磨口述个家书都要翻着白眼,咬着手指头,对着文书支吾半天的主,还敢对‘文曲星’下凡的翰林老爷不敬!反了天了还……
尤其是这位翰林老爷还把他当人看的时候,这份感激涕零,简直就是恩同再造。摇尾巴都不能完全表达内心的激动之情。
有了徐世昌给打下的交情底子,张学良已经不太需要在战场上过分的证明自己的能力了。至少对于张家父子来说确实如此,张学良被老臣子认可,同时作为少壮派的灵魂人物,大帅的接班人,他的地位已经非常稳固。再也不需要郭松龄在战场上的助力来提高自己在奉军高层中的地位。
也许是因为张学良有了更多的选择,才让郭松龄更加的紧张,性格更加乖张。
他或许也在担心,自己的地位有一天会在张学良的眼中一落千丈。
数年的尽心教导,尽然比不过一个过气的老政客的一个态度,这让郭松龄内心非常不满,而这种不满又不能针对张家父子,也只有在战场,才是郭松龄奠定奉军地位的名利场。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打败吴佩孚,从而一举奠定自己在奉军之中‘军神’的超人地位。
这是他的打算,也是他唯一的期待。
无奈的是,张学良不配合。
回到奉天的张学良一下火车,就赶回大帅府。当爹的正在家里打麻将,好家伙,一大帮子人凑热闹。见张学良回家,便作鸟兽散,留下来的都是奉军中颇有地位的大人物。
张作霖将桌上自己面前的钱一推,终止了此前的娱乐活动,笑道:“今天就到这里,改天再玩。”
父子两人来到书房,张作霖脸上的笑意渐渐的褪下,有点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得不说,年轻的张学良已经不复存在老张家祖宗八辈都是苦哈哈的痕迹,翩翩如贵公子的气度也是让张作霖欣慰不已:“汉卿,你不是在前线吗?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张学良犹豫了一下,眼神不敢看张作霖。毕竟他等于是从前线逃回来的,属于犯错,而不是大胜而归,给老张家长脸的行为。
后者沉吟道:“你我是父子,现在是关起门来说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学良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神带着迷茫的色彩:“父亲,我有些担心。”
“担心?”张作霖身量不高,却也是剑眉星目,多年的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度也不容小觑:“这东三省都是我父子的天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是前线……”张学良还是有点支支吾吾的,不敢把话说透,毕竟是他的怀疑,觉得直系可能会有阴谋,而这个阴谋他看不透,郭松龄也看不透。
想到吴佩孚,张作霖就算是豪气万丈,也有蔫了吧唧的时候,对于‘玉帅’这位直系的中流砥柱,张作霖也是束手无策,想了想,心里随即亮堂了起来:“吴老贼手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咱爷们这次没打过他,等下次不着急,只要军队没损失就好。你放心,日本人可比咱爷们更着急。既然回家了,就先休息两天,养一养精神,小六子你打小身体就虚……”
都这样了,张学良还能怎么办?落荒而逃吧。
得了,张大帅绝对是一个心宽的主。
张学良感觉画风很不对劲,自己的老爹也太没有志气了吧!前线还没有分出胜负,就开始琢磨打败仗之后该怎么办了,摊上这么一个低要求,随时随地给自己找台阶的老爹,是他的幸运呢?还是他的不幸?
其实张作霖挺没底的,连着败在吴佩孚手里,又一次更是莫名其妙的大败。
让这位东北王在面对吴佩孚的时候,心里难免产生了些许的阴影。
怎么说呢?
已经上升到了打胜仗是祖宗显灵的地步。
想一想也是如此,当年的段祺瑞厉害不厉害?
皖系的军队装备好不好?
三十多万大军,就算是如今的奉军也是不及的。
可是吴佩孚呢?
凭借保定系的主力,兵力还不到皖系的一半,却硬生生的将段祺瑞给困死了。不说别的,段祺瑞的后台也是日本人啊!当年直皖大战,日本人其实也帮了皖系一把,把已经突破平津铁路的直系先锋给挡回去了。可就算是这样,最后还是无法挽回皖系的败局。
张作霖是个心很宽的主,也许是出身草根的好处,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捞到了,是点好,运气好。
可要是没有捞着,他也不气馁,不是!
奉军从20个旅,扩充到如今的将近70个旅,每一个旅的兵力也不过是三五千人,总兵力也就二十多万。可就算是这样,仅仅凭借张家父子的东三省是无法在两年内拥有如此大的战争潜力的,关键就是日本人在背后推动。
可以说,日本内阁一度将扶持张作霖当成了基本国策来对待,可见其下的力气有多大?
张作霖所以一点都不着急,他只要将部队保留下来,打败仗也无所谓,还能理直气壮的和日本人说:你看这点人马还是不济事,要扩军,要装备……
只要卡着关东州的问题不吐口,给日本人一点小好处,张作霖就能换回大量的援助,何乐而不为呢?
在日本人算计张作霖的时候,张作霖何曾不在算计日本人?
可就算是老谋深算的张作霖,也明白一个道理,广积粮,缓称王,才是王霸之业,在实力还是喳喳的时候,什么计谋都是一场空而已。眼下的时局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就算是奉军前线不作为,但是张作霖还是要表现出一副积极主动样子。
邀请日本顾问在奉天开作战会议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既省事,又能够打消日本人的猜想。
而正在张作霖在奉天筹备奉军高层作战会议的时候,直系和奉军交战最激烈的榆关出现了一场交战之后最大规模的争夺战。
九门口一线的争夺战开始了,郭松龄不听参谋长苦劝,一再投入兵力佯攻直系阵地。凭借火炮上的微弱优势,将地形的不利抵消不少。但是第三军在交战两天就以伤亡五千的代价夺下九门口。
可是战役并没有结束,吴佩孚的手里可是一副好牌,他却出人意料的丢出了一把王炸。
这在围棋里是属于让子,等于将老底都让郭松龄看了。
这让双方都始料不及,直系方面,至少前线的将领认为第三师投入战场过早,暴露己方实力,夺回九门口根本就不需要第三师出马。
而郭松龄却是有苦难言,他发现自己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办不到吴佩孚这座大山。性格孤傲的郭松龄决定孤注一掷,他打的主义就是在前线最精锐的一个师,奉军第四师。而这支部队原本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称号,大帅府近卫旅,其地位等同于曹锟的总统近卫旅,奉军王牌中的王牌。这是张学良在军中的最大底牌,而郭松龄决定将这张底牌翻过来,打出去!
第1480章 【狠】
如果是吴佩孚将第三师放在战场上忽悠一下,什么损失都没有,郭松龄未必会相信对方是在勉力支撑。
可是双方在九门口、天都岭、白河沟子一带激战,不管是郭松龄代张学良指挥的第三军,还是吴佩孚麾下的第一军,连带着北洋陆军第三师这样的精锐,都是王对王,将对将的碰撞。
双方的伤亡其实都能够得到一个大致的估算。
直系的军队的伤亡也不小,这一点郭松龄可以从战场惨烈的局势得到判断。
而奉军第三军,如果再打下去,就是强弩之末了……巨大的伤亡也是郭松龄头痛不已。部队需要休整,需要补充,但是谁也不敢去偷偷缓一下这口气,因为郭松龄明白,谁要是先喘了这口气,就代表输掉了这场战役,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
吴佩孚是这场战役的推动者,是掌握战场主动权的人,他自然也明白奉军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因为第一军也被拖累的够呛,要是没有第三师的投入,这场仗直系很可能会输掉。
兵力几乎相当的情况下,奉军已经能够和直系军队站成平手,而且还是精锐。就算是郭松龄统帅的奉军第三军也是奉军中的精锐,可是之前的几次交手,奉军那一次不是被他打的溃不成军。没想到已经成长到了可以和自己扳手腕的地步。
深夜,吴佩孚双眼如电,盯着远处的山口,战场已经宁静下来,连一点火光都没有。但是对于这个在榆抚前线众多山口之中的一个普通隘口,双方的士兵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良久,吴佩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能再让他成长起来了。”
“大帅,您刚才说什么?”
不过自己内心的想法,吴佩孚说话声音其实很低,大概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够听清楚。所以站在他身后的亲信白坚武并没有听到,随口问了一句。
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吴佩孚在宦海沉浮二十载,阅人无数,却会这么信任并非嫡系培养的白坚武,短短两年,就提拔这个在政坛还算年轻的幕僚为十八省联军总参议。不可否认,这个身份已经是等于承认白坚武为他的接班人的待遇。
而名不见经传的白坚武,何德何能,竟然会受到直系实权头号人物的如此赏识?
要是知道白坚武作为幕僚曾经在陆荣廷、李纯等人入幕。
吴佩孚接手白坚武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好几手了……这话这么说的,好像是白坚武是个小妾的身份,被转手卖了好几家。当然李纯不算,这位是在江苏督军的任上暴毙。
可是陆荣廷是什么人?
他早年和‘国党’交往过密,是旧桂系的头号人物。曾经最辉煌的势力控制着广西、广东和贵州等省份,是南方地方派系中的中流砥柱。也就是他,挡住了直系军队进入华南的兵锋。就算是后来众叛亲离,不得不离开广西。但是他的幕僚身份很容易引起怀疑。
而吴佩孚名义上是直系的二号人物,但是单比掌握的军队实力,曹锟也比不上他。
直系在曹锟上台之后,逐步形成了几个大派系,洛阳系以吴佩孚为首;保定系当然是曹锟的看家部队了;天津系作为曹锟处理政坛的帮手也抱团取暖,但是这个派系注定是墙头草,因为没有军队。另外还有杂牌军身份,比如说冯玉祥……很难说这家伙到底算那头的。还有王怀庆等老将们,自成一派。倪嗣冲要不是大限将至,也不会让安武军成为吴佩孚下手的目标,这支军队的编制在杂牌中是最大的,达到了八万人马,装备也是不错的。
吴佩孚通过几次不断的扩张和收编,已经将自己控制的军队数量达到了保定系的两倍多。
曹锟虽然是大总统,但是掌握数十万军队的吴佩孚要是想要另起山头的,分分钟能把曹锟爆了。正因为实力上的差距越来越明显,让曹锟一度对吴佩孚的忠心产生了怀疑。从而闹出了一场关于军费拨款的风波,虽然起因是曹锟发现交通部总长高恩波拨付给洛阳的军费是拨付给保定的两倍,从而引起了不满。(北洋财政部要比交通部穷的多,地方税收不上来,关税盐税又做不了主,所以一年的经费有限。反而交通部坐拥民国大部分铁路码头轮船的红利,富得流油)
曹锟也是感觉到了危机,才对高恩波下手,而之后,吴佩孚竟然没有出席曹锟的大寿,双方一度剑拔弩张,可最后不了了之。
这个白坚武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吴佩孚发的那份电文,多半是白坚武怂恿的。拥护曹锟的领导地位,无条件接受任何曹锟的命令,既奠定了吴佩孚的从属地位,也让曹锟彻底放心。此后,白坚武更得宠,一下子跃居为‘吴系’的第二号人物。
此战长城,关系直系根基的大战,白坚武更是以其吴佩孚副手身份出现在前线指挥部。在吴佩孚不在的情况下,统筹全局。可惜,他不懂军事,在前线也就是一个幌子,将领们也不会对他的命令太过在意,好在他也知道底下的将领阳奉阴违,过于追究,对他来说也没有丝毫好处。他之所以还如此揽功,出现在前线指挥部,目的是吴佩孚在得意之余给他的一个承诺,这个承诺就是战胜奉军之后,许诺给白坚武组阁的权力。
这也是他满心期待直系大军越过草原,直捣黄龙,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奉天城的那一天。
只要那天到来,白坚武,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将一跃成为民国政坛炙手可热的政坛新势力。
可最近几天的前线战况,让白坚武一点都看不到胜利的曙光,反而觉得吴佩孚好像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像他这样的,在政坛没有根基,只能靠着依附某位大人物,才能一展抱负的家伙,最怕遇到的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主子。
可眼前的吴佩孚做出来的决定,很难让人不怀疑,吴佩孚的脑子是否已经抽了,已经嗨过头了……
担心自己的组阁梦快要泡汤了,语气颇为沮丧,但大意却是为吴佩孚担心:“大帅,前线的将士已经快绷不住了,伤亡太大,万一……”
“没有万一,绷不住也要给老子绷住了,不然要军法处干嘛吃的?”吴佩孚的语气冷冽如同深秋的寒流。
白坚武间吴佩孚决心难以动摇,不过他还试图想要继续劝一下,毕竟他的显贵身份已经和吴佩孚捆绑在了一起,任何可能出现的崩盘局面,都是他非常紧张的:“要不再调一个旅上去?”
“不行,现在就是比谁更有耐心的时候,大家都在火堆上,谁先挺不住,就谁先死。没有道理可讲。”吴佩孚回头看了一眼仪表堂堂,甚至可以说俊朗非凡的白坚武,叹气道:“这是军人的宿命,你不懂。只有在最艰难的时候,才是分出胜负和生死的关键时刻。那5个旅的军队不能动,这是我吃掉眼前奉军精锐的底牌,动了,结局就难免让人遗憾。你放心吧,此战过后,奉军必然一败涂地。”
不得不说,吴佩孚在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自信,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这次也不例外,白坚武听地心潮澎湃,可还是忍不住担心,没办法,这属于文人的通病,在机遇面前患得患失。
尤其是在民国,文人的心理素质要比以往任何历史时期都要普遍差一点。
一方面,共和了,皇帝没有了,延续了两千年的礼教无法延续下去了,传统文人很迷茫,而找出路的代价往往是迷失,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康有为先生。
而另外一方面,东西方文化的冲击,造成的巨大印象,让不少文人开始走极端,否定一切的态度,自然是等于将自己赶进了死胡同。当希望破灭的时候,变得异常脆弱,比如说汪兆铭。
还有,更多的人走上了探索的道路……
但是这些都和白坚武无关,他如今的心态是坐等果子成熟,每一个路过树下的人都会让他误以为是来偷果子的对手。
相对于吴佩孚还能坐得住,至少他表面上看来并没有突破内心底线的防御,还是处于能装的阶段。
可作为他的对手,按理来说应该是张作霖。
可是在榆关、抚州前线指挥作战的是奉军将领郭松龄,相比吴佩孚的老辣,郭松龄的锐气也是他能够在一个多月里和吴佩孚打到平分秋色的地步,可眼看着战争要分出胜负了,他却毫无应为手中再无兵可用,着急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军队可以补充,在前线还有一直正规军队没有投入战场,这支部队就是奉军的第四师。
这支部队还有一个更加隐晦的称号——少帅卫队。
这是老帅张作霖给自己亲儿子留下的保命部队,什么好东西就往第四师塞,全师近两万人,也是奉军中绝无仅有的精锐部队。而这支部队却没有被投入战场。
郭松龄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既然少帅回奉天了,那么他整个当老师的给学生做主怎么了?
于是就有了在赤峰前线指挥部发生的这一幕,郭松龄端坐在作战室内的会议桌一边,而另外一边是第四师的两个旅长,奉军第27旅旅长宋九龄,奉军第19旅旅长栾云奎,两位的脸上都显露出不安的神色,因为在他们距离不到一米的距离,放在会议桌上的是一把手枪。
这把枪是郭松龄从腰间拔出来的,作为奉军第四师的将领,他们对这把手枪太熟悉了,这把枪根本就不是郭松龄的配枪,而是张学良的配枪。对少帅这种两头收买的行为,宋九龄也有些微词,但这种话只能放在肚子里。他是做下属的,而且还是亲信将领,对少帅的任何决定都应该拥护,支持,甚至执行。
可是当战局并不明朗的时候,少帅离开前线的做法,确实让他内心颇为不平。
而且还留给郭松龄这么大的依仗,兄弟们可是您的卫队啊!
多说几句嘱咐的话难道也不行?
还真不行,张学良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奉军别看数量惊人,可在地方上不少军队是土匪改变的,主要是奉军无力围剿,只能承认对方的地位,仅此而已。此战在长城防线,张作霖已经把能够调动的精锐都已经调动了,可以说张学良回奉天根本就调不到兵。就算是调来的兵,也是奉军中战斗力最底下的新兵和三流部队,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这些部队比不上来更糟糕。
因为只要有一个溃兵,就会有一个班、一个排、一个连……
所以,甭管是郭松龄也好,宋九龄等前线的将领也罢,都明白一个事实,没有援军了。
栾云奎偷偷看了一眼和宋九龄,心头埋怨不已:“你丫虽然也是旅长,可还有一个副师长的身份,你不开口,让爷们怎么办?”
反倒是郭松龄先开口了:“汉卿离开前线回奉天调集部队,临走的时候将他的配枪交给我了,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承诺第四师只要坚持到奉天的援军抵达,就可以撤下战场。”
宋九龄脸色一变,心头不免有些埋怨少帅张学良。
您走的时候至少给兄弟们吐露个底,留下一把枪,什么也不说算怎么一回事?
面对连张学良都怕的郭松龄,宋九龄缓缓开口道:“第四师的情况……郭长官应该明白,我做不了主。”
郭松龄瞪眼道:“我没让你做主!”
随后阴森森地开口道:“你只要听令就可以了。”
“没有少帅的命令谁也不能动第四师一兵一卒。”宋九龄可不是吓大的,第四师是少帅卫队,就算郭松龄是少帅的老师,但也没有资格在不经过少帅的命令之前,就指挥第四师。再说郭松龄手里拿着的枪不过是少帅的配枪,一把枪而已,还真的以为是尚方宝剑,金牌御令不成?
万一……
万一将来出现大动荡,是个人拿把破枪来要第四师的指挥权,还真给人家不成?
将来少帅回到第四师,不管战场是胜是负,留给第四师将领的绝对不是什么褒奖,而是失去少帅的信任,这是宋九龄面临的最大问题。他的本意是让郭松龄给奉天发报,让奉天的命令下来。
可是郭松龄也为难啊!仗打到这个程度,他深知已经不是指挥做能弥补的了,而是考验军队的忍耐力,战线随时随地都可能崩。按照郭松龄对张学良的了解,他的这位得意门生很可能做出的反应是保守,而不是锐意进取。
所以,问比不问要好。
不问,至少郭松龄还能支撑下去,但是问了,很可能是撤军。这是郭松龄无法接受的事实,他距离胜利如此的近,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这才是他拿着张学良的配枪堵上门来的原因。
“你必须听令,这是少帅给我留下的全权指挥的权力。”
“有手令或是电报,我才能调动第四师赶赴前线。不然,休想。”
“你这是战场抗命!”郭松龄阴沉的脸色一片阴霾。
随后让所有人诧异的是,这位竟然拿起手枪,打开保险,对准宋九龄咬着牙狰狞道:“你是下令还是不下!”
听到动静的师部警卫连的士兵冲进来,发现副司令竟然用枪指着副师长,他们也懵了。
栾云奎暗暗叫苦,他知道郭松龄这个人六亲不认的主,是真敢开枪的啊!
杀了宋九龄无所谓,万一再把枪指着老子,老子不是坐蜡了吗?
宋九龄不能死,死了,就算是栾云奎最后听命郭松龄,张学良也不会放过自己。
在此危急时刻,栾云奎无法再逃避:“副司令,我有话要说。”
“讲!”
硬着头皮,栾云奎开口道:“我认为宋九龄副师长已经不适合暂代第四师指挥之责,请副司令动用长官职责,禁闭宋九龄副师长……”
郭松龄好奇的打量一样栾云奎,心头飘过三个字:软骨头。
不过他喜欢。
第1481章 【罩门】
“宣武兄,你拦着我干什么,我就不信他郭松龄敢对我下手!”
当郭松龄离开,并且带走了第四师的六个主力团之后,宋九龄面对同僚栾云奎的拉拽,气鼓鼓地抱怨道。
反倒是栾云奎轻笑道:“他郭松龄目中无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奉军之内,就算是少帅的面子说不给就不给,何况你我兄弟?”
宋九龄生气的原因其实并非是因为郭松龄,而是栾云奎,作为少帅近卫军的第四师将领,他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有看透过共事多年的整个同僚。
太过软弱,面对强权的时候,连站出来对抗的心思都没有。
奉军中的军衔一直很乱,旅长有中将,少将,甚至上将也不是不可能。
郭松龄别看是副司令,但是奉军的军一级的作战单位一直是临时的,是为战争服务的特殊时期的产物。等到战争结束了,回去该当旅长还是当旅长,该当师长还是师长。
从这一点来看,宋九龄的身份并不比郭松龄要低多少。
而且他是少帅的人,郭松龄也是因为少帅的提携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拔枪对同僚已经是过分至极的行为了,难道还还敢杀人不成?
这是宋九龄的自信,争执在所难免,可是动手伤人,他自信郭松龄没有这份狠辣。因为一旦这样做了,郭松龄就是自绝于奉军体系之内,别说大帅了,就是少帅也不会容下他。养虎为患,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可栾云奎却悠然道:“你还记得张宗昌如何对付郭松龄的吗?”
在奉军之中,张宗昌是一个异类之中的异类。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先是在远东当土匪。可不是在东三省,是在俄国人的远东地界,拉起了一支‘万国军’,投机失败的商人,失去主子的打手,地痞流氓,甚至散兵游勇……
总之,张宗昌这人很神奇的在俄国人的地界当上了山大王。
在民国,他的履历绝对是独有的。
也许是都是土匪的身份,当张宗昌在远东混不下去之后,就带着近2000手下投靠了奉军,而张作霖对这个同宗的小老弟也是青睐有加,其为人粗鄙,散漫,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张作霖的不喜,反而赏识不已。张宗昌因受张作霖的提携,在奉军之中也是水涨船高,成为一方势力。此战长城,奉军一共编练6个军,张宗昌就独领一军,可见这位在张作霖心目中的地位。
可就算是张宗昌的地位今非昔比,但还是不被奉军的陆士派和陆大派所看重,反而轻视不已。
两人说话间,就说到了一段奉军内部曾经传的沸沸扬扬的故事。对此,宋九龄也是知道一些的,随即点头道:“有所耳闻!”
栾云奎心头暗暗好笑,宋九龄还是脸皮太薄,在如今的奉军之中,不敢说大部分都是厚颜无耻之辈,但窃据高位的那个不是腹黑之人?延伸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就说当年郭松龄被大帅委以作训之责,正好去了张宗昌的营区,没想到一个旅上下四五千人,要么呼呼大睡,要么彻夜未归,就算是旅部的张宗昌也是剧中豪赌,顶着血丝的双眼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睡了。”
“当时的郭松龄正好需要找一个够分量的主立威,当即呵斥张宗昌命令其部训练……结果可想而知,张宗昌部连正常的操练都无法继续,明显和战场的表现不符。”栾云奎顿了顿,继续道:“郭松龄不过是大帅府的参议,自然没有资格撤销张宗昌,后者也浑然不怕,开口骂骂咧咧:乃求,练的再好,头顶飞炮弹,照样要尿!”
宋九龄当然知道这个典故,当时在奉军之中几乎传遍了。自然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据说郭松龄当时气的大骂,拔出手枪要枪毙张宗昌。”
“谁说不是?”栾云奎不屑道:“可是张宗昌呢?这老小子可以说是民国军界脸皮最厚的将军了。就因为郭松龄骂了一句‘艹尼玛’,张宗昌就敢对郭松龄喊爹,而且还死乞白赖的解释,你郭松龄已经和俺妈有那个关系了,你就是俺爹……要说没脸没皮,没有人能够赶得上他!”
对于这一点,就算是再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也是赞同栾云奎的说法。
张宗昌那厮忒不要脸。
可他又纳闷,栾云奎和他说这么多不相干的事干什么?
好在栾云奎不是那种喜欢卖关子的人,随即就说出了他心目中对付郭松龄最好的办法:“我们的这位郭松龄长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种人,无赖!”
“栾兄,慎言!”
栾云奎咧着嘴道:“这又不是秘密,奉军上下谁不知道。不过张宗昌这厮也够可以的,只要郭松龄当时没跑,这家伙估计敢腆着脸把这门亲戚认下来,到时候过年过节的时候可热闹了,郭长官平白无故的就长辈份,听说张宗昌去年当爷爷了,那可是四世同堂啊!也难怪之后郭松龄见着张宗昌都躲着走,这份没脸没皮的本事,你我兄弟是学不来的。既然学不来,就只能按他的要求做,不然他真敢开枪。”
宋九龄这才意识到,或许刚才自己真的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说着,栾云奎张狂地笑了起来。表情夸张,可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确实怨毒。好在宋九龄还在为刚才被郭松龄用枪指着的事耿耿于怀,并没有注意栾云奎的反应。
可是他也纳闷,今天的栾云奎好像话特别多,平日里可不是这等健谈的他,似乎把几天的话都说了出来:“栾兄,你刚才说的……”
栾云奎吐出一口气,无奈道:“我不过是想一想而已。郭长官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一个制定战术的时候,我们第三军原本应该有5个整团的补充兵力。可是被姜长官一挤兑,郭松龄就不要了,说什么‘他郭松龄这辈子什么都不靠,所有的功劳都是一枪一弹打出来的’。可是如今呢,把第四师抽调上去了,却把我们给丢下来了,等少帅回到前线,你我兄弟免不了一顿训斥,何苦来哉呢?”
“你担心此战无必胜把握?”宋九龄对于自己的安危不过是一晃而过,可是对战场的关心是不遗余力的,毕竟他的士兵可都上前线了。
郭松龄也是做的够绝,为了彻底获得第四师的掌控力,竟然只留下了团一级的指挥机构,两个旅部,一个师部的参谋和将领,都让他舍弃不用。这样一来,就算是张学良到时候做做样子,宋九龄和栾云奎也要被处分。
也许郭松龄自己也知道,奉军之中旅一级的指挥官,基本上都是在高层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敢于和自己顶撞的也不只是张宗昌和宋九龄。
尤其第四师是少帅近卫,一旦伤亡过大,宋九龄和栾云奎都会出面阻止。
任何一支精锐部队,在成军之后,都不是用来被消耗的。
可郭松龄知道,第四师踏上了战场,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消耗对手吴佩孚最后的一点耐心和底气,所以战场肯定会很激烈,甚至用惨烈来形容也不为过。从踏进第四师指挥部,要指挥权的那一刻,郭松龄就没有想过要让任何一点不安定的因素留在身边。
而在他看来,第四师在指挥部的两个将军,就是他最大的威胁。
名义上,他是第三军的副司令,在少帅不在指挥部的时候,第三军他说了算了。可是他也清楚的认识到第四师的特殊,毕竟是少帅近卫,这些高级军官可不是自己能够说管束就能管束得了的。
这不难猜,就连宋九龄和栾云奎心里头都是明镜似的透亮。
宋九龄想到此处也是心下凄然,叹气道:“栾兄,指挥部就靠你照应了。”
“你要回奉天?”
“我回奉天干什么,不是刚才说要关禁闭吗?找个安静的地方总可以吧?”宋九龄脸上落不下来,不过内心确实一团乱麻,纷乱不已。
栾云奎笑道:“我的宋兄啊!你可别逗了,这话哪里能当真?就凭郭松龄就像要关你的禁闭,我呸,他还没有这个资格。晚上整两个菜,咱们兄弟喝两盅,反正兵权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也落得清闲。”
宋九龄被同僚拉着,只能随波逐流。
而对于郭松龄来说,人生最辉煌的一刻即将到来,或者是他人生中最为灰暗的一刻也说不准。反正他准备好了赌金,准备放手一搏。
他哪里知道,吴佩孚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彻底歼灭奉军精锐第三军,大军直扑锦州,切断奉军在前线的十多万军队的退路,一举打垮奉军。兵锋直指奉天,将直系在北方最大的威胁彻底解除。
就是为了故意迷惑郭松龄,吴佩孚才制定了如下的战略,先解决第三军,然后再解决山东的齐燮元,扫荡北方局势,成就他不朽的功绩。
燕京,西苑大总统府。
这里曾经是明清两个皇朝的皇家园林,与皇权象征的紫禁城不过是一墙之隔,却没有紫禁城冷清的阴森,深受两个王朝帝王们的喜爱。不少皇帝干脆就将平时的办公场地就放在了西苑。
楼台水榭,鸟语花香。自从袁世凯就任大总统之后,也将大总统府邸放在了西苑。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紫禁城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东方的建筑,几十年大修一次是最为寻常不过的。因为木料结构太多,风吹日晒难免会出现腐朽的地方。可是从道光以后,清廷哪里还有钱去大规模修缮皇宫?
尤其是咸丰年间,太平天国一路打到金陵,将整个清廷的财政都耗费一空,只能靠着卖官鬻爵才勉强支撑了下去。之后的几十年,日子更是难过。如今清朝都覆灭了,留在皇宫里的那个皇帝,连太监和宫女都快养不起了。
紫禁城三大殿虽然依旧耸立,可已经不复盛世的荣光。
曹锟倒是对紫禁城的破败不在意,可是他也不敢住进皇宫。能够住进西苑,对他来说,已经是大气运而不能。他可没有袁世凯的野心,更没有吴佩孚的雄心。说起来有点丢人,曹锟连自己家的事都摆不平……他虽然背着一个贪财的恶名,可实际上曹家的钱也不归他管。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头忍不住会涌出些许的凄凉。
不过这天夜里,他倒不是为了小辈不安分而唉声叹气,家里的女人闹腾而长吁短叹。
这天夜里,整装待发的总统近卫旅,将在夜色的掩护下出京。带队的将军正式曹锟的侄子曹士杰。
另外两个旅将在保定会和,然后偷偷运动到石门。
等待长城一线的结果出来,扑向济南。
曹士杰颇有军人作风,在军队之中,士兵剃光头是源于容易清理卫生,受伤也容易包扎。可是将军,尤其是年轻的将军愿意和士兵一样剃光头的并不多见。可曹士杰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留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看着像是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可他不过是而立之年而已。
曹锟也许是真的老了,对身边的晚辈有着一种老年人才有的留恋:“士杰,家里你放心,我会安排人照顾的。此去早去早回,你也不用担心,你七叔打仗或许有点迷糊,但是守燕京城,还是不会出大纰漏的。”
“伯父放心,小侄一定不负厚望。”
曹锟唏嘘道:“不说这些战场博取功名的话,你伯父现在是大总统,要个出身不难。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等到你从战场乘胜而归,独领一军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你是我曹家子弟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今后曹家在军队的担子就要落在你的肩膀上了,切记安全。”
曹士杰耐心地听着三伯曹锟的唠叨,或许曹锟的苦楚他也多少有所耳闻。
不过他不参与家里的事,置身事外而已。
可是当他想到吴佩孚的时候,心头不由的沉重起来。那个人压在曹家头顶,虽说没有反叛之心,可是如果曹家没有扛旗的人出现,难免会被人看轻啊!
想到这里,他开始对山东战场满怀期待,心里暗自下决心,仗,一定要打的漂亮。
作为在战场上的第一个对手,曹士杰对齐燮元也有所期待,希望他是一个好对手。
走出燕京这牢笼,将是他曹士杰龙游九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