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预备役】
“大哥,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就知道拼,你们给我按按纷纷的呆着,哪儿也不能去,等风声过去,在想办法离开台州城。”
“离开台州城,我们又能去哪儿?师座的军火库都让我们给丢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相比部下来说,任何一个军阀,都把军火当成自己最重要的家底。而在台州城,周凤岐藏了两年的一批军火,却已经落入敌手,而这些守卫军火库的军人,怎么能被周凤岐给轻饶了?
“说什么也没用,都是郭琦这王八蛋,谁能想到他会勾结宁波军?”
“大哥,乘着我们手上还有家伙,不如……”
“吕明,你想干什么?上山当土匪?小子,这可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下得去手?”对于当土匪,在浙江还真的不多见,因为浙江的山区,也有不少大家族,书中掌握的武装,加上熟悉的地形和防御措施,就是一个连的正规军,也对他妈无可奈何。更不要说是土匪了。
另外,浙江不同于关西、河南、山东等地。
虽然也多山,但是相对于富庶。
还不至于一闹饥荒,就乌泱泱的出现逃难的人群,一说上山当土匪,就眼睛冒光,认为是一条出人头地的出路。说不定哪天当着土匪,遇到了诏安。
眨眼的功夫,就从土匪变官军。
而在浙江当土匪是没有出路的,地方势力比土匪强不说,官军剿匪的力度也不小。当土匪不但不是出路,而且是死路一条。但对于必死的人来说,当土匪似乎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当然也要逃出去之后,再说。
正在房间内的十几个壮汉。激烈的争论的时候,隔壁的院子的主人,在军队的‘劝解下’一下,虽有不满但也不敢声张的搬出了自己的房子。等到周围全部控制之后。墙头上多两挺机枪。还有一个洋铁皮做成的喇叭,一个胖乎乎的大嗓门军士。小心翼翼的趴在墙头上,试着喊了几句。
“院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反抗是没有出路的。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这下子,连争着要当土匪的那个逃兵也闭口不言,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
没错,他们被包围了。
“……过去,你们为反动军阀周凤岐卖命,那是没有认清他的真实面目,被他假仁假义的手段给蒙蔽了。错不在你们……”
“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来。”
……
喊了半天,军士有些不满的低头对着被五花大绑的院子主人,不满道:“你不是说他们就在院子里吗?怎么没有动静?”
“让我试试?”
被抓的这位也是倒霉。他的一个外甥正好是这群溃兵中的一个,无奈之下才收容了这群溃兵。但是提心吊胆的深怕人发现,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怕人发现,就越要犯事。
因为吃饭的人多,上街买菜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普通人家过日子买菜的样子。背了满满一箩筐的蔬菜和鲜鱼。正巧被巡逻的宪兵拦住问话,胆子越小,在紧张的时候,就越容易表现的可疑。
在逼问之下,很快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外甥,伙同十来个溃兵,躲在他的院子里的情况说明了。
“军爷,要不让我试试?”
“好吧你来。”
“谢狗子,我是舅舅王贵啊!军爷说了,只要你把武器叫出来,去政府说明一下情况,就让你回家里种地去。舅舅不骗你!”
这一通喊,就是再傻的人也听出来了,谢狗子的舅舅出卖了他们,正当几个气急败坏的逃兵,把谢狗子按到在地上,其中一人已经拔出了刺刀的那一刻。
那个一直靠在门口,冷眼旁观的军官开口了:“住手。”
“连长,谢狗子最不是东西,出卖兄弟们,就是死我也要把这小子给活剥了。”其中一个溃兵绝望的喊道。
连长阴冷的眼神看着对方,隐隐有些失望道:“你们谁听说过,打了败仗的逃兵被抓住了就要处决的?”
这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浙江这些年大战没有,没乱倒是有几次的。打仗难免有些逃兵,但除了原本的长官责罚之外,其他势力并不会对这些逃兵加以处理。
要么收编,要么遣送,也就两条出路。
这话倒是在理,几个溃兵面面相觑,傻傻的看着。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这时候连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手下说道:“放开狗子,也不是他告的密,就不要难为他了。我告诉你们,不管以后在哪里混饭吃,都不要将刀对着自己的兄弟,让人寒心。”
“大哥,我知道了。”
连长满意的点点头,一转身的功夫,拉开了房门,走到了远离,一出门他就有点后悔,因为他看到了对面房顶上架着的机枪了。不过,这可不是让他后悔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朗声道:“张启明在此,你们不就是想要抓我吗?我就站在这里了,来啊!”
等到院子里沾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几个第三师的溃兵有些沮丧的蹲在一起。
一个带着宪兵袖章的军官,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溃兵,脸色有些冰冷的道:“谁是张启明?”
“老子就是。”
毕竟是当过连长的军官,张启明至少在部下面前要装作硬气一点,说话的口气就有些大。不过对方连正眼都没有看他,翻开花名册之后,找到了张启明的一栏,满不在乎的问道:“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张启明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咯噔一下子,听口气,这是要让他交代遗言啊!
这个结果跟他预料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随之一股怒气从胸口冲天而起:“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堂堂正正的汉子,不是你们能够诬蔑的,要杀要剐就一句话,老子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人养的。”
对方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气的脸色酱紫的张启明,来的军官也知道,这个人是台州的守军最高指挥官。满不在乎道:“眨眼是人的本能,用这个起誓,你把你爹妈放在什么地方?”
张启明愕然,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一通一起话,竟然把自己的爹妈都给骂了。
“你待如何?”张启明冷笑道。
“你是临海人,上过武备学堂?”
“没错。”
“你的档案上没有犯罪记录,没有人来状告你,把武器上缴,你就可以走了。要是武器丢了,说明在哪里丢掉的,能够找到的话,就会省掉很多麻烦。现在过来签字,军官的遣散费是十块大洋,另外你也可以购买直接去上海、杭州的船票,享受退伍军人的待遇。”宪兵军官很不耐烦的打开了皮包,从里面数出了十个大洋,放在桌子上。
这下,连张启明都傻眼了。
打了败仗,还被堵在民居,最后只能缴械投降,竟然对方花这么大的力气,只是要发给他十块钱的遣散费。那个军阀如此无聊,竟然还给败军之将送钱的道理,虽然十块钱也太少了,但这有悖于常理啊!
这下,张启明也纳闷了,有心询问道:“这位兄弟。”
“你我可不是兄弟。”对方还是冷冰冰,但这时候张启明的心里已经不在生气了。
“我是问,我现在就能走了,那么我那些兄弟呢?”
“你还有心管他们?”宪兵军官冷笑道:“他们的待遇没你的好,一个人两个大洋,领了钱之后,七天内返回原籍,如果是路途比较远的,可以和城防司令部说明情况,由我们负责遣返。不过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另外,我告诉一个消息给你们,今后在村一级的行政单位中,要设立一个预备役训练军官,在军队中担任过军官,军士的将优先录用,军饷由政府拨付。”
张启明糟心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部下,一个个那里是当军官的模样。
这时候,宪兵军官又开口说话了:“别以为他们都有机会,竞争激烈着呢?一个超过千人的村子才有一个名额,你以为阿猫阿狗都能选上?快点过来签字,拿钱走人,你们是最后一批人了。”
张启明这才茫然的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落寞的回头看着桌子上的配枪,一咬牙,正准备转身出门。
没想到那个性格冷冰冰的军官又开口道:“告诉你一个消息,也不算我违反纪律。城防司令部正在招人,上过军校的军官都可以去碰碰运气,要是你被录用的话,你就是这台州县的城防司令了。”
“城防司令?”
张启明顿时惊呆了,这个宁波人的心眼也太实在了吧?
他一个溃军的军官,难不成也有这样的机会,一旦让他掌握兵权,万一有反叛知心,还不闯下大祸:“我还能带兵?”
对方好奇的看了一眼张启明,鄙夷道:“想什么好事呢?以后城防司令部隶属于军区预备役,你管的只能是预备役的军官,还有就是在农闲时,负责辖区内的预备役士兵的训练。工作很清闲,但是别想着要上战场,因为城防司令部没有调动士兵的权利,其实也没有兵能调动的。”
在张启明走在街头,不知不觉来到原本的台州县衙门口,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和他一样的军官,倒是有些熟人。
而县衙门口的公告栏上,正是招聘城防司令的布告,这一刻,他感觉非常不真实。
第642章 【横扫浙南】
宁波守备旅并不是不收编第三师的溃兵,但是要求非常严格,十八岁以上,二十四岁以下的年龄要求就将大部分的第三师的士兵给刷了下去,另外自愿原则也会一项让收编无形之中设置了一条看不见的门槛。
还有身体检查,有病的不要。
吸食鸦片的不要……
但是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将来肯定有大量的士兵将要遣返到原籍。这些遣返的士兵,不少都是在老家已经没有了产业的人,要是没有一个机构约束这些人的话,势必会造成宁静的乡间将被这些人搅的天翻地覆。
王学谦这才相处了这么一个办法。
收拢一些有声望的军士,让他们担任训练预备役士兵的军官。从而在县一级的行政单位中,设立一个城防司令部,用来管束这些刚刚从军队中被遣散的士兵和军士。
军官的话,出路要好很多。
宁波军队系统中也是对军官有很大的需求的,就不做太多的考虑。
但是这个政策一出台,反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蒋方震,虽然对王学谦一个文人,却能够独树一格的重视预备役的培养,也是高看一眼。在日本的军界,预备役作为整个国防体系中的重要环节,被提到日程上来,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
而王学谦不过是一个文人,就有如此的前瞻性眼光,让他也是大为敬佩。
可是用溃兵和败军之中的军官,来建立自己的国防体系,这种做法蒋方震是反对的:“总座,你难道不担心,万一这些人被周凤岐再次征召,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周凤岐?他就是想要东山再起。他有钱吗?”
就像是一群纨绔子弟比阔气一样,王学谦的口气完全就是这样的翻版。但是这话说出口,却把蒋方震反驳的哑口无言。
对啊!
周凤岐有钱吗?
别说打仗购买军火了,就是收买人心。笼络部下。都是需要一笔不菲的开销的。没钱,周凤岐还做什么入主督军府的千秋大梦。似乎留给周凤岐的选择也只能是一个。乘着眼下,他还有些实力,找个有实力的势力投靠,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才是正紧。
真要是一时想不开,山上为寇,王学谦反而更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给部队增加实战经验的机会来了,到时候王学谦说不定还要让老天开眼,周凤岐可不要像是在东阳的那次战斗那样。一接触,一半家当就没有了。说什么也要坚持到宁波守备旅在外拉练两三个月,多增加一些实战的经验才好。
王学谦不屑的口气。好像这时候的周凤岐已经被他一脚揣到了海里,扑腾不起来了。
不过,说起来,温应星从东阳传来的消息。也确实证明了一点,周凤岐已经成不了气候了。激战一夜,阵亡的,俘虏的,打散的第三师的官兵,已经超过了周凤岐手下的一半主力。
而周凤岐能够在战场不利的情况下,壮士断臂,保存了部分的实力,也是让温应星大为意外。并且像是消失了一样,东阳附近的大路上,已经看不到浙军第三师的消息。
直到两天之后,有一股溃兵抢夺村庄。被守备旅的搜查部队堵住了,抓了活口,才让温应星知道,周凤岐在当晚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果断的命令部队撤退。
担心大路上有埋伏,从东阳西南方向的山里撤退了。
一下子耽搁了两天的时间,温应星就是再厉害,也追不上周凤岐了。其实对于双方来说,守备旅的辎重部队虽然厉害,有汽车,运送的驮马,双方如果正常行军的话,周凤岐连逃出升天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当他钻入山林的话,那么情况就两说了。
守备旅的火力强,进攻能力出众,那是因为重武器的功劳,但如果要在困难的山路上行军,重武器不但会拖延新军的速度。缺乏公路的运送,炮兵跟不上来。等于说,周凤岐把他在军备上的劣势,在转换了战场之后,和温应星抹平了。
而且加上这是他的防区,部队不需要向导,就能通过。而这一点温应星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
正是因为这样,温应星才压住了部下们想要追击的想法,给王学谦一个人的名义发了一份电报,自承错误。
但也丢给王学谦一个问题。
部队是在东阳附近搜寻呢?还是直接去丽水附近,增援第二师?
堂堂的战场大将,守备旅旅长,竟然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这让蒋方震又一次小看了温应星。但他也知道,温应星如此轻描淡写的给王学谦一个问题,反而让王学谦心情非常好。
“百里兄,你看此时如何处理妥当。”
这段时间,王学谦也开始装模作样的看起了军事地图,虽然这让蒋方震偷偷好笑,但是王学谦太认真,他也不能当众嘲讽不是?
一圈圈显示高度的地图,并没有让王学谦有丝毫的阻碍,毕竟眼界学识放在上面,如果让他来制图的话,可能要比一般的参谋更加准确一些。山峦,河流,和平原,跃然纸上,他倒是一点阻碍都没有。
唯一让他沮丧的是,他看不出,这张地图上,哪儿可以伏击,哪儿可以阻击,行军路线该如何制定……毕竟这些对他来说太专业了,而他并没有学习过系统的军事,很多东西,连说都说不上来。
看到王学谦悻悻然的从军事地图上抬起身才,蒋方震眼中透着一股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心说:“你装,你就装吧!就是装的再像,也指挥不动千军万马。”
即便王学谦把他收藏的德文版的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翻的稀巴烂,也不能让他变成一个军事统帅。
“现在周凤岐主力虽然大损失,但毕竟保留了一部分实力。我军不宜立刻开服前线。浙军第二师还能抵挡一些日子,我现在担心的是。周凤岐孤注一掷,丢弃所有的重装备从山区地带直接插入丽水防线的后方,让张载阳腹背受敌。”
蒋方震想了想,说出自己早在心底想好的说辞。
在台州失守之后。给周凤岐留下的退路已经不多了。温州也是回不去的。那么要想保存实力的话,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投靠李厚基。这时候不是计较那些坛坛罐罐的时候,保存部队的有生力量才是他最应该考虑的。
一旦周凤岐的部队能够和李厚基部会和,至少安全问题将不用考虑。
王学谦想起,陈仪带着二团的主力。已经离开台州至少三天了,按照先前蒋方震注定的军事部署,差不多应该抵达温州,一旦拿下了温州城,周凤岐在浙南的势力将被横扫一空。
“二团应该抵达温州了,什么还没有消息?”
“总座,才七天时间。宁波守备军就以横扫浙南之势,你难道还不满足?”蒋方震吃惊的看着王学谦,他还真怕王学谦这个军事小白,给他整出点事来。
毕竟饭要一口口的吃。打仗也是这个道理,总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吧?
其实蒋方震也觉得部队的胜利一个接着一个,并不是好处,根基不稳,很容易出现意外。地方上的势力要安抚,留下守备部队。就眼下的局势,这个东线沿海,宁波放一个团在这一带还是让他不太放心。
可是王学谦却问道:“敌强我弱,保存实力无可厚非。低弱我强,杀伤敌人有生力量才是最正确的战术。眼下,部队太分散,一旦有强敌接入,就可能被各个击破。所以,我认为在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不是要占领地盘,而是要追击对方的主力部队,在运动中,不给对方哪怕一点的喘息机会。并寻求和周凤岐决战。”
“兵者,势也。涓涓细流,不是强军之道。”
王学谦说道最后,胡诌出一句不知道从那儿看到的话,语气倒是掷地有声。
蒋方震明明觉得,凭借自己的口才,军事上专业,想要辩驳的王学谦哑口无声,玩似的。
可为什么王学谦总能说出一些让他无法反驳的话来,而且他还不能说:“你是个外行,说的话不作数。”
明明王学谦是一个理科博士,反而像是在美国参谋官学院进修了十年似的,出口闭口都是道理,而且细细一品味,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蒋方震张了张嘴,消灭有生力量,运作作战的想法,虽然也算不上新鲜。但是对部队的要求很高,古往今来,很少有军队能够达到王学谦说的要求。
但真要说王学谦是张口闭口的胡言乱语,也不能怎么说。
不过蒋方震也是聪明人,不需要点拨就已经听出来了,王学谦的心里早就有了打算,问他,只不过是尊重他,而不是要听他的建议。苦笑道:“总座,你已经心里有了打算,还为什么要问我?”
王学谦嘿嘿笑道:“其实我也只是私下想想而已,你看这李厚基把主力两个师都拉来了浙江,放在丽水一线。而周凤岐进入山里,用你的话说,是步入了绝地,扑腾不起来了,万一让他逃出去,也是这小子命大。”
“总座,你到底想说什么?”蒋方震有些不好的预感。
王学谦兴奋的用力抬起手臂,握紧的拳头像是要给人重重的一拳:“你说,我们和张载阳合作,把李厚基的主力在丽水干掉,你说我要他什么,他不得乖乖的给我?”
蒋方震惊呆的看着王学谦,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位的脑子是和普通人不大一样,还真敢想。
第643章 【凶残的军火商人】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口吃成胖子是不对的。
可一转眼的功夫,王学谦却狰狞的已经开始想着李厚基的地盘。要知道对方可是拥有三个师的兵力啊!
蒋方震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就是这样,喉咙发出的沙哑,让他感觉像是吞了一口沙子似的,让他难以下咽。等到心脏跳动不太厉害了,这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们把预备团也从宁波拉出来,加上炮兵学校的学员,还有学校里的大炮都拉去前线。给李厚基这老小子一闷棍,等到这老小子反应过来了,这战场的局势估计应该扭转了。”
“加上张载阳的第二师,我们的兵力其实和李厚基的相差无几。但是他们是客军作战,补给线比我们的要长的多。另外在浙江境内的补给线,就不得不安排部队保护,所以投入前线的人数反而不该比我们更多。”
王学谦越说越兴奋,在房间里转着圈子,双手用力的比划着。
要是王学谦的对面有一面镜子的话,他肯定会被自己的模样吓一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发的将军,而更像是疯人院里的疯子。
不过,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反而只是单纯的说着,他想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不过他的举动,真的是吓坏了蒋方震。
“总座,虽说我们宁波守备旅是一个旅的编制,但是实际上两个主力团,一个炮兵营,加上直属的部队,和一个小编制的师也差不了多少。加上预备团。还有训练的炮兵学校的学员,倒是人数上比李厚基的一个师,一点都不少了。可是打仗不是这么算的。”蒋方震苦口婆心道,试图想要先说服王学谦。先放弃这么荒唐的想法。
然后再说有些大道理。
“另外。预备团是刚招收来的新兵,训练还不足一个月。这样的部队一旦上了战场。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蒋方震不无担心道。
王学谦不解道:“什么负面作用?”
“逃兵,溃败。新宾炸营对军队来说,是最大的灾难。难道你就不知道。”蒋方震痛心疾首道。
王学谦的脸色赫然的有了羞愧之意,有点不好意思的想到,战争片里,好像不是这么演绎的啊!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果断的挥手道:“那么预备团就留在宁波,但是炮兵学校的学员拉去前线,让他们感受一下实战的考验也是需要的。”
“即便让他们上战场。也是浪费弹药。”
相比两军面对面接触的步兵,炮兵阵地毕竟相聚战场很远,一般都是在四五公里左右,凭借守备旅的通讯工具。一旦前线溃败,让炮兵提前接到消息,也不在话下。
炮兵金贵,但是危险系数小,蒋方震想要反对,但也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王学谦一听,不过是浪费弹药,顿时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撇着嘴巴不屑道:“我来宁波的时候,就是带来了一船弹药。浪费,就不到二十门炮,能浪费到哪儿去?”
蒋方震知道,在劝解的话,也是于事无补。
想了想还是想要摸一下王学谦的底气,问道:“这一船弹药是?”
“子弹和炮弹。差不都有500吨……基本上都是75炮弹。”王学谦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流乱转,他总不能说这是黑水公司低价从驻菲律宾美军军火库中弄出来的,快要过期的,或者已经过期的炮弹吗?
他也是听皮维说,这批炮弹就是哑弹可能多一些,但是对炮兵阵地没有威胁。
美国人有钱,当然不要了,原本皮维还想糊弄卢永祥,可是卢永祥最近没钱,想要赊账。
这不,才没有谈拢。
正好王学谦也担心宁波要打仗,当然紧着自己人了。都从上海拉到了宁波。
不过这次动静太大,他也没有告诉人。
要是在平时,王学谦这样挑剔的人,就他的性格也不要这批质量存在问题的炮弹,但眼下,正是千载难求的好机会,由不得他考虑。再说了,这炮弹总是要消耗出去的,黑水公司的账上多记一些宁波的欠款,在王学谦看来,不过是肉烂在锅里,没多大的区别。
800吨弹药,主要还是炮弹的话,差不多有两万发。
见蒋方震的眼神有些呆滞,天才也被吓着了,他对日本的军队体系非常了解,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才会让他在公开场合,屡次贬低日军的战斗力,当然蒋方震说的只是日本陆军。
可是即便日本的陆军再不堪,和他眼中和德国陆军有很大差距,可是日本陆军在装备上,要和北洋军的部队交战的话,那也是两个档次的作战。
日军的优势在单兵上并不突出,最让人忌惮的还是炮兵。
可即便是日本的正规师团,两万多近三万人满员编制的战事部队。真要打起仗来,一场会战级别的战役,一个师团也最多能够领到一万发的炮弹。而王学谦倒是疯狂的想要让一个还不足满员炮兵团,把两万发炮弹打出去,要累死多少炮兵?
这一刻,蒋方震看向王学谦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说以前他一直认为,王学谦可能是人傻钱多的典范,说起来也是纨绔子弟的性格。现在可不同了,这那里是人傻钱多啊!完全是钱多人横啊!
可能是王学谦误会了蒋方震的想法,拍了一下他的参谋长,还以为蒋方震是有些不满他藏着掖着,但用过期炮弹打仗,也不是他想要的啊!
本来,他想着,万一军火库的储备不足,用得上的时候,才用。
没想到他心血来潮,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其实就他手中的弹药和武器,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机会。
“百里兄,在美国的时候,欧战爆发,联合钢铁厂每年超过2000万吨的钢铁,大部分都用在了制造军火商。只要我们有心,还是能从美国人手里淘换到好东西的。别的不说,美国人就驱逐舰就建造了1000艘,加上巡洋舰,战列舰,要不是现在宁波还养不起,咱们也能尝尝鲜。美国人也是发力发恨了,现在很多军火商都为那些堆积如山的军火发愁呢?”
天地良心,王学谦本来是准备劝解蒋方震来找的。
可是一席话,打击的蒋方震一点信心都没有了。有这么多弹药和武器,还要谋略干什么?
直接拉出去打不就成了吗?
得亏王学谦手里只有一个旅的部队,要是有一个师,还不把浙江都给打下来。要是有一个军,让他北伐都敢啊!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战争,而是军火商手中拥有了军队。王学谦作为美国军火商的代表,代表的可不是普通的军工厂商,而是一个个美国数一数二的大军火商。
由于欧战结束了两年,全世界范围内,也就民国和俄国热闹一点,但俄国和波兰人打的不可开交,军火都是英国人和法国人多余的库存,美国人没办法挤进这个市场去。
但是民国不一样,虽然都是零星的订单。
单个的订单也不大,就像是卢永祥,从来没有胆量一口气订下一万发炮弹的订单。做人太鸡贼,但是路过南方的桂系、粤军、云南的军阀,贵州,四川,甚至北洋的直系军阀都来订购呢?
小单子,多了也能变成大单子。
蒋方震出门的时候,感觉手脚有些酸软,全身无力。和王学谦搭档,实在是一件幸福的让人感觉有些假。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下达了一个让陈仪非常纳闷的命令。
放弃部队总装备,也就是留下炮兵和重机枪营,从温州翻过仙霞山,务必在7天之内,穿插到李厚基部在丽水前线和浙南仙霞关中间地带,一旦发现李厚基部有后撤的迹象,在路上伏击,不求拦住敌军,只要让李厚基一路上不断减员就可以了。
就这样,陈仪虽然百思不得其解,李厚基可是有两个师的兵力,难不成第二师的张载阳能把李厚基的主力部队击溃了?
命令机枪营和炮兵连留守温州,他带着两个营的补兵,带上了足够七天的野战干粮,也就是压缩饼干。开始了自2团组建以来的第一次山地作战。
作为一支山地作战部队,这个团从组建之初招收的士兵都是山里人。
在山里行军,只要有向导的话,就是累一点,应该不存在大的困难。只是没有了重武器,单靠轻机枪的火力压制,恐怕想要对付李厚基的主力部队恐怕还难一点。
当2团行军开始,王学谦、蒋方震带着指挥部,回到宁波,征召押运弹药的车夫和大车。
没办法,所有的汽车都开去前线了,再说,从金华到丽水也没有公路,靠着水路和公路,只能把弹药押送到金华。
一场浩浩荡荡的物资运送大军,在宁波陆续出发。
从城头上眺望,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堵塞了整条西去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
第644章 【兄弟阋墙】
这个世界上,军火商人已经够让人糟心了。
尤其是这个军火商人手上拥有大量的过期炮弹,恰巧他手上还有一个炮兵团。
唯一让王学谦颇为无奈的是,只有几百吨的物资,却只能送出去一半。看着堆积如山的军火库内,还有大量的炮弹并没有送出去,王学谦颇感无奈。
普通的大车,一次装车,能送六七百斤的货物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这样,几百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在新兵团的押运下,赶赴金华。让新兵去打仗或许只能添乱,但是运货,这个真可以有。
“贤侄,枪炮无眼,能躲就躲,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父亲去了杭州,要是知道你去了战场,我这个当伯伯的都没法交代,要不……”
王学谦的余光看到边上的蒋方震脸色铁青,估计要不是朱葆三是宁波的最高行政长官,就凭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祸乱军心的诛心之语,他非要一振军法。
“放心,伯父,你看我去台州来回不都是好好的吗?”王学谦无奈的想要挣脱朱葆三如同树藤般苍老的双手,可是老头挺用力,他又怕用力过猛,伤了老人。
朱葆三说起周凤岐就来气,瞪眼鄙夷道:“这个周凤岐,真是痴心妄想,就凭借他的那些破烂还想谋夺我宁波新军?”
好不容易摆脱了朱葆三的唠叨,其实也不算是唠叨。
在朱葆三看来,周凤岐完蛋了,宁波的新军就没必要去趟丽水的浑水。李厚基不同于周凤岐,毕竟有一省作为后盾,军队也多。武器也要比周凤岐好得多,哪里容易那么对付。
生意人讲究以和为贵,能不打,就有的谈。
谈判才是生意人安身立命的道理。打打杀杀的。费钱不说,关键还要死人。
除去怕事之外。蒋方震也明白,宁波商团的人对于治理城市,都是一把好手。才短短几个月,宁波城就越来越繁荣了。街头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往来的客商把原本的镇海码头拥挤的都快下不去脚了。
不过,他是不清楚,朱葆三、虞洽卿这些人根本就不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他们看中的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后的利益。这就是做小生意和做大生意的区别。
另外,上海的公共租界中董事局内也有商团的影子,租界里的华人公董比比皆是。等于说。管理城市他们也不是完全是两眼一抹黑,都是有经验的人。
连上海的城市管理都不怵,更何况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宁波城呢?
蒋方震骑在马上,他有些好奇。像王学谦这样的书生,骑在马上也是有模有样的。他军校毕业生,在日本和德国,马术也是军校的课程之一,骑马对他来说自然没有困难。
而王学谦的骑术显然也不差。这让他颇为好奇。
“总座,研习过骑术?”蒋方震有话没话的放开缰绳,信马由缰的和王学谦并肩骑行。
行军之中,自然不可能让马匹长时间的快速骑行,用最省力的步伐,才能保证马匹能够在一天的行军后,通过晚上的休息恢复体力。
王学谦好奇的看了一眼蒋方震,也没觉得骑术有多么了不起,嘴角浅笑道:“我是跑马场的会员,没事的时候去马场散散心,不失为一种不错的消遣。”
“跑马场会员?”
蒋方震惊讶的看了一眼王学谦,跑马场的会员,英国人不是口口声声的说,华人不能成为跑马场的会员吗?
难不成王学谦已经加入了美国籍?
为什么不是英国国籍呢?
这很好理解,处处看英国人不顺眼的王学谦,怎么可能加入英国国籍。
但如果王学谦是外籍人员,那么他又在民国担任官员,将来还可能成为军阀,而蒋方震自己也不仅怀疑,他帮着王学谦是否算是给外国人卖命?
这是一个立场问题,必须要问问清楚。
而王学谦似乎也从蒋方震想问又颇为小心的样子,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哈哈大笑起来:“百里兄,你这是哪一年的规定,国人就不能加入公共租界的马场会员了?”
蒋方震被看透了心思,也是有些不赫然:“这是?”
“规则早就改了。现在,只要你拥有一匹血统纯正的纯种马,放在跑马场的马厩饲养,马场就会吸纳你为会员。这个规矩半年前就改了。”王学谦笑着解释:“我的那匹马是蚀日的后代,但是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安达卢西亚这种西班牙的马种,勇敢却富有人情味。”
王学谦说起马经,完全是美元铺路,英镑开道,和他不是一个路数。很快,蒋方震又开始迷茫了,王学谦能否带领这支部队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
他的经历还真不允许他接触动辄数万美元一匹的赛马级别的纯种马,尤其是在日本,他在军队中认识的只有那些比骡子脾气还要好的驮马,日本的东洋马是蒙古马的后代,向来以脾气暴躁,不服管教出名。日本陆军用这种马作为军马,也是无奈之举。
个头小,头大,腿短,跑起来就像是一群土匪,毫无美感可言。
而王学谦说的,完全是马的另外一个世界。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当他们带领部队往金华赶的时候,在丽水,穿山越岭,历经万难最终出现在李厚基面前的周凤岐,着实把李厚基吓了一跳。
当兵的一个个衣衫褴褛不说,连师长周凤岐也是一脸的憔悴,身上军装破破烂烂的。这都是在山林里行军,衣服被灌木丛的树枝给刮破了。知道周凤岐竟然在温应星的手上吃了大亏,连李厚基都开始轻视起周凤岐的能力来了。
温应星是谁?
在民国军界这没有几个人知道,没有带过兵,没有上过战场。更不要说军人视为生命的战场荣誉,更是无从说起。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把从军二十年经验的周凤岐的一个主力师就一个晚上,打的七零八落的。
周凤岐即便有再充足的理由。能够让李厚基信服吗?
其实李厚基这时候已经有了退兵的打算。两路大军齐头并进,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但真要让他独挑大梁。还真的有点难为了李厚基。
说起来,李厚基最大的本事,并不是指挥打仗。淮军出身的李厚基,当年是巴结了李鸿章。后来又巴结上了段祺瑞。这辈子,出门三句话不离当年李公如何。就是因为这辈子,李厚基都没有可以炫耀的军人资本。只能拿李鸿章当年在美国吃美国小牛肉说事。
貌似北洋大臣李鸿章这辈子什么事都没干,就陪着他一个身边的侍从,跑纽约去吃了一盘烤牛肉。
虽然李厚基粗鄙不堪,更谈不上指挥若定的本事,要不是手下的几个师长旅长还算能干。这支军队早就散伙了。
虽说李厚基没什么本事,整天喜欢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但是唯独有一样,这人好面子。其实好面子在平时也不算什么优点。不过有时候确实能算的上是优点。
当周凤岐双眼通红,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对着李厚基说:“李督,我愿意率第三师官兵打头阵,打通丽水通道。引大军进入金华。”
一旦李厚基能够占领金华,那么浙江西南包括衢州、丽水等地,都将控制在他的手下。其实李厚基看中的不是金华,也不是浙江西南,这里大部分都是山区,要比山区,浙江能有福建多吗?李厚基早就看到山都烦了。他想的是去宁绍,杭州,还有湖州和嘉善……
不过,周凤岐都站出来,要替他打前站了,李厚基的老脸顿时涨的通红,情绪激动起来:“老弟亲自带兵,我李厚基怎么能做出隔岸观火的腌臜事来,我看你部装备不整,等从后勤补充弹药之后再不迟。这首战还是看我八闽子弟的气概。”
从抽调部队,发起攻击,耗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丽水火光冲天,枪声大作之后,李厚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这仗打的声势、气势一点都不缺,看来他的部队对上浙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不过很快,参与攻击的一个团的闽军,呼啦啦的逃了回来。
丢下百具尸体,带头的团长更是臊眉耷眼的向李厚基报告:“大帅,这张载阳太不是东西,竟然使诈,害的兄弟们眼看就要冲破城防,攻入城内,无奈之下让多少兄弟饮恨而归……”
周凤岐毕竟是一师之长,至少能够在李厚基的指挥部里,看到前方的战斗结果。
心中不免好笑:打仗不用计,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李厚基闻听之下大怒,吹胡子瞪眼的气势恢宏,道“张载阳这匹夫,我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不过眼下贼军士气正旺……”
原本,李厚基说话中气十足,一副要报仇雪恨不死不休的样子,可话说到一半,顿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差点把准备领取将令的周凤岐一个趔趄,闪了他的熊腰。
才败了一阵,就要退兵。
这那里是一省督军的做派,完全是土匪打劫,见对手手下黑,一股脑的撒丫子跑的做派啊!
周凤岐知道这下他要是不强硬一些,这辈子估计只能在福州终老了。站在嘴唇一个劲的嘟嘟囔囔的李厚基面前,大声道:“大帅,我第三师整装待戈,士气正旺,还请大帅下令,由我部发起攻击。”
李厚基为难的看着周凤岐,顿时心里有些不满,这人太不识相,尽给他添乱。
不过他要是拒绝周凤岐,也难办,只好装作感动道:“贤弟辛苦你了。”
第645章 【不死不休】
“这帮浙江人打的可真恨啊!”
“哪里有才开打不久,就上敢死队的?荒唐!”
“听说这个周凤岐和张载阳的关系不错,没想到两人在战场一见面就是生死相搏。”
……
拿起望眼镜,端着就再也没有放下来的李厚基,后背也是凉飕飕的,他不知道收拢周凤岐是对是错?相比他的那些手下,这个周凤岐简直就是太狠了。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才会让人感觉可怕。
突破丽水第一道防线,只用了半个小时。这场仗从一开始打起来,就让看的人心惊肉跳。而在战场上的人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艰难的无法呼吸。
战争从打响的那一刻,就显露出气狰狞的面孔,吞噬着一切喘息的生命。双方仅仅在第一次接触中,就付出了上百人的代价,没有试探,也没有佯攻,周凤岐似乎想要一口吞下张载阳的第二师似的,露出最犀利的爪牙。
火光映衬之下的张载阳,脸色就像是一副老旧的水墨版画,阴沉的可怕。
“这个李厚基,打了十来天,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今天这是这么了?”
喜欢了李厚基和风细雨般的攻击,张载阳的第二师在开战之后,立刻陷入了被动。好在这里的工事都是第二师构建的,好算牢固,稳定了战线之后,第二师前沿的官兵开始试图反扑。
双方就在第一和第二道工事之间反复的胶着,战事一度陷入白热化。
沉默了良久,在第二师指挥部内,张载阳对他的警卫连长吼道:“去,给抓一个活口来,问问是福建的那支部队。这么能打?”
真要是短兵相接的时候,抓一个活口其实并不难。有时候,撤退的时候,有些倒霉蛋被战场上的弹坑崴了一下脚。说不定就会成为俘虏。只有十分钟。警卫连长就带着一个对方的军人,押解到了张载阳司令部的门口。
“师座!”
警卫连长紧张的看着指挥部内。大大小小的参谋,对张载阳使着眼色。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这让本来心气不顺的张载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叫嚷道:“说,怕什么。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
“报告,师座。对面和我军交战的不是福建李厚基部,而是……”
“而是什么……”
“第三师?”
张载阳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齐夑元的第三师,第三师的番号其实有很多。北方还好一点,主力部队都是北洋政府军政部颁发的番号。而在南方,各地编练的部队很多,又得不到正儿八经的番号。
于是就有了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
说是第三师,如果不说指挥官是谁,隶属于那个省份,真不好妄下论断。
一丝不察的张载阳还以为这是齐夑元的第三师,也就是北洋的第三师。作为北洋最早的六镇之一,第三师的战斗力当然是一等一的,张载阳当然有理由相信,对面的这支部队来历很不简单,但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气急败坏的张载阳,猛地一拳击在书案上,大骂道:“李厚基这个老东西,把齐夑元都拉来了,他最终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师座,不是北洋的第三师,而是浙军第三师。”
大发雷霆的张载阳愣住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部下,良久,才缓和过来,但是双眼中迸发出的不是老朋友见面的喜悦,而是生死仇人才会有的怒火和怨毒。
“是周凤岐的第三师?”
“人就在外面,师座您不要亲自问问。”
“这么说,周凤岐也来了?”张载阳并不像是在质问部下,反而像是在问自己,这一刻,他悲从心中来。你周凤岐想要攀高枝,张载阳或许不会多说什么。
和宁波过不去,或许张载阳也只能在心里数落几下。
即便投靠了李厚基,把福建军队引入浙江,张载阳还是能忍。毕竟是同乡兄弟,既然有人想要靠着献媚而掌权,他也不能多说什么。有碍于乡党的面子,他也只能沉默不语。
可是周凤岐竟然把枪口对准了浙江人,这口气,张载阳怎么也不能忍耐下去了。
眼下的局势,张载阳已经是陷入了绝地,但还是让他看到了希望。因为周凤岐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丽水前线,那么很有可能是这混蛋在宁波新军面前吃大亏了。
“你们几个去问问,为什么周凤岐来丽水前线,他带来了多少兵?”
也没等多久,部下将得到的消息都传递了张载阳,这一刻,张载阳凶性毕露,瞪眼道:“把人给我毙了。”
“师座,不可啊!杀降不吉啊!”
“屁话,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浙军第二师,浙军第三师,而是我等热血男儿屠杀禽兽的修罗场,今日不是他周凤岐死,就是我张载阳亡!命令部队,全线反攻,将预备队投入战场,老子要在此战结束之前,活劈了周凤岐!”
“师座,三思啊!”
“预备队是战局无法挽回之前,退兵之际用的,但眼下周凤岐部攻打的很猛,万一我军退兵他死死的咬伤上来,我第二师非大伤元气不可。”
“你们耳朵都聋了,我是要活劈了周凤岐,虽说老子要退兵了?”张载阳嘴角露出残忍的阴笑,眼神似乎在喷火一般。部下无奈,也许是师长失去了理智,也许是周凤岐做的太过分。
浙军分成两种,一种是卢永祥带来的原北洋军第10师的班底组建的卢永祥嫡系部队,另外一种就是像张载阳和周凤岐这样的地方部队,因为不受卢永祥重视,在军械、军饷上,受到很大的压制。
部队装备差,但是浙江兵战斗力都不错。
勇气、耐力、尤其是山区出来的士兵,更是能够吃苦,所以即便装备差,军饷不足,但是浙江本地军队还是让卢永祥非常忌惮。
这样说来,第二师和第三师,等于是同胞兄弟,而这次周凤岐对张载阳下手,这哪里是打脸那么简单,是在挖张载阳的心啊!
狂怒之下的张载阳,顿时将留在手里的预备队都扑了上去。
战场上的惨烈简直让浙军的官兵不敢相信,这是他们同乡之间打出来的结果。
敢死队。
督战队。
师长卫队,所有能够用的招数,都已经用上了。这一战从中午一直打到了黄昏,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周凤岐的第三师开始主动退出战场。而守住了一天的第二师官兵,并没有发出任何的欢呼,对他们来说,仇恨或许是唯一能够让他们支持下去的信念。
巡视战场的张载阳装出一副胜利者的傲慢,满意的注视着被硝烟熏黑了的士兵,但是他的心里是在流血,这道伤口将永远不会愈合。
而且,如果按照这种打法,第三师用不了三天就要垮了。
回到指挥部的张载阳,心情无比的低沉和失落,他明白,让出丽水,他只能去金华,可是李厚基和周凤岐会放过他吗?
一旦对方进犯金华呢?
他还能退到哪里去?
或许衢州,或许眼睁睁的看着李厚基这个饭桶,耀武扬威的骑马挎刀,进入杭州城?
似乎不论哪个结局都不是他能够接受的,也不是他可以接受的。
眼下,唯一的办法,或许只能是向宁波守备旅求援了。虽然他还在纳闷于周凤岐既然敢对他下手了,为什么没有对宁波守备旅下手。如果拿下宁波,周凤岐就根本不会出现在第二师的正面,而是会突然出现在金华,真要等到那时候,自己腹背受敌,张载阳除了出逃也是无路可走。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张载阳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知道,宁波守备旅应该还保存着。向这么一支组建不到半年的军队求援,连张载阳自己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他的固执,让宁波守备旅跟着他一起死?他是不会相信宁波守备旅有战斗力将第三师给击垮,这根本就不是两个档次的军队。除非运气好到爆棚,哪里有什么可能一个晚上,打的周凤岐连大路头不敢逃跑,只能放弃重武器,翻山越岭,投奔李厚基?
罢了!
罢了!
反正自己也已经尽力了,无法抵挡眼前的两万大军,也不是他的错。或许是周凤岐的错,或许是卢永祥的错,但绝对不会是他张载阳的错。
正当他心中意志开始薄弱的时候,他的参谋长却急匆匆的拿着一封电报,冲了进来。
张载阳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惊醒,从自己的乱想中惊醒过来,心头一颤,伸手就往腰间的配枪摸去。
“师座,是我!”
张载阳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参谋长,顿时恼怒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你一个参谋长要给手下的人带好头,不然还以为我军溃败了呢?”
“好事啊!大好事。宁波守备旅的先头部队,一个团加一个独立营已经在傍晚的时候开赴金华,现在已经离开金华,星夜驰援我军……”
参谋长说道这里,眼中已经闪出泪花,绝地逢生,绝对是绝地逢生啊!
第646章 【时运不济】
如果说刚才,张载阳第二师并不是孤军奋战,援军正在开赴前线的路上。(
平南文学网)这不过是他臆想和自欺欺人,但现在,他终于能够底气十足的告诉他的兵,让他们振作起来,不要被敌人的进攻给吓到。
他们也不是孤军作战,第一批援军正在赶来。
最晚不过明天傍晚,援军就会抵达战场。只要再坚持一天,到时候他们就能松口气了。
其实张载阳并不相信卢永祥会坐视福建的李厚基攻破杭州城。浙江还是卢永祥的浙江,只要卢永祥将主力部队分出一个师来,本土作战的浙军就会让李厚基叫苦不迭。但眼下的情况,却是让张载阳最为寒心的时候。
卢永祥不相信浙江的地方军,即便像周凤岐、夏超和他委以重任,但在卢永祥的心目中,提防的心思很重。这让张载阳的内心一想起这些,就异常的难受。
难不成双方就不能放下彼此的芥蒂,还浙江一个清平世界吗?
不过这也是张载阳的奢望,他明白,只有浙江的本土势力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卢永祥才会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子民,而不是别有用心的本土势力。
正因为张载阳并不在乎谁当浙江督军,只要浙江是浙江人的浙江,浙江的督军不是一个罔顾民生的战争狂徒就好。而卢永祥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符合张载阳对督军的要求。原因就是他对督军的位置没有想法。而夏超和周凤岐就不一样了。
不同于张载阳,警察厅长夏超,他在本土势力中,还有有些影响力的,和财团之间也有联系。
正因为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让他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认为自己坐在督军的位置上,是能够坐得稳的。而周凤岐反叛的原因更是属于无奈,三年前,他受到蒋尊簋的邀请。来到浙江发动了宁波独立。未果之后流亡日本。
虽然当时卢永祥的正式职务是淞沪护军使兼江苏军务会办,名义上江苏的官员。是江苏军界的第二把手。但实际上,卢永祥的主力看家部队第十师已经进驻浙江的嘉善等地,把浙江当成了他的地盘。
这种情况下,周凤岐自然被卢永祥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周凤岐还有前科。当年还驱逐过浙江督军扬善德,正可谓劣迹斑斑。要不是卢永祥控制下的浙江,对他这个外来人实在没有好感,启用原本浙江体系的文官又大部分被拒绝,无奈之下只好启用军队的将领。
像蒋方震、蒋尊簋这样的,卢永祥知道招揽是没有机会的,名气比他都要响。即便来了浙江,该卢永祥天天做噩梦了。无奈之下,让周凤岐驻守温州、台州等地,当第三师的师长;张载阳担任金华、衢州的驻守第二师的师长。
别以为温州人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个个是土豪。即便不是土豪,在其他地方的人眼中也是土豪。
20世纪初的温州,要地没地,要特产没特产,到处都是山,连一条正经的路都没有,家家户户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台州也好不了多少。等于是把浙江最穷的两个地方,分给了原本浙江本土体系出来的军官,卢永祥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让他们自生自灭。
从互为犄角的防御态势,兄弟部队,到现如今的生死相搏,不仅连张载阳无法相信,连市场营地的周凤岐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下令让他的部队,攻击原本的兄弟部队。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的气息。
不时有哀嚎从身边传来,士兵是因为后面的督战队的枪对着他们的后背,对于他们来说,无法选择。
一旦后撤,就可能被自己人打死。
但对周凤岐、张匡威来说,他们也没有选择,推脱了李厚基为周凤岐准备的压惊酒,两个原本属于浙军体系的人相视苦笑。周凤岐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的灌水,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看到了太多的血腥的场面,让他根本没有胃口吃得下任何食物,或许只有水才能勉强下咽。
“周师长,明天的进攻让我的团先来吧?”
“你?”周凤岐吃惊的看了一眼张匡威,对方是警察厅长夏超的人,周凤岐没有办法指挥的动对方,而且张匡威放开仙霞关的那一刻,等于就在李厚基的面前立下了大功一件,不管战后结果如何,张匡威都会受到褒奖,甚至提拔。
但他周凤岐就难说了,原本想要吞并宁波守备旅,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损失了差不多一半的实力。
而原本的两路大军,也变成了一路大军。
李厚基能够接纳他,并不说明他不需要表现了。正是因为这种尴尬的情况,周凤岐更没有选择。他只能压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甚至向原本兄弟相称的张载阳生死相对。
张匡威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做了一件明知道是错处百出的事,但已经没法挽回。如果注定无法打通丽水到金华的通道,那么李厚基的退兵不过是时间问题。
或许两天。
或许三天。
而张匡威也只能跟着李厚基去福建,而他手下的士兵和周凤岐都一样,都是浙江人。他们愿意去福建吗?
最后离心离德之后,被李厚基夺取兵权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张匡威不过是一个团长,手下的一个整团并非主力团,人员不整是常有的事。位卑言轻的张匡威是否能够在福建谋得一官半职,也靠着这次的战役能否有所表现。
张匡威苦笑道:“周长官,你也知道,夏厅长的警察部队,都是驻扎在各处,部队分散,纪律也比军队要差很多。平时肃清乡里或许还能勉强应付,真要让这些部队上战场,甚至还不如守备部队。再说。他也很难突破钱塘江第一师的防线。所以,这场仗只能是我们两个人勉强支撑了。”
周凤岐脸色阴沉的点点头,他非常赞同张匡威的话。
张匡威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月朗星稀。心中却是悲伤不已。仰天长叹道:“张某人自从献出仙霞关之后,就是浙江的罪人。浙江虽大,已经没有了张某人的容身之地。”
“你后悔了?”周凤岐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张匡威。
张匡威一愣,伸手在火堆上取暖的双手也僵硬的停顿在原地,等到发现双手火辣辣的疼。这才反应过来,落寞的点头道:“有点。”
“我也后悔了。”
见周围没有人,周凤岐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多了一些表情,整天装作不近人情的样子,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而对向来性格宽厚的张载阳下手,对于周凤岐来说,确实是无奈之举。
两人相视之下。反而神经质的笑起来,好在两人周围都不是白天参与进攻的手下部队,而都是亲信。对于张匡威来说,报恩的心态害了他。而周凤岐是太贪心了。以至于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掌握主动,还让温应星发现了可乘之机。
而眼下,周凤岐必须要让李厚基看到他的价值,这样他即便去了福建,也不会被李厚基冷藏,虽然‘悍将之名’会让他会在李厚基的门下,获得不少的猜忌。但总好过饭桶的名气,让李厚基轻视的好。而周凤岐为什么要向向来关系不错的张载阳下手,完全是因为他一旦决心去福建,就必须要将他在浙江的退路全部截断,不然李厚基是不会信任他,也不敢用他。
将来不管他因为勇猛而被李厚基重用,还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了根基的人,让李厚基不会产生猜忌的想法,都是对他非常有用的。
而周凤岐笑的是,张匡威也看明白了。
至于张匡威用和他一样的办法,在周凤岐看来,虽然可笑,更是可悲。但他现在还不能哭,只能笑,所以他要仰天长啸,纾解他胸口的闷气,不然鬼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抑郁成疾?
两个聪明过头的人,却几乎在同时做出了让自己后悔不已的傻事,或许有命运的作弄,但更是性格的悲剧。
翌日,和往常一样,冬日的晨雾在浙南山林里一场的寒冷,树林下,道路边,处处都是白色的寒霜,像是一层洁白无瑕的雪,其实薄的只有纸片一样厚度。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周凤岐看着自己手下的兵,虽然疲倦,但还是一个个从火堆边站起来,井然有序的开始新一天的劳作。当然,这些士兵或许已经麻木了,他们甚至不愿意去想,未来的几个小时内,他们将面临什么样的绝境。
张匡威的部下已经准备了早饭,正在休息,他来到周凤岐的营地中,是来告别的。
看着经历了‘修罗场’般的昨日苦战,周凤岐的士兵虽然一个个无精打采,但营地内还是井然有序的样子,不仅夸奖道:“台州兵,真好。当初戚继光抗倭就是用的台州兵吧?”
周凤岐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道:“你是没有看到过宁波的兵,等到见到了温应星手下的宁波守备旅,你就会有另外一种感慨了。”
“难不成宁波兵的素养比台州兵更好?”张匡威不信邪道,不管哪个时期,越是穷的地方,士兵的忍耐力就越强。宁绍地区显然要比台州富庶的多,征召的士兵当然生活优越,但对于士兵来说,这是劣势。
周凤岐迟疑了一会儿,眼前仿佛又是当初第一次见到宁波守备旅时的场景,他和手下都吃惊的看着,数千人头戴钢盔,脚穿皮靴的大军,连小兵都神气的像是军官似的,不由感慨道:“不是素养好,是命好!”
第647章 【没来晚吧?】
张匡威的这个团,虽然看守浙江南部最重要的关隘,一等一的重要。这也是因为卢永祥为了发动江浙战争,不得不将驻防在各地的亲信部队抽调之后,兵力空虚,只能将张匡威的这个团滥竽充数,顶了上去。
如果卢永祥不发动战争,他也不会放任张匡威的这个守备团看守仙霞关这么重要的地方。
随着军号集结的命令响起,张匡威紧张的握着手枪,在这么冷的天,鼻尖竟然还冒着汗珠。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是相比之下,几乎和第一次上战场一样,让他紧张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这是他这个团,在组建之后,第一次投入战场,在内心深处,张匡威一再的提醒自己但愿不会出岔子。攻击命令下达,他的这个团也第一次投入了战场。
其实李厚基的手下也是有炮兵的。
但是大炮的数量不多,花多半是老旧的火炮,炮弹还奇缺。在开始进攻的两天,他倒是试着对张载阳的防御工事发起了炮击,一来可能是大炮数量太少,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二来,炮弹威力不足,并没有对第二师的防御工事构成太大的威胁,让李厚基放弃了步炮协同的先进作战理念。其实他也不懂什么步炮协同,拿破仑横扫欧洲的战术,现如今也不实用了。他不知道炮兵的好处,但李鸿章非常迷信炮兵。作为李鸿章一手提拔起来的手下,李厚基其实也非常迷信炮兵的作用。无奈手中结局,去年又被陈炯明黑了一把,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钱,来购买新式大炮。
不过在张匡威发动进攻前,李厚基倒是命令炮兵稀稀拉拉的放了几炮。
杀伤对手倒是不见得。仿佛是给第二师的官兵提了个醒,他们要进攻了。
双方在四五百米的距离的时候,就开始互相开火了。
倒不是张匡威故意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命令士兵发动了攻击。主要还是躲在工事后面的第二师前沿防线的士兵。零零散散的开枪。才引起张匡威这边的士兵迎头反击。
在堑壕战中,欧洲人认为战斗应该出现在500米左右。甚至更长的距离之中。所以,步枪的射程一再被增加,往往标尺在1200米,甚至更远的距离。但实际上。大部分步枪的有效射程在600米以内,在600米打中目标几乎是撞大运。
但实际上,这种战术是配合着大量的火炮的狂轰乱炸之中的战术,加上机枪的封锁,其实步兵的作用反而不那么重要的。步枪不管打多远,也无法杀伤对手。可是张匡威的守备团和第二师之间的作战,双方都没有像样的炮兵。步枪也糟糕透顶,能有一杆汉阳兵工厂生产的‘汉阳造’,已经算是在部队中老兵的待遇了。
但拿着‘汉阳造’,就不要想在500米的距离杀伤敌人了。
张匡威被警卫死死的抱在一个土坑里。一边紧张的劝解道:“团座,子弹不长眼睛,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一千多弟兄们想想啊!大伙都指望着您呢?”
“屁的子弹无眼,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距离丽水第一道防线足足有400多米,这么远的距离,能有多少危险?”
张匡威气得娃娃大叫,其实他的这个守备团,上过战场的老兵数量不多。士兵经验不足,碍于长官的胁迫,都一个个趴在地上,胡乱开枪了事。
但即便这样,和李厚基在昨天的部队进攻也差不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反而双方不像是在打仗。而是互相比斗,谁的喉咙大,谁的声势足似的。
好不容易带领进攻的一个营长被喊回了张匡威的临时指挥部。
面对部下,张匡威想在他的部队进攻的时候,像周凤岐那样,将机枪架设在进攻部队之后,将后退哪怕只有一小步的部下一枪撂倒。
但事实告诉他,他们的两支部队的战斗力,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谁让你们在这么远的距离发动攻击的,能打得中人吗?”
“说,给老子说清楚!”
……
咆哮过后,张匡威感觉才好了一些,关键是同样是浙军,指挥打仗的时候,仿佛天差地别,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得住心头的怒火?
“团座,兄弟们都是新手,上战场本来就紧张,这不也不知是那个倒霉蛋,被流弹挨了一下,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弟兄们这才慌了神。不过我已经命令部队呈扇形展开,并向对方阵地移动。”部下说的井然有序,但对于张匡威来说,这还不够。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就能办到的。
士兵的训练,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高的。
无奈之下,张匡威挥了挥手臂,有气无力道:“告诉兄弟们,这可能是我们在这次战役中最后一次投入战场,要是打不好,我们就很可能被当成阻击部队给放弃。想想对面的第二师最恨的是那支部队吧?到时候我看你们如何抵挡对方的疯狂进攻?”
张匡威之所以说如此露骨的话,还不是以为他知道,一旦他的这个团被当成了阻击部队,那么连逃去福建的机会都将非常渺茫。
“团座,你瞧好吧,兄弟就是豁出命去,也让这一仗打的漂漂亮亮的。”
……
看着部下离开,张匡威的眼神显得非常的落寞,心中哀叹:打仗漂亮有什么用?
被警告之后的部队,进攻上多了一些章法。
但也只不过是碍于在明面上的好看,实际双方都没有下死手。
作为前线指挥官的张载阳也已经看出来了,只要再拖住李厚基几天,这老小子就要失去耐心,即便他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李厚基也会退兵。唯一的变数就是周凤岐的第三师。
昨天的战斗,给李厚基和他的部下非常大的打击。
尤其是周凤岐完全不要命的进攻方式。几度突破张载阳的防线,几度被对方收复,双方胶着的在战壕和战壕之间争夺控制权。场面血腥之极。这样的作战,显然不是李厚基的主力部队的作战路数。反倒是李厚基发现。张匡威这小子虽然是浙军。但在战场上部队的表现,反而更像是自己人一样。
喊叫厮杀一个上午。张匡威的这个团,才在攻击位置上被替换了下来。
张匡威走下战场的时候,感觉周围的眼光分外的刺眼,这一刻。他也被自己的兵的表现,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毕竟在这里,周凤岐只有张匡威一个盟友,过来安慰道:“贤弟做的不错,你的兵大部分都是新兵, 没上过战场。第一次上战场就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溃败,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兵了。再有进攻的机会。锤炼、锤炼,也将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强军。”
“让周长官见笑了。”
张匡威的脸上,这才缓和了一些。
毕竟,对于一个带兵的将领来说。恶心他的兵,就等于是恶心他本人。而反之亦然。
周凤岐的部队在战场上很好辨认,因为穿山越岭而造成的军装残破不堪,衣衫褴褛。加上昨天苦战一天,这支部队看上去更加的破败不堪, 但要是有人被这些表象给迷惑住了,就要吃大亏了。
张载阳颜色凝重的放下望眼镜,他似乎已经心明白了周凤岐的想法,但是这不是他原谅对方的理由。
“命令前沿阵地,收缩防线,集中火力,不要给对方哪怕一丁点的缝隙。”张载阳脸色阴沉的下令道。
经历了昨天的大战,双方对彼此的实力都是已经有了一个很深的了解。
实际上,连张载阳都不得不承认,周凤岐在练兵上确实胜他一筹。就昨天的状况,第二师依托阵地和有利地形防守,而三师发动进攻,双方激战之后,张载阳的部队并没有在战场上得到一点的便宜。表面上看双方战果差不过,但张载阳知道,昨天一战,实际上是周凤岐赢了。
所以,在双方还没有开战的时候,他异常谨慎的选择了将防线缩小,将有限的火力配置能够覆盖更多的攻击面,从而击退周凤岐的第三师发动的进攻。
两支部队在交手的第一时间,都选择了沉默的碰撞。
但是双方都是用足了力气,仿佛想在第一时间就将对方置于死地。
战争是残酷的,人心是肉长的。
随着部队的伤亡一再的增加,无法做到像周凤岐那样冷血的张载阳的内心开始怀疑了,立场也开始动摇了起来。这对于一个在战场上的指挥官来说,将是致命的。
几次应对失误,让第二师开始在战场上渐渐的被动起来。
但是还不足以发生溃败的迹象,但是张载阳和他的部下都看出来了,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一旦全线败退,那么逃生的机会就要小很多了。
“师座,您还是走吧,丽水有兄弟们在,出不了什么事。”
张载阳默不吭声的看着部下,却丝毫没有搭茬,反而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部下无奈哀叹的跺脚刚转身,却听到张载阳低声道:“把我的警卫连带走,补充到阵地上。”
这是他手中最后的有生力量,他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这一刻,仿佛张载阳的心都已经麻木了,他不如周凤岐冷血,也不如对方渴望胜利。
但是他闭上眼睛,也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部下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准备架起他:“师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张载阳其实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说出一些让人激动的话来。
在部下的保护下,他套上了士兵的军装,然后开始离开守了将近半个月的小镇。还没等跑出丽水,就听到地面仿佛开始震动起来,轰轰轰的,宛如洪流,从远方倾泻而来。
张载阳定睛一看,远处有一支部队正在靠近他们。
而打头的是一辆中型敞篷小卡车,汽车正飞速的向他开来。这一刻,张载阳猛然从失败的迷茫中惊醒过来,吩咐部下:“马上带领剩余的部队,组织反攻。援军到了。”
汽车上的那个军官,穿着和民国军队截然不同的军装,脸有点远,小眼睛,大嘴巴,脸上一脸的毛糙,看上去像只不太起眼的蛤蟆。不过在张载阳的眼中,这个长相其貌不扬的人,简直比观音菩萨都亲啊!
“几位是第二师的官兵?”
“在下张载阳?”
对方猛然吃惊起来,张载阳不就是第二师的师长吗?难不成前线已经溃败了?不由的惊问:“我们还没来晚吧?”
张载阳正色道:“防线还在二师手中。”
第648章 【死要面子】
脸上发烧,恶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不下,张载阳的脸上带着羞愧有点抬不起头来,他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温应星叫住的,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会让他在温应星的面前抬不起头来,感觉低人一等。
作为一个将军,丢弃士兵,从战场上逃走,这并不稀奇。
北洋军队中,很多名人都做过这种事。
多一个张载阳不多,少一个张载阳不少。
可是他却无法忍受被一个还没有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同僚鄙视的目光,虽然他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也无法弥补心头的遗憾。要是再坚持半个小时,也许不用这么长时间,只要一刻钟,他就能在自己空荡荡的指挥所意气风发的对温应星说道:“兄弟就是打到一兵一卒,也决不后退。”
可是这样的场景,只能是让张载阳羡慕一下。
实际上,他是在部下的搀扶下,从指挥部逃出来,快上马的时候,才被温应星看到的。
坐在汽车里的温应星,显得非常平静。从汽车上跳下来,对张载阳敬礼道:“辛苦第二师的兄弟们了。”
原本张载阳还想扭扭捏捏的说上几句场面话,但是当一对步兵跟在卡车后,步伐整齐的出现在张载阳的面前。
那一刻,对张载阳的震撼几乎无以言表。
大头钢盔,统一的美国造步枪,铁头战术皮鞋,甚至连佩戴的水壶都让他仿佛看到的不是民国的军队,而像是外国军队一样。这一刻,张载阳心里不由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这要糟蹋多少钱啊!
没错,是糟蹋。
对于民国的军阀来说,兵源是最不稀缺的资源。甚至在有些地方受灾的时候。只要部队开到当地,在营门口立一块牌子,上面写几个大字,‘当兵吃饱饭’。相信用不了半天。军营门口就会被那些‘饿疯了’的灾民围的水泄不通。
“张师长!”
“张师长!”
……
接连叫了几次之后。张载阳才猛然惊醒,温应星在叫他。眼神还是有些惊魂不定的扭头看向温应星。这时候的张载阳,长着嘴巴,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温将军叫我?”
要是在平时,比如说督军府内。张载阳遇到温应星,肯定不会用这么客气的称呼。毕竟他是浙军的老派师长,而温应星只不过是一支刚组建不久的部队的旅长,两人的身份摆在上面呢?少不得拿捏一下。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咽下张载阳可不敢托大。
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温应星是他的救命恩人;二来。就装备来说,第二师人虽多,但真要打起来,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温应星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于同僚看到他的部队时那种吃惊嫉妒的眼神。不过眼下正是战斗激烈的时候,由不得他说笑,正色道:“张师长,你身上是否带着丽水的防御图?”
相比只有新军地图的温应星,丽水这样的小城市,他哪里弄得到城防图。
而且这样的地图必须要现场验证之后,才能用起来顺手,不然地图上有一个小错,就可能带来致命的错误。
张载阳很想说:“兄弟随身带着呢?”但实际上,他离开指挥部的时候,部下只是把他的马鞭带来出来。其他的东西,都扔在了指挥部里。好在周凤岐也没有突破防线,眼看就要攻入丽水城内,破城之战就在眼前,去忽然发现张载阳的第二师像是疯了似的,对他的攻击部队发起了反扑。
周凤岐摸着下巴,在前沿指挥所内暗忖:“难道这一天下来,又是在这样的局面?”
终于拿到了丽水的城防地图,温应星在此之前,还对张载阳表示,他已经在距离丽水五里左右的山谷里,设立了野战一员,二师的伤病可以送到哪里去救治。
这一下,有把张载阳惊了一阵,衢州是浙西的通商大埠,沟通江西,安徽和福建的往来。但是连衢州城内,都没有像样的西式医院,更不要说在金华了。倒是在宁波和杭州有一两家西洋人开的医院,但是规模都不大。基本山一家医院只有一两个医生。说是医院,相比美国和欧洲的医院,只能说是诊所。
张载阳的部队中,也只有几个土郎中而已。
在治疗伤病的问题上,中医要比西医差的实在太多。毕竟中医对枪伤的治疗几乎还是空白。
很快温应星发布了他抵达丽水之后,第一个命令。
“1团1营,补充到丽水正面防线,构建前沿火力网,将敌人打退之后,部队交替掩护,收复外围的防线。”
“刑参谋。”
“炮兵参谋刑志远,报告。”
“你将一团的3门45口径的火炮指挥人拆卸之后,将火炮运送到战场边上的2号高地。并构建火炮工事。我再给你一个机枪连,守住2号高地,并为部队争夺1号高地争取最大的活力支持。”
“是。”
……
再次走进他的指挥部的张载阳,终于看到了一些让他稍微好受一些的情况。不少宁波兵正负责墙角在呕吐。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夜袭,在士兵的心里上,还是有些帮助的。但是突然面对如此残酷的战场,血腥的场面。不少人还是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张载阳其实也难受,不过他早就把胃给吐空了。
发现站在他身边的温应星,一个劲的咽口水,张载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烟草,像是非常有经验的样子,递给温应星说道:“温老弟,这个效果不错。”
温应星愣了愣,没觉察出张载阳的意图来,就见张载阳做了一个把烟草往嘴巴里塞的样子,顿时明了。
随着口腔中弥漫着烟草的刺激味道,还有让人无法接受的苦味。温应星竟然神奇的发现,这种效果竟然非常有效。不由的眼前一亮。却听到张载阳这才有心思说起这场战役来:“这是张某从军以来,打的最为艰难,也是最为残酷的战斗。两个团,5000多人,现在能够站得起来拿得动枪的只有不到2000人,伤亡的3000士兵中,不少都是死在督战队的枪下……”
如果温应星对指挥所周围弥漫的血腥味茫然无动于衷的话,张载阳的话,似乎一下子刺透了他的心中最后的防线。
说话也有些失声起来,温应星不免有些紧张,对面的敌人可并不像是从情报中看到的那样,李厚基的部队意志力薄弱,装备差,在南方军阀中,也是属于最弱的。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温应星问道:“是李厚基的哪一支主力部队。”
张载阳苦笑道:“都不是,是周凤岐的第三师。”
“周凤岐?”
温应星不由的失神起来,这个人他有过几次接触,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但要说第三师的战斗力能够伤亡一半多的情况下,还疯狂的发动进攻。这说明,周凤岐肯定也用督战队了。要是在东阳的时候也爆发出这等战斗力,说不定他也要遇到麻烦。
不过更不可理解的是,外界一直传言,周凤岐和张载阳的关系很不错。
如此在战场上拼命显然颠覆了外界的传言。
温应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他疯了吗?”
“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但是时运不济,被压制的狠了。这次他孤注一掷的做法我倒是多少能够理解,但是我担心他这样做,并不能得到李厚基的看重,反而会被李厚基的部下忌惮。”张载阳该生的气早就生过了,现在也无力和周凤岐这个原本的同僚生气了。
其实他也明白,周凤岐在进攻,伤亡肯定要比第二师更大,那么周凤岐手中还有多少部队?
这一仗打完之后,他是否还能拥有一个师的地盘?
就是李厚基有这个想法,李厚基的部下该怎么想?这么能打,把他们都比下去了,还能让周凤岐去福建耀武扬威不成?
张载阳的话中,无不透着对周凤岐的失望,还有对这个曾经的同僚命运的叹息。其实,连温应星也非常清楚,能把仗打成这样,要是周凤岐有一个大一点的舞台,还能这么狠的话,一时名将的声望是逃不了的。但是贪心似乎让他成了这次战争最大的牺牲品,哦,不,是他手中的士兵成了他贪心最大的牺牲品。
正当两人谈论着战斗过程,而前沿阵地,刚刚反扑守住的第二师的官兵,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宁波守备旅的士兵,这装备,连从军多年的老兵,都似乎被刺痛的光芒,给亮瞎了眼睛。
反攻发起之后,第二师的官兵终于能够在战场上喘口气了。
从主攻变成辅助,帮忙稳固守备旅1营攻击梯队的两翼,受到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而在另外一边,周凤岐听到战场上传来的枪声,突然皱起眉头来。
突然他的脸色巨变,扑在指挥所的门口,对正在观察哨查看战场的参谋长大喊:“命令部队撤退,派人去大帅哪里请求炮火增援。”
他的参谋长似乎也感觉到了对手应该变了,脸也变得惨白。
但是没有吃过苦头的李厚基不乐意了,他指挥两个师的兵力,却被一个旅给吓退了,让他今后在民国军阀界还怎么混?
不退?坚决不退兵!
不仅如此,李厚基还准备第二天会一会这个宁波守备旅,掂量一下对方的成色。
第649章 【抢功劳】
“大哥,我们再冲一次,正好报那次在东阳的仇!”
按理说,军心可用,周凤岐该欣慰的脸上露出笑容。但实际上,周凤岐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惨白。
看了一眼其他手下,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才暗暗放心,可看向那个脑子抽抽的部下,顿时气的一鞭子抽在对方的肩膀上。原本他手上的鞭子是准备直接往对方的脸去的,但临了还是改变了主意。
周凤岐脸色铁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这个部下是周凤岐最器重的一个团长,脑袋上,手臂上还绑着白色的绷带,殷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紫色,但就是这样,这家伙还是浑然不觉的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
可见,这人的血液中也充斥着暴力的因子,是周凤岐手下不得多的猛将。
只不过想了半天,这家伙也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挨打?
可惜说道谋略,显然不太擅长:“师座,难道是觉得大军出动,就我们这里打的热闹,而大帅哪里却按兵不动,让大帅帮忙消耗一下宁波军的锐气。最后由我军发动致命一击……”
周凤岐张了张嘴,他倒不是存心要腹黑李厚基,这位要是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不会派自己的部队摘桃子,难不成还会让周凤岐这个外人捡便宜?
人家是看上去傻,不是真傻。
周凤岐无奈的看了一眼晚霞映在山峦之间的光芒,心头有些悲凉的寒冷:“别人傻,都是忙着掩盖。你倒好,就怕人不知道似的,大嘴巴往外秃噜,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脑子是实心的,砸在地板上,一砸一个窟窿。”
说完,周凤岐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军容。
也懒得多说。就匆匆的走了。
反倒是他的那个部下看着同僚好笑的眼神。却又不敢当场嘲笑,奇怪道:“我觉得师座好像不是在夸奖我。他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
周凤岐虽然是因为贪心,在温应星的面前吃过一次大亏。一场夜战,让他差点一蹶不振。
按理说,他和温应星即便不是生死仇人。但也是彼此有恨。恨不得温应星的部队吃败仗。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装备,差距太悬殊了,以至于在事后,周凤岐在心底盘算,就是当初他和温应星面对面的摆开架势较量一番。
但最后失败的还是他周凤岐,笑到最后的肯定是温应星。
因为装备的关系。第三师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将部队推进到进攻的位置,进入第三师的装备所决定的进攻距离。但是这对于温应星来说,完全不存在。因为他的攻击距离要比第三师长的多。甚至在5公里之外。炮兵就能发起攻击。
两者处在截然不同的攻守位置上,就算把周凤岐的第三师送到守备旅的阵地前,但是让他如何解决对方如同刺猬一样的火力网?
这是一场在战斗还没有响起之前,就已经注定了结果的战斗。
周凤岐想不出,他除了失败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他甚至担心,如果是在白天的话,他是否能够有脱离对方追击的可能,部队从战场上颓败之后,撤退途中再被打散一次,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相比之下,李厚基的部队的装备要比他的第三师稍微好一点,但能好多少,连周凤岐都无法一一指出来,大概有炮兵。
但李厚基的炮队能和宁波守备旅的相比吗?
李厚基手上的炮,都是旧式的火炮,射速慢,炮弹的威力小。但温应星手中的炮兵,虽然口径上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但是美国人在欧战期间,由法国人授权的75速射炮,在火炮射击速度,还有炮弹爆炸威力上,都不是李厚基能够想象的。
按理说,他想要在福建受到李厚基的重用,让李厚基吃一点苦头,对他来说也是非常有利的。
但眼下,李厚基在丽水前线要是把主力部队都消耗殆尽了,那么福建还能守得住吗?
他可听说,在广东的粤军对福建也是垂涎欲滴,要是发现李厚基在浙江损失惨重,福建境内部队数量不足,兵力无法守住防区的话,很可能了受到南面的进攻。如果广东的粤军还和浙江商量好,来一个南北夹击,那么对于李厚基来说,在福建称王称霸的日子,距离结束就不远了。
所以,他出于长远的考虑,必须要劝住李厚基不要冲动,既然丽水的张载阳已经等到了援军,那么对于闽军来说,偷袭浙江的最好的机会就已经消失了。留下的,只能是徒劳的消耗。而相比浙江的富庶,福建多山,少地,人口,赋税都不是和浙江能够相比的。一旦受到的损失太严重,恢复的时间就更长。
周凤岐赶到李厚基的司令部的时候,发现闽军的一群高级军官,正在争夺明天的主攻机会。
“我第一师是闽军的中流砥柱,进入浙江半个多月,怎么能不放一枪一弹?”
“泰兴兄,你这是跟兄弟抢功啊!我独立旅的兄弟,攻击浙军多次,按理来说,这次进攻也该把机会给我们。”
……
周凤岐正在发愣的时候,发现李厚基正笑眯眯的站在他的边上,笑呵呵道:“这帮小崽子,听到浙军的援军只有一个团,就开始争起来。”
听到这个原因,连周凤岐都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说福建的这帮家伙是在山里呆的时间太长,脑子长蘑菇了?还是狂妄的以为,这个世界上人多势众的一方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过他也听出李厚基虽然笑眯眯的,但是对他的态度多了一些轻慢,这在之前是绝对没有的。可能是他在战场上一听到对方的机枪声,就下令马上要攻入丽水城的部队撤退,在第一时间撤离战场,或许让人看轻了,以为他是被守备旅打怕了。
“后勤送来了一批炮弹,明天的战斗,将从炮战开始。恭先老弟,有没有兴趣在丽水一雪前耻?”周凤岐这才明白,原来李厚基部下的信心是这么来的。
在这个时代,打仗要是有炮兵的支援,在很多战场上,都等于是胜券在握。
他也理解了为什么李厚基手下的几个将领,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争前恐后的要抢夺首攻的机会。还以为这场胜利是手到擒来的功劳,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是否是自己能够啃得动的?
“恭先,恭先!”
李厚基发现在周凤岐在宁波守备旅抵达战场之后,就显得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是被对方打怕了,心中更是看不起这个两天来,指挥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攻击,让他隐隐有些害怕的浙军将领。
周凤岐惊醒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是愣神了。
抱歉的笑了笑,这才对李厚基告罪道:“大帅,卑职愣神了。我不是来和兄弟们抢夺主攻任务的。”
李厚基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的轻慢,但随即消失不见,反而宽慰的拍了几下这个才当他部下几天的原浙军将领,宽慰道:“恭先你这是被宁波人真给打怕了,军人嘛!胜败乃兵家常事 ,哪里有一次失败,就这辈子都不敢和人较量的?恭先老弟,你要你开口,这帮腌臜货就是打死我也不搭理他们,把主攻的机会让给你。”
在李厚基玩味的口吻下,周凤岐真的想要退缩了,既然李厚基想死,管他周凤岐什么事?
等到李厚基吃了苦头,自然明白周凤岐为什么会对宁波的一支地方部队畏如蛇蝎?
这不是有没有炮兵助阵的关系,而是双方站在不同的高度,这仗永远就不会打得起来。但是周凤岐也担心,如果这时候不提醒李厚基,将来真要是李厚基损失太大,会把气撒到他的头上。为什么当时没有提醒他,对方如此难对付,还害得他一头撞在墙上?
周凤岐苦笑着,他明白,李厚基是希望他点头应允,一来也是显得他这个大帅的大度,能够重用周凤岐;二来,也算是优待周凤岐,毕竟这人刚投靠自己,就让部队苦战两天,原本就是残兵败将,现如今手下团长都是人人带伤。他刻意的表现出有待,也不想寒了人心。让人以为他李厚基眼中只有嫡系不对,对投靠他人缺乏信任。
可没想到,周凤岐不但没有的答应他,反而苦笑道:“大帅,按理说我该答应下来。但是眼下的局势,不是你我逞强的时候,现如今,仙霞关在大帅的手中, 这是一张进可攻,退可守的好牌。大帅如果能够用好这张牌……”
李厚基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怎么招?
听周凤岐的意思,好像是让他退兵啊!
李厚基不等周凤岐说完,大手一挥,断然道:“这事不用再说,我心已决。明日的攻击,势必要打出我军的威风。”
而此刻,周凤岐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甚至他离开李厚基司令部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背后的眼神只有是鄙夷。要知道,凭借这两天来,第三师的表现,闽军之中,甚至传出了狼来的了传言。
第650章 【阴险的很】
翌日,李厚基早早的出现在指挥部内,不过一大清早的,他的指挥部有些特别。弥漫着浓厚的高粱美酒的醇香,就场景来说,不亚于八国联军进燕京城的那一刻,守城的官兵,痛饮烈酒,昂首阔步踏上战场。
不同于慷慨上战场的凝重气氛,此时此刻,大部分的人的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
似乎这一战不过是手到擒来,捞取功劳的大好机会。
周凤岐同样也被邀请了,或许李厚基不想区别对待,或者是鞭策周凤岐,就不得而知了。
“诸位,痛饮得胜酒,祝愿我军旗开得胜。”
“敬大帅!”
指挥部内,十几个闽军的高级军官端起酒碗,对李厚基敬酒。而李厚基自信满满,端起了面前的酒碗,高声道:“干!”
“旗开得胜,我军威武!”
“干!”
……
别人都是两只手端起酒碗,而周凤岐却慢腾腾的冷艳旁观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表情木然,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层鄙夷的目光。和众人一样,端起酒碗,咕咚、咕咚的将火辣辣的高粱酒倾倒在胃里,顿时胸口就像是燃烧起来一团烈火,让他变得脸色通红。
在军队中,时间长了,没有几个酒量不济的。
早年的时候,新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的。就是淮军之中的精锐,只要指挥官敢于死战,其战斗力一点也不比甲午战争平壤战役时候的日军主力差。
甚至在八国联军进攻天津的时候,老将军聂士成带领三千淮军阻击列强精锐的时候,战斗力也毫不逊色。最后还是淮军统帅聂士成,在列强一再增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面不改色。但是苦于没有援军,最后在弹尽粮绝之后,只能选择战场成仁,一代名将就此战死沙场。
英雄虽然让人敬佩。但是一个人改变不了一个国家。也改变不了一场战争。淮军,是聂士成身上的符号。成立于镇压太平天国时期的淮军。是李鸿章手中最为依仗的力量。从失败中走来,没错,还真的是从失败中走出来的淮军,从一开始打一仗。败一仗,道最后能够和太平军平分秋色,可谓是千锤百炼。
也有了之后,刘铭传在台湾击败法军的淡水大捷。
几十万淮军,到最后能打的也就聂士成指挥的这三五千人。
新军,组建的时候有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可是时间久了。不少军队就蜕化成了牛囊饭袋,战役还没有打响,军队哗变的不少;而指挥官临阵脱逃更是比比皆是。北洋军队的军纪,也在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中。飞快的沉沦下去。
周凤岐对此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钱多了,胆子却越来越小的比比皆是。
看李厚基的部下,一个个脑满肠肥的,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没有人搭理周凤岐,也没人有看向他,似乎一下子,把他这个人忘记了。周凤岐也不恼于旁人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对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反而在一边冷艳旁观的看着这一出戏。
在心中冷哼一声之后,周凤岐也跟着众人去了观察哨。
就立在一个土山靠近山顶的位置,在这里,视野非常开阔,虽不是整个战场的制高点,但是足以俯瞰整个战场的动态。
李厚基在望眼镜中,看到熟悉的丽水城,不过心里有点奇怪,怎么一晚上不见,他眼前的这个城市似乎有些变样了,至于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李厚基在心里不由的嘀咕:“累死你个妈妈!一晚上不见,眼前的丽水城好像变样了?”他是苏北人,在平时虽然装出一副高大上的样子,说一口燕京方言,表示自己是四九城的爷们,高人一等。
只有在表示纳闷,或者疑惑不解,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不知不觉之间吐露几句家乡话。
而苏北方言中,表示愤慨,激动,或者不可理解的时候,多半有‘妈妈’助威,其实就是骂人的话。各地骂人的话特色很多,苏北方言中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温和的。
“咦,这丽水城好像不一样了?”
不仅李厚基,他的手下的一个参谋也似乎发现了不同状况,诧异之中,把心头的不解说了出来。
周凤岐闻言,也拿起望眼镜看着丽水城,在山上俯瞰和在战场上平视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其实就在他看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了丽水的变化,但是他没有深究,反而顺着第二师的防线,开始打量,他有一种感觉,原本熟悉的战场,好像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而这种陌生并不是外界的细微变化,而是防守丽水的军队像是换了一支部队,而这支部队给人的感觉,沉闷中隐隐有种要爆发的疯狂。
当然他也看出来了,里水城的变化,提醒道:“大帅,这城西的十几个院子已经被拆除了,您感觉不一样,连我都非常诧异。要不是昨天我的部队就被阻拦在这片区域,我也看不出来呢?”
心中虽不满于周凤岐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让第三师有炮兵有力支援的情况下,参与攻击。但对周凤岐这个人,李厚基还是非常重视的。
“恭先老弟,要不是你说出来,我还在发愣呢?这丽水城哪儿出了问题,怎么看着让人觉得别扭?”李厚基呵呵笑道:“可是你一说,我明白了,原来是他们把这些院落给拆除了,你说这宁波守备旅如何厉害!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周凤岐心里有些老大不愿意,他虽然面对温应星的时候,打了败仗。
但实际上,他在福建将领面前,还是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的。见李厚基语气轻飘飘的,他哪能舒服的了?“大帅从哪里看出来,宁波军不堪一击的?”
李厚基呵呵一笑,挺着像是怀胎五个月的大肚子。捏着嘴角的大胡子,得意道:“恭先老弟,你难道忘记了,这十几个院子你昨天可是争夺了一个下午。拿下这些院子。丽水就失去了左翼的火力支援。破城在此一举。”
周凤岐沉默不语,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他说过这些话。
但此一时彼一时,周凤岐虽然不知道丽水城内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丽水防线的左翼故意露出这么一个弱点出来。搞不好是对方的故意埋伏,弄不好要损失惨重。
“大帅,此事蹊跷,我担心这可能是温应星的诡计。”
温应星虽说留洋归来,但没带过兵,哪里懂得这些?他也就欺负一下你,用美国人的武器吓唬一下你的人。
周凤岐暗忖。自己哪里是想吓唬,就能吓唬得了的?是人, 都会犯错的时候,他为了增加自己判断的说服力。故意说道:“大帅,是机枪,肯定是对方的机枪需要一个开阔地带,所以才拆除了那些房屋。”
即便温应星手下的工兵营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十几个院子拆毁之后的砖瓦都给运走。
到处都是一堆堆散落的砖瓦,就在空地上,掩护人行走都没有问题。有这样设置开阔地的吗?
不过左翼的攻击目标突然消失,这让李厚基也感觉有些难办,他原本是准备用炮兵强行攻击之后,将这片地区清理出来,然后步兵往前一攻,这丽水就手到擒来。
没想到对方把这片地方首先给清理了出来,这让他的心里开始犯难了起来。
该怎么办?
要是再让炮兵对着空地打炮,那是浪费,浪费是可耻的。这年头督军手里也没有闲钱。而且炮弹还是很贵的。
可说好的打炮,就和过年放炮仗似的,临了,说不放了,这总感觉让人有种底气不足的失落。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方面,对李厚基来说炮弹不便宜,很金贵。而另外一方面,因为没办法消耗炮弹却让他发起愁来。不开炮,仿佛家道中落了似的让他难受。
说好了炮火增援,这个一定得有。
至于打哪里?
算了,换一个攻击对象吧?原本准备投在丽水西侧防御阵地的炮弹被临时改成了东侧,而攻击梯队一样没有改变。
一团团火光,烟柱在阵地上腾然升起,大地似乎在这一刻也颤栗起来……可以说这是福建督军李厚基率部进入浙江以来,下本最大的一场进攻,光倾斜在丽水防线上的炮弹就达到一百多枚。
硝烟散去,整个战场似乎一下子喧闹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丽水防线指挥部内,温应星看着一营的正副营长,脸色沉重的说道:“这是我们这支部队第一次投入白天的战斗。相比夜晚的战斗,白天的战斗更加的危险,对士兵的心里承受压力也非常大。因为夜晚看不到血肉模糊的狰狞,所以一定要控制好部队,必要的时候,采取战场纪律。”
“旅长,您忘记了,工兵营的兄弟已经给我们准了非常坚固的工事,在工事里,只要不是娘们,就是吓出尿来,也只能恶心自己人,危险不大。”
“我以前一直说,不要迷信武器;现在我还要加一句,不要迷信工事!”
“报告旅长,记住了。”
“好吧,去吧!”
“敬礼!”
……
一百多发炮弹,快折腾了将近十来分钟,这个速度连温应星都算出来了对方的火炮数量。默默的在心口念叨着:“75口径火炮10门。”但他也知道,对方的火炮型号比较旧,炮兵也不是太熟练。
正在温应星渐入佳境的时候,至少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沉着指挥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
“温将军,听说你才投入了两个营的兵力?”第二师师长张载阳脸色焦急的匆匆赶来的,他是来告诉温应星,如果部队不够,他的第二师,退下去的人,一样能够拉上战场的。
温应星很奇怪,现在是他的部队在防线里,张载阳着急什么劲?
张载阳道:“温将军。张某人并非是不满于将军的指挥,但是此战对我第二师意义重大,绝不容失。一旦被敌军突破防线,我一千多伤病将落入低手。”
温应星一开始还有些渺茫。刚刚进入战争状态。这对他来说非常奇妙。不过过程太短暂了,就像是天蓬元帅吃人参果。还没有品出滋味来呢,就已经整个吞下去了。
不过对于张载阳的担心,温应星也能够理解。毕竟对于第二师来说,打成这样。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直到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张载阳用伤亡两千多的代价,等来了援军,用不了多久,李厚基见无机可乘说必定就退兵了。
但眼下,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温应星。
就两个营。即便宁波守备旅的营一级的单位,是按照美军设立的,一般有600到800人。但是要知道,丽水防线。第二师是由两个团在防守的,这点人,一个整团的编制都不满,哪里够?
温应星并不是一个太愿意解释的人,尤其是对方还不是他的上司和同僚。
但看在张载阳在丽水守了半个月的份上,心力交瘁,他还是拉着张载阳走到了地图的面前,指着地图上的两处正面防区对张载阳解释道:“张师长,我把原先你制定的防线,连夜修改了一下,你看修改后的防线,在火力的补充上持续性更强,甚至小股部队突破都不怕。投入的兵力自然不要太多。”
“你画出来的一个个防御点是?”张载阳疑惑道。
温应星朗声道:“地堡。为了这些火力点,我将原本城西一些院子都命令工兵拆了下来,将木梁等物质选了出来,连夜构建的地堡。幸好对手没有穿甲弹,这些地堡足以抵挡对方炮火的攻击。”
哎……张载阳眼皮微微一跳,感觉小腹有些尿意。
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温应星,从后者一脸憨厚的表情中,张载阳后脊有些发冷,暗道:“好阴险。”
倒不是张载阳不想用地堡,一来构架地堡需要非常专业的工兵,不然搭出来的地堡只能骗骗自己人。另外构建地堡防御工事的关键就是机枪,没有机枪的连续火力封锁,地堡也不过是一个空话。不过这些对于温应星来说,根本不是难事,他的手上就有一个机枪营。
不过张载阳一愣神的功夫,忽然发现,在原本他派遣重点防御的放线西侧,十几个第二师官兵一度和对手生死争夺的院子消失之后,温应星并没有在这片区域放一兵一卒,只是在空地上的尽头,放了一个连作为防御。
“温将军,西侧防区的部队是那一支?”张载阳有种不好的感觉,害怕温应星托大,以为机枪真的是万能的。
温应星笑道:“已经去睡觉了。”
“睡觉?”张载阳就是装的再气定神闲,也无法承受温应星把小命不当回事的做法。急的是转转转,又是叫来了他的副官,叫嚷着要集结部队,乘着步兵进攻还没有开始,补充到西线。
温应星拉着张载阳苦笑不得的说:“张师长,冷静,这地方我们现在谁也不能去。”
“丽水都要快失守了,我还怎么冷静?”张载阳气呼呼道,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多问了一句:“你说这片区域我们谁都不能去?”
“没错,我已经让工兵布置了雷区。工兵营忙碌了一晚上,自然去睡觉了……”
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了下来,可张载阳对温应星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这家伙太阴险了,哪里有他这么打仗的……哦,不对,这哪里是打仗,明明是害人嘛?
要是张载阳能够知道此时此刻温应星的心声,他说不定真会因为一个同僚的战术,生出心理阴影来。
“但愿能够早一点到夜里,这样就能够继续加固地堡了。”温应星见张载阳没有异议了,这才把自己的实现拉回来,放在通过了一个晚上修改,等于是一般修改,一边施工,终于让工兵营在天亮之前,把图纸上的一期工程建造完毕。
要不是时间太短,他还想把链接坑道也挖出来,这样只要敌人进入他的防御圈内部,他想在哪里进攻,就在哪里发起进攻。
倒不是他属老鼠的,喜欢打洞什么的。
主要是因为经历的关系,首先他是土木工程师,铁路方向的,非常牛逼的是他还是桥梁专家茅以升的学长;其次,他才是西点的军事毕业生。这就是庚子生牛气的地方,尤其是温应星,他的军事工程这门学科,已经让西点的老师都目瞪口呆到无语的地步,要不是他外国人的身份,碍于面子才得到了全校的第二。但真要说他设计的防线,连他的老师批改他作业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纠结和难受。
主要是温应星的老师在批改他作业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就会想到,自己指挥部队进攻温应星设计的防御阵地,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而结果几乎都是让人无奈的干瞪眼,要是忍不住下嘴,肯定要崩掉牙。
尤其是他工程师的身份,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固执,赋予了他设计的军事工程有一个鲜明的特点,质量,质量,还是质量……
第651章 【注定成为地堡之王的男人】
“你看,这里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意大利发明的菱堡,但是我将这种堡垒的防御面积增大,并将部分攻击点放在地面水平位置……”
“还有这里,原本如果有足够的汽油,我真想弄一条火焰隔离带……可惜,丽水的地质不允许我这么做。”
“这一堆堆的碎砖和碎瓦,也有很大的用处。只要引导炮兵往这些地方开火,75口径高爆炮弹的杀伤力虽然是80米,实际在松软土质的战场上,杀伤力仅有40米,但是如果能够将这些碎砖和碎瓦利用起来,杀伤直径可以增加到200米,等于是覆盖方圆20亩的范围。一般佯攻的部队,这么大的面积投入的兵力是一个连,而主攻的部队可能是两个连,甚至更多。这样的设计能够最大程度上压制敌人的进攻,是非常合算的,我把这个区域命名为流弹区……”
“虽然环形工事是能够兼顾四周各个方向的进攻。但如果加入交叉火力,这种防御将得到补充和完善。可惜,这次我没有带来铁丝网……”
……
温应星沉浸在他构建的防御体系之中,从一开始,他并不是以一个指挥官的目光在设计他的防御工事,而是像一个工程师那样,计算着来自于各个方向的压力,然后通过修改方案,解决问题。
谈性颇浓的温应星,就像是一个想要给小伙伴们卖弄自己的新玩具的孩子。
这一刻,张载阳的大脑凌乱不已,双目呆滞的看着温应星,久久没有回过味来。
“张师长,你看看还要什么补充的吗?”
张载阳打了个哆嗦,这才惊醒过来。发现温应星正紧张的盯着他看, 目光殷切,似有讨教之意。十几秒之后,张载阳这才回过神来。眼神也渐渐的正常了一些。不过他很好奇,温应星手里捏着怎么多的重武器。怎么就只想到防守?
守备旅有一个野战炮连,6门75炮。步兵营也有步兵炮,都是45口径的小口径火炮,一个营配属两门。但也足够营级别的军事单位在战场上的需要。
这样的武器装备,别说窝在福建的李厚基的三流部队,就是在民国中,也是一等一的强悍。中央突击下,发起进攻也能获得不错的战果。
可为什么温应星如此痴迷,甚至说是迷信于防御呢?
当然,温应星设计的防御工事简直可以用变态来形容。
艰难的吞咽了两口口水。张载阳心中稍定,这才问道:“温将军听说你是留洋归来的,这些都防御工事您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西点军校的……教官哪里。”
温应星差点说秃噜嘴,把自己的底给露出来。差点说成在西点军校的图书馆里学来的。他在西点军校的老师,绝对不会教他这么繁琐的工事。
因为,不是那个军校生,在进入军校的那一天,还有土木工程师职称的。可以说,在西点军校,温应星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温应星沉浸在他设计的工程上,并一再的想要改进,变得更好。
不过作为一个军人,他似乎并不擅长于进攻,因为再好的堡垒,也无法移动,攻城略地。或者说,他还没有碰到需要啃的硬骨头,脑子里没有攻击的概念。
当阵地上的爆炸声渐渐的低沉了下去,硝烟散去之后,大队的福建兵在军官和督战队的驱赶下,往前沿阵地而来。或者说,被温应星更改之后的前沿阵地,已经完全变味了。
不少战壕被填埋,大部分也被废弃不用。取而代之的是,是那些多出来的小土丘,最高的也不超过一个人的高度,也不多,稀稀拉拉的出现在战场的东侧。
不过战场上也多了不少炮弹炸出来的弹坑,有些狰狞的出现在攻击士兵的视线中,有些却还冒着青烟,甚至火光。但是对于李厚基的进攻部队来说,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进攻开始了,但是防守的部队不见了,当带队的一个营长,吃惊的看着被炮弹像是犁过一遍的阵地,竟然发现,周围除了自己的士兵,对方的兵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一刻,他开始怀疑,不会是大帅的炮兵把驻守在阵地上的敌人都消灭了吧?
可就是被炸死了,但也总该有个尸体。
可放眼望去,周围空无一人,别说尸体了,就是连一块破布都没有发现。这哪里像是要进攻的战场,反而像是打扫过的战场。虽然满目疮痍,但对方却像幽灵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当他按着手枪,用枪管顶了一下军帽的猫眼,纳闷了骂了几句家乡话,大致的意思就是‘见鬼了’之类的。
反而在这时候,一个个不起眼的土堆边上,有些泥土有松动的迹象。
很快露出了一个个足以充当机枪射击口大小的枪口。
一条条火舌,从这些黑洞下,宛如来自地狱的死神镰刀,快速收割恍然不知的生命。
在李厚基决定主攻的西线阵地上,一声声爆炸响起来,每次爆炸之后,战场都回归平静,宛如这些爆炸像是鬼魂控制的那样。可是一旦有人站起来,开始搜索前景,就会接着发生爆炸。
李厚基在观察哨里看到战场上诡异的一幕,吃惊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随着枪声大作,他的一个用来佯攻的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他的部队的番号中被划掉了。
内心更加吃惊的还要数周凤岐,他终于明白,那天晚上他在东阳镇的郊外,他命令部队发起偷袭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没错,是地堡,一个又一个地堡被温应星设计在营地之中。凭借持续火力,吞噬着周围能够吞噬的一切生命。
他甚至庆幸不已,当初下了明智的撤退命令。
因为是深夜,他不敢往大陆上命令部队撤退,处于安全考虑,他选择了山路。而正是这个选择,让他的部队躲过好了更致命的伏击。因为他看到,只要一个加强重机枪连,温应星就能够将整个营地置于他设计的火力网下。
而对于温应星来说,一个连的部队,只是他当时在东阳部队的很小一部分。
作为主力的两个步兵营去了哪里,周凤岐甚至用脚丫子都能想的出来。
肯定是长好了网,在路上等着他呢。
“这个温应星是哪儿冒出来的混蛋,如此下作?”李厚基强烈克制这心头的疑惑,他还维持着一个大帅该有的气度,还没有破口大骂,但是言语中已经非常不客气了。
李厚基扭头看向周凤岐,气愤道:“恭先,你当初在东阳遇到的也是这个招数?”
他原本很想说这是一个烂招数,但是一个烂招数,却能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吃掉他的一个营,就让他震惊的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进攻西侧阵地的部队,更是连动也不敢动。从高处的望眼镜里看去,士兵们都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但李厚基看不到情况,只能暗暗焦急,心中骂着部下混蛋,连攻击命令都不敢下达。要知道,西侧的阵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开阔地,攻击能够很顺利的就抵达丽水低矮的城墙下面。
周凤岐的脸都绿了,他原本还抱怨老天不眷顾他,让温应星这混蛋捡了便宜。
可现在他才明白,捡到便宜的不是温应星,而是他自己。
听到李厚基询问于他,周凤岐脸色铁青的点头道:“大帅,我当时要是稍微下达的命令慢一点,说不定就交代在了东阳。更不会有在大帅的旗下效力的机会。”
李厚基想起前两天还嘲笑过周凤岐的不堪大用,周凤岐还是在夜里,闯入了地堡群中的火力网,还能够带着一半多弟兄回来,已经是不错的了。看看自己的部队,一袋烟的功夫,一个营就这样没有了。眼睁睁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种憋屈,让李厚基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胸中的闷气了。
“让攻击部队交替掩护,撤下来,防止对方追击,出现更大的伤亡。”
李厚基下达了一个任何指挥官在这种窘境下都会下达的命令,温应星躲在地堡里的部队倒是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撤离战场。不过来的时候颇为壮观,但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是稀稀拉拉。
东线的部队撤下来了,但是西线的部队试着撤离,但和快又不敢动了。
胆子小的士兵甚至以为是触怒了土地山神,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神祈福起来。
要不是李厚基气急败坏之际,下达一个让人感觉不近人情的命令,如果继续滞留战场上,不管士兵还是军官都一律军法从事。
这才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将两支不对撤离了开来。
双方连照面都没有碰上,就让李厚基的部队了吃足了苦头。不仅如此,正当他对着丽水的方向运气的时候,忽然发现城头上竟然有旗语兵在向他传递消息。
找了一个懂旗语的参谋,这才知道,温应星将军法外开恩,允许福建士兵将战场上的己方伤病救治下战场……
李厚基瞪眼喘着粗气,嘴巴不停的抖动着,连嘴唇上的胡须都像是有生命似的颤栗起来:“让你看不起老子!老子和你耗上了。”
第652章 【战争忍耐力】
实在人都是非常认真和讲究的。
比方说,温应星。他一直做着一个实在人应该做的事情,但总是能把李厚基这个对手,气个半死,而原本认为是一丝不察,中了温应星奸计的周凤岐。随着在白天看到温应星设计并构建的工事,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开始,李厚基还真的相信了,派了士兵没有带任何武器,将防线东侧福建的伤兵都从战场上抬下来了。
原本他认为,温应星这个人虽然很阴险,但至少说出来的话还是算数的。
可等到西侧阵地也要派人的时候,却被温应星制止了。
说什么区域没有清理,后果自负。
西侧阵地上的福建伤兵,只能自救。能爬的,爬出来一个算一个,宁波守军绝对不会对伤兵开一枪。
……
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大堆,但李厚基还不听劝的派了一个连的士兵,来到西侧阵地。结果,他手上的伤兵,多了一个连,还被困住了。
这让李厚基大骂温应星阴险之余,还闹不明白了,怎么他的兵在阵地上好好的走着就有爆炸?不会是温应星故意丢的炸弹吧?
反倒是周凤岐看出来了,温应星到底在战场上干了什么?
他倒是也想骂温应星无耻,但有时候,这种无耻又在生死敌人的眼中算不了什么。比方说温应星在战场上用了地雷。
地雷这东西,国人要说是它祖宗,没有人敢反对。这玩意,在宋朝的时候就有。不过当时的地雷还缺乏自动的触发装置,非常简陋,但就是这种简陋的武器。也在金城之战中发挥了不小的功效。而进入明朝之后,更是出现了更为先进的触发雷。
中国的衰弱和清王朝的固步自封有很大的关系。
在明朝,作为当时世界上拥有最大数量的火枪和火炮的国家,军队中的火器的使用比率远远超过欧洲。只要早期的工业化成功。未来几百年世界格局将出现很大的转变。
但这些都是后世人在心酸于百年屈辱之后的一杯苦酒。不管滋味如何,都要喝下去。
就像是地雷。明朝的时候就出现了触发雷,这已经和现在的地雷水平差不了多少了,除了炸药爆炸力不足意外,几乎连模样都差不多。但是几百年之后。作为一省军队总司令,福建督军李厚基就是在战场上没有认出来温应星到底是摆下的什么阵法?给人的感觉是非常邪门,但到底问题在哪里,他有答不上来。除了谩骂温应星的无耻之外,却难以指出温应星到底无耻在哪里?
可怜,作为地雷的发源地,800年之后。民国的都忍不住这种土生土长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模样。
如果在义和团时期,团民们见到地雷将会被想象成什么?
雷公炮?
还是妖法?
李厚基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统帅该有的素养,虽然他是民国最弱小的督军之一。但是连战场基本的武器都认不出来,不难想象。由李厚基统帅的福建军政,到底弱小成什么样?
怪不得一年前,李厚基面对陈炯明不到千人的孤军,都毫无办法。
而在他们面前的,可不是陈炯明之流能够比拟的,就战场上的工事构建,就足以给在场的所有人上一课。更不用遇到了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手。
周凤岐无奈,往前走了一步,低声提醒道:“大帅,这可能是宁波军手中拥有地雷。”
“地雷?”李厚基愣神道。
“没错,地雷。在1903年,俄国人就开始研究现代的步兵地雷,一开始这在欧洲被当成笑话来看待,因为地雷只能用来防御,缺乏进攻能力。所以,俄国陆军在欧洲被当成弱旅。依卑职看,宁波军配置的地雷,应该是最普通的触发地雷,在站前埋在地下,用来封锁一片区域,士兵一旦走在雷区,一旦触雷,就会发生爆炸,用来杀伤有生力量。但是地雷不同于火炮,虽然爆炸的动静不小,但杀伤力有限,往往会让人受伤,但通常又不致命。”周凤岐解释道。
李厚基不耐烦道:“可老子看这玩意挺厉害的。”
当然厉害了,周凤岐心说:要不这玩意国内的兵工厂还找不出来呢?就是触发机关不灵,还有就是炸药达不到要求。
当然,这样说周凤岐就有卖弄的意思,会让李厚基下不来台。好小子,你当督军还是我当督军?
不管在那个时代,官场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领导都是万能的,无所不知的。这样说,有点把当官的妖魔化,但实际上确实如此。(
平南文学网)官员需要权威的维护,是不允许发生错误的,会影响自己的威望。所以,一个聪明的部下,即便是告诉上司对方不懂的知识的时候,也会加上一句,长官英明之类的奉承话,让上司不至于产生猜忌之心。
他是考虑了自己的身份,才用了一个比较温和的口吻说道:“大帅英明,在欧洲战场,地雷运动在战场上的目的不是用来歼灭敌人。更主要的作用是两个,一个是用来封锁区域,比方说开阔地;第二种就是用来敌军士兵大量受伤,消耗对手的士气,还有就是因为伤病的关系,增加非战斗减员。这种武器,一旦发挥效果,比大炮都要厉害。”
“但眼下,温应星用地雷的目的更多的是用来防御开阔地的防御,用少量的兵力,就能遏制我军集群冲锋。”
李厚基气呼呼的道:“这玩意阴损的很。恭先,你有没有稳妥的办法。”
“出动工兵排雷,但是……”
周凤岐刚开口说话,就想到一个问题,连李厚基都没有听说过地雷,那么即便福建军队有工兵,他们会排雷吗?
李厚基也是果断的很。摇头道:“我的兵估计对这玩意没办法。”
“另外一种办法就是用火炮,在开阔地带中,炸开一条攻击通道。但是火炮的话,首选是重炮。如果口径不是很大的火炮。爆炸威力不够,就需要用穿甲弹。爆炸产生的震动一样能够引爆地雷。”周凤岐说。
“这个?”
李厚基为难了起来。用炮弹无目的的在一片区域内狂轰乱炸,要是真有地雷,也就算了。可万一是炸空了呢?
他的后勤中,炮弹可是金贵的很。
想来想去。李厚基的心里也没有一个详细的章程,决定等一会儿开一个军事会议,好好的研究一番。但是当前线的指挥官回到司令部,就骂开了。
因为李厚基的部队中没有野战医院,这就等于将那些重伤员判了死刑,去阵地上抬担架的士兵,在长官的命令下。将大部分不能走的轻伤员抬下战场,但将重伤员留在了战场上,让他们自生自灭。而温应星这个老好人有做了一件让李厚基气不打一处来的好人好事,打仗受伤阵亡是一回事。但是战斗结束了,救治伤员也是一回事。
这符合一个军人的荣誉。
温应星在美国的军校中,就没有少受这类教育,就命令部下将战场上的敌军的重伤员抬下了战场送野战医院救治。
而这个举动,却给福建军的士气又是一大打击。当兵的看到自己的大帅都不管自己了,但是对面的敌人却在挽救他们卑微的生命,这让当兵的怎么看待?
少不了要埋怨,大帅的冷酷无情。而对浙军,尤其是宁波地方军的好感度大升。
甚至在前沿阵地,有士兵就准备逃到对面的阵地去,投降。
邀买人心!
这是温应星又给大帅上眼药啊!
李厚基一生气,原本想准备商量如何退兵的计策,却临时被他改成了准备再次进攻的战前回忆。
这不得不说,也是战场上出现的戏剧化。
其实,温应星收治福建军的重伤员,张载阳从内心深处也不赞成这种做法。但是野战医院是人家的,信仰基督教的军医,更是把救治伤员当成了上帝赋予他们的使命,张载阳在心里暗暗生气也不顶用。
一来二去的,李厚基就和温应星在前线耗上了。
但结果是温应星的防御阵地越来越坚固,因为这家伙总是能够见缝插针的修补战斗中手损的防御工事。另外增加一些新的防御工事。这让参与进攻的福建兵非常担心,这哪里是大帅说的,福建勇士大举进攻的局势?反而更像是陪着温应星在演戏。
只不过演习虽然也会有伤亡,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眼下的福建兵,却是每次攻击发起之前,就要暗暗祈祷,当官的在战场上先被打死。要不然,想要逃跑后背肯定要被打黑枪。
其实温应星迟迟没有进攻的打算,是因为炮兵因为缺少驮马等工具,汽车又无法进山,只能选择先对保守的办法。
有一支运送大军,正在一点点的从金华靠近丽水城。
整支队伍蜿蜒十几里,动用的挑夫,车夫,还有士兵超过六千人,正浩浩荡荡的从金华出发,紧赶慢赶的往丽水前线而来。
骑了几天马,王学谦的大腿上都已经磨出了水泡,疼的龇牙咧嘴的,好不难受。其实在金华的时候,蒋方震见王学谦这个大公子,也是暗暗吃惊,竟然在一路上没有坐轿子,也没有躺在大车上,反而和他一样骑马行军。
要是没有王学谦的话,说不定他也会在大车上一边赶路,一边休息。
可是被王学谦拖着,他就不要意思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军人,气节不能丢……哎,至少不能被王学谦比过去吧?
原本在金华的时候,蒋方震还劝解王学谦,在金华等待捷报是一样的。前方道路险阻,行军就变得愈发艰难,他担心王学谦会忍不住路上的辛苦。
虽然王学谦是腰酸背痛,坐在椅子上直吸冷气,但还是咬着牙,没有答应。
无奈之下,运送补给的车队,尤其是炮兵不能停顿。两人也只是休息了一夜,就继续赶路。
不过骑在马上的王学谦有感而发,浙江南部和西部的道路简直就不是人走的。骑马在一个垭口,用马鞭对着远方一指。似乎下定了一个决心似的。说道:“百里兄,沟通衢州。金华和宁波的铁路不能再拖延工期了,两年之内,这条铁路必须通车。”
其实山间修建铁路虽然困难,但铁路的工期相对来说都不需要太长时间。
逢山开山。遇水搭桥,几百公里的铁路,如果资金到位,工人熟练的话,开工一年,基本上就能够通车。
但蒋方震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心里暗暗纳闷。王学谦这个大公子,至于因为跑了一趟山路,就急不可耐的想要修建一条铁路吗?这需要多少钱?
蒋百里心中不觉疑问道:“总座,铁路修建。耗费资金非数百万不能。这笔钱,如果用在其他方面,或许有更大的效果。”
“百万?哪里够。”王学谦想了想,按照浙江的工人工资,建造铁路需要的钢铁,还有铁路设备等等,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数字:“至少要一千万左右,才能把这条铁路修起来。”
“一千万?”蒋方震吃惊的原因是,他是知道宁波的现状的,大部分的工程都是贷款在建造。市政府没钱,倒是财团有钱,但这都是人家兜里的钱,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吗?
但是王学谦的想法就要简单很多:贷款。
未来铁路是暴利行业,这个行业的暴利将持续到全面战争爆发,也就是说,两年内建造完成的铁路,至少有15年的高回报时期。即便在战争时代,铁路的利润也是非常丰厚的。
只要经营得当,甚至不用十年,整条铁路就能收回成本。接下来挣的钱,都是利润。
反倒是蒋方震有希望扩编军队的心思,王学谦也早就看出来了。
台州,温州等地拿下之后,整个浙江的南方都将成为宁波的后花园,但是和福建相邻。虽然从温州等地,福建想要进入浙江并不容易,但是驻兵少了却也不成。
但王学谦可不这么想,现在的宁波守备旅,在编制上,相当于一个混成旅的编制。但装备在国内已经属于第一流的装备,没必要再构建重炮部队,一来培养人才难,而来就是重炮在浙江这种多山地的地区,没有太多发挥的空间。
接下来宁波将要转入全面建设的事情,军队虽然会被扩编,但也不会增加太多。
“军队在未来几年内不会扩建。”王学谦果断道:“最多把现在两个步兵团的编制,增加一个步兵团,部队从旅变成师一级的指挥系统。”
蒋方震心头一紧,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王学谦在宁波新建军队的时候,可是不遗余力的投入。这笔钱,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没想到地盘大了,王学谦反而对军队没有了兴趣。
不过王学谦也有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很难让人反驳:“军队的建设,虽然是立竿见影。但是消耗的资源,对于一个省份来说,是非常巨大的。与其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还不如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军校,军工企业,预备役士兵的培训之中。数量再大的军队,面对一场好日持久的战争,都需要不断的补充。而补充的兵源成了最后胜负的关键,与其花巨资养一支庞大的军队,还不如建设整个国防体系,增加整个地区,乃至浙江的战争忍耐力。”
“战争忍耐力?”蒋方震心有感悟。
“没错,要是遇到一时间打不赢的对手,就耗死他,看谁活到最后。就像是现在,对付李厚基,用小部队耗对方,时间越长,对方的压力就更大。最后崩溃的肯定是李厚基。”王学谦的说法有些无赖,但说起来,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不过蒋方震有点纳闷的是,听着王学谦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却不像是治军的路数,反而是经商的理论。
第653章 【给您道喜了】
当六七千人的运输大军,抵达丽水前线的时候,李厚基也在为一个决定而头痛。在他面前,来自福建军队的高级将领,都巍然不动的坐着,颇有威仪。
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
在温应星的面前,任何雷霆之怒,都是没用的,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也将是徒劳无功的下场。这场战争,其实在温应星带着援军抵达之后,就应该结束的,但是因为李厚基的固步自封,或者说是狂妄,尝到失败的苦酒。他一度认为才4000人的援军,对于他的两万大军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算不得什么。
可是等到要退兵的时候,听着战场损失的报告,让他一度想要痛哭一场。
大意了。
太大意了。
原本以为温应星不过是一个水缸,除了外表光溜,有一个留洋归来的身份罢了。但结果呢?这家伙虽然看着像是水缸,实际上是实心的,比石头碾子都硬。啃,又啃不动,一拳头打出去,还伤到了自己。
“诸位,胜败乃兵家……”
在参谋长的咳嗽声中,李厚基明白,似乎又说错话了。其实他一直会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只不过听的人要么不愿意和他计较,要么是他的部下,巴结还来不及呢?
但是在军事会议上,尤其是在还没有打败仗的时候,说自己的军队打了败仗,这让他也颇为尴尬。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唇的胡子,掩饰着心头的落寞,感激的看向参谋长,到底是自己人。贴心啊!
“我军一直在进攻,但无奈敌将温应星诡计多端,甘愿当缩头乌龟,我等众将士浴血奋战。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军在浙江已经快一个月。后勤频频吃紧。本帅,考虑多日,决定暂时退兵,等待来年再寻求战机。一举歼灭贼军。“
“大帅英明!”
在场的人知道,没有人奈何得了温应星的阵地。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白天打仗,晚上就修建阵地,把一个好好的丽水城,都快修建成了要塞了。
想来想去,只能是退兵。这也是军心所向。只不过退兵这种事情,在李厚基没说出来的时候,谁也不敢说。就是投靠过来的周凤岐,也已不敢开口。
当初。损失不大,他提出退兵。原因很简单,就是浙军第二师来了援军,但是李厚基不答应,非要让温应星瞧瞧他的军威,没想到损兵折将,损失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连李厚基也快接受不了的地步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再谈退兵,这等于是揭李厚基的伤疤啊!
轻者,要被嫉恨一辈子;重者,说不定回到福建就要倒血霉。
这年头娱乐项目很少。普通老百姓,小孩子,都喜欢聚集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三国。里面就有这么一出戏,说的是三国的杨修,还留下了一个非常出名的典故。鸡肋,鸡肋、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不得不说杨修是个人才,但也是因为退兵的事情,得罪了曹操,被当成蛊惑军心的祸首,枭首示众。
所以说,劝解主帅退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弄不好有生命威胁。
好在李厚基想通了,这让在座的,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又让人不由的紧张起来,这尼玛,感情还要派人去送死啊!
“诸位,李某从军三十载,深谙军法之微妙,眼下我军退兵在即,而敌军以逸待劳,一旦追击,我福建将士将有溃兵之危。而退兵又迫在眉睫,所以需要有一骁勇善战之士,再次发动对敌军之进攻。李某保证,这次进攻将是我军开战一来最为猛烈的一次进攻,所有的炮弹都将在此战中投入敌军战场,重武器也将优先配备进攻部队……”
李厚基的意思,在简单不过,让部下们体恤长官的良苦用心。
至于将炮弹全部打光,部队都准备开始撤退了,首要的目标,就是要这些累赘消耗掉。而扔在丽水的阵地上,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对于李厚基,他只要军队安全的撤退进入仙霞关,就再也不用担心浙军的追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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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浙军根本就不会追击。
温应星带着援军抵达丽水之后,虽然数战都胜了,但也没有出现过乘胜追击的事来。可能因为兵力的问题,丽水前线的两支部队都不会追出来,那么李厚基将带部队安全的退回福建。当然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在老巢舔舐战败的伤口,因为一旦福建军在浙江打败的消息传去广州,说不准已经占领半个广东,划江和桂系陆荣廷对峙珠江的陈炯明会乘机对李厚基下手。
到时候,李厚基是对陈炯明没多少办法,就要寄希望于桂系的陆荣廷能够给力点,拖住陈炯明。
其实李厚基就像是一只暗红的软柿子,周围的人,不管是当初的卢永祥,还是福建南方的陈炯明,都可以过来捏一把。当然卢永祥因为当时和李厚基同属于皖系阵营,自然不能做这等没品的事来。
但陈炯明可没有丝毫顾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李厚基。
李厚基虽然在军阀之中,不过是一个受气包的角色,但是福建军政都知道,没了李厚基还真不行。因为这位总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候站在非常安全的政治阵营中,本事虽然不大,但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换了一个人,还真的没有李厚基这样滑头。
见没人有搭茬,李厚基知道,该点名了。
被点到的人,注定要成为在座之中最大的一个倒霉蛋,于是乎周围的气氛紧张了很多。
“诸位,我知道大家都是非常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大家的,但是还是又深怕做的不够好,耽误军机大事。本帅……也能理解。不过大家不用担心……”
李厚基挺能掰扯,正当他想要点名的时候,没想到坐在会议桌最后面的张匡威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顿时把他吓得脸色苍白。
按照习惯。也为了照拂投靠的势力。李厚基是不会再要求浙军之中的周凤岐和张匡威担任最后一次进攻任务,为大部队撤退争取时间的。毕竟这两支部队。周凤岐手下只有不到两千人,从一个师长,打到了团长。这位经历过的事,已经够惨烈了。连李厚基都不忍心让周凤岐在浙西南将老本全部折光。
而张匡威,一个地方守备团,能有什么本事?
没等李厚基说话,坐在张匡威边上的一个旅长,顿时反应过来,眼神中露出激动的表情,感动道:“张兄。义薄云天,受命于危难之际的勇气,侯某一场佩服。”
“张兄高义!”
“张团长真乃我军之楷模,军之魂也!”
……
张匡威心虚的看了一眼周围。耳畔嗡嗡的,已经听不到一句话了,就只知道自己要倒霉。他刚才也不过是因为嗓子发干,想要喝水,但他面前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这可不是他在仙霞关的团部指挥所,而是李厚基在丽水的前沿指挥所。
有他坐的位置,就已经很不错了。泡茶,这可有点过分。张匡威不过是一个团长。不过在他意外的咳嗽之后,他的团长身份反而一下子凸显了出来,好像李厚基不经意间给他晋升了似的,连原本对他不假辞色的师长、旅长们都恨不得对他竖起大拇指,在他脸上亲一口。
我个亲娘哎。
真要是被李厚基点名,留下发动最后一次佯攻,担任大军后卫阻击的任务,那真可谓是九死一生。现在,把张匡威推出去,正符合大部分人的心意。张匡威是浙江的守备团长,是警察厅长夏超的人,原本是引福建兵进入浙江的关键人物。但眼下,浙江没有打下来,连丽水都没有打下来,眼看就要回去了。
张匡威去福建,一没有靠山,二不是福建土生土长的军官。没有根基,和周围的地方势力没有任何联系,同僚之间也不熟悉。对张匡威来说,未来的道路只能是紧跟督军李厚基。
按照上位者的用人习惯,这样的人,是会被重用的。一旦回到福州,张匡威获得一份旅长的委任状是不难的。
这不是和在座的福建军官争夺官位吗?
正好,让张匡威在丽水交代了,反正这小子是浙江人,死在老家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在一片赞扬声中,张匡威张了张嘴,从喉咙中发出呼噜的声音。就像是一口浓痰,卡在了喉咙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却稀里哗啦的,想哭都哭不出来。
连李厚基都是有些茫然,他一开始听到张匡威的一声咳嗽,当然他没有听错。但三人成虎,紧接着他部下一阵夸耀之下,就差把张匡威供起来了,李厚基也茫然了,暗忖:“难道是听错了?”
周凤岐却愁眉不展,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匡威,再看看脸上轻松不已的福建军的将帅们。
也是悲从心头来,心说:“这个李厚基果然不及卢永祥太多。”
但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个结果,要是能够在这次阻击中活下来,那么将来在福建,谁也不会嫉妒被督军府的重用。
但是张匡威送出去和温应星交手的话,必然有死无生。但自己?
看出了温应星的作战方略,他有把握能够在之后的阻击中,全身而退。富贵险中求,周凤岐也是一个敢对自己下狠手的人,他突然站起来,对李厚基说道:“大帅,周某愿意为大军殿后?”
周凤岐眼神睥睨之下,福建军将领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个浙江人到底怎么了?
原本李厚基对张匡威的能力还是非常担心的,但是周凤岐,是一员猛将,这已经不用解释。这个人打仗有勇有谋,指挥若定,尤其是敢于对自己下狠手。这样的人担任大军的殿后阻击部队,自然要给大军能够稳妥撤离,增加了不少的砝码。
张匡威站出来或许是被逼的,但周凤岐是自愿的,而且还是李厚基认为最佳人选之一。
尤其是周凤岐能够在此危难之际,站出来,更是显出此人的与众不同来。
这一刻,连李厚基也感动了,惊动之中,眼泪倒是没有留下,嘴角倒是多了一些白色的唾沫:“恭先老弟,你让我说什么好!摆脱贤弟了,等回到福建,为兄自然不会让老弟失望。”
这是下本许诺了,但周凤岐并不为动,而张匡威见周凤岐为了帮他,揽下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也是感动不已。表示要留下来,对此,周凤岐也点头同意了。
毕竟他的兵已经不多了,多一个团,就多一份胜利的希望。
会议结束,安排妥当,福建的将领们也将约束自己的部队,准备撤退事宜。而周凤岐和张匡威成了众人离开前最后的告别对象。就像是遗体告别一样,显得有点让人颓丧。但说话的口气,确实另外一副样子。
“朱某提前恭贺周兄凯旋归来。”
“张兄弟,福大命大,自然会逢凶化吉。”
“周兄,福州见……”
虽然不是喜事,但是给张匡威和周凤岐道别的人,都是一副道喜的模样,好不开心。
等到临时的会议室内,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张匡威这才往地上吐出了卡在他喉咙里良久的那口浓痰。感觉胸口也不堵得慌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凤岐冷笑着看着远去的福建军的将领,嘴角露出轻蔑的嘲笑:“这群乌合之众。”
“什么东西嘛!我不过是嗓子干,咳嗽了一声,就被他们当成了炮灰。”张匡威愤愤不平道。
周凤岐不在乎道:“你呀,太冲动了,当时应承下来,也不算什么。”
“我!”张匡威心说,我要是有这个胆量,会被浓痰堵住嗓子眼吗?但是周凤岐的出手相救,让他还是非常感动,张匡威想了想,这浙江算是回不去了,夏超的恩情他也报答了。算了,找个一个敢担当的长官,总好过投靠一个处处小肚鸡肠的上司,狠了狠心,对周凤岐开口道:“周长官,此战过后要是张某还活着,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了我的这个团。你我的兵都是浙江人,去了福建,也不要拆开来。而张某人就给您当一个手下。”
“张贤弟言重了,周某指天发誓,赴患难,同生死,共富贵。”
在撤退之前,还能收编一个团的实力,这让周凤岐的心里非常得意。看来这一把赌对了。
第654章 【气球】
浩浩荡荡的押运大队,长度超过十里。
当浙军第二师师长张载阳,接到消息满心欢喜的跑出指挥所,看到眼前的那一幕的时候,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四十多门大炮,正在向一座土丘后面移动,这里在丽水的城北,距离前线至少有两公里。但张载阳知道,宁波军中的大炮的射程在十公里左右,当然十公里要想打中目标,炮兵就需要长期的训练才行。但是五六公里的射程,难度要小的多。
而在土坡上,已经有人在构架机枪阵地,观察哨等炮兵阵地的外围设施。
原本,他看到温应星的部队中有十二门火炮,六门75炮,六门45炮,都是最新的速射炮,让他羡慕不已。但是眼下,一下子冒出了一个炮群,这让原本认为见过世面的张载阳顿时有种土鳖看世界的吃惊。
“这位是?”
“他是我们师长。”
副官见自己的长官神游天外的样子,立刻高声说道。一来是告诉对方,张载阳的身份;二来是提醒张载阳,该醒醒了。
当张载阳的神被来回来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漂浮不定。宁波守备旅的炮兵火炮非常优秀,好的原因不言而喻的是,火炮的后坐力小。炮栓的设计也比他认识的75火炮要改进很多,可以满足高射射击时,对热量的隔绝。
别看就两项设计,但是对火炮带来个革命是巨大的。
后坐力小,炮兵在发射炮弹之后,就不需要忙着将火炮复位,这样就节省了炮兵装弹的时间。而炮栓的设计,更是能够稳定精度。和长时间炮击时候,火炮的稳定性依旧。
一眼就看出新式火炮的好处的张载阳,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温应星将这种武器投入战场。
原本他以为,宁波守备旅有6门75火炮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因为他一门都没有。对。二师没有炮兵,连一门都没有。就是李厚基那样的老式火炮也没有。可没想到。那是因为缺乏拖拉的交通工具,温应星才将炮兵丢在金华。而等到大量征调的民工抵达之后,在金华的炮兵营这才重新上路。
加上教导大队,炮兵训练学校的器材。所有的大炮加起来,可不就是四十多门吗?
这么大数量的一支炮兵部队,说成是炮群也一点也不稀奇了。
炮兵阵地安置下来,需要时间,蒋方震也迫切想要去前线看看,到底让张载阳赞不绝口的温应星,在前线干了什么。让福建军队叫苦不迭?
一行人骑马进入丽水前线指挥部内,从门口走进去的时候,温应星还恍然不知。等到发现因为门口的人太多,指挥部内光线忽然暗了下来。这才抬头。看到王学谦、蒋方震在张载阳的陪同下,慌乱间,趴在地图上的身体抬了起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倒不是在拿捏身份,而是作为一个工程师,又有灵感,想要把脑子里的东西,付诸现实中,正在地图上忙着勾勒新的防御工事。
“总座?”
没等王学谦说话,蒋方震却急不可耐的走上前,朗盛笑道:“旅长,我们可都是来见证奇迹的啊!”
“奇迹?哪里有奇迹?”温应星还茫然不知的愕然道。
王学谦笑道:“温旅长,听说你用半个团的兵力,就拖住了李厚基部两个师的进攻,这不蒋参谋长是来找茬的。”
“总座说笑了。”
蒋方震有些尴尬,当然确实是他的心里写照。
但被王学谦的玩笑话说出来,也让蒋方震大感吃不消。没想到温应星还压根没有感觉到不快,反而大大方方将他勾勒的地图,还有以前修改的防御地图都一股脑的那了出来,像是一个小学生被老师查作业似的老师。
蒋方震虽然脸上不太好意思,但还是一头钻进了地图之中。
真是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没过多久,蒋方震的脸色就开始变得精彩起来,一会儿皱眉不已,一会儿踌躇不前,似乎遇到了非常难办的事情。而宁波军中这种关系更是让张载阳这个外人非常好奇。蒋方震名气,说是享誉整个民国军界,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在民国军界之中,确实是一块金字招牌。
而温应星能够在蒋方震之上,水平也不会太差。而且张载阳已经领教了温应星的本事。
他这辈子都不想和温应星这样的对手交战,尤其是阵地战。
任何人和温应星交手,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冲动和绝望的。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那干净利索的图纸,宛如专业制图师画出来的一样,图纸作业功底,连蒋方震都自愧不如。当然,这也不是稀奇事情,被温应星其貌不扬的外表吓一跳的人大有人在,也不差他一个。连温应星入校时的西点军校校长怀特将军,也被这个来自东方的学生吓一跳。
尤其是温应星还能在战斗中,预留可以更改,或者说可以在短暂的休战时间内,不断持续的修建的工事,也被雷的外焦里嫩,想着如果自己是进攻的一方,那么……
没有那么……结果可能会和对面的李厚基一样。
在温应星的设计的工事面前,崩碎了钢牙。
反倒是不懂军事的王学谦,看着图纸,像是有感而发的样子。温应星本来想听听蒋方震的意见的,没想到,他的这位高傲的参谋长反而像是没事人似的,在前沿观察口查看起了李厚基的动向。
让温应星有话也只能藏在了心里。
“温旅长,这个山头没有利用起来吗?”
温应星低头在地图上一看。发现是地图上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靠近李厚基的营地,但如果他想要进攻拿下来的话,这个山头的控制权是可能在自己手中的。
温应星忽然像是明白了似的,他是因为这里不是制高点,而放弃了其控制权。可毕竟是他在军事工程上的成就,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总座英明。”
王学谦倒是没什么,蒋方震背对他们两个人,心中暗暗鄙夷:“马屁精!”
虽然他和温应星冰释前嫌,但还是无法忍受温应星时不时的说些没有气势的话。
在观察口,看了一会儿,蒋方震似乎也有发现。
对方福建军队的营地,似乎有些乱,而这种感觉让他又非常奇怪,那不成福建军队要退兵?还是另有所图?
不得其解的蒋方震,正准备回头叫温应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却发现,王学谦竟然也在地图上,拿着制图工具有模有样的做着图纸作业。等到他凑近一看,似乎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王学谦也是理科出身,他的图纸作业,一点也不会比温应星的水平差。尤其是对空间上的把握,两个人绝对是截然不同的极端,温应星是往地下发展的主。而王学谦的空间感超越在场的任何人。
山腰。
60度侧面防御工事,三角封锁,二维空间,三维空间,甚至是四维空间……
如果温应星的阵地工事,在对方有重炮的情况下,也会损失不小的话。王学谦设计出来的阵地,就更加凶残了。背靠山峰构建的高处阵地,连对方的重炮有毫无办法。更何况,李厚基手上根本就没有重炮。
恐怖的工程师。
在此时此刻,蒋方震的脑子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更让郁闷的是,原本应该是整个部队中,图纸作业最好的蒋方震,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参谋长,却发现两个不务正业的上司,在这方面似乎更加适合当参谋长。
“旅长,你来看看,李厚基部是否有些异样?”
两人这才从地图上把视线放在了观察口的炮镜中,不过半晌,温应星说出来一个让蒋方震都凌乱的话来:“这个……这些天一直想着修改阵地工事,没注意观察过李厚基部的动向。”
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没看出来。
而王学谦也是一脸茫然地的看着蒋方震。
蒋方震终于找到了一点作为军事天才的自信,笑道:“在下估计不错的话,这李厚基应该是准备逃跑了。”
王学谦有些焦急道:“这怎么行?几千人送的炮弹,还去打谁?”
蒋方震宛然一笑道:“总座,不会白送来的。炮兵阵地已经在构建。相信这些时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看等到电话线接通之后,我们可以马上下令对对方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不用试探,直接火力覆盖。”王学谦在这些天,也是学了不少的军事术语,口气更是让在指挥所里被当成了空气的张载阳吃惊不已。心中暗忖,这宁波不会是钱多的烧的吧?
不过,他也不太好插嘴。
很快,通信兵将电话机安装在指挥部之后,蒋方震看了一眼温应星和王学谦,两人都暗暗点了一下头,作为参谋长,也是军队的司令部指挥官,下令的事,他是当仁不让。
拿起电话,接通之后,就下令道:“校准炮群诸元。”
一个个气球在作为参照物,在地面上升起,远远的连福建军都看到了,士兵们一个个的伸长脖子看着远处的西洋玩意,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看西洋镜。
连周凤岐也是大为纳闷,这温应星到底想要搞什么?
忽然他心中一紧,想到了一个可能,瞬间,额头的冷汗就涔涔的往下淌。
第655章 【炮群】
“命令你的团,后撤,马上后撤!”
“后撤?”张匡威愣了一下,他很想说,他将跟随周凤岐准备发起进攻的,怎么改成后撤了?这万一要是让李厚基知道了,还有他们的好吗?
虽然张匡威心里也非常赞同周凤岐的想法,毕竟谁愿意当炮灰啊!能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倒是周凤岐表情狰狞,似乎在看到了天上的气球之后,就一下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仿佛看到的不是气球,而是催命的符咒似的。这次张匡威倒是没有猜错,对于周凤岐来说,他确实没有把天上的气球当成是玩具来看,而是当成了催命的符咒。
这也是因为周凤岐被名不见经传的温应星‘戏耍’的狠了,处处提防,才猛然间想到的:“炮击,温应星要发动全线反攻了,马上命令部队撤退。”
“炮击?”张匡威有些纳闷,宁波人手中有炮兵,就火炮的数量来说,不比李厚基的炮团少。
而且还是射速快,精度准的快炮,但是温应星似乎比李厚基还要爱惜炮弹,反击都是稀稀拉拉的,声势上差的远了。至少在张匡威的眼中是这么看的。他不认为,这种规模的炮击有什么可担心的。
很快,事实像是印证了张匡威的猜测似的,在福建军的营地边上,落下了一发炮弹。
人员毫发无损,但是靠近营地边上的一颗大树被炮弹的爆炸给拦腰炸断。
周凤岐根本就没工夫和张匡威解释什么,怒吼道:“是炮群,宁波人有炮群。”
开什么玩笑,宁波人有炮群?
张匡威都变得脑子迟钝起来,要是宁波人有炮群,还会放任李厚基从容的命令部队。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如果是他的话,早就命令炮兵反击,步兵冲锋了。虽然把李厚基的主力部队歼灭有些痴心妄想。但是打几次漂亮的反击一点都没有问题。
“马上按照我的命令执行,否则军法从事。不想死的话。快一点,没时间了。”
张匡威见周凤岐说的如此决然,也动容起来。愣了一下,马上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喊他的副官和传令兵。显然周凤岐的军法从事,对他的威慑更加大一点。
震惊之中的周凤岐,根本就无法想象,宁波守备旅会这么干?
他是知道,在温应星的手中,还有一支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力量。就是当初在东阳他垂涎不已的守备旅炮营。虽然是一个营的编制,但除了缺乏105口径的重炮营之外,和美军的一个炮团没什么两样。
毕竟,在民国。炮兵是稀缺兵种。
不同于清末淮军时期,李鸿章特别迷信大炮的威力,但是用的火炮都是大小不一,装填麻烦的3磅炮,或者更大一点的6磅炮。这种火炮在阵地战中,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但是在野战中,缺乏火力的持续性炮兵的快速反应能力,逐渐被战争所淘汰。
但温应星手中的炮营就不一样了,清一色的快炮。
一般来说,炮兵在校准目标的时候,是不会采用气球作为参照的。但是如果是炮群,校准目标的时候,就不得不需要参照物来引导炮兵的校准。
这在民国军阀内战中非常少见。
正以为少见,才让周凤岐的话变得失去了说服力。李厚基挺着大肚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有种指点江山的味道:“恭先,你知道一个炮群打一发炮弹要多少钱吗?”
他虽然很想说,宁波财阀最不缺的就是钱了。但周凤岐哪里有这个心思和李厚基磨叽这些,只能苦口婆心的说道:“大帅,有备无患啊!再说,如果温应星手中没有炮群的话,他升起炮群校准的气球干什么?”
“这个嘛!”李厚基也被周凤岐的情绪所感染了,其实到了他的这种地位,升无可升,已经是福建的土皇帝,保住眼下的富贵,比什么都重要,一个个都惜命的很。
怕死,是这个阶层普遍的通病。
见李厚基犹豫,周凤岐见缝插针道:“大帅也不过是先行一步,部队反正都是要退兵的。”
“那就先走一步?”
“对,先走一步。”
原本李厚基身边的亲信还想说些风凉话,至少周凤岐听风就是雨的做法,让他们非常不舒服。但是对上周凤岐恶狼般吃人的眼神,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家伙,也选择暂时闭嘴,放周凤岐一马。
等到周凤岐的预料落空之后,再在李厚基的耳根子边上添油加醋的说一番。绝对不能让周凤岐在福建被重用。毕竟,福建军政有能力的将官几乎没有,偏安一隅的地方,有本事并非是好事。但突然来了一个很有本事的家伙,必然会受到说有人的嫉妒和排斥。周凤岐在福建将官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威胁。
这不同于周凤岐在人才辈出的浙江,民国的风云人物出了一波又一波,周凤岐的这点本事,在旁人眼里算不得什么。
现在要是和周凤岐对上,显然不合时宜。
虽然,他们一度认为这不过是周凤岐的缓兵之计,为了保存实力的做法而已。
炮群?
哪儿有炮群?
当今民国除了直系的统帅曹锟,奉军张作霖之外,把手中的火炮哗啦一下,能够勉强称得上拥有炮群的军阀,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也是因为李厚基手下十来门大炮,就敢称自己拥有一个炮团的原因。而李厚基手下的炮团,和一个真正的炮团相比,还差的远呢。
再说,炮群的消耗,那里是普通军阀能够消耗的起的?
就一发炮弹20美元来计算,德国人战败之后,德国洋行的毛瑟枪的价格就直线往下掉,新枪也只要20美元左右一支。这可是毛瑟枪,可不是汉阳造。
一个炮群,最少三十门同口径的火炮吧?
一个齐射。一个排的装备就扔出去了。
要是一个炮群打一个基数的炮弹,一个团的装备就当烟花放出去了。
试问,在民国,那个军阀有这么大的魄力?李厚基想不出来。温应星这么一个小小的旅长。他心里还非常鄙视的想到,还是一个守备旅的旅长。这小子还成精了。
没什么名气也就罢了,还敢弄出一个跑群出来,这让他堂堂的福建督军站在什么地方?
似乎今天连温应星都要站在周凤岐的这一边似的,在营地边上落下一发炮弹之后不久。又有第二发炮弹落下来,但这次要准的多,至少炮弹爆炸的热气,让前沿的福建军惊慌不已。
紧接着,三发炮弹呈品字形落下,这次炮弹直接落在阵地上。
李厚基正站在的河曲大马边上,正准备让人搀扶着上马。可是一回头,顿时吓了他一哆嗦。宛如年轻了十几岁,伸手一下子矫健了起来,跳上战马。大喊一句:“走。”
“卫队,跟上!”
……
见李厚基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大队的骑兵,扬起的尘土,背影越来越小,周凤岐这才开始在心里盘算。他的部队从哪里撤退才比较妥当一些,显然,在炮击之后要发动进攻的,那么很可能温应星的援兵也来了。
这次来的援军有多少?
一个团?
还是卢永祥的援军抵达战场了?
或者是在钱塘江防线的浙军第一师,他手下的兵,伤的伤,亡的亡,已经损失不起了。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阻挡温应星追击的能力。毕竟,对反的气势如虹,而第二师的官兵,士气已经跌落谷底。要是发现福建军都开始撤退了,是否还甘心给他人逃命争取时间,这都很难说。
好在张匡威将部下也收拢了起来,找到了周凤岐之后,也不多说,直接就问:“周长官,我们往哪里撤?”
周凤岐虽然心里是想要好好合计一下,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寻找逃跑路线的时候。撤出战场才是关键。
“先跟着大部队撤退,记住,不要恋战,且战且退,一旦被人咬住,立刻想办法撤退,不要担心损失,保存有用只身才是关键。”
周凤岐的话有些隐晦,但说明了一个意思,真让张匡威的心中也是暗暗赞同。点头道:“周长官,保重。”
一起撤退,在拥挤的山路上绝对是不可能的。
为了增快行军速度,双方交替撤退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此时,在丽水的指挥部内,蒋方震看到炮兵校准目标已经成功,立刻拿起了电话,因为他感觉到李厚基要退兵了,来不得一丝的大意,他决定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命令炮兵10发齐射,之后火力延伸。”
炮群在此刻,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彻底展露在人们的眼前。一时间,地动山摇,鬼哭狼嚎,宛如人间地狱一般。而在高处往下看,就像是被暴雨袭击的池塘,黄豆大的雨点,在水面上炸开一个个水泡般密集。
望山跑死马,虽然李厚基是在大路上放马快跑,但是也是话了将近一刻钟,才跑到了一处垭口,就觉得身后隆隆的巨响,宛如滚雷一般,向他逼近,犹如万马奔腾,声势浩大。
当他回头这么一看,顿时吓的面无血色,脸色惨白。
嘴唇唏嘘的抖动着,这一刻,他对周凤岐的感激顿时上升到了救命恩人的地步。要是稍晚一点,他就要和他的指挥部,一起葬身在炮火之中,能不能有一具全尸,就难说了。
“大帅,大帅,不好了,炮团没有跟上,恐怕……”
“哎呀,痛死我也!”
李厚基很难得的说了一句戏文中文绉绉的话,可也只有这么一句话,才能印证他此时的心情,败军之将,仓惶逃窜。
可是话说完之后,他并没有痛哭哀悼,反而像是发疯似的跳上马,再次狂奔起来。
手下见状,也没了注意,只好跟了上去。
让蒋方震无奈的是,温应星只答应拿出两个营的兵力去追击。这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蒋方震见无法说服温应星,只好把看向王学谦。
不过温应星的一句话,顿时让王学谦有了主意:“我认为丽水留下一个营的兵力是需要的,也是必要的。”王学谦见蒋方震脸色难看,解释道:“小心对方有诈。”
没见到漫山遍野都是李厚基的溃兵?
他还能使出什么诈来?
蒋方震环视指挥部之后,忽然惊喜的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而这个主人却被他们几个无视了很久。
作为主人,金华衢州防区的总指挥,浙军第二师师长张载阳苦笑的表示,他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