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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5章 【官场杂鱼的窘境】

    “两位,王某考虑不周,让两位蒙此大难。不过请两位放心,王某保证,已经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这几乎话倒是王学谦的肺腑之言,面对一心为了大桥,甚至连工作都丢掉的朋友,心中有愧是必然的,他还做不到不闻不问。

    “其实也没什么,有惊无险。”郑华表面上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心里头也是暗暗的为自己捏一把汗。

    王学谦却坚决道:“先把工作停下来。我联系上海的安保公司,等到他们抵达杭州之后,在开始测量工作。”

    茅以升心中多少有些心动,但是却表现出一种急躁的情绪来:“不会需要很久吧?”

    “差不过一个礼拜。”王学谦想了想,只能用外国人了。其实最理想的保镖,就是让卢永祥派,但是王学谦也有点吃不准了,要是有人故意针对卢永祥,那么茅以升和郑华等人,将是羊入虎口的结果,遭受无妄之灾也不是不可能。

    王学谦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点怀疑的想了想:“自己找的保镖,至少稳妥一点。”

    这一刻,连茅以升也不敢开口了,郑华更是吃惊的瞪着眼珠子,难不成浙江的情况已经复杂成这样了?

    京城复杂,那是庙大菩萨多。

    上海滩复杂,那是池浅王八多。

    可想不到民国之初,最开放,最革命的一个省份,竟然也已经内部争斗至此。

    难怪这些年,只有北方军队压境的时候,南方各省才显示出超强的反抗力。可一旦危机消除,又是各自为政的局面,甚至内斗不止。如果控制一省的督军们,真的有心发展。只要短短的数年,将有一番新气象。这个道理,或许军营出身的督军不知道。难道他们的幕僚也不清楚吗?

    针对像马三胡子这一类的小人物,只要安排了督军府的卫兵,甚至少量的正规军士兵,就能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

    可要是卢永祥的政敌呢?

    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制造事端,让卢永祥焦头烂额,从而疏于防范,慢慢的蚕食这位名义上浙江督军的实力。

    考虑到情况的复杂,茅以升也不再坚持,点头道:“好吧。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不过,子高,我们的一些设备损坏了,需要订购。”

    都是拖家带口的,再说了,郑华和罗英虽然在京城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这两年京城的内阁实在是困顿的紧,财政永远都是寅吃卯粮,还总是不够。官员的工资能发一半。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当然,处长、局长以上的官员,也不靠那点死工资过日子。

    而像郑华这样的,本来就在清水衙门里混个小科长。吃肉的时候轮不着他,倒是顶雷的时候有他的份,更是过的战战兢兢,还不如在大学里当教授来的旱涝保收。

    对于真心来帮他的人。王学谦是绝对不会小气的。

    双手抱在胸前,玩味的看着茅以升,总觉得这位不是做生意的料。心中依然摇了摇头。不过郑华?

    这个倒是可以有。

    王学谦低头想了想,宛然笑道:“按照国际惯例,工程设计费如何结算?”

    “工程全部设计图纸完成,项目建造之后的技术交接之后,全部设计费才会结算一清。加起来2%左右。”茅以升想了想,不过接着添了一句话:“不过子高,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要设计费。分文不取,也帮你把工程做下来。让那些外国人看看,国人建造的桥梁,比他们的更坚固。”

    郑华在边上百爪挠心的左顾右盼,伸长脖子,却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急的是满头的大汗。他没想到,平时连说话都不利落的茅以升,这会倒是一口气竟然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就剩下他只有在边上干着急的份了。

    “劫富济贫啊!劫富济贫啊!”郑华心里头一个劲的狂吼,恨不得一把掐死茅以升,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放弃了,这个书呆子。

    “枉我把他当兄弟!”

    心如死灰的郑华,耷拉着眉毛,他倒是想要开口要钱。不比茅以升,虽然两人在工资上差别不大,但是茅以升是月月结清的工资,而他每个月只能拿一半。尤其是郑华名义上还当官了,官场的应酬多,上司连死丈母娘这种事情,都要送出一份不菲的红包,这日子本来就过的紧巴,拆东墙,补西墙,才勉强维持了下来,都快想钱想疯了。

    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当了官,竟然发现他连捞外快的门道都没有。

    怪不得,去年他获得这个职位的时候,连送礼的钱都免了。

    这个破官,原来是别人不要的。

    在这种问题上,王学谦自从经商以来都不会含糊,果断的摇头道:“我们是校友,还是朋友。坑朋友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你们要相信我的人品。”

    郑华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很简单,他想到了当初在纽约火车站,王学谦也是跟他说了这么一段话,然后他就把兜里的票面最大的一张花旗票给王学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郑华也觉得2%的设计费,确实有点大牌了。

    当初北洋唐绍仪内阁也动过脑筋,想要在卢汉铁路通车之后,建造武汉长江大桥。当时聘请的是美国的桥梁专家,勘探设计完成时候,给的钱是两万美元。

    这对于建造预算在500多万美元的一座跨长江的大桥来说,也是合情合理。因为在国外,设计费用包括建造开工之后的监督,后期的设计等等一系列的费用。

    而初期的设计费用,占总设计费用的10%左右。

    这是在设计图纸拿出之后,就应该支付的,其他部分,需要在开工之后支付一部分,最后一半左右的设计费,是在完工后支付。

    郑华心里估算了一下,按照钱塘江、曹娥江、外加整个沪杭甬铁路通车需要的总造价在1000万左右,总的设计费的话,差不多是20万大洋。

    不过这是给国际一流设计师的费用,他们还不过是桥梁设计行业中的新人,拿不到这么多的钱。但总比眼巴巴的,今天要一点,明天再去王学谦跟前化缘来的好的多吧?

    这很伤脸皮的好不好?

    正当郑华在心里头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耳朵直了起来,就听到王学谦说道:“前期的设计费我已经准备好了,浙江兴业银行的支票,不过两位,在此之前,你们得先给我一份合同吧?”

    茅以升梗着脖子,正准备开口推迟。

    呜呜……

    “子高,下午我们就把合同拿过来。”:

    郑华眼见情况不对,捂着茅以升的嘴,就往外拖,没想到郑华看上去瘦瘦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茅以升挣脱了几次,都没有挣开,等到出了别墅,茅以升这才大口的喘着气,眼神不善的看着郑华。

    “老郑,这次你做的有点不地道了。”

    郑华也是一脸的无奈,支吾道:“不地道就不地道,再说了,一大家子人,总该要吃饭过日子吧?”

    说不吃惊,那是假的,茅以升诧异的看着郑华,挣脱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你不是当官了吗?怎么会没钱?”

    “这破官,越当越穷,你以为我愿意啊!”

    郑华一脸的怨愤,咬牙切齿道,这一刻,他似乎才想起,家里头还有老婆孩子需要养活。情绪低落道:“唐臣,等会儿拿了设计费,我能不能先给我家里汇一笔钱?”

    “你都这样了,怎么早不和我说,我这里有。”茅以升拍了拍腰,气势倒是像个富豪,但是大家都是熟知对方的底细。虽然在大学里当了教授,但茅以升也是一个拿死工资的主,再说了,他也有一家子要养活,远水解不了近渴,本来郑华想着等找个机会,向王学谦开口。

    可没想到王学谦良心发现……

    哎,应该是王学谦这下可帮了他的大忙。

    想到马上就有一大笔钱能拿,郑华的心情好了起来,贱贱的笑道:“其实罗英比我还要倒霉,他那个上司,丈母娘一个月过三次生日,都快把他急红眼了。要说我是来帮子高的,找个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但是罗英……我估计他是来躲他那个上司的。”

    茅以升听到这里,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心说:“幸好,当初我没想要当官!”

    到门口的时候,两人这才发现,原来马三胡子和老金还被堵在门口,可是大门外,突然来了一群当兵的,顿时把两人吓的一跳。

    “两位先生,管事已经交代了,派汽车送两位。汽车都停在了车库,马上就来。”

    老罗得到了消息,里面已经有人派了司机,送茅以升和郑华。

    这时候,在门口的马三胡子,看到了郑华和茅以升,顿时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大喊道:“两位先生!”

    茅以升心中不忍,看马三胡子的样子,一辆的惊慌。要是被剿过一次的土匪,身后站着一群荷枪实弹的丘八,腿肚子能不打颤吗?

    见门房老罗扭头看了一眼门口,马三胡子讨好道:“老哥!”

    “我呸,你长的比我还老,还好意思叫我哥?”老罗一脸不悦的唾了一口,轻蔑之极。(未完待续。。)

第436章 【安插眼线】

    在官场这潭浑水中历练了一年有余,郑华的科长位置还是固若金汤,可见他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

    别看郑华逢人就说:“这破官,谁愿当,谁当去!老子不伺候了。”

    可也没见有人真把他给赶下台。

    虽说,留学归来的看不上他的职位,但是那些在科室里混吃等死,一门心思想着被提拔的科员,对科长的职位还是非常心动的。毕竟是在官场历练过的人,王学谦相信,如果郑华这个性子经商的话,成就肯定不会低。

    在院子外的水岸边,戴春风眼神阴毒的看了一眼马三胡子,后者感觉就像是半夜,走错了路,一头扎进了山林中的乱风岗,身边鬼火漂浮不定,后背嗖嗖的冒着冷气。

    可他又不敢得罪戴春风,别看对方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狗腿子,但还是穿着虎皮呢?

    “小戴,这是我一个晚辈,还请给个面子,赏一碗饭吃!”

    别看杜心武悠哉的喝着香茶,头上带着草帽,宛如一个不管世事的田舍翁,坐在马扎上,胳肢窝里还夹着一根鱼竿,要说这人是大宗师,还真没看出来。

    可戴春风也不敢忤逆了杜心武的意思,其实杜心武的话,根本就不是说给戴春风听的,而是替王学谦说的。能在大人物身边,混吃等死,也是一种本事。

    而在戴春风的眼中,王学谦的身份,加上背景,已经满足了大人物要求。

    夏日里的时间过得慢,尤其是白天,在供电也是断断续续的时候,家里更是呆不住了。不过好在,张庄多湖泊。远远的望去。也是水波粼粼,虽比不得西湖的宽阔,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杜先生,既然您都说了,在下当然当仁不让,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团的小队长,这不是委屈了马兄?”戴春风显得非常为难的样子,他算是真正看出来了,这老家伙心里头憋着坏呢?

    给自己身边安插眼线,手段不算高明。但很实用。不过让他郁闷的是,他没有好办法拒绝。

    “不是说,给你活动一个杭州城的警察局局长吗?”杜心武不冷不热语气,让戴春风一滞,随即笑道:“老前辈,是副局长。再说了,您不是不知道,警察局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不是说活动一个副局长。就能有的。少不得得等有缺了,才能轮到我不是?”

    杜心武冷不丁的抽动了一下鱼竿,眯起眼睛,看到鱼钩上的鱼饵不见了。空落落的鱼钩散发着幽蓝的寒光。抱怨了一句:“现在的鱼越来越狡猾了,光想着好处,还改不了贪嘴的毛病,有你们哭的时候。”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戴春风这才想起来,他投靠王学谦之后,连起码的信任都还没有获得。怎么可以拒绝王学谦身边的红人,杜心武的安排。或许,这个安排根本就不是杜心武随意一说,而是王学谦的刻意安排。

    耳畔都是知了无聊的啼鸣声,虽是盛夏,酷暑难耐,但对于戴春风来说,几乎是在冬日的风口走了一遭,心里发凉。

    忙补救道:“杜前辈说的是,我一定不会慢待马兄。”

    “这倒不用,把他当成一个属下看,就行了!”

    戴春风脸上带着献媚的笑意,心中却忍不住暗骂,属下?要是不能信任的属下,还不如对手来的直截了当的好。不过他看向马三胡子的时候,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反倒是马三胡子心中狂喜,没想到落魄了这么多年,却让他撞上了狗屎运。

    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却要穿黑皮,当官了?能不兴奋吗?

    “祖爷!”

    杜心武连看都没看马三胡子,漫不经心的给鱼钩挂上饵料,甩了出去,一句话,就把马三给吓了个半死:“你小子要是敢把手乱伸,或是干出欺行霸市的勾当,老子开香堂活刮了你!”

    陈布雷这两天,还真的抖了起来,巴结上了王家,连以前同学中不待见他的富家少爷,都找到了拐弯抹角的关系,来宴请他。

    面子一天比一天的大起来,当然这也是他拒绝了所有的宴请,让人觉得不近人情的原因之一。不过在王家,陈布雷的重要性,一点也不比杜心武小,反而重要的事情,王学谦都会交陈布雷办。

    在院子里走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周围人对他又怕,又想要献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

    他从别墅里匆匆的走出来,是来向戴春风宣布一个消息的,不过见马三胡子也在,乍一看的时候,还有点发愣,不知道向来不管事的杜心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见戴春风在一边站着,也有点好笑,杜心武的气场很足,很少有人会愿意在这位爷们面前挨训。实际上,他也很怵这老头,什么大宗师的精气内收,陈布雷是从来也看出来过,但是他知道,杜心武的眼神很毒,看人的样子,就像是饿狼看兔子……有种后背阴测测的惊悸。

    “雨农,警察厅夏厅长已经来信了,让你明天去临安,接受训导。之后的事,就按照夏厅长的安排了。”

    刚才还阴霾的心情,一下子雨过天晴,激动起来:“陈秘书,您说的是……”

    “一个副局长而已,还不是少爷一句话的事情?”陈布雷板起脸来,显得非常鄙夷的神情,心中也是有点警觉,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样了?连一个副局长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雨农,你不要寄太大的希望,这副局长的位置虽然给你谋了出来,但是内政、督查几个重要的科室不可能归你管,少爷估计,也就是后勤可能归你管。以后在警察局,家里是不会出面的,至于你能做到什么程度,还靠你自己……”

    没等陈布雷说完,戴春风就感激涕零的连连感谢,陈布雷也不知道。戴春风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送了他一样东西。

    反倒是边上马三胡子的一眼的热络,就听得杜心武一声不轻不重,却刚好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咳嗽,戴春风顿时警觉起来:“杜前辈,您放心,马三既然是您的小辈,就是我的兄弟。我看……”说话间,戴春风还打量了一下马三胡子,他还是有些舍不得。听陈布雷的话,他这个副局长的手里,拿得出的手的职位,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后勤科长。

    可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干脆。戴春风咬牙决定道:“我看马兄弟,做一个后勤科长是大材小用了,还请马三兄弟不要嫌弃。”

    “哪里?这个……我真的可以吗?”

    马三胡子倒不是真的矫情,不过他的通缉令还在警察厅的讣告上挂着呢?一转眼。穿上黑皮,成了警察局的科长,合适吗?

    万一,科长的椅子捂热。把他给揪出来了,送了劳改处,他冤不冤?

    杜心武暗暗叹气,这个马三也活该做了这么多年的胡子。太没眼力了,上面的委任状下来了,谁还敢抓他?

    “滚回去。不行就换人。”

    见杜心武怒了,马三也慌了,忙不迭的解释,可是杜心武根本就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把人给轰了出去,这让马三好不沮丧。就像是流浪狗一样,好不容找到一个主人,还是一个临时的,你让他怎么想?

    戴春风还想着跟王学谦当面道谢,但也一样,被陈布雷给拦住了,干巴巴的说:“少爷正在会客。”

    明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好在他很快就转过念头,笑呵呵的千恩万谢的离开,期间戴春风还非常热络的先要表示,要跟陈布雷拜把子,不过这招在江湖人中用起来还算好用。

    可真要面对文人气很浓的陈布雷,唯恐躲之急不急,怎么可能傻乎乎的答应下来。

    等到戴春风的背影远远的消失,杜心武才一脸好笑的看着陈布雷,后者很不自然的摸着脸庞,有点心虚道:“杜先生,您这是?”

    “布雷是第一次收礼吧?”杜心武笑道。

    陈布雷自嘲的看了一眼湖水,扭头道:“杜先生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个穷教书匠,哪里有资格收礼?”

    “你左边的兜里是什么?”杜心武眼睛微微眯起,有种玩味的嘲讽味道,虽然陈布雷心里头还是非常尊重杜心武的,但是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说话口气,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他还是顺着杜心武的意思,左手往兜里一伸,一下子,脸上淡然的笑容凝固了。触手可及的是金属的质感,圆润的形状,和一条链子一样拴着。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金黄色的表壳,即便看上去很小巧,但也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一块哈密尔顿的金质怀表,表壳上的雕刻工艺虽然不如瑞士的显得唯美,但是作为美国货,硬朗的外表,更显年轻人的朝气。而陈布雷的脸顿时惊愕了起来:“这不是我的表啊!”

    陈布雷是有心想要买一块怀表,在杭州城,虽然店铺不如上海多,但是也有卖怀表的店铺,他昨天还去看过,当时因为钱没有带够,这才没有买下。

    可一转眼,这怀表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裤兜里了,能让他不奇怪吗?

    这一刻,陈布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戴春风临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送了他这么烫手的东西,这可让他怎么办?

    正当陈布雷左右为难,拿也不是,扔也不成的时候,就听到王学谦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拿着吧?既然是人家送你的,也不能冷落了对方的心不成?”

    刚刚和郑华签署了设计合同,王学谦也是颇感轻松。

    至少,他也不用一心扑在了建桥工地上,而伤身不已了。倒是郑华的转变,让他心中有点莫名的愧疚,又一个‘高知’在他的拐带下,成了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倒不是他慢待商人,刻意的贬低商人的道德标准。

    他也是一个商人,至少现在是。商人之中也有透着儒雅气息,谈古论今张嘴就来的奇人。当然,这也是那些家财万贯,已经步入显赫门厅的豪商中才会有。

    而这些商人在起步的时候,一没有资金,二没有信誉,连摆个摊位还心惊胆战的怕狗腿子祸害,能儒雅的起来吗?

    郑华正是如此尴尬的局面,他没有资本,也没有后台,只有靠着王学谦和两位同学之间的信任,才筹办起来怎么一个设计公司。自然是能省就省,虽然前期的设计款,王学谦已经如数给了郑华。

    但是郑华还是想着方的鼓动茅以升,原因很简单,他们几个之中,只有茅以升是教授,在学校里教学生。当然,这要是在平时,什么好处都没有,但现在他们三个人筹办了设计公司,就不一样了。

    学生,在学校里吃住是要交学费的,而且能学成什么样,都很难说。

    要是他们三个留美博士带着,还有工程可以做,当然要比学校里学的更多。不过,郑华有一个前提,就是把这群学生当成免费劳力,还鼓动茅以升回学校召集人马?

    这事当然受到了茅以升的强烈反对,两人正在别墅里掰扯着呢?

    这不,王学谦正好出来透透气,却听到了杜心武提醒陈布雷,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下了戴春风的重礼。

    一块汉密尔顿的金表,在店里的标价在600多元,这对于陈布雷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款子。戴春风的境遇也不好,多半是借钱,甚至卖了家里的地,才筹到了这么一笔钱。

    当然,戴春风最想送的人,还是王学谦,就怕王学谦看不上。

    而杜心武?

    这人总是让戴春风心里头没底,别到时候送礼不成,还让杜心武当着他的面,把表给摔了。浙江的地金贵,好一点的水田的话,能买上一百多块一亩,当然是有价无货,很少有人会卖田。

    可也表示,这么一块怀表,价值六亩水田。

    这让陈布雷也不知该如何办了,傻傻的愣在一边。

    王学谦见状笑道:“既然有人送,你就收着。平日里,雨农来的时候,就显得亲热一点,透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也是可以的。”

    陈布雷还以为王学谦故意再说反话呢?

    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口吃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

    “怎么不行了?”王学谦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惬意的仰起头道:“你得到了好处,他安心了,就这么简单。我身边的人太少,他能巴结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但是戴春风这个人我是准备用的。所以,不能让他感觉太生硬,总要给人一点希望。总不能他在你这里也走不通,去巴结钟文豹吧?”

    陈布雷心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这也是最粗浅的人情世故而已,但是心中却还是无法放下。

    (碉堡了,4000字写了8个小时,真的给跪了!)(未完待续。。)

第437章 【妖孽横行的时代】

    世界上总会有些人,甚至不用开口,就一个轻浮的眼神,挑逗的嘴角,就回让人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比方说卢筱嘉,这个家伙只有在女人面前才会甜言蜜语,而一旦面对男人,就像是面对生死仇人,或者是处于发情期的雄性动物一样,具有侵略性和攻击性。

    虽然卢筱嘉也知道,他的这些小毛病,会让他很不讨喜。

    但作为一个豪门公子,他有足够的理由,让在自己面前出现的家伙不开心,但只能对他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

    少数除外,比方说段宏业、王学谦。

    至于王学谦,卢筱嘉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和烦闷,他虽然已经和这个看上去亲和力十足的家伙获得了共识,至少不会有误会存在。但从内心深处,他还是无法克制的对王学谦有种天生的敌视。

    而这种敌视来源于雄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两人的这次见面,都没有选择在自己的家中,而是选择了在西湖边上一个茶肆内,清风徐徐,荷叶飘飘,送来阵阵芙蓉香。可卢筱嘉的心思一半被老爹的嘱咐,消耗了大半;而另外的一半,完全被王学谦弄得心火直冒。

    原因很简单,卖茶的半老徐娘很合他的口味,但是这娘们为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学谦,都拔不出来了……卢筱嘉出身在军人家庭,打小就很少见到卢永祥。再说,当时的卢永祥不过是一个小军官,哪里有资格在上任之后,带着家眷。再说,卢筱嘉少年丧母,大多数时候,会对年纪大一点的女人会有更强烈的亲切感。

    说白了,卢筱嘉就是喜欢熟女。

    而当卢筱嘉发现。他眼中风情万种,姿色不俗的美女,被王学谦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高贵和淡雅的从容,深深的吸引。眼神已然发愣,被迷的神魂颠倒了,心中的火气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王学谦要是知道卢筱嘉的小脑壳里面,满脑子竟然装着这些东西,绝对第一时间拍胸脯表态,哥们不好这一口,在这方面。王学谦绝对可以拍着胸脯说,他们没有冲突。

    不过今天这个局也不是卢筱嘉请的,而是另有其人。

    “怠慢了,两位。”段宏业匆匆出现在茶寮的那一刻,他的保镖金铭九识趣的看了一眼茶寮的内部,然后阴冷的眼神看着厨娘,说道:“你,出去。”

    碎花湛蓝花布,包裹着一团丰腴的身体。头巾之下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虽说茶馆很小,在外能够认出来的,也只是挑在路边树梢上的那个旗帜上,书写的一个大大的茶字。

    见金铭九眼神不善。厨娘慌乱的不知所措,两只略显粗糙的双手,拘束的房子前面,不停的摆弄着未在腰间的围裙。低眉顺眼的不敢说话。好在,金铭九拿出了两块大洋,才让厨娘恍然大悟。原来她这茶寮里的客人要谈话,不想让她这个外人知道。

    千恩万谢的拿着钱,出了茶寮之后,厨娘这才发现,茶寮边上的树林中,又是黑衣人,又是黄皮的当兵的,把茶寮都死死的围住了,吓的飕飕发抖。而厨娘的背后,还有一个孔武有力的金铭九,阴测测道:“在边上站着,不要乱走动。”

    说完,金铭九也不再看厨娘,背对着茶寮,眼神盯上了对他来说,具有很大威胁的钟文豹。

    消失了近半个月的段宏业,终于露面了,正在从临安往杭州赶来,显然是比较着急,而卢筱嘉不过是一个陪客。

    “段哥,你可来了……憋屈死……”卢筱嘉发现好像段宏业的眼神不对,这才想起来,好像又说错话了。偷偷的用眼神的余光看了一眼背后,老神在在的坐在竹椅上,悠闲的品着茶的王学谦。

    似乎眼睛长在头顶一样,王学谦这才缓缓的放下茶杯,抬起眼皮,欠了欠身,对段宏业说道:“段兄,匆忙相招,为的何事?”

    段宏业眼神不由的往上飘,心说:“至于吗?不过是临走的时候,老爹段祺瑞想的太多,没敢答应实质性的问题。这才躲着这位,可是势必人强,他也知道,有时候低头,虽然面子上难受,但落到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仰头大笑的有些痴狂的段宏业,一改以往那种不温不火的样子:“子高,我不过是个传话的,可做不了什么主?”

    “想必卢大帅,已经想通了?”王学谦脸笑肉不笑的看着段宏业,和军阀交涉,不得不小心谨慎。卢永祥的信誉还算不错,但吃肉的才是狼,本性这东西很难会改变,只会被掩饰。

    段宏业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北方有变,卢叔叔的意思,你最好尽快去一趟临安?”

    “去临安?”王学谦剑眉一挑,随即面色疑惑道:“在杭州,可以找我的就两件事,军火买卖,还有就是铁路。不知道大帅是找再下为的哪一件事?”

    发现,段宏业面色揶揄,言语闪烁其词,王学谦心知肚明,这位卢大帅是在患得患失。

    与其后悔的合作,还不如不做。再说了,对于王学谦来说,未来五年内,控制浙江的机会多的是,也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眼下要紧的是把铁路的事尽快弄好。

    段宏业急道:“子高,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太大,即便我父亲有意撮合合作,但也要卢叔点头不可。”

    言下之意,还是要看段祺瑞和卢永祥的决定。

    其实对于段祺瑞来说,卢永祥虽然投靠了段祺瑞,但是皖系对卢永祥的资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像是段系在军中的精锐边防军和定**,这才是段祺瑞的看家部队。

    可即便如此,段祺瑞手中的精锐,也不过只有三个师,外加三个独立旅。

    而卢永祥手中拉拉扯扯的弄出来6个师,别看数量多,战斗力磕碜的连段祺瑞都不抱希望,原本计划让卢永祥攻击江苏。南北夹击直系军队,但是卢永祥借口军队不堪重用,一直拖着。可究其原因,是无法购买军火,军队再多,也是累赘。

    别看现在浙江是一片繁荣,但是暗藏杀机,当年卢永祥是军队开道,将浙江军政府击败,才坐稳了督军的位置。

    可要说。浙军、江浙商团、政坛的怨恨已经消除,这话连卢永祥做梦都不会相信的。芥蒂依然存在,尤其是让卢永祥心惊胆战的是,浙江的地方势力,强大到让他有种如履薄冰的困顿。省政府,督军府,下面的官员,他虽然有任免权,但是介于地方势力。也只能捏着鼻子把自己不信任的人,推到位置上。直接导致的结果是,浙江境内,有一半以上的军政要员。都是卢永祥这个督军无法信任的。

    可以说,卢永祥在浙江,是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安生。

    王学谦的建议,虽然让卢永祥看到了希望。要是拿下江苏,放弃浙江。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并没有挣到什么。但江苏地面上容易控制,这是显而易见的。

    加上交好浙江之后,获得军事上的援助和军火贸易中最诱人的低价军火采购,攻守同盟……一切都太好了,好到,卢永祥不敢轻信,这些都是真的。

    卢永祥这一耽搁,段宏业也被耽搁了下来。

    加上卢永祥这段时间已经看清了京津前线作战的直皖军队交锋的结果,刨去军费,士兵的士气不说。直说一点,京城是需要南方运来的米面才能维持市面的粮食供应,即便现在东北也能供应一部分,但是已经是7月,去年的粮食快消耗一空,到时候京城断粮,拥有百万人口的一个城市,最后会乱成什么样子,连段祺瑞都不敢想。

    虽说卢永祥一惊看出了症结所在,但是他还是固执的认为,溃败必然出现,但为时尚早。

    可是两天前的一件事情,彻底让他慌了神。

    西线的总指挥段芝贵不知所踪,而代替段芝贵的是一位老将,王怀庆。

    要说在北洋军中的资格,正还没有比得上这位的,淮军出身,李鸿章手下嫡系名将,聂士成的亲信部下,当年八里台聂士成战死,也是他背着尸首收敛之后,扶灵不远千里,将淮军最后一位名将,魂归故里。

    跟过李鸿章、袁世凯、徐世昌、段祺瑞……

    每一任政府上台,总会有人倒下,倒霉。而唯独这位,总是加官进爵,久而久之,王怀庆在军政之中的关系,更加的宽广起来。

    但别以为,王怀庆是上将,必然有其军事上的过人之处。可实际上,知道这位的人都清楚,这位根本就不是领兵打仗的料,但却屡屡别人看重,却诀窍就是——老实。

    老实的定义很多,说真话、带人实诚等等,但对于一个政客,体现在王怀庆身上的,就是谁上台,他鼓掌。当然,也不是说他真的连一点作战的本事都没有。当年,徐树铮领兵塞外,收回蒙古的时候,用的部队就是王怀庆的部队,前线大获全胜。可一来功劳不计在他的头上;二来,能打下叛军的,北洋正规军中,随便那支部队都可以,也不算是了不起的功劳。

    而王怀庆挑兵在军界也是一绝,长的越老实越好,手上要有老茧,脚上有大粪。

    只要符合了这三样,即便满身骚臭不可闻的新兵站在这位面前,王怀庆也不会恼,反而会喜笑颜开,一个劲的点头,运气好的,该提拔了。

    两天前,正是这位被誉为军界奇葩的上将,受命于徐世昌,大摇大摆的打着旗帜,来到涿州前线。

    前头是十六个打着各色旗帜的兵将,后面八个大汉,穿戴整齐,扛着一个圆鼓鼓的木器,吆喝着,缓缓前行。

    前线的官兵傻眼了,有识字的看一眼旗帜倒是明白,‘庆威将军’、‘步兵统领’等等一系列的名头,听着响亮之极。可后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木器是什么玩意,顿时勾起了众人的猜测。

    “我说,大哥,王将军这是将棺材抬上战场了,这是要往死里差遣我们兄弟啊!”

    “你什么眼神,棺材弄得像是澡盆模样,圆滚滚的?”

    “恕小弟眼拙,没看出来?”

    “为兄以为这是行军鼓,不过上面金器大字浑厚有力,可能来历不凡!”

    ……

    王怀庆骑着高头大马,总觉得不得劲,说不上来的别扭,等进了军团指挥部,看着一群无精打采的士兵,顿时气不往一处来。下巴上的肉瘤抖动了一阵,暴喝一声:“把老子的马桶抬进来!”

    指挥部外,八个大汉,顿时应声道:“尊上将军令!”

    说完,鼓着腮帮子,将那个被人猜测了半天的木器的真正的用处给显露了出来。

    原来是王怀庆一刻也离不得身的金器大马桶。

    〖

第438章 【搅屎棍】

    “坐在马桶上办公……”

    “坐在马桶上吃饭……”

    “然后坐在码头上指挥作战……”

    ……

    这就是王怀庆,可以说,北洋体系的将军中,要论有性格,王怀庆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再说这个王怀庆,绝对的敞亮人,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能够出口就往大粪马桶搭边的主,真要玩一点虚的,他都不好意思开出口。在涿州前线的皖系军队中高级军官,聚齐在涿州城内,也不知道是碍于新的顶头上司的威仪呢?还是王怀庆屁股地下坐的东西太埋汰人,总之在王怀庆的接风宴席上,没见有人动筷子的,甚至面对满桌的鸡鸭鱼肉,都不闻不问的,似乎一个个都成了持斋茹素的出家人,见不得杀生。

    坐在最里间的,都是各师的主管,旅长等将官,一身戎装也是英姿不凡。北洋时期的陆军,是按照德国陆军,依葫芦画瓢,而建立的。军队的服装,军官的装束也和一战时期的德军如出一辙。尤其是将军,哪怕是长的再对不住人,穿上了将官的制服,一个个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威风凛凛,仪表不凡。军刀更是完全按照德军的军刀,样式繁多,做工精美。

    王怀庆咳嗽了一声,正在互相打眼色的将军们,其齐刷刷的看向中间的王怀庆。

    抬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王怀庆开门见山道:“这次,本帅军来前线,是带领大家投降的,也是奔前程的。”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傻了。

    投降?

    对于军人来说,绝对是军人生涯的结束,怎么还和奔前程有什么关系?

    王怀庆一看,百十来个中高级军官都愣住了,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头一阵得意,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上将军,这投降?”

    问话的这位,一脸的疑惑,还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王怀庆,莫非是这位王上将还没睡醒。或者是没芙蓉膏没过足瘾,说的呓语不成?

    可却见,王怀庆哈哈大笑起来:“诸位,投降,你们或许都不如老夫来的熟练……”突然王怀庆身后的副官嗓子咳了几下,像是在练嗓子一样。连啃带咳的,王怀庆回头瞪眼道:“老子说的不对吗?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老子光绪十三年当了兵,一路风风雨雨的过来,九死一生,要不是眼明手快,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说完。挺了挺大肚子,右手得意的粘着自己的大胡子:“我可告诉你们,这投降可不简单。小兵投降,枪一扔,手一举的,也就那么一回事。又不是面对洋鬼子,大家都是窝里斗,算个啥呀……”

    副官见王怀庆口无遮拦的乱说。也是无奈,但是怎么办?王怀庆是个火爆脾气,真要是惹怒了他,少不得一顿棍棒相加,到时候……反而更加的混乱,反正王怀庆说高兴了,是受不住嘴的。

    在副官的眼中。甚至在部下的眼里,王怀庆正不是一个‘靠谱’的长官。

    可难能可贵的是,王怀庆最后还把投降的事给说圆润了,有板有眼的。像是做买卖。听起来觉得荒唐,可想起来,总是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深谋远虑。

    总之,王怀庆也不管皖系也好,直系也罢,其实他明白的很,淮军能打仗,能打恶仗,只要士气起来了,根本就不畏惧对手。当年他跟着聂士成的时候,在朝鲜,后来的八里台,对阵的都是东洋人和英国人,即便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也是攻守之间颇有斩获。平壤之战,小鬼子一个联队,楞是被‘淮军’马玉昆部,打的七零八落,联队长都战死了,一个联队的军官几乎全部战死还攻不下淮军的阵地,要不是叶志超实在太窝囊,即便海上没打赢,日本人也会胜了甲午战争。而八里台就更窝囊了,淮军面对数倍的英军,孤军奋战,要不是没了补给,最后聂士成战死,说不定……

    想到这些,他有些黯然。

    不过眼下紧要的事就是,将眼皮子底下这些段祺瑞花了死力气,大价钱,武装起来的边防军,好好的在曹锟的眼前露一手,一来显露他王怀庆的能耐;二来,也是让曹锟能够重视他,卖直系一个人情,到时候总少不了亏待他的时候。

    等到众将官离开,副官这才战战兢兢地接过卫兵送来的茶水,王怀庆优哉游哉的嘬了一口清茶,顿觉得神清气爽。

    “大帅,您这样行吗?”副官小心的伺候在边上,心思却不在眼前。

    王怀庆瞥了一眼部下,能够当副官的,都是亲信中的亲信,他自然不怕乱说话,转身别人卖了:“你小子,学着点吧?淮军,可是当年大清朝的最后的救命稻草,要不是受人排挤最深,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后来什么事。段祺瑞的嫡系部队,可比当年淮军的装备还要好,训练也强,军官的本事也不算孬,要不是因为这些年,内部互相的挤兑消耗,军心不稳,士兵多半没有死战的决心。可即便是再不稳的军心,支撑一晚上的反攻,那是绰绰有余……”

    副官吓的是额头冷汗连连,心说:“您老是老善后来的,可不是给曹大帅找不痛快的来了。”

    “嘿嘿……你小子这是不懂了吧?有本事的人,才会被重用,但也不会太重用。可我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吗?一个个都趾高气扬的,自以为胸有沟壑,满腹的治国方略……狗屁!”

    王怀庆不满的喷了一句:“也就是摊上老子,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打了胜仗是运气,打了败仗,才是应该的。所以,搁在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身上,要是能够打一场胜仗,然后安安稳稳的投降……得到的好处肯定是最多的。”

    “可徐总统可不是跟您这么嘱咐的啊!”

    “他不过是一个文人,哪里懂我们军人的想法。”

    副官低眉顺眼的退走了,其实他很想说。王大帅的想法,其实这没人懂!

    ……

    还真别说,涿州前线,靠近卢汉大桥的地方是日本护路军的地盘,早些天,吴佩孚就吃了日本人的亏,眼看涿州城要攻下来了。这小鬼子派兵过来搀和,无奈之下,这才退兵。让涿州防线缓过一口气来,这下倒好,曹锟吓得连铁路边的防御征地都不要了。

    皖系军队,两个师的边防军。三个地方旅,沿着二十公里的铁路线,一路往前猛攻。

    驻守在涞水一带的冯玉祥,一下子被打蒙了,半夜里,枪声、炮声,泼水似的一阵急过一阵。大半夜的,冯玉祥的第7师一下子被打傻了,都在睡觉呢?怎么就又打上了?

    才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一个师的阵地,就被冲的七零八落的。

    部队开始败退,但还不仅仅是这样,吴佩孚在高碑店一带,更是受到猛烈攻击。一晚上节节败退,天亮的时候,已经推出去三十多里地了。

    气的吴佩孚上蹿下跳,可一转眼,玉帅,吴佩孚也感觉不对啊!

    总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气,说不上来的别扭。边防军战斗力一点都不差,可主帅段芝贵是个饭桶不是?真要这么能打,别说困兽一个涿州城了,当初高碑店一战。就不该是一面倒的局势,让他给拿下来了。要不是日本人作祟,说不定他手下部队都打到京城了。可段芝贵真要这么能打,还有他什么事吗?说不定连直系的大本营,保定府都被他老段家给打下来了。

    还有曹大帅的什么念想?

    该啃老米的还是去啃老米,来的实在。

    就当吴佩孚满脑子憋屈,想的头都痛了的时候,后面打阻击的部队突然报告,边防军退了。

    吴佩孚虽说当年中过秀才,说文武双全也一点不假,可被对方来这么一出,也是弄得晕乎乎的,摸着刚剃的头,大骂道:“娘老子的,这是打的什么仗?”

    更让吴佩孚气得骂娘的是,边防军阵地欢欣鼓舞的举着白旗,来他的指挥部来商量投降的事情。这下子,整个人都傻了,这哪里是打仗啊?简直就是玩人吗?

    打了人一顿,然后过来说,这是来送礼的。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道理?

    可闹明白之后,吴佩孚气得差点一枪崩了来谈判的人,甚至连王怀庆都怨恨上了,这货摆明了边防军不是他的部队,别人家的孩子,他管什么死活?可来谈判的人还死硬的梗着脖子说:“投降,并不是部队没有战斗力,而是为了和平!”

    这话别说吴佩孚听着假,连说话的那人也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

    不仅如此,对方王怀庆还通电了,口口声声说,内战可耻,坚决要和平结束战争,必要的时候,放弃军队抵抗。

    尼玛,都准备放弃军队了,还打的这么狠?

    对于曹锟来说,曹瑛在东线面对徐树铮,本来就艰难,要不是直系控制这粮道和截断了皖系的财源,打到这个份上,连曹锟都有些灰心了。王怀庆虽然做出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但对于曹锟来说,这依然是天大的好事,马上电令吴佩孚,最高规格接待。

    王怀庆的这通电文,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曹锟,终于媳妇熬成婆,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段祺瑞的阴影之下,这一刻他才感受到扬眉吐气的痛快。愁的人嘛,当然是困居在浙江的卢永祥。在没有广播电台,没有电视直播的时代,军阀都喜欢用通电,来向全国人民通报他的重大决定,比方说通电下野……王怀庆的全国通电,不仅获得了各地的支持,毕竟自己人搞自己人,总不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卢永祥坐不住了,要是浙江各地的势力还是这么不对付,尤其是对他阳奉阴违的,背地里想着方的想要将他从督军的位置上搞下来,最后甚至不用直系控制政府之后的罢免,他的手下就能把他给罢免了。

    无奈之下,只能准备提前让段宏业先去和王学谦商量,来临安谈。

    至于能够谈成什么样,连卢永祥心里都没底。

    不是他没有底线,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拿出多少诚意,拿的多了,他心里不痛快,拿的少了,王学谦和浙江财团能乐意吗?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王学谦在段宏业的一再恳求下,或许是认为他的自身安全不用担心,决定去临安一趟。

    既然来,就说明对方也不是毫无诚意,卢永祥在书房里坐立不安的自我安慰着。

    忽然卫兵报告:“参议大人到!”

    〖

第439章 【卢督】

    “贤弟,你总算来了。”

    卢永祥坐在花厅里,见到从照壁拐进来的陆翰,从太师椅上战了起来,迎接过去。

    区别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在民国,乃至华夏上下数千年的斗争历史,一支军队可以没有一个出色的参谋长。但是绝对不能一个才智敏捷的军师,俗称文人。

    卢永祥也是如此,他本来就是正规路子出身,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对他来说并不难。

    可是如何掌控地方,如何稳固根据地,就不是一个出色的参谋长所能够胜任的了。 更何况,自从春秋战国以来,军师的作用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的帮助,更是战略上的决策布置。

    这可不是糊弄人,就说刘备,没有军师的时候,累累如丧家之犬,一流流浪,说流浪也不算准确,倒是娶媳妇不耽误,估计人生毫无希望,只能留下浪了。

    可当他有了军师之后,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徐庶、诸葛亮、还是庞统,都是难得一见的智囊。刘备也靠着这三个人,一下子就生发了起来,夺襄阳,占西川,登基当皇帝,还不是靠着这三位?

    虽然徐庶走了,庞统死的太早,留下一个诸葛亮,就奠定了一方霸主的地位,也足以说明军师的作用了。

    卢永祥清楚主心骨的重要性。所以,他对手下的首席幕僚陆翰就特别的看重,礼贤下士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体现在下面的军官身上的,但是对于陆翰,他还真的不敢有多一点的脾气。

    就像是张作霖面对杨宇霆是一个道理。

    “大帅,陆某愧不敢当!” 陆翰作为幕僚,当然也要有幕僚的样子,别以为卢永祥对他客气,他就能当福气了。

    两人落座,先不说话。等着仆人将茶水送上来,卢永祥挥手屏退了左右,这才叹气道:“王家小儿要价太高,让卢某是在难以抉择。浙江要是丢掉,江苏又没有拿下,天下之大,卢某将无安身立命之所。”

    “不过大帅,您想过没有,即便在浙江,你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

    人活一张脸。陆翰这么嘴直口快的问话,把卢永祥驳斥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良久,才憋出这么一句来:“你就一定以为,这江苏地面我就能摆的平?”

    “不是摆的平摆不平的问题,而是江苏的地方势力没有浙江这么复杂。” 陆翰摇头摆尾的样子,确实有点狗头军师的模样,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早在之前,卢永祥就心动了,可付出太多,他心疼。

    既想要控制浙江。又贪慕江苏的繁华,可惜苦于手中实力不足。

    这就是卢永祥不久之前纠结的死去活来的难处,而现在,这个难处已经不再了。而是他是否能够保得住手中现有地盘的问题。

    湖州嘉兴一代,是浙江天地最为富饶的地区,如果按照能够收到的赋税来说。一点都不比绍兴、宁波等地差。唯一的差别就是,宁波作为浙江最大的通商口岸,很多事情他管不了。

    宁波商团的厉害,不仅仅是在浙江,而是在上海。

    连英国人的巡捕房,想要抓捕宁波商团的人,都需要先过商团议事堂的认可,要是商团处理过的案子,即便是英国巡捕房的英国巡捕,也无权过问。

    这就是强横,让卢永祥畏首畏尾的强横。

    王鸿荣就是一个例子,他能困住王鸿荣,但绝对不敢去将王鸿荣抓进杭州城的大牢,没有商团的忌惮,卢永祥这样的军阀会畏首畏尾?

    陆翰决定趁热打铁,在卢永祥边上敲边鼓道:“大帅,浙江的地面,说白了,谁也动不了,谁来都不好使。其实你我都知道,这是朱葆三、王鸿荣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让您能够有那么一点薄财,维持军队。”

    “可江苏就不一样了,江苏财团中,首屈一指的盐商,其次是银行,但银行不同于浙江的银行,那些银行都是政府的,像是兴业银行,浙江开发银行、四明银行等等,都是财团说了算,而江苏人办的银行,规模虽然比浙江的要大,但说白了,他们就是一个掌柜的,这银行还是属于政府。您要是当上了江苏的督军,局面就要好控制的多。”

    “不一样的是,张謇是前清的状元,在江苏商人中,地位是首屈一指的。当年张謇和盛宣怀一南一北,遥相呼应,被誉为南北财神,但是大帅您不要忘了,大生纱厂可不是名办的纱厂,这家纱厂是拥有官办的股份的,而只要控制了张謇,加上他手上也有盐田,江苏的盐政控制起来就不难……”

    卢永祥心中像是猫爪子挠心似的难受,说来说去,浙江地面上的官绅,对于督军府来说,都是刁民。

    动又动不得,背后有洋人撑腰;而江苏地面上的官绅,只要明面上他是浙江督军,就能说一不二,成为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可他还是不放心,还是因为袁世凯时期的‘善后大借款’,五国银行团控制了南北两个最大的盐市,北方的芦盐,还有就是江苏的苏盐。已经吃在洋人嘴里的东西,他们会安安分分的吐出来?

    卢永祥的双手拄着马鞭的末梢,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个急性子:“可盐税都让洋人控制着,让他们吐出来,能善罢甘休吗?”

    陆翰见卢永祥心里头活络了,加紧道:“不敢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可是打听清楚了,洋人虽说控制了盐税,但是一来征税困难,逃税普遍。二来就比较关键了,洋人用的人,也只能是民国的人,只要按照条约,每年收到的钱不少,就可以了。但是您想啊,这权利再大,也架不住手下的人阳奉阴违,糊弄顶头上司吧?而来监管盐税的洋人呢?喂饱了,税不少,他们那里会在意?”

    “你是说,我们把事情捅出去?”卢永祥心里头一紧,顿时有点心虚起来。

    这年头,被洋人打怕了,也不是真的不敢跟洋人打一场,而是各地的军阀底气不足。加上很多命脉,税收都控制在洋人的手中,这就要命了,打仗没钱,还打什么仗?

    陆翰一拍大腿,懊恼道:“大帅,您这么还闹糊涂呢?盐税的事情,只要我们处理好了,到时候上上下下谁不念着您的好?曹大帅就是对您兵指江苏心有不满,这怨气也不过是发顿牢骚而已。”

    卢永祥急了,打断道:“贤弟,你以为洋人会给我们面子?”

    “大帅,不是我们出面去说,而是江浙财团捅破这层窗户纸。” 陆翰故作高深的笑着:“反正前前后后,他们得到了好处,而浙江财团冒这么大的危险,最后得到是拿下浙江的军政大权,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再说了,甜头要是不大,这生意能成吗?”

    卢永祥目光怔怔的看着门厅的方向,良久,这才像是下决心似的,点头道:“就按贤弟的意思,但事先不给一点甜头,恐怕浙江财团也不是好糊弄的。”

    “大帅,您不用糊弄浙江财团,真要和朱葆三和虞洽卿,这些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打交道,恐怕最后还让人得了便宜卖乖。您只要能够糊弄住了王家的哪位大少爷,就事就多半有希望。” 陆翰神秘一笑,显得信心十足。

    在他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的道行?

    虽说段宏业和卢筱嘉的口中,把王学谦的能耐传的神乎其神,在陆翰这样的谋士来说,不过是小孩子见到成年人,感到一丝的无力罢了。

    “贤弟的意思?”

    “如今这世道,给出去的东西,对方要能守得住,才是真的给。要是守卫不住,这是家门不幸,养了一个败家玩意,可怨不得别人。” 陆翰嘿嘿奸笑道,这一刻,他的表情让人有种奸计得逞的窃喜。

    卢永祥脸上紧张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他不就是舍不得浙江的地盘吗?

    可要是能够安稳的拿下江苏,最后把人一脚踢掉,连带着拿下浙江。民国最富庶的两个省份在手,要是能够窥视安徽,争霸天下也有他卢永祥的一席之地。

    对于卢永祥的想法,王学谦还不得而知。

    他正在赶来临安的路上,心里头一直在琢磨,卢永祥到底有几分诚意?

    好在,很快王学谦就不用在猜想了,因为在傍晚十分,临安城高大的城楼,宛如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视线之中,与杭州的繁华相比,临安更显得宁静和孤僻。

    很难想象,卢永祥的政府会设在这里,而不是铁路边上的杭州,让人琢磨不透。

    督军府设在古城的主干道上,非常显眼,已经得到消息的卢永祥在花厅稳如泰山的不苟言笑,而身为幕僚的陆翰驻足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子高,你好大的面子,陆叔平时连我都不假辞色,这次亲自迎接你,可见我父亲是非常看重你的。”卢筱嘉一改以前见人翻白眼的缺的表情,拉着王学谦的手臂,好的和亲兄弟似的,这让陆翰的目光有些呆滞,什么情况?

    王学谦见对方一愣,心说:“这都看不出来,哥们给钱了。”(未完待续。。)

第440章 【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督军府,多大的门槛啊!

    平时来的人,不是求上门来的,就是督军府的属下,陆翰虽然不过是一个参议,位高,却无权。但熟悉督军府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在卢永祥身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平日里,陆翰也不会为了一个小辈,而站在门口迎人。

    他的身份,在督军府中,可比卢永祥的管家的卫队长要重要的多。

    作为一个谋士,陆翰并不是一个只会夸下海口的人,对人、对事,都是有一套自己的处理办法。他就是想看看,王学谦一个毛头小子,到底是因为家世的原因,能呼风唤雨呢?还是真的是手底下有两把刷子。

    至于段祺瑞将浙江的铁路贱卖给王学谦,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本事。

    条件苛刻,而且王学谦付出的钱,对于整个沪杭甬铁路来说,价格也不算低的离谱。再说了,段系正在危难时刻,正需要钱,按照段祺瑞的性格,签署一条铁路的转让协议,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还是从国有转让给民族资本,说白了,也不算是卖国,要是说好听点,还能和振兴民族工业搭边。

    “陆参议,您可是浙江稳定的大功臣啊!家父常说,浙江商业的稳定和繁荣,陆参议劳苦功高,当然也有卢督的知人善用。”不过是平常之极的客气话,王学谦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文人嘛?

    最喜欢听的,就是造福一方,这是千百年来,儒教思想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为官一方,造福百姓,是一个官员和幕僚最得意的事。只有在这个目标破灭,或者不干涉的情况下,才会想到捞钱。

    前者。可以名垂千史;后者,发家致富。两不耽误。

    “谬赞了!” 明知道不过是场面话,但好话谁不想听?

    陆翰也是满面春风,尽显幕僚,文人的性格。唯一让他不解的是,卢筱嘉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但总不能让客人在门口就这么傻站着,陆翰把人让进去,也没开中门。当然王学谦也不奢望,他会让卢永祥如此重视,总不能几个月前还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一下子让一方土皇帝的督军,大开中门,倒履相迎吧?

    卢家是山东人,其实北洋时期的军官,不少都是山东人。这和袁世凯有一些关系,上行下效,早期北洋的新军在山东征兵最多。

    即便是华灯初上,已经是吃饭的饭点,但卢永祥却还是固执的先摆茶。想要探探虚实。

    毕竟在饭桌上,很多话容易糊弄过去。

    “贤侄,段总长已经发电报给我,你尽可放心。在浙江建设铁路,地方上不支持,就找督军府来。这可是振兴地方的大好事,卢某舔为浙江督军。对于地方实业是非常关注的。”先是说了一通官场话,他其实并不看好王学谦一个人真的能够将浙江南北铁路都建起来。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关键是。洋人怎么看?

    卢筱嘉见王学谦像是浑然不知的坐在太师椅上,低头吹着茶叶,只是在笑,心急的插话道:“父亲,来之前,探勘铁路大桥的两位留美博士,就被绑架,虽然后来很快被解决了。但是孩儿非常担心,倒时候少不得宵小窥视……”

    卢永祥不悦的看了一眼大儿子,心说:“这小子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他也看出来了,卢筱嘉肯定是得了好处。

    在这方面,卢永祥并不像是段祺瑞那样死板,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再说,自己虽然没有贪财的恶名,但也不拒绝送上门的好处。可问题是,铁路公司勘探的专家被绑架,这事可大可小,这小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啪嗒……卢永祥面色如墨一般阴沉,怒道:“竟然有这等事?查,一定要一查到底!”

    扭头对幕僚陆翰说:“陆翰你马上让督军府行文,发放到余杭,让警察局全部出动,必要的时候……让驻守在杭州的第4师出面,我就不信了,这朗朗乾坤,还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让人不齿的事来?”

    虽说是查案,但卢永祥在不经意间,有点秀肌肉的意思。

    “大帅,请听在下一言。绑架不过是误会,已经解决了。而沪杭甬铁路南段全面筹建还刚刚开始,要是闹的满城风雨,对铁路筹备也颇为不利,为今之计,要是铁路筹备方能够组建护路队,就好了。”王学谦放下茶杯,说话间显然已经不相信督军府有能力,或者说卢永祥根本就没心思想要帮着王学谦,把铁路建起来。

    说白了,没好处的事,谁干啊!

    浙江的地面,还真邪门了,打仗了,想要让乡绅捐钱吧,没人搭理他也就算了。可是收税的时候,却是越大的产业,就越难收到税,反倒是平头老百姓不敢糊弄督军府。

    按照卢永祥的理解,铁路是个挣钱的买卖,但是跟他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招来王学谦,可不是谈论铁路,更不是让王学谦组建私人武装。他是想着弄些军火来,充实他的嫡系部队。

    卢永祥虽然不着急,但不代表卢筱嘉不着急啊!

    要是他收了王学谦的钱,也就罢了,可他收到的不是钱,而是铁路公司未上市的股份,等着就是铁路能够顺顺利利的上市,然后他一下子作用数万好处。

    一万股铁路股,在王学谦的保证下,至少价值5万大洋。

    这笔钱要想收买卢永祥难点,或者说,卢永祥多半看不上这点小钱。但卢筱嘉来钱的门路太少,很多都是浙江地面上不入流的商户的孝敬。大商户,根本就看不上这么一个公子哥,再说了,商会都是英国撑腰,卢永祥胆子再大,也不敢跟英国人叫板吧?

    卢筱嘉凑近了脑袋,由不得他不着急,在花厅里。原本是没有他的位置,只不过赖着不走,卢永祥也想起来要赶走儿子,而陆翰是个外人,这可是督军府,卢家内部,他也不合适开口。

    而王学谦?更是求之不得了。

    “父亲,我觉得子高说的有道理。将来铁路公司筹建,数千工人在建桥工地和铺铁轨,要是没有武装实力的约束。也不方便管理。那么多值钱的设备都放在工地上,要是让人偷了抢了,这损失就大了……”

    卢筱嘉正说在兴头上,可突然耳畔犹如炸雷一般的喊声传来,卢永祥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小混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回自己的房间离去!”

    卢永祥生气的是,王学谦并非是要组件什么保安队什么的,这样规模的武装。根本就不用给督军打招呼。那么答案就让卢永祥也不免紧张起来,是想要组建军队的口气啊!着他能答应?

    “我……”

    按照卢筱嘉原先的反应,猛的缩下脑袋,然后唯恐避之不及的慌忙逃窜。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可奇怪的是,卢筱嘉并没有离开,而是倔强的站在靠近花厅门口边上,腿肚子虽然在打颤。可眼神却颇为坚定的凝视着卢永祥的怒气。

    心里头一个劲的大骂:“怎么回事?”

    其实在卢永祥让他去杭州请王学谦的时候,已经托过底了,就是铁路护卫队的控制权房子王学谦的手中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谈判不是这么谈的,要是一开始就把底线说出来了,这谈判还怎么谈?

    “我不走。”卢筱嘉好像是被欺骗了一样,眼神中满是被欺骗的愤怒。

    陆翰一看情况不对,却没来由的肚子叽里咕噜的一阵叫唤,这才想起来,都已经是饭点了,其实酒菜早就准备好了。

    但卢永祥还妄想用督军的身份压一压王学谦,至少让这个小子懂进退,别一出口就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一下子被他的‘熊儿子’给破坏了个干净。

    其实,他也从王学谦笃定的眼神中,多少有些没底,这小家伙拥有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定力,就这份定力,连他卢永祥在这个年纪都不曾有过的。

    其实很简单,要是他能够在老约翰-洛克菲勒、罗斯福、杜兰特这些风云人物中不失本我的话,他也能历练出来。

    “大帅,酒席已经备好。”

    “对,先喝酒。”

    卢永祥走过卢筱嘉的时候,叹了一口气,落寞的语气,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

    这一声叹息,似乎比打骂更加有用,卢筱嘉一下子惊醒过来,父亲眼中的失望,让他很不好受。可是一转眼他却忘了个干干净净,因为在饭桌上,他很快就发现,见多识广的陆翰和王学谦聊的不亦乐乎。

    迷迷糊糊之间,卢筱嘉眼色朦胧的醉倒在饭桌上,后来是如何场景,他也不得所知。

    不过段宏业却表现出一副非常喜欢的样子,听的很认真。

    让卢永祥失望的是,王学谦很能忍,竟然在饭桌上,连一句关于铁路公司的话都没有说。反倒是天南地北的,好像都知道一些,和谁都能说到一块儿,就这份能侃的劲,连卢永祥在说话的时都不由的打起了七分精神,因为他知道,人在放松的情况下最容易说秃噜嘴。

    最后反而是卢永祥被憋得一连喝了几杯闷酒,等到面色微醺,有些醉态的王学谦被佣人扶下去之后,段宏业这才放下筷子,表情严肃的看着卢永祥,他知道这位控制浙江的督军,心里头永远比眼中透出的目光要清醒的多。

    “卢叔,小侄不解,您忙着将王学谦请来临安,却处处模棱两可……”

    言下之意就是埋怨卢永祥诚意不够,卢永祥能听不出来?他不过是故意装傻而已,自嘲的笑笑:“我原本以为这王家的小子,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先糊弄一阵,再说。‘浙商’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真要放开了武装,浙江这地面还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吗?”

    段宏业气的差点掀桌子,他明白了,卢永祥这老小子是想着江苏的地盘,却不肯放弃浙江的控制权,甚至连手上一点控制权都不肯放弃……

    这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吗?

    问题是,这碗里的,是那么容易就能吞下肚子的吗?连一点‘甜头’都不肯给‘浙商’,你以为对方都是傻子啊!能成为豪商的人,哪个不是精的跟‘猴’似的,一**商还能让你一个丘八出身的给骗了?想要让‘浙商’出钱,帮着卢永祥打下江苏,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资助卢永祥,还不如去资助孙某人呢?至少哪位好像总是沾着大义,唯独缺的就是钱。

    段宏业很像提着卢永祥的耳朵,大吼一句:“老头,你想的太多了。”

    可惜他不敢!(未完待续。。)

第441章 【打破僵局的一句话】

    山城的空气,总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有种翱翔在清风和月之中的轻灵。耳畔听到的喧嚣,完全是自然的奏鸣曲,风声,树叶的婆娑声,鸟儿清脆的啼鸣……

    不知不觉之间,王学谦竟然比平日起的更早了一些。其实他想多睡一会儿,可是卢永祥太不地道,有哪个将军会在家里面吹军营里的起床号——

    已经有人准备好了牙粉,牙刷。钟文豹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门口,悄悄的从兜里摸出一个牙粉盒子,一把皱巴巴的牙刷,看的王学谦一阵的皱眉。

    “先生……”钟文豹还手上抚了几下牙刷,正准备递给王学谦。

    却见王学谦已经拿着督军府给他准备的牙刷,沾上牙粉,从漱口杯里含着一口水,漱了口,漫不经心的开始早晨第一件事——刷牙。心里也是颇为无奈,这混蛋,一大早的就听到他去了茅房,按照这家伙的习惯,肯定是没洗手,还把他那爪子往他用的牙刷上抹,恶不恶心啊!

    牙粉不比牙膏,泡沫少,但在刷牙的时候说话,肯定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我……情愿被毒死,……也不让你恶心死……”

    钟文豹张望了一会儿,颇委屈的低着脑袋,把手指凑近在鼻子下,嗅了嗅,低声嘀咕道:“没味啊!”

    王学谦心说,能让你闻出来,除非你上茅房的时候没用手纸,用的是手指。

    完全是两个做派,见王学谦不待见自己给他带着的牙刷和牙粉,想了想,给自己用上了。毕竟是练武的出身,是个急性子,别人刷牙都是慢条斯理的精细,可钟文豹却截然不同,和棒槌似的五个手指头是捏着牙刷的柄,看着跟一个拳头似的。根本就看不到牙刷原本的样子,瞪着眼珠子,往自己嘴巴里秃噜。

    看上去压根就不是在刷牙,而是自残似的,触目惊心。见他刷牙就有种腮帮子血肉模糊的错觉,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捂着腮帮子。

    王学谦正在胡思乱想着,耳畔似乎有人说话,一开始他还没听清,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吐掉漱口水回头这才看清。原来是陆翰。“陆参议。到点吃早饭了吗?还是在军人家里住着舒服。生物钟太准了。”

    王学谦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督军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管家也好,卢筱嘉和他的几个兄弟也罢。都能来叫他吃早点。可陆翰,一来他不是督军府的下人;二来,是个文人都是清高的,自以为是倒不至于,但直视清高肯定有一点。

    陆翰再怎么热情,也不能卢家下人的活给抢了。

    尴尬一笑之后,陆翰选择无视这种调侃:“王少,昨天晚上睡的可安稳?督军府的条件可没办法和王家相比,有不周到的地方。多包涵。”

    王学谦笑道:“在浙江还有比总督府更好的地方吗?我都住的不想走了。”

    钟文豹瞪着眼珠子看着王学谦,随后低头,一脑门子的糊涂官司。

    要是自己的少爷说的是真的,那么昨天晚上,翻了大半夜的身。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的人是谁?

    陆翰脸上虽带着笑,但眼神却有点阴沉沉的,看王学谦的样子,有种仇人相见的眼红。

    王学谦将手上的牙刷递给卫兵,可能很多从军的督军都有卢永祥这样的做法,喜欢在宅院里留几个战场上下来的卫兵,不少都是身有残疾。洗脸水一样都是山上的山泉水,王学谦顿时有种奢侈的罪恶感。

    早上用山泉水洗脸,晚上用山泉水泡澡……

    城外流淌的河水用后世标准,绝对一类水,直接可以饮用的那种。

    “远远的就能看到远处的山,绿意盎然的在风中绿浪波动,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呼吸空气……”王学谦像是忘情的深呼吸了一口,脸上流淌着陶醉的表情。

    陆翰低声反驳了一句:“王少说笑了,没你说的这么好。”

    “你是没有见过伦敦、纽约的空气,那才是一个让人绝望。空气中弥漫的永远是挥之不去的烟雾,高楼大厦之间,外面的墙体都像是被墨水冲刷过的一样,黑沉沉的。人置身其内,心情根本无法愉悦,反而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压抑。”王学谦认真道:“还是祖国好!”

    “王少,说笑了。”陆翰轻笑道。

    “我可是说真的!”王学谦一本正经的说道。

    陆翰是来探王学谦的口风的,在卢筱嘉面前,在卢永祥面前,王学谦都似乎保持了一种让他都觉得有点让人不解的谨慎和抗拒。

    似乎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样子,还是他已经无心这次合作?

    正是带着这样的疑问,陆翰这才一大早的儿过来,说是来问候几句客人是否习惯,但更多的是,因为身份的原因,陆翰坚信自己比卢永祥更适合和王学谦进行谈判。

    可是他不知道王学谦心中所想,只能用话来刺探对方的底线。

    其实王学谦心中跟明镜似的,要是卢永祥真是一个果断的人,早在几年前拿下浙江的时候,就绝对不会放任财团的钳制,雷霆手段之下,或许会两败俱伤。

    但真要是有一分成功的可能,那么卢永祥将得到的是民国最具实力的一块地盘。不管是南下福建,北上江苏,都能成为一方霸主,而不是一个要打折扣的省政府督军。

    但是卢永祥没有这样做,甚至连这种念头都从来没有过。在浙江的这几年,他用的最多的办法就是制衡。前瞻后顾,丧失了全面控制浙江的最好机会。而昨天,王学谦从卢永祥的只言片语中,又听到了那种声音。心是贪的,想要更多的地盘;但是决心下不了。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够劝解得了的。

    在他看来,类似于战略眼光的东西,卢永祥不具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人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浙江督军的位置。

    这才是王学谦闭口不言合作的事,相比段祺瑞的果断,虽是死胡同,也好撞出一个洞来的气势。卢永祥在这方面的性格就显得软了很多。

    陆翰从王学谦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对方显然能够看清楚段祺瑞,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相信段祺瑞,但是卢永祥?不够规格。

    或许以前是看不透,还是从来没有接触,无法了解。总之,卢永祥在王学谦的眼中,已然成了一个战战兢兢过日子的守财奴,浙江这一亩三分地里,虽然不同的声音很多。但他还是‘老大’。至少大家都这么说。他也信了。

    陆翰叹了一口气,说道:“子高,本来大帅对你能来是非常高兴的。当然,大帅的眼光不见得会比段总长看的更远。所以有些担心也是难免的。”

    这话已经是质问了。

    按照王学谦昨天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晚辈来拜见的样子,礼物送的很到位,不重,但颇为精致。但是他是来谈合作的,而不是来拜访亲朋的。提出合作的是王学谦,点头答应的是段祺瑞,卢永祥作为一个当事人之一,却只能默默承受。这个结果对于说一不二的一省督军来说,多少有点脸面无存的尴尬。

    说白了,陆翰想劝说卢永祥,但是没有一个好的借口,或者说没有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拿着洁白柔软的毛巾。擦了一把手,然后放在边上的脸盆里,王学谦忽然有点神秘的一笑道:“陆参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

    陆翰虽然不明白王学谦为什么要什么说,甚至说故事根本就是故弄玄虚,但是良好的气度还是让他选择听下去。

    反正王学谦还没有走,还是有转机的。

    “在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从纽约坐船去英国的天文台观摩。当时正好是冬季,大西洋上的冬天几乎让人绝望,而我买的船票又没有暖气,靠近风口,晚上冻的飕飕发抖。没有办法,我只能在甲板上不断的跑动来让身体暖和一些。”也不知是真是假,王学谦却像是回忆一样,抬头看着天空,缓慢的说着。

    “这倒是一个办法。”陆翰赞同道。

    其实陆翰心里也在奇怪,王学谦的家世,只有买不到的头等舱船票,怎么可能买到的船票还是最差的呢?

    王学谦继续说:“后来我在船上溜达,很快就摸到了锅炉房的附近。感觉一下子就像是从严冬打开了一扇门,跨进去,就是春天一样,让人幸福的都不想出来。其实也很好理解,当时不过是靠着本能,才走到了船上最热的地方,但对我来说,无疑是最理想的庇护所。于是找了木板,在一个满是管道的夹缝中,蜷缩了下来,可是好景不长,很快就被船上的人发现了。”

    “啊!”不管是真是假,陆翰都显得非常配合。

    王学谦玩味的看了一眼陆翰,戏虐道:“你一定猜不到结果会怎么样?”

    “我可不是来和你猜谜语的。”陆翰心中暗道,但还是故作震惊道:“被赶下船了吗?”

    “英国人虽然不好相处,但是船在大西洋上,船长又不是海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王学谦否定道:“轮机长认为我在管道中间取暖非常不安全,当然这是在他检查了我的船票之后。因为即便有木板的保护,可要是蒸汽机一旦出现问题,管道泄漏的话,我很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一分钟内就被蒸熟。可是我又不想离开锅炉房,回到那个寒冷如冰窟的房间。于是我决定放手一搏。”

    听到这里,陆翰也有点了兴致,见王学谦故意卖关子,也不恼,反而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成为了船上的锅炉工,一直工作到抵达朴茨茅斯港,下船的时候,船长退还了我的船票,还给我了10个先令,作为工资。”

    王学谦的话似乎一下子打动了陆翰,可他却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理解?

    陆翰苦笑道:“子高,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要绕弯子了?”

    连陆翰都有些无奈了,好好说话不成吗?

    动不动讲故事,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让他不知道该信,还是该不信了?

    王学谦笑着在回廊边上的栏杆上坐下来,拉着陆翰说道:“陆参议,我们坐下说。我最喜欢讲故事了……哎,是这样的。故事虽然很简单,但是回想起来,让人有点惊醒的作用。夹缝中求生存,有时候很简单,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但是谁能保证,这种看似安全的状态下,隐藏着致命的危机?而只要走出夹缝,我虽然从一个客人变成了船上最不待见的苦力,但是却获得了更为安全的生活环境,尤其是最后获得了劳动的报酬。”

    “我想要说的也很简单,夹缝中生存看似稳妥,其实是危机四伏。而放手一搏,或许能够得到不一样的收获,机遇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困境,只是勇气不够罢了。”

    陆翰所有所思的站起来,想了想,确实感觉非常有道理。

    临走的时候,还客气道:“我已经吩咐厨房,把做好的东西送到你房里来。”

    说完,就匆匆的告辞离开。

    钟文豹鄙夷的看了一眼陆翰的背影,当然,他看文人都是这副表情,不拿正眼看人,用似看似不看的余光打量,似乎这样会让人看不出他目不识丁似的。

    而在督军府的后院,卢永祥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其实天已经很热了,在七月份,还穿着军官的着装,是非常闷热的。卢永祥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只能尽量少运动,避免大汗淋漓,汗水把军装浸透了。

    眯起眼睛,卢永祥在饭桌前,放下了习惯的食物——煎饼,闭目养神起来。良久,喃喃自语道:“夹缝中生存,危机四伏;放手一搏,柳暗花明?”

    陆翰大气不敢出的等着卢永祥的决定,他知道,一般卢永祥这幅表情,肯定有大决定要下。

    果然,等到卢永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神锐利,带着一种果决的坚毅,一开口,山东大汉的口吻让人感觉有点恍惚:“娘的,就这么干了,老子要是让一个毛头小子看不起,这辈子就白活了。”

    陆翰心头一喜,忙接道:“大帅,我这就去叫王学谦。”

    “叫他干嘛?”卢永祥拿起桌上的煎饼,卷上大葱,死命的咬了一口,嚼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好不容易咽下去,才说道:“让小嘉带着他去临安周围耍耍,晾凉这小子。”

    陆翰心说:“都被人看透了,还死要面子,有意思吗?”

    〖

第442章 【商团从政的机会】

    卢筱嘉是满心不愿意去和王学谦游山玩水,在他的境界,他是体会不到山水灵动之间,大自然给人的震撼。

    在他的眼中,山还是山,水就是水。

    这玩意,对于富春江流域来说,哪儿,哪儿都是。不是烂大街,而是放眼望去,铺天盖地的崇山峻岭,重岩叠嶂,路还不好走。卢筱嘉是因为听说这地方可能有老虎,这才带着几个老兵瞪大眼珠子,搜索着拿花色的皮毛。

    可到头来,别说是老虎了,连一头野猪都没碰到。

    别说山水没什么好看的,就连山里的小庙,都因为远离人烟,都破败的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的黯淡无光。别看是神仙,住的房子地段差,也一样不得吃不得喝的,日子过得清苦着呢?

    更让卢筱嘉恼怒的是,山里的神仙日子过得差,可和尚、道士的脾气可见长。也不像是城市里的庙宇,养的起那么多的和尚、道士,多半是像是留个看家的。见人也没有好脸色,看人的眼神,平淡的就像是眼前有一片树叶飘过一样。和城市里的寺院完全不同,在深山里,寺院本就与世隔绝。没有灵隐寺知客僧人的圆滑,也对香火布施兴趣不大。一时间,卢筱嘉心中那点优越感,顿时被刺激的荡然无存,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情。

    王学谦心中好笑:“这些和尚、道士,都躲到神山里来苦修了,还遇上卢筱嘉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客人,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反倒是王学谦倒是兴致盎然,这让卢筱嘉颇为懊恼,感觉好像他和王学谦不是一类人似的。

    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别说卢筱嘉看出来了,就是他从督军府里带出来的卫兵也看出来了,这位大公子。终于找到一个让他处处吃瘪的对手出来,可奇怪的是,卢筱嘉还处处巴结王学谦。

    比方说现在,他并肩和王学谦从督军府大门走入:

    “子高,你也真是的。《汉书》就这么一说,你也当真? 再说了,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要找一块石头,谈何容易?”卢筱嘉满是抱怨的道。

    王学谦不在意道:“钓鱼台虽说是在史书中一笔带过,但也算是一处名胜。”

    “就一破石头。改明哥哥带你去看好的。”

    对于临安县的名胜古迹,卢筱嘉毫不在意。不过并不代表他对临安城毫无了解,在有些方面,他是属于无师自通的门精。

    任谁,见到连督军府的大公子一说起那个去处,都露出一副向往的神色,都会对卢筱嘉口中神神秘秘的地方有所兴趣。王学谦对此有所好奇也不为过,这才问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

    “寡妇村!”

    卢筱嘉贼笑着。双眼眯缝起来,却在窄如一条线的缝隙中,露出一种让人浮想联翩的神采出来。探头探脑的打量了一下左右,拉着王学谦走到回廊边上。偷偷贼笑道:“子高,我可告诉你,这是一个好去处。就在临安城边上,虽然叫法不同。但是去的朋友都是识货的人。”

    卢筱嘉的表情,猥琐中带着兴奋的激动,显然他嘴里的去处。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有的兄弟说那是快活林……”

    “也有人说,那是浣女村……”

    ……

    可能卢筱嘉在不经意间描述的太详细了,连长相憨大的钟文豹,都听出来了,撇着嘴不屑道:“不就是一群村姑吗?”

    “你懂什么?”

    卢筱嘉见被人鄙视了,还是一个王家地位低下的保镖,这让他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像是被人落了面子有种恼羞成怒前的隐忍,额头上的青筋都厚起,隐约中,似乎能看到一跳,一跳的。

    “小兔崽子,你懂了?”

    忽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卢筱嘉的身后想起来,可能是心里头窝火,瞪着眼珠子,卢筱嘉像是饿狼般的左右环顾,叫嚣叫骂:“哪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敢这么和爷们说话?”

    在督军府,能够毫无顾忌骂卢筱嘉,甚至动手打卢筱嘉的人只有一个。可以说,卢筱嘉在督军府也能做的半个主人,一人之下,万人……很不幸的是,这个背地里听了卢筱嘉掰扯了一阵的反对者,正是卢筱嘉惹不起的人。

    也是卢筱嘉被气昏头了,按照卢永祥的性格,虽然在大事上犹豫。

    但在小事上,从来都是铁面无私,也不会躲在背后,听人墙角,这些事,卢大帅还不屑为之。卢筱嘉也是吃透了老爹的性格,这才在督军府内肆无忌惮。再说了,他是督军府的大公子,连督军府都不能撒泼打诨,这岂不是笑话?

    回头的一刹那,卢筱嘉愣住了。

    卢永祥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一刻,顺手打了卢筱嘉的后脑勺一下,下手分辨不出轻重,倒是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声音有点特别,就像是有人在西瓜摊上挑瓜,拍打西瓜的样子。

    “爹……你怎么……”

    卢永祥根本就没给儿子解释的机会,一通臭骂道:“小兔崽子,要不是有客人在,老子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你。整天不学好也就罢了,还尽给老子丢人现眼……”

    “滚……”

    不愧是督军府中一言九鼎的大帅——卢永祥,在喊出那一句滚的时候,气势一下子凝聚成顶点,就连事不关己的王学谦也是隐隐有种戒备的心态浮现,更不要说卢筱嘉不堪的躲避着老爹吃人一般的眼神,心慌之后,将是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莫大压力,撒腿就跑。

    “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卢永祥看了一眼儿子消失的方向,抱怨的说了一句。

    作为幕僚,陆翰甚至军人在豪门眼中的地位,粗鲁、目不识丁、丘八、兵匪一家……种种不堪的描述落在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将身上,或许表面恭敬,谁知道背后说些什么?

    “子高,大帅一直是这么一个急脾气,当然了。这也是在家里。” 陆翰热络的问了一堆游玩的去处,替卢永祥圆场。还时不时的抱怨,这个地方应该去,那个景点被遗漏了。

    卢永祥在边上已经听得不耐烦,按照他的逻辑,最怕遮遮掩掩的说话,都像是在猜谜语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他喜欢直来直去的性格,既然准备合作了,说那些虚的东西干什么?

    直截了当的说完。岂不是更痛快?

    “子高,别站着了,去书房里。我们聊聊……”

    卢永祥背着手走在前面,陆翰叹了一口气,他教了这么久,卢永祥虽然表面文章已经做得不错,说难听点,已经学会了见人下菜碟,可真要遇到急事。说话还是和原来一样,根本就不带拐弯的。

    反倒是王学谦心中一喜,看来卢永祥是准备合作了。

    砰的一下。

    书房中再一次情况紧张起来,卢永祥面红耳赤的指着王学谦的鼻子喊道:“你这个娃娃怎么就不明白呢?地方不能自治。至少在我没有拿下江苏之前,我是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的。”

    卢永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说话从嚷嚷变成了喊叫,颇为费力。

    更让王学谦的郁闷的是。卢永祥这个山东大汉,说话一声比一声响,让他也不由的加大了嗓门。可是……效果很差。至少和卢永祥相比,他在语气上已经毫无优势可言。

    王学谦栓手捂着太师椅的靠手,沉声道:“大帅,我重申一遍,不是自治,而是建设滨海港口,结合铁路的沟通内陆和港口的优势,创建一个物流,贸易和加工的区域,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带。而新区,是一种行政上的新叫法,是属于一种全新的称呼。”

    卢永祥一下子显得非常精明,反对道:“啥新叫法?不就是把我的人,换成你们的人吗?”

    这话白的,让王学谦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夺权啊!硬着头皮说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是在您成为浙江督军之前,你还是浙江的督军,受你的指挥。”

    “至于军队……”

    “更不行,商团有的是钱,一旦让你们能够自由组织军队,说不定几天时间就被你们整出几个师来,到时候,浙江的天说变就变,还谈什么合作?”卢永祥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坚决不接受:“再说,你要的地方太多,铁路建设路过的区域,都将成为商团的管辖区,绍兴和宁波,这铁路要是继续造下去,我就该给你腾地方了。”

    见卢永祥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答应,王学谦也没辙了。总不能商团给了你强大的后盾,最后什么都捞不着吧?

    可卢永祥也有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几天时间能组建出几个师来吗?

    即便是增兵顺利,把人招齐整了,装备也不缺。可招收来的人,在军营中还不算是真正的士兵,必须要经过训练,甚至小规模的战斗,才能看出一直军队是否拥有战斗力。

    于是,他也不客气道:“大帅,按照你的说法,财团投入巨资,却无法管辖地方,您手上有兵,随时随地都能拿走给出去的东西,您说我该怎么相信您?”

    “这个?”卢永祥也为难,是这么有一个理由,老脸不由的一红,其实王学谦戳穿了他心中的所想。

    如果能够拿下江苏和浙江,卢永祥根本就不介意当一会小人。

    陆翰见两人较真,水火不容的架势,像是顶上了,也暗暗着急。其实卢永祥已经和陆翰交过底,可一谈判,卢永祥似乎全部忘记了和陆翰说过的话,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陆翰点一根烟,吞吐烟雾之后,躲藏在青烟背后的脸变的有点让人琢磨不透起来:“子高,其实大帅的意思不是不允许你们组建防御力量,但不能用军队的名义。我看就用城市管理局的名义组件可好?”

    “城市管理局?简称‘城管’?”王学谦气得就差翻白眼了,闹了半天,他才组建一个城管大队,然后要面对卢永祥三个师的压力,要是他答应了下来,那还不是成傻子了?

    再说了,‘城管’虽然很牛逼,但是真要和军队对抗起来……王学谦想都不敢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卢永祥这才想起来,他刚才似乎表现的太贪了,加了一条:“驻军也可以由你们选,在第1、第2、第3师之间选。”

    周凤岐、张载阳,这些浙军军官统帅的部队,算起来是真正的浙军。

    但是王学谦能相信吗?

    摆手道:“这些先等等,我城管绝对不行,至少需要地方保安旅的番号,三个旅的兵力,才能让我相信,大帅是有诚意的。”

    “一个师才两个旅,甲等师才三个旅,不成,浙江还没有甲等师的番号,绝对不行。”卢永祥反驳道。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已经开始半夜了,但是王学谦也好,卢永祥也罢,都是精神越谈越好,反倒是陆翰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连连打着哈气,眼皮子直打架。

    “就宁波,绍兴、金华等地还要属于督军府的控制下。不过衢州和台州等地征兵倒是可以,但需要备案。”

    能谈成这样,王学谦已经很满意了,宁波以及周围的七个县,交给财团管辖,在资源极度集中的情况下,王学谦绝不担心会发展会慢了。”唯一担心的就是驻军,要是没有一支战斗力彪悍的军队,这一切都将受不住。不过富贵险中求,王学谦最后咬牙答应了,不过当他说自己不过是代表财团,具体的细节需要财团的拍板。

    顿时把卢永祥给急的,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每个正行,做事颠三倒四。可王学谦把情况说出来之后,气的他猛的一拍桌子,王学谦没有被吓着,却把陆翰的瞌睡虫给赶跑了。

    “还愣着干什么?连夜去杭州,乘坐明天一早的火车,下午就能到上海……我最多等你三天,哦,不,四天时间。要是过了期限,今天的谈判就作废。”卢永祥难得不再左顾右盼,下定决心道。

    反倒是王学谦有些发愣,这黑灯瞎火的,卢永祥竟然让他赶夜路?(未完待续。。)

第443章 【虎口拔牙】

    “一句话,让来临安就来临安。”

    “一句话,就被一脚踢到上海。”

    ……

    权利交换这种事情本来就隐秘,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而且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虽说英国人把电话从欧洲带到了东方,但是长途电话?……还是非常奢侈和不安全的,随时随地都可能断线,声音也含糊不清。而且英租界和华界的电话,都是各顾各的,想要一个电话从杭州到上海,还真的不太可能。

    面对钟文豹的嘟囔,王学谦倒是显得非常平静。

    他想的更多的是揣摩其中的契机,浙江财团是否能够把握的住?

    尤其是这背后的风险,对于一个只知道低头发财的商人来说,风险确实太大。

    喜欢了在夹缝中生存的商人,是否有控制一方政权的魄力,这还非常不好说。当汽车在抵达杭州城的时候,王学谦犹豫了一会儿,本来想要问问名义上的老爹,王鸿荣。

    可随即一想,两人不过是名义上的父亲,在王学谦这里,这种亲情本就单薄的可有可无。

    挥手让钟文豹穿过城区,直接把车开去了火车站。

    家族永远是一个商界,政坛风云人物的坚强后盾,但是王学谦忽然有种无力的挫败感,他甚至无法面对那个在余姚的庞大家族,想起两个月之后的祭祖,一脑门子的官司。

    “少爷,您不舒服吗?”

    钟文豹抱着一条薄毯子,走进了车厢。王学谦挥手道:“点上驱蚊香,天气太热,不要毯子。我先睡一会儿,到了松江就叫醒我。”

    驱蚊香早在汉代就已经有了,不同于后来的盘形驱蚊香,这时代的驱蚊香和燃烧的檀香没什么大的区别,就是用料上。加入了雄黄等驱蚊的天然药物,健康数不上,但绝对无毒。不过这烟味,确实让人有点难受。

    可相比香囊?

    他还是更喜欢用驱蚊香来的更爽快一些,夏天用的香囊,是把驱蚊的香料放在一个小包里,然后片刻不离身。

    这种做法,等于是把‘蚊不叮’挂在身上。

    主要是香料,太无解,八角茴香、藿香等等。这些带有刺激性气味的香料。放在菜里他不反对。可是带在身上。是他非常不喜欢的,时间长了,身上一股茶叶蛋的味道……对鼻子的摧残也是惨无人道的。

    天蒙蒙亮就开车,直到傍晚的时候。火车才缓缓的驶入闸北火车站。

    好在是督军的私人包厢,没有大杂物间的那种混合的气味,汗味,酸臭味、甚至尿骚味,要是真的在这种环境中,度过漫长的八个小时,估计王学谦下车的那一刻,也不会精神奕奕的了。

    迈腿上车之后,王学谦随口问了一句来接人的司机:“陈布雷回来了吗?”

    “陈先生昨天发来电报。刚刚从宁波登船,估计最晚后天会抵达上海。”

    “他找到住处了吗?”

    “这个?”司机不过是下人,陈布雷登船的消息也是他从伍德口中无意间听到的,可找房子这么私人的事,估计陈布雷也不会麻烦伍德。自己代办了。

    王学谦挥手让司机下车,嘱咐道:“你自己回去,告诉伍德,让他准备一间距离西摩路不远的小洋房,不要太大,但是要住着舒服。”停顿了一会儿,他喊住了下人补充道:“能买下来的话,让伍德买下来,房契先让他收好。”

    在杭州,王学谦让陈布雷回了老家,将幼小的弟弟和子女接到上海居住。

    已经是鳏夫的陈布雷,家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一大家子都是孩子,少不了要找老妈子,甚至会从老家带来老人,帮忙照料家里,房子小了,确实住不下。

    而在上海,普通的石库门房子,都不是太大,住这么多人,肯定不合适。

    法租界倒是有不少合适的房子,但是相比英租界,法国人的治安确实让人够呛。

    在火车上昏昏欲睡的过了七八个小时,钟文豹就像是被囚禁在牢笼一样难受,这一下火车,可逮住机会了,嘟哝着:“不过是一个臭教书匠,少爷,你对他也太好了。”

    也许是文人和武人之间,互相不对眼的不和。再说了,钟文豹从陈布雷那双小眼珠子看到的目光是不屑的,无视的,甚至是怜悯的同情。就像是这老小子看家里的小黑一样。

    说明一下,小黑是一条拉布拉多犬,整天喜欢泡在厨房里,堕落的已经快跑不动了。

    王学谦笑道:“陈布雷可是个好性格,难不成他还骂你了不成?”

    就陈布雷的战斗力,和钟文豹动手,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再说了,陈布雷也不傻,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可耐心好,并不是表示陈布雷会不招钟文豹的厌恶,很显然,钟文豹就忍受不了,陈布雷看他的眼神,甚至还不如看狗来的欢喜。

    要是陈布雷在边上,肯定要辩驳几句。看狗,至少还摇尾巴。你钟文豹要是能在看你的时候,也摇几下尾巴,他也不会介意眼神中多一些慈祥的。

    王学谦不在和钟文豹纠缠这个问题,随口问道:“你哥在军营里过的怎么样?”

    钟文豹微微皱眉,忽然间想起来,他大哥在兵营里已经过了快个把月了,连个音讯都没有。不过他也不担心,美国人总不能饿着他大哥吧?想了想,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他的大哥根本就没学到本事,反而学了几句糊弄人的英语,成为那群当初抓他们的美国大兵的翻译,然后耀武扬威的在大街上……

    王学谦看钟文豹的表情,心知肚明,摆摆手道:“算了,明天去我去找德怀特问问。”

    “少爷,您问我大哥的事,是不是准备让他去杭州保护茅先生他们?”钟文豹小心的问道,其实他并不想问这个问题。少爷又是进出督军府,又是和段祺瑞的大公子攀交情,肯定有大动作。

    其实。王学谦的很多事,想要瞒住身边的保镖是不容易的。

    再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至少,保镖是不会被卢永祥请到书房里,听他和王学谦两个人在督军府里讨价还价的。

    要是换一个人,比方陈布雷,说不定就能猜想的更多。而钟文豹只是能够大致的感觉到,王学谦和浙江督军卢永祥或许有合作。但更多的想到的是正在勘探的铁路和王学谦眼下最重要的投资,沪杭甬铁路的建设。

    铁路要是不能全线通车,就很难获得投资的收益。

    尤其在王学谦手下的眼中。他们的老板可是除了一条铁路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生意可以做。

    不知不觉之间。钟文豹开着汽车已经停到了马路边,路口就是四马路。在夜色中,浙江会馆的招牌也是颇为显眼的矗立在街头,王学谦并没有要下车的样子。反而说了一句:“去虞公馆。”

    钟文豹知道这时候不好反驳王学谦的做法,再说了,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保镖,可有可无。要不是靠着师傅的面子,杜心武才出面收留了他们三兄弟。当初王学谦也不会留下他们三个。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虞洽卿在浙江会馆里打麻将,王学谦放着家里都不回。就匆匆的给虞公馆打电话,知道虞洽卿在浙江会馆,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显然是着急拜见虞洽卿,却在第一时间,放弃了最方便的见面方式。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学谦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和虞洽卿见面,或者说,会馆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适合说。

    正当钟文豹满脑子计谋乱窜,想着不可告人秘密的时候,听到王学谦在后座上悠悠道:“这次来上海,连小住都称不上,过两天就要回去。你要是见到你大哥的话,让他多学学军事,机会就在眼前。有一个旅番号的部队要组件,要是他有本事的话,不介意扶他一把,给他一个前程。”

    嘎吱——

    汽车轮胎突然在路面上猛烈的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由于惯性,王学谦也是一不小心装到了前排的车椅上。好在汽车的速度并不是太快,没有撞疼,但也吓了的他猛地一个激灵,虚惊一场,呵斥道:“你要害死我啊!”

    “少爷,对不起,我……”钟文豹也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心里头是着急的,口吃道:“您放心,我见到我大哥,一定让皮老大狠狠的操练他,绝不给您丢人。”

    钟文龙迷信仕途,当然像他这样的粗人,读书成就功名,就别想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从军,而王学谦的话,正是打中了钟文龙的死穴,当弟弟的除了高兴,就只剩下感激不尽了。至少王学谦想到了钟文龙,让钟文豹也感觉到给王学谦当保镖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好好的开你的车。要是再一惊一乍的,你大哥的差事黄了!”王学谦苦于手上没有懂军事的人,组件一支军队,要是连掌军的人都不是亲信,确实让他非常为难。

    情愿他自己选个窝囊废,也不愿受制于人,这份心情很复杂。

    几乎是前后脚,当王学谦在虞公馆的客厅里,刚刚喝上凉茶,虞洽卿的汽车的喇叭声,就在门口响起来了。

    成功没有侥幸,虞洽卿的这份精明劲,仅是他也从电话中王学谦的语气,结合心急火燎的行为,觉得这次王学谦找他,肯定是重要的事。虽然会馆是面对所有浙商,可虞洽卿也明白,在会馆里谈个生意还成,但真要是遇到大事,哪里比得上家里安全?

    给几个打牌的搭子胡乱编造了一个借口,正好黄楚九在边上落单,顶替了虞洽卿的位置。

    从汽车上下来的那一刻,看到了王学谦的汽车,虞洽卿摩挲着胡子,张开嘴巴,两个手指头顺势往下抚过嘴角,脸上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得意,管家匆匆的跑了过来,附身在虞洽卿的耳畔说了几句。

    “让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的点心,送到书房。”虞洽卿跨出汽车,提着文明杖,大步流星的往别墅里走去。毕竟才50来岁,腿脚还算灵活。

    “子高,王兄可好?”

    王学谦在听到汽车进了院子,就站了起来,苦笑道:“虞叔,您都知道了家父的情况,何必再和小侄开玩笑?”

    见王学谦吃瘪,虞洽卿开怀大笑道:“你小子,也有为难的时候啊!不过说来还是喜事。”

    不用王学谦回乡,卢永祥也不敢真的和整个浙江财团过不去,围别院的士兵不过是装装样子,而且早就撤离。说白了,王鸿荣想干什么,即便门口有督军府的卫兵在,他也一样来去自如。

    “您老就别再和小侄开玩笑了,这次我来上海,是为了另外一件急事。”王学谦哭笑不得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虞洽卿幸灾乐祸的样子,颇为无奈。

    虽说是喜事,但对王学谦来说,多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弟弟,或者是妹妹,并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哈哈,你小子。”虞洽卿将文明杖递给了仆人,换上了家里的便鞋,这才叫住王学谦:“走,去书房说话。”

    事情并不复杂,但无疑很急。

    不到五分钟,王学谦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了,却发现一向活跃的虞洽卿却沉默不言。良久,才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了一根雪茄,点上之后,默默的抽烟,就是不说话。

    正当王学谦准备要提醒虞洽卿的时候,才听到虞洽卿突兀的问了一句:“这军火生意来钱快,但是英国人可看的紧,再说了,英国人也不允许商人光明正大的接触军火生意。到时候你去哪儿弄一个师的装备?”

    “虞叔,您还记得一个月前,美国大使馆的那次宴会吗?宴会上有一个叫乔治的美国人。”王学谦提醒了一句。

    虞洽卿不耐烦的撇撇嘴,抱怨道:“乔治?那个乔治?叫这缺德名,在洋人中比比皆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就有不少叫‘乔治’、‘保罗’的,就跟我们乡下就叫‘狗子’、‘铁蛋’一样,烦透了。”

    还在抱怨的虞洽卿捂着额头,他想起来了,心中一喜,原来是他?美**火商惠特尼家族的成员。

    王学谦进而问了一句:“小侄就是心里头吃不准,这生意是否做得?”

    浙江人杰地灵不假,但要说王学谦的人脉,他能聚集起多少人来呢?军方的,政府的,商团的,要说人脉广,也只能是商团了,而虞洽卿在商团的地位,正好可以弥补他的这点不足。

    可让王学谦想不到的是,虞洽卿却左右为难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有点坐立不安的紧张。

    时而喊出声:“这可是虎口拔牙啊!”

    “可是……”

    “冒险,实在是太冒险了。”

    ……

    皱着眉头,虞洽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抬头再次看向王学谦的时候,竟然有种像是劳作一天的劳累浮现在脸上,可眼睛却兴奋中透着出奇的亮:“子高,这事我也吃不准。我们马上去朱大哥哪儿,听听他怎么说?”

    〖

第444章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朱葆三已经七十多岁了,天一黑就犯困,天没亮就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就是老年人的生活规律。

    虞洽卿拉着王学谦,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直奔朱公馆。

    这下让朱家的佣人们为难了,不比虞家严厉,朱家是大家族,一百多口人,儿女也多,相比王家,朱葆三一个人就创办了一个兴旺的家族。光儿子,就排到了十几开外,加上女儿女婿,孙子孙女,要是赶上节日来个七七八八的,能坐几十桌人。

    但是在上海的朱家子女,多半都不和老爷子住一起,人太多,老人家也觉得闹腾。

    再说了,他那几个儿子,窝囊的有,整天不务正业和盛老四瞎胡闹的也有,老人家生活,就想着一个顺心,可不想看着一大家子除了他一个能人,余下的就会败家。

    也就是朱家,家大业大,要不然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虞老爷,我们老爷已经睡下了,这个点……”

    宅子里管事的为难的看了一眼落地钟,都快晚上九点了。这个点,正是老爷睡的踏实的时候,要是惹恼了老爷,这少不了一顿臭骂。自打去年,朱葆三的脾气比以前可坏多了。从总商会的位置上下来之后,报纸上风言风语的,尽是说朱葆三老糊涂的话。

    好在办报纸的也知道,做事不能太过分。

    真要说朱葆三卖国,也不像话。一来,没有真凭实据,其实就是老头子一时说错话,糊涂了一回而已;二来,就真的要卖国,也不会卖给日本人不是?

    当初《巴黎和会》之后,国内一片混乱。清朝的时候德国人占了青岛。等到欧洲战场德国人战败了,想着这青岛总该收回来了吧?可小鬼子不消停,先是把德国人的地盘给占了。见没人英国人也默许的样子,日本人就变本加厉的连整个山东都想要占去?

    一时间全国上下都闹的沸沸扬扬的。学生运动,政坛活动。学生罢课游行,商人罢市反对,没一个人不把日本人恨之入骨的。正当时同仇敌忾的时节,而这时候,朱葆三说了一句糊涂话,找日本人谈判。

    和日本人谈?

    这不是承认了日本人拿下山东的结果了吗?

    不懂外交的朱葆三。一下子就傻眼了,感觉说错话,还是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舆论兴起之后,才体会出一点,似乎说话的时候欠考虑了,可他想要改口也没机会。

    要是换一个人,也没有多大的事,不就是随口一说吗?

    可朱葆三就不一样了,全国总商会中首屈一指的大佬。想想张謇在北洋政府中的号召力,朱葆三在上海的影响力,比张謇可要大的多。其本人在商人中的影响力就不容忽视。打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在报行都能当新闻用。一下就炸开锅了,不少人甚至连他是汉奸都骂上了。

    无奈之下,朱葆三只能辞去全国总商会的职务,连带上海商会会长的职务一带辞去。

    之后的日子里。过的清淡。也不像以前,门庭若市,不管是浙商、苏商、还是在上海做生意的粤商等等。一旦在租界里有事,不管大小,总喜欢找他来做个中人。在商界,这是威望,也是面子。等到发现,上门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也是百味陈杂,另是一番滋味。倒是那些巴结的人更勤快了,但朱葆三知道,这些家伙都是看中了朱家的钱,银行,工厂和矿山了。

    心灰意冷的朱葆三有几次都想回到定海老家,颐养天年了。

    管事的为难,其实仅仅这不到一年的功夫,自己家的老爷,一下子变了许多,以前喜欢在家里装糊涂,倒是一下子像是转过性子来,事事喜欢较真,这让下人们的日子难过了很多。其实朱家的老人都知道,自己老爷心中不是滋味,而且脾气也坏了很多,和气生财的生意人,一下子变得喜欢动怒,面对老爷的时候,下人们也总感觉有种心有余悸的慌张,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的事。

    “你只管去叫你家老爷,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在以前,虞洽卿可是朱家的常客,不过朱葆三失意之后,来的也不如以往那么勤快了。当然,他以前是商会的副会长,做的事多半是跟在朱葆三后面出谋划策的角色,可如今朱葆三的商会会长丢了,他也总不能来朱家和老爷子唠嗑吧?

    管事看了一眼王学谦,他不会认为真有大事,商会现在虞洽卿管着,朱葆三威望再高,那也是过去了。

    难不成是想要给眼前这个年轻人在银行谋取一个职位,管事多问了一句:“这位先生,看上去仪表堂堂,是否想要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

    管事回头又对虞洽卿说道:“虞老爷,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老爷这段时间精神已经大不如前了,刚刚睡下,要是被喊醒了,明天肯定要没精神。至于这位先生,如果要求前程,我给大少爷捎个话也是一样的。冲着虞老爷的面子,大少爷不会怠慢的。”

    “你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王学谦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头一次见面也不认识,但是虞洽卿却有点生气了,原本朱家的这个管事,对他还是非常恭敬的。可才多少功夫,就像是变了一副脸一样,横竖有点埋怨他的意思。

    长了一颗玲珑心的虞洽卿,不由的多想起来:“难不成,朱老哥在平日在家里对他颇有不满?”

    可他兼着商会那么多事,还有自己的产业,连带给‘国党’筹钱,办了那么一个交易所,忙的是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朋友?

    这一刻,虞洽卿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朱葆三要是数落他,也就罢了,可是朱家的下人?这不是给虞洽卿甩脸子吗?再说了,一个下人,多大的胆子,竟然连他的面子都敢驳?

    “你小子。狗眼看人的东西。你以为你在朱家干了一辈子,真能当得了朱家的主?”

    虞洽卿语气不善的呵斥着,管事,毕竟不过是一个管事。而虞洽卿的警告一下子说到了他的软肋上,这真要让老爷认为,他一个小小的管事竟敢擅权,非被赶回乡下啃老米不可。

    “虞老爷,您是多大的身份,会和小人一般见识?不过,这位先生的事。找我们老爷真的没用,现在银行归大少爷管,其他的产业,多半都是一些家里的老老人在打理,要么是请人在管理……”

    管事像是怕了,语气也不那么冲了,不过他似乎真的想错了。

    四明银行虽然有朱家的股份,王家的股份,但是董事长却是虞洽卿。真要安排人,他也不会求人,如果是人才,更不会想着要送出去。见管事的真的是怕了的样子,虞洽卿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王学谦,道:“他呀?别说我请不起。连你们朱家也不见得能请得起?”

    管事正想要张口反驳几句,却听到二楼的楼梯上,有人说话道:“好你一个‘发财元宝’。还真敢给自己脸上贴金,上海滩真要是找事的年轻人,你也会请不起?”

    说话间的功夫,在丫鬟的搀扶下,朱葆三一身的居士打扮,仙风道骨谈不少,但看上去和这个时代大部分年过古稀的老人,一脸的褶皱,跟陈皮是肤色,朱葆三算是满脸红光,要是抛开他的年龄,还真不好说。

    “我不用扶,73、84,阎王不叫自己去。我倒要看看,阎王有没有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朱葆三调侃了一句,吓的丫鬟连声反驳:“老爷,您的身子骨健壮着呢?可别尽瞎说!”

    “老爷我瞎说了吗?”朱葆三歪着脑袋,忽然笑道:“对了,我的身子骨好不好,你最清楚了。”说完怪笑着,这时候丫鬟也绷不住脸了,羞的双颊通红,低眉顺眼的溜走了。

    哈哈……

    朱葆三显然心情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是因为虞洽卿深夜到访,找到了被重视的感觉呢?还另有所指?

    王学谦暗自好奇,看着朱葆三腿脚麻利的走下楼梯,身上虽然没有珠玉衬托,却是另有一种气度,眼神中透着一种坚毅的目光,唯独让人有点无解的是,年过古稀的朱葆三生活还是那么有情趣,离不得女人……不过也说明是好事,说明老爷子身体好着呢?

    朱葆三手中的拐杖一顿,瞪了一眼管事,骂道:“蠢材,没眼力界的东西,你没看到进门的是两俩轿车,能坐得起戴姆勒汽车的人,会是来我这里打秋风,找是由的吗?”

    管事的一下子傻眼了,原来朱葆三在汽车进门的那一刻,就醒来了。看了一眼院子,看到是进门的时候两辆汽车,就绝对有点奇怪。

    可王学谦倒是吓了一条,这位老爷子的眼神,这也太好了吧?

    他的汽车,仅仅是在门厅口停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朱葆三就一眼认出来了。而且这车上市的时间也不超过一年,果然,成功绝对不是偶然。朱葆三缔造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闯荡上海滩的神话,仅凭这份眼力,就不容小觑。

    相比朱葆三,虞洽卿的生意做的可就小多了。

    虞洽卿走上一步,向朱葆三介绍道:“朱大哥,这位……”

    “等等……”朱葆三打断道:“我看他像一个人。”朱葆三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王学谦,眼中透着一股子精明目光,但是记忆却和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沉吟了一会儿,就是想不起是谁来?

    “怎么瞅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王家的独子……”虞洽卿在边上提醒道。

    这一说,朱葆三就想起来了,懊恼的自嘲了一句:“看来这记性是越来越差劲了。”

    “朱伯伯,小侄来的匆忙,还请伯伯见谅?”刚从火车上下来,王学谦就马不停蹄的找到了虞洽卿,还没说两句话,就被拉到了朱公馆,进门拜见的礼物更是谈不上了。

    朱葆三爽朗的笑道:“我可是天天盼着你来,好家伙,好像我当伯伯的还等着你送西洋玩意来似的。可就是见你上门,本想着让我那不成器的老九去约你来家吃个饭,也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傻儿子联络一下感情,可听说你回浙江了。”

    这一刻,连王学谦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他在上海的那段日子,也没想着去拜见长辈,而是被一些人和事给羁绊了,这下子,即便是带着诚意而来,也要打折扣了。

    虞洽卿看了一眼朱家的下人,一会儿的功夫,下人们都一个个从睡房里爬出来。”这也是大家族的规矩,但他也知道,他想要和朱葆三商量的话,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避着,怎么可能让这些下人听了去?

    于是在朱葆三的耳边说了一通,朱葆三一下子严肃了不少,回头对管事说道:“任何人都不准出现在二楼的书房附近,准备茶水和点心,你在楼道里给我盯着。”

    “是,老爷。”管事的匆忙离开。

    朱葆三拉着王学谦的胳膊,笑道:“走去书房说话,来你朱伯伯家就对了,天晚了就不要走了,在家里住下。等明天伯伯介绍几个表妹给你认识。”

    虞洽卿在边上提醒道:“朱大哥,您就别替子高瞎操心了,你家里二十多朵金花,是谁也受不了?”

    朱葆三看着虞洽卿左眼不停的眨巴着,猛然想起,王学谦是定亲了的。

    这才嘿嘿的笑了几句,这儿女多了,自己也觉得麻烦。三十多个子女,有时候连他这个当父亲的,也要想一想,面前的子女排行老几?

    和书香门第的书房不同,朱葆三的书房更像是会客室,里面倒是没有多少书,全西式风格的布局,显得格外的宽阔,透着一股奢华的气息,但总觉得少了一些底蕴。

    虞洽卿也是因为事情重大,还没落座,就把事情的本末对朱葆三说了起来。

    还没等虞洽卿说完,朱葆三就拍着茶几,朗声道:“这是好事啊!子高,这事虽然有风险,但只要有三成的可能,就一定要做。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我朱葆三就这么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445章 【姜还是老的辣】

    在印象中,一直认为年过七十的朱葆三是一个多少有点磨磨唧唧的人,这也符合老年人的思维,见的多了,想的方面就多,难免给人一种犹豫的表象。

    可实际上呢?

    朱葆三就像是一个冲动的小伙子,拍着茶几,就嚷嚷起来。

    想到去年,他在报纸上说的那些话,引起那面大的风波,王学谦这才发现,这才是真正的朱葆三,不以年龄的增加,而丧失锐意。如果让他一直在家里面消磨下去,说不定过上几年,整个人都蔫了。

    敢于下决定,眼光也是好的。

    面对这样的朱葆三,王学谦倒是有点不习惯起来,按理说,浙江在上海滩的人才虽比不上过江之鲫,但也是人才济济,从政的,从商的,做报纸的,文人,学者,能在上海滩有名有姓的就至少是数百人。

    而朱葆三作为浙商,乃至整个浙江在上海的权益代表,身边怎么会没有一个智囊?

    提醒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敢于下决定的人,总是会多少得罪人的,尤其是说话,并非不过大脑,而是一股子冲劲,少了这股子冲劲,也就少了成就。狐疑之下,王学谦的眼神不由的看向了正在低头吹着茶盏的虞洽卿,就像是脑门长眼睛了似的,虞洽卿不乐意的放下茶盏,带着情绪埋怨道:“子高,看我干什么?你先给朱大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王学谦这才回过神来,心知肚明的虞洽卿没好气的瞪眼道:“你小子,是在怨我是吧?当初的事你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不信,朱当时说的不过是一句气话。没想到却引起了大地震。”

    王学谦心说:“你是商团的智囊,说不好听一点,就是狗头军师。头领说的话,总少不得由你润色一二。可是你倒好,让朱葆三没事乱嚼舌头,这不是看着自己人往火坑里跳,你不帮忙倒也罢了,还在后面推一把!”

    心中是这么想了,但王学谦可不会这么说,左手抓向了桌子上的雪茄盒,脸上却带着看着都虚假的笑容:“虞叔,我这不是让你给我把把关嘛!”

    “你小子?滑头……”叹了一口气。虞洽卿反而唏嘘道:“你爹要是有你这么滑头,也不会被湖州那些缫丝商人,教唆着和卢永祥去顶针了。好在卢永祥不是当年的英国人,要不然也够你们王家喝一壶的。”

    朱葆三打断了虞洽卿的牢骚,埋怨道:“都是‘浙商’,缫丝业这些年荒废了不少,要是再增加重税,湖州的缫丝商人都要一个破产了。这和当年胡雪岩和英国人硬顶是不一样的。王贤弟也是看到这一点,这才站出来的。你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些?都是‘浙商’一家,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

    “好好好,我不该当恶人,背后说王兄的坏话行了吧?”虞洽卿笑着认错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浙商’从胡家破产之后,湖州一代的商人的日子就难过了很多。

    反倒是宁绍一地的商人,渐渐的成了气候。

    不过王学谦的话,也是破有针对性。本来想要糊弄过去,没想到朱葆三出面和稀泥,看来只能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了。虞洽卿不怒反笑。他多精明的一个人,哪里能看不出王学谦心头的想法,自从朱葆三从商会退下来之后,‘浙商’在上海滩的地位下降了不少。

    这一点,只要不是木头,虞洽卿总是能看得出来的。而当时朱葆三遇到重要的事情都和虞洽卿商量的习惯来看,当初朱葆三对媒体发言的时候,虞洽卿就不知道劝解一二?

    于是开口道:“当初《巴黎和会》召开的时候,国民感觉腰杆子都挺起来了,咱们也是战胜国了,多大的好处不敢想,这德国人的地盘,总该还给我们了吧?当年清朝签订的不少条约,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

    虞洽卿眯起眼睛,想起那段日子,看着像是一种陶醉。可实际上呢?就像是本就在了枯井里的一个人,总以为天就那么大,但是从来都是生活在逼仄的空间,也不觉得憋屈。却忽然间让他找到了一根绳子,爬到了井沿边上,就看了那么一眼,放眼看去,地是一望无垠的宽阔,天是没有尽头的浩瀚。

    可最后呢?吧唧,绳子断了,又掉回枯井里去了,当然有理由愤怒,有理由抱怨,甚至情绪激动的大喊大叫……

    “子高,你明白我想说的吗?”虞洽卿探头问了一句。

    王学谦赞同道:“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太美,太甜蜜,可最后梦醒之后,发现还在黑咕隆咚的一个屋子里,憋屈的很。”

    “是啊!”虞洽卿意味深长的叹气道:“梦醒了,可是又不甘心。那段时间,稍微有点影响力的人,身边都聚集了一群记者和好事者,追问个不停。反对《巴黎和会》、反对小鬼子,可实际上呢?一点实质性的举动都没有,整天就想着要反对,为了反对而反对。”

    “仇恨蒙蔽了双眼,却不知道如何报仇?”王学谦接着话茬,语气不轻不重的,但眼神中流露出不屑的表情。

    虞洽卿换了一个坐姿,看不出他多赞同,总之语气激动了很多:“国家大事,我们做商人的,能怎么办?想要操这份心,也要有人听啊!可架不住到处是苍蝇一般的记者在边上嗡嗡嗡……总以为,我们是靠着英国人才把生意做起来的,在租界里,浙商的地位超然,说的话英国人总该重视吧?”

    坐在边上的朱葆三也是怒气冲冲的抱怨道:“存属扯淡,我说的话,要是对,英国总领事杰米逊爵士或许还听听,但要是说的不对,他也不会搭理我。再说了,他一个小小的总领事,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即便对英国政府的所作所为不满,他在上海是天,在伦敦他算是个屁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清楚了。

    当时肯定有不少人希望朱葆三这位上海商界的大佬,出面和英国人交涉,表达一下对《巴黎和会》的反对意见。这纯属是病急乱投医,朱葆三在上海是面子够大,可是在英国人眼中,在伦敦,用他的话来说。他算是一个屁啊!

    甚至比杰米逊爵士还不如呢?至少杰米逊还是一个英国人,是爵士,而朱葆三呢?不过是英国人在租界扶持的一个商人而已。

    让他出面说话,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弄不好,连他自己都要折进去。

    听到这里,听着朱葆三怒气冲冲的粗口而出,他是知道的,朱葆三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很少说粗话。这功夫,显然是被逼急了。想笑,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怎么也笑不出来。

    虞洽卿说了这么多。也有点口干舌燥的,但还是继续说道:“朱大哥当时说,让政府去和日本人谈判。反正是日本人占着咱们的地方。不过是一句气话,当时正好是在宴会上。一痛快,就把话说出去了。可没想到第二天,朱大哥的话就见报纸了。”

    “后来的事。都不用打听,闹的南城风雨,上海滩都传遍了。可是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似的,因为朱大哥虽然在商界地位不俗,可要说影响力,还真的闹不出这么大的阵势来。后来,他又是出面公开道歉,又是在报纸上登报澄清,都无法平息,最后退出了总商会和上海商会的职务,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前前后后,我们都很被动,几乎是被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可是最后我们连对方是谁也不清楚。当然,当时时局很乱,谁都有可能,按照最后谁得到最大的好处,谁就是阴谋家……”

    说道这里,虞洽卿也说不下去了,按照外人看,虞洽卿从商会不管事的副会长一下子跃居会长。他得到的好处最大,可他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处说去。浙江开发银行、浙江兴业银行、浙江银行、四明银行……在南方影响力最大的两家银行的大股东都是朱葆三。其余两家,他还是股份不少的股东,其超然的地位,方方面面的人都要听着。

    可有人就是用了一场爱国运动,将朱葆三彻底拉下了神坛。

    结果显而易见,虞洽卿虽然顺利接手,但在上海商界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彻底失去。显然凭借一家四明银行,和一家在上海滩也没多大名气的轮船公司,虞洽卿的面子根本镇不住场面。

    这里面的道道,要是真没人推波助澜,连虞洽卿这个得到好处最多的人也不会相信。可结果是,他被推到了前台,‘浙商’失去了一棵真正的大树。

    “老弟,别说了。”朱葆三仰天长叹道:“窝囊啊!”

    这一刻,王学谦才明白,当年的事情的本末,原来是这样。他更愿意相信虞洽卿和朱葆三说的是真的,因为他们没有骗他的理由。

    略感自己有些失态的,朱葆三摸了一把脸,脸上悲愤之色渐渐褪去,显然背后有人针对‘浙商’采取了舆论,阴了朱葆三一把。可到头来,是谁在背后下绊子,他们都不知道,说不郁闷,谁信?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朱葆三这才面色有些尴尬的看着王学谦,刚才激动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整天在家浇花伺候花花草草的老头子该说的话?

    反而像是一个怨气积郁的怨妇,怨天尤人。

    咳嗽了一声,朱葆三这才开口道:“子高,我也不瞒你,虽然我不看好和卢永祥的合作,但是我还是决定赌一把。段祺瑞在北方的战争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他的话,卢永祥会听多少,真的很难说。为今之计,你要想的是如何筹建实力守住地盘,没有军队是不行的,你想过没有,用何人比较妥当?”

    王学谦心头一紧,他还真没看出来,年近古稀的朱葆三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赌性。

    在商人之中,赌,是被非常憎恨的。一来,败家;二来,就远的不说,胡雪岩的里子在面前摆着呢?都没过去多少年,胡家用几百万两银子建造的豪宅,都换了多少主人了?

    面对朱葆三出的题目,王学谦也是颇为担心,卢永祥虽然吐口让出宁波以及周边的十来个县城,作为代价,用来换取‘浙商’的经济支持,但是如果没有守住这片地盘的力量。

    等到卢永祥的实力膨胀起来之后,最后‘浙商’将面临更严重的危机,要是卢永祥的大兵压境,到时候把宁波建设的再好,得便宜的还是卢永祥。

    这一点,卢永祥看到了,王学谦也觉察到了,朱葆三和虞洽卿不可能不清楚。

    想了想,王学谦还是觉得该托底了:“我和美军高层关系不错,这次美军在上海的驻军中,有一个军官团,差不多有五十多人。我准备先让这些人帮忙筹办一个教导团,训练士兵和士官,然后筹建一支护卫力量。”

    虞洽卿却不同意的摆手道:“美国人,能相信吗?”

    朱葆三点头认同道:“我也这么觉得,美国人和英国人一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不过吃相比日本人好看一些,可是子高你要记住,能掌握军队,才能控制地方。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只有枪杆子,才有腰杆子。要是美国人拍拍屁股走了,军队不是要荒废了吗?”

    王学谦见朱葆三说话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担忧,反而一副卖弄的样子。

    虽然他也不相信朱葆三能举荐什么大人物,可是他也少不了有点好奇,难不成真的有合适的人选。可他脑子里也是糊涂着呢?浙江军界的人物,都占据高位,而且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本事。他是权衡之下,觉得浙军中的人不可信,才放弃了贿赂招揽的念头。

    可见朱葆三的样子,显然是有人被他忘记了,或者说是忽略了。

    心头狐疑的问道:“朱伯伯,你要是有合适的人,就不要卖关子了,让小侄瞪眼干着急了。”

    朱葆三得意道:“也不是什么卖弄玄虚,蒋方震不是在上海么,他算是一个。”后又对虞洽卿含笑道:“老弟不是在帮‘国党’筹钱吗?让他们也出一份力,把蒋尊簋要来。”

    “百里和百器倒是合适人选,行,我这就去和孙先生交涉去,我就不信了我们浙江要用人,他不放?”虞洽卿也是动力十足,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说话的语气豪气了不少。

    反倒是王学谦傻了,脑袋嗡嗡的直响。

    蒋百里,蒋百器,这是要‘妖人’出世的节奏啊!他要是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还一心想着王庚干什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未完待续。。)

第446章 【诱人前景(上)】

    见王学谦还在发愣,朱葆三和虞洽卿也有点没底。

    两人倒是心有灵犀,想到了一块儿去了,难不成王学谦在美国留学这么多年,已经看不上日本士官毕业的留学生了吗?

    这种观点也很普遍,在虞洽卿和朱葆三的银行中,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生,拿的工资多半是第二等,有的甚至还不如国内东吴大学的毕业生。

    原因很简单,在租界里,银行业针对的储户虽然是国人,但是少不了和洋人的洋行做生意。

    说一口日语,能和英国人交流到一块儿吗?

    朱葆三踌躇的摩挲着双手,显得有些紧张,蒋百里和蒋百器被称为‘浙江二将’,军事素养绝对没的说,在日本留学的成绩,更是让绝大部分日本人军人绝望。

    要是在普通军阀的眼中,这样的水平已经是非常拿得出手了。

    多少有点长脸的意思。

    可是王学谦不一样,朱葆三和虞洽卿这大半辈子都在英租界里,和洋人打交道,知道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欧美人对日本陆军的看法是多么的糟糕。

    再说了,日本陆军是把整套德国陆军的搬了来,按照日本人的习惯,把好的东西丢掉,然后加入更糟糕的元素,比方说冬天泼冰水,培养意志力,可最后,把军队中大部分的军官都训练成了老寒腿……

    所以说,王学谦看不上蒋百器倒是有可能,不过蒋百里肯定是一个人才。这人曾经留学德国,据说在德国的学业也是非常优秀的。毕竟是两个商人,平日里对军官接触不多。

    一时间紧张的看着王学谦,朱葆三还小心的问了一句:“贤侄,蒋百器虽然没有多少名气,但是筹办一个地方旅的参谋长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蒋百里确实是一个人才,民国初年的时候。他还是保定军校的校长。才气、能力都不缺,唯一的缺点就是冲动了一点。要不是当年保定军校被袁世凯关闭,他早就在军界桃李满天下了。”

    王学谦这才回过神来,不解的问:“伯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百里就不说了,蒋百器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可是孙中山的参谋总长。要是蒋百器,也就是大总统行营的总参谋长蒋尊簋不过是一个地方保安旅的参谋长的料,这‘国党’还是趁早洗洗睡吧,参谋总长不过是一个地方警备旅二当家的前程。还有啥奔头?

    “哪个贤侄……蒋百里没有带过兵,但是据说是很有能力……”

    见朱葆三小心翼翼的样子,王学谦木然,他是嫌弃两位大神了吗?忙摇头道:“伯父,你想到哪儿去了,小侄这是心理没底,这两位是否愿意在浙江带兵,都还是两说呢?小侄是怕到时候委屈了两位……”

    朱葆三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手道:“别人不敢说,可要是我出面。百里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再说了,他也该找一个事做,整天和一帮文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要不是觉得就自己的拿几把刷子,实在难以说服这样的军界已经崭露头角的名人出任一个小小的地方旅的军官,他是在说不出口。

    即便是回国不久,在京城无所事事的王庚。他都准备了好一通说辞,想着如何能把人先忽悠来浙江。可王学谦忍不住纳闷,这两位这么大的名气。会听朱葆三的吗?

    恰恰在这时,虞洽卿冒出了一个问题:“贤侄,虽说宁波一地,加上周边的几个县,要想养活一个旅的部队不难。可宁波富庶之地,没多少人愿意当兵,难不成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招兵不成?”

    “还有,宁波控制在商团手中,还是控制在新一届的市政府手中,都是一个棘手的事,如何发展地方,就会困扰我们。商团的人,让他们做生意,容易。可要是让他们当官,颇为困难。你有把握能让宁波发展起来,而不是走下坡路?”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王学谦的心中本就有计较,但没想到虞洽卿会在这个场合提出他对市政发展的建设。

    其实虞洽卿说这话,并不是说商团缺乏人才。

    ‘浙商’作为民国时期,最大的商团,取代了晋商,独霸私人金融行业。不乏眼光超前,具有卓越才华的人才,可要是让他们当官,连他都不敢保证,这些家伙会不会中饱私囊,毕竟这是官场的规则。再说管理一个城市也不容易,而宁波作为鱼米之乡,工业结构并不比杭州等地要好很多,跟上海更是无法比拟。

    种种问题,虽说是在能够守住宁波这一某三分地的基础上,才有的。

    可是真要是被一群毫无能力的人霸占了,和土匪抢地盘何异?

    反倒是王学谦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扭头问朱葆三:“伯父这里是否有宁波地图?”

    “有倒是有。”

    说完,朱葆三对着走廊的方向喊了一句,管事虽然那了一把椅子,坐在走廊口,放眼望去,整个二楼的房间在他的眼中依然无疑。听到老爷喊他,忙站起来询问。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纸,地图,甚至是夹子都准备好了,拿到了房间里。

    拿着手中的毛笔,在砚池里添了添墨汁,凝神打量了一会儿地图。

    边上的虞洽卿说了一句:“这是民国初年英国人画的地图。”

    而朱葆三还在低头看着王学谦带来的几封书信,来往的电报,还有约定的合约,都是私下的签章,本来是没有多大的意义的。但无疑都是出自卢永祥和段祺瑞本人之手,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是不屑和王学谦合起火来,欺骗商团的。

    一来,这太小儿科了,可以说宁波的政权没有交接,‘浙商’是不会动真格的;二来,与其和王学谦做交易,还不如直接和商团做交易。

    看到最后,朱葆三心里也只能暗叹:“说是误打误撞,可要是没有这份魄力,连这误打误撞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这时,王学谦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一张白纸上,赫然是浙江南部的地图,虽然简单,可看上去一目了然。钱塘江、曹娥江、甬江,浙江三条最重要的水域之间,是富饶的宁绍地区,再往南就是台州、温州,多山少地,人口也不如宁波和绍兴稠密。

    “伯父,现在开始吗?”

    “好,开始吧?”

    朱葆三有点奇怪,在宁波城被王学谦勾勒的特别清楚,心头不由的嘀咕:“这留洋的人就是不一样,看上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处处透着本事,这线条画的,跟印出来的一样柔和。”

    其实朱葆三对留洋的学子,更多的时候是不待见。

    因为他家的老三,就整天和盛宣怀的四儿子腻味在一块儿,两个人算是臭味相投。而盛家老四可是剑桥的学生,说起来,是一等一的人才。可就是……对此,朱葆三也懒得说,不过他心里有计较,他家的老三是被盛家老四给带坏了。

    王学谦看着地图,卢永祥给出的条件其实还算一般。

    出了宁波之外,其他的几个县,都是多山少地,人口不是太稠密的地区。按照卢永祥的计算,这些县份一年的税收也不多,几个县加起来,甚至还不如宁波的两成。

    “相比上海来说,宁波的港口在航道边上,大小的船只很容易的进入港口。不过镇海作为港口的缺陷显而易见,一来近河口,和河运相冲突。而来,镇海周边人口稠密,想要建造港口,需要投入巨大,所以北仑就成为了新宁波港的第一选择。”

    虞洽卿打断道:“等一下,北仑虽然都是滩涂,那地方大部分都是沙地,除了种西瓜也没多大的用处。但是北仑距离镇海不近,要是换船周转,这可不是得不偿失吗?”

    “不是周转,而是分流。大船进北仑,小船和客轮去镇海。老港口继续用,新港口建成之后,就能发挥巨大的潜力。为此,原先筹备建造的铁路将延长,从甬江中部的江北镇过甬江,然后延长至镇海,增加20公里货运铁路。”

    虞洽卿脸色一变:“等等,20公里铁路,少说也要80万大洋,加上两座桥梁,100多万呢?钱从哪儿来?”

    朱葆三却笑道:“放心,虞老弟,我们可以收税!”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而且连打断的地方都没有。反倒是虞洽卿嘟哝着郁闷的不得了,这都是没影子的事,这一老一小的,说话就轻飘飘的一句,就把整个宁波地区的税收揣到了兜里。

    这可是到处都要用钱的啊!

    一下子出100多万,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够可以的。

    虞洽卿要比朱葆三想的更多一些,比方说要养军队,军费就是一项很大的开支。再说了,税收重了,地方上的老百姓还不骂死他们?

    千里为官,摆下一个乱摊子,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可都是本乡本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不成?想到这些,后脊梁就有些发冷,脸上不由的紧张起来:“子高,慎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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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诱人前景(中)】

    “任何一笔投资,只要运作得当,对于一个拥有超过400万人口的地区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港口建设可以分步骤来,先筹办一个能够直接装卸万吨巨轮的一期工程,然后根据需要,港口的吞吐能力,不断的追加投资,将整个港口做大做强。”

    “在黄浦江,万吨以上的巨轮想要卸货,很难直接停靠码头,而且黄浦江由于是河流航道,还需要定期的清理主航道的污泥,才能保证航道的畅通。可这对于宁波北仑,甚至是镇海一带,都不是问题。只要道路畅通,仓库设备完善,万吨巨轮停靠港口,直接卸货。这种便利,在世界范围内都非常罕见。”

    “只要完成了铁路,港口,公路,仓储的结合,宁波的发展速度一定会让洋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通商,开埠。

    对于商人来说,就是货物流通,广开财源。这不难理解。见朱、虞二位暗自点头,王学谦心中更有底了:“其实最重要的是建立港口,铁路的中转货运。一旦这个模式建成之后,从宁波能够直接北上抵达南京,依托津浦线的不仅可以将南方的货物送抵北方。而且还能将海外的货物运送抵达宁波,从而分流上海外国人洋行的生意……”

    “哎,等等,分流上海洋人的生意……这样人会答应吗?”

    朱葆三的心里头可是门清,他当初在闸北做的是五金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涉及洋行的买办,开班银行,金融保险公司……从民国之后,上海对于远东的作用越来越大。

    在西方人对全球城市的经济排位中,已经是全球经济实力最强的四个城市之一。

    排在上海之前的,是纽约,伦敦和巴黎。

    而巴黎的排名在上海之前。完全是因为照顾法国人的面子。因为经历了欧战的浩劫,巴黎也不在是人间的天堂了。

    还有一种争论,认为上海占据民国贸易的40%,美国的纽约时报甚至评论,上海港控制着民国贸易额的60%。每天进出上海港的万吨巨轮就有几十艘,大小船舶不计其数。

    如此繁华的港口,却几乎不征收任何关税,这对于英法租界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民国来说。每年损失的关税达到数亿。而对于出口来说。浙江的茶叶、丝绸。江西的瓷器和钨矿等等,都是通过上海港出去的。

    王学谦说是利用宁波港的天然条件,分流上海的海运,可实际上呢?

    他是打着开通宁波港的旗号。却干着合法的走私买卖。既然不用缴纳关税,那么英法在租界里的洋行,通过倾销英法工业的货物的洋行,将受到在质量比英国货不差的美国货的冲击。

    这还没完,王学谦还继续说:“仅仅凭借美国人的货物,是无法全面打击英国洋行的市场份额,我们要需要做更多的事,来弥补这部分差距,在彻底击溃英国倾销商之前。形成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抗衡英国人的商品。”

    朱葆三吃惊的张着嘴巴,到底是岁数大了,口水挂在嘴角,亮晶晶的。哧溜一下。吸了一口,这才没有闹出洋相来。虽说王学谦说的太新奇,以至于他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都听着新鲜。

    平日里说,这辈子大风大雨,什么没见过?

    朱、虞二人干涩的双眼贼亮,虽然很多地方还有欠缺,心里颇有疑惑,但他还是觉得王学谦真要这么弄了,在外部环境没有改变的情况下,确实能干出一番让他都不敢想的事业来。

    虞洽卿忍不住问道:“子高,你说的虽然很好,但是又两点似乎疏忽了。”

    王学谦笑道:“虞叔你是说价格竞争不占优势,还有上海扼守住了长江咽喉,即便宁波发展起来,也无法和上海争夺地域优势,反而有受制于人的危险是吗?”

    他既然敢这么说,处处针对英国人,这么会没有想到这些关键呢?

    对于民国来说,控制上海,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民国一般以上的贸易,赋税,这其中产生的巨大价值,并不是想要破解就能破解掉的。

    但是王学谦还是想到办法:“沪宁线和沪杭甬铁路线的贯通之后,在南京,就能拥有一个长江中下游最理想的港口。而铁路不仅仅就靠着一条津浦线就可以了,等到宁波以及周边的局势稳定,首要的工作将是开辟西线铁路的建造。宁波至金华,衢州段的铁路也是今后几年的首要工程,随后的延伸,中期目标将是开通衢州至株洲的铁路,完成和在设计中,并建成了一部分的武汉至广州段铁路的联通,而铁路也将分布进入江西,安徽,和湖南。利用湘江的航运,和西南完成交接。”

    “至于价格,其实从运费,买入的价格,在机械品上比英国货稍微便宜一些,但数量不大的情况下,这种价格因素不明显。但是我们可以在宁波创办工厂,在初期打开市场之后,以后只购买工业品的核心部件,而其他能够自己生产的部件,将全部在浙江生产。培养人才,将英美的技术防制,彻底完成国内生产,国内销售。这样不仅运费下来了,还能增加赋税,产业工人的培养,通过低廉的工人工资的价格,把英国货挤出远东市场。”

    “子高,你说的工人工资是怎么回事?我们知道,英国人的工资当然要比国内的高,但是高到什么程度,我们也是非常困惑。”

    朱葆三大半辈子都是和英国人在做生意,当然知道英国货贵,一是质量过硬,另外一个原因大半是因为工资的原因。

    可英国工人的工资到底贵到什么地步,他也是一头雾水。

    王学谦点头道:“工业品的价格因素,很多都是因为工资的成本造成的。就比如说,我在外面停的那辆戴姆勒,售价比劳斯莱斯都要贵1500美元,是美国造的凯迪拉克汽车的3倍。除掉设备采购的价差。英国汽车行业技术工人的周薪,在18英镑左右,不到100美元。而在美国,工资最高的福特工厂,工人的周薪也只有30美元。”

    说道这里。连财大气粗的‘浙商’巨头朱葆三,也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100美元,还只是一个礼拜的工资,那么一周的工资就不是得要400美元。

    这那里是工人啊!

    简直就是劫匪。

    不仅如此,让他更胆战心惊的是,王学谦继续说:“其实在汽车领域,新技术的运用,美国人走在前面。就同等型号的汽车来说,美国汽车要比英国汽车更可靠,但是价格只能是英国汽车的三分之一。这就是工人工资造成的。而不仅仅体现在汽车工人的工资。上游的钢铁工人。轮胎制造工人,仪表工厂,汽车装饰的木匠和皮匠的工资,英国的工人都是世界上最高的。”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环扣这一环,死死地抱在一起。英国人根本就无法打破高工资带来的工业品价格傲视全世界的现状。而且,欧战之后,大量的士兵阵亡,而这些士兵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这对本来人口就不多的英国雪上加霜。虽然作战士兵都已经回家,但是英国拥有超过3000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本土加上海外的驻兵不能少于150万军队和警察。这些人是无法投入到工业生产中,还需要大量的赋税供养。这都是英国人无法逃避的问题。”

    听到这一席话。连虞洽卿的脸色都变了,喃喃道:“我手下,连英国剑桥毕业的博士,才不过开了一个月350大洋的工资,这个……”

    虞洽卿显然很想说。拿这么一点工资,比英国汽车工厂抡大锤的工人都不如,他的手下还不造反,简直就是奇迹。连朱葆三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这两位都有这样的顾虑。

    虽然很想笑,但王学谦还是忍住了。一来,这么严肃的谈话中,显得不尊重;二来,他幸灾乐祸的样子,肯定不受待见。

    “这场产业竞争的结局已经显而易见,英国必须进行产业改革,用高附加值的产业替代需要大量工人,附加值低的产业,从而在产业结构上,领先其他列强。也就是说,将来英国人会选择技术更加先进的工艺,用新的工业品来替代原本已经落后的工业品,比方说纺织业的衰弱,英国人是无法面对的。因为纺织业需要大量的工人,但每一个工人的产值将非常低廉。所以从初期的时候,我们并不会和英国人有直接的冲突,反而会有短暂的合作期。”

    虞洽卿彻底糊涂了,王学谦的话前后矛盾,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可听着又觉得有道理,英国人的工资都高成那样了,很多产业自然会放弃。而转移的方向很明显,是亚洲。

    而在亚洲,日本的产业工人的素养,显然要比民国的高一点。但这也是机械工业领域,像是造船,冶金等行业。但是纺织行业,这种差异反而并不大,甚至几乎看不到。

    “贤侄,你是想说……”

    王学谦点头道:“日本以廉价的棉布,质量无法和英美货相比,也仅仅是和国内的产品在伯仲之间。和日本人一样,我们的工人一样拥有极强的韧性和忍耐力,不惧怕高强度的工作。但是针对日本,我们有一个让日本人无法绕开的先天优势。”

    “什么优势?”朱葆三对此也非常好奇,好像从大清朝开始,对上日本人也不太给力,甲午之后,更是低着头见人。

    王学谦沉声道:“因为原料产地在国内,我们只要控制了棉花的原料产地,就能扼住日商的咽喉。在和英国人争夺市场之前,先把日本人挤出市场。”

    〖

第448章 【诱人前景(下)】

    “把日本人挤出民国市场?”

    “没错,日本的经济很薄弱,原因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个国家缺乏资源。<日本在没有控制朝鲜之前,铁和煤都需要进口。人口有很多,所以,一旦失去了商品的市场,凭借国内市场,日本的经济只能不断的畏缩。而将日商挤出棉纱市场,这还仅仅是第一步。”

    “棉纱行业扩张,也不容易。”

    “政府扶持,银行投资倾向。双重保障之后,棉纺行业必然会蓬勃发展。挤压日商也不再是难事。”

    有人听着提气,有人却不免担心起来。

    高兴的是朱葆三,在他看来,日本人比民国还穷,却嘚瑟的好像是阔佬一样。好吧,这些年这小鬼子也爬上来了,在爷们头上拉屎拉尿,尤其是他倒霉,实际上是被日本人拖累了。

    而且王学谦说的也在理,民国的商人,之所以无法和列强的洋人争夺市场,无非是缺乏政府和金融机构的扶持。

    ‘浙商’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行。

    在上海滩有名有姓的大银行,就有十来家,其中三家还是在全国排名前十的大银行,资本雄厚。如果再控制了地方,这可不是一加一的反应,而是成倍的增长。

    朱葆三兴奋道:“说的好。这小日本的碎花洋布卖的到处都是,想想也是,这些棉布所用的棉花,都是苏北产的。要是在源头上卡住他们,我看也闹腾不起来。再说了,这小日本也缺德,用的苏北的棉花,上海的工人,硬是和苏商争夺棉纺市场,要是再让他们这么下去,估计张謇这老家伙也要顶不住。”

    “朱兄。你先不要忙着说话。”虞洽卿拦住了朱葆三。

    这生意做得,为什么虞洽卿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看着都有点窝火。

    “虞老弟,是是否是担心过头了?”朱葆三满是褶皱的嘴唇,啧啧的发出声响,表露出他的不满。其实也没几颗牙了,老人就喜欢瘪嘴嘬吧几下。

    虞洽卿苦笑道:“哪里啊!朱兄先等等,听我说。子高,你是否准备真心扶持卢永祥,这个人太能隐忍。要是实力强了,最后可是养虎为患,不好对付。再说了,日本人是好糊弄的?将来要是闹出了纷争,政府不会向着我们啊!”

    “虞叔多心了。”王学谦莞尔一笑:“国货,日货,争夺的都是低端市场。控制原料并非是单纯的打压收购价格,而是用另外的途径。一来,可以和农户结成长期的合作;二来。可以彻底断绝日商的价格战。将来各地的货栈沿着铁路开办起来,不仅可以把货物贩卖到更远的地方。而且还能以货易货,收购粮食,棉花。甚至矿产。湖广的百姓吃不起盐,用不起棉布,但是如果有粮食,一样能够换到。粮食收购也会顺利的多。”

    “而收回来的粮食,不仅可以用来补充粮仓,还能投放市场。面粉加工等行业,都是利润非常可观的。所以,内流的船运也需要开办起来。”

    “哦,还有这个办法?”虞洽卿来精神了,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王学谦,深怕漏掉了一个字。宁绍轮船公司不温不火的,确实让虞洽卿伤神不已。可有找不到能够获利的其他方面。

    仅仅王学谦的一个小建议,就让他茅塞顿开。

    唯一难弄的就是长江上的青红两帮派的人马,控制着几乎所有的码头,但是虞洽卿要是出面和上海青帮的大佬合作,也不是难事。再说了,王学谦似乎和帮派中也有不少关系,到时候拉拢他一起干,也是一笔好买卖。

    王学谦咳嗽了一声,看着两个加起来一百二十多岁的长辈,说实在的,也他担心靠着这两个人,是否能够将初期的设想一步步的做下去,但他也别无办法,只能姑且一试:“农民种地影响产量的情况,不外乎几种情况。种子的好坏,老天是否给面子,还有就是精心护理庄家。对于我们来说,种子是我们唯一能够控制。优良的种子可以让农田产出更多的农产品,而棉花育种也是非常重要的。好的种子,在种植过程中,并非都一定是高产的,如果有一个育种基地,就能持续保持高产。”

    “你是说,筹办种子公司,把农户的种子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虞洽卿要是只会坐等生意上门,他也不会成就现在的事业。

    也是一点就透的人,这一刻,他想到了更多。只要控制了种子的播种,农户就不得不将地里产出的棉花卖给收购公司,完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到时候,不管自己开纱厂和棉布厂,还是卖棉花,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关键是,到时候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在民国的商人中,很少会想到垄断,而垄断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早就已经屡见不鲜了。王学谦的话,确实像是给虞洽卿打开了一扇窗户一样,让他豁然开朗。

    虞洽卿还是回到了原来的想法:“苏北是直系军阀的地盘,现在支持卢永祥,是否已经晚了?而对我们来说,连控制卢永祥协议里的地盘,都有点力不从心,怎么还能把手伸到苏北去?”

    有一点他还是给王学谦留了面子,没说。

    段祺瑞可是实打实的亲日派,相比英国人和美国人,段祺瑞更愿意和日本人合作。

    而卢永祥是段祺瑞手下的大将,他会跟着和王学谦一起,和日本商人作对?

    “至于卢永祥能否拿下江苏,这看他的造化。”王学谦一开口,顿时把老哥俩给吓住了。这话说的太不负责任了。

    什么能否拿下江苏,就看卢永祥的造化?

    那么到头来,如果卢永祥没办法拿下江苏,到时候不得把满腔的怨气都撒在王学谦,还有宁波的头上。要是大军压境,仅仅凭借宁波一地,又无险要的关隘,能守得住吗?

    不过看王学谦信心满满的样子。老哥俩也纳闷了,难不成王学谦还有别的后手不成?

    “子高,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和你朱伯伯的心脏可不太好,受不住你这一惊一乍的祸害。”虞洽卿无奈的双手在大腿上摩挲,这种憋屈劲,让他都觉得有点没底。和英国人谈生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拘束。

    总不能两个商海沉浮几十年的巨擘,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唬住吧?

    反倒是王学谦坐了下来,刚才他都是站着。在他刚画好的地图上给两人说前景,现在可是要交底的时候,可不能再让两个老人仰着头看他。万一要是对方心里存出不满的情绪来,岂不糟糕?

    “朱伯伯,虞叔叔,其实想要化解卢永祥可能出兵的原因很简单,甚至不用一兵一枪,就能把他的危险给解除了。”王学谦神秘一笑,拿起面前的茶杯。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美军在亚洲的兵力,差不多有三万左右。主要驻扎在菲律宾和周边岛屿。在民国,除了天津驻兵之外,还有在上海有少量的陆军。”

    “但是美**方对其在民国的驻兵非常不满。战斗力低下,甚至整日游手好闲,酗酒,整日沉迷在烟花柳巷……”

    这种丑闻。美军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而报纸也不敢去宣扬,但在高层的耳目中,这都不是新闻。

    对此倒是有所耳闻。要说美军中,第5步兵团自从踏入民国的土地之后,一直以来自动成为美军中的反面教材。

    但是这个团的士兵,却个个表现出爱国爱军,以军营为家的坚定信心。一旦加入5步兵团,十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个士兵愿意退役的,用尽一切办法,死赖在军营里,不肯回去。

    部队没有满员,国防部却从来不拖欠哪怕一双皮鞋的物资和军费,加上驻外部队的优待和补助。在5团的美军中,士官以上,凭借军费,就能请的起仆人,和黄包车车夫。士兵也是几个人合伙,请仆人……而这些被美军雇佣的仆人,平日的工作就是替美军擦皮鞋,洗军装,擦枪,最好重要的是当美军在闹市区喝醉了之后,负责把他们拉回军营。

    美军5步兵团,自军官以下,几乎人人都酗酒的毛病。对于酒鬼来说,禁酒的美国已经算不上是故乡了,回去?还不如醉生梦死在他乡的好。最辛苦的是野战医的医生和护士,医的走廊上,都睡满了因为酗酒和性病感染的士兵。

    不过在不久的未来,5步兵团的噩梦将来临,因为王学谦需要一道附身符,至少在军队没有战斗力之前,美军无疑是最理想的对象,而他用的招数比军阀要高明一些。

    “我们可以在新的守备旅组建的时候,用美军军官训练。然后为了检验训练的成果,邀请5步兵团来浙江进行军事演习,促进双方的合作。这个条件,美国人根本无法拒绝。而英国人,也只能在暗地里抱怨之外,别无他法。”

    朱葆三不解道:“演习?这算是什么保命符?”

    王学谦笑道:“演习是假的,但是我们可以把这支老爷兵,放在卢永祥可能进攻的地方。然后……”

    虞洽卿脸色一变,渐渐露出一点难以觉察的奸诈之色:“到时候,我们不打他已经是万幸了。他还有什么心思来对付我们?”

    “加上浙军的本地势力,本来不少就是我们在扶持,到时候卢永祥就要掂量、掂量,他有没有这个胃口,吃下宁波这块蛋糕。”

    “子高,这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啊!”

    王学谦点头道:“当然。所以,在第一次演戏之后,需要一鼓作气,将这股老爷兵打趴下。美国人掉了面子,肯定想要找回来,以后也不用我们求上去,美国人肯定憋着气的想要找回面子。只要我们要求,对方就回眼巴巴的赶来配合我们。”

    “妙啊!”

    “这可是不花一分钱,还把事情给办了。”

    “卢永祥到时候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数不出。”

    ……

    虽说朱葆三、虞洽卿一个劲的说着好话,而且王学谦的这招也非常毒。守备旅打赢了美军正规军,到时候舆论的方向,将是一面倒的局势。宁波政府将为国人扬眉吐气,不是英雄,也成了英雄。

    而在浙江、上海、江苏等地,既然美军如此不堪一击,那么国人心中多少对美国人不会那么仇恨了,至少也是难兄难弟。

    接下来,如果宁波地区加深和美国之间的合作,舆论也不会将他们当成汉奸,群起而攻之了。

    等到王学谦离开已经有一阵了,虞洽卿这才叹气道:“后生可畏啊!”未完待续。。)

    〖

第449章 【惊天谜案】

    连保镖钟文豹都透着一副奇怪的眼神偷偷看他的这位主子,总好像有大事酝酿发生一般。

    实际上,上海滩的报纸早就是一副炸开锅了的喧闹,根本就停不下来。两个消息,一旦公布之后,支持的,反对的,甚至为了谩骂而谩骂的,比比皆是。

    沪杭甬铁路转化为私有铁路,东方铁路公司成立。

    同时期,铁路工程公司也成立。

    一系列的大消息,甚至在美国召开的《华盛顿会议》都被掩盖住了锋芒,而这一切,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江苏督军李纯,在督军府内暴毙。

    众说风云,用花边小报的说法,那还用看?铁定是马上风,李大帅流连春闺过头了,一不小心,乐极生悲。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这位李大帅,是被部下所杀,而据说当时督军府后院的丫鬟和老妈子的小道消息,似乎是从李大帅宠爱的小妾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枪声。

    之后就有人发现,李纯的马弁匆匆的从督军府后院慌乱而逃……

    消息一个比一个更离谱,总之李纯被带绿帽子的说法,已经在大街小巷被认可,至于原因,普通老百姓也不会想着李纯为什么会暴毙,死因如何?

    潘金莲式的情杀,最能符合大众的口味。

    至于结果,很多人都相信了,这就足够了。

    和往常一样,王学谦在花园里运动过后,吃早餐,早上的天气还算比较凉爽,太阳出来之后。就渐渐的热了起来。

    喝了一口牛奶,正准备拿起三明治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眼睛盯着《申报》一刻也没有离开。这一刻,他感觉后背嗖嗖的冷风。透体而过。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李纯死了?

    王学谦低头不语,就见他将面前的餐盘往前一推,就有人干净过来收拾,并送上香茶:“去,叫陈布雷过来。”

    显然,还在吃早饭的陈布雷。嘴唇上都沾着一圈白色的牛奶,看来是从餐桌上被叫来的,一般走,一边匆忙的讨好的笑着向钟文豹询问,老板为何匆匆忙忙的让他过来。

    啪……

    报纸甩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陈布雷甚至心里一跳,吓的心脏还想堵在嗓子眼上,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省的督军,突然暴毙,这种事情绝对会造成轰动的场面。而王学谦却被蒙在鼓里。

    要命的是,他正在和卢永祥合作期间,浙军拿下江苏是预定的前提。在此之前,他们连起码的准备都没有,至少让他有种猝不及防的担心。而李纯死了已经三天了,被发现是第二天,那么昨天就应该有人知道,江苏督军李纯‘暴毙’,江苏要变天了。

    陈布雷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报纸。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王学谦,他心里也纳闷,虽然作为王学谦的秘书,大部分机密都会从陈布雷的手中生成文件。

    而和浙江督军的合作,还停留在初期阶段。

    几次见面。陈布雷要么不在,要么是被支开了。之后,王学谦也没有吐口,怎么会知道他的老板,正在酝酿这么大的阴谋,在质问的眼神下,陈布雷心虚的躲闪着。眼神的余光却偷偷的看了一眼报纸,报纸上模糊的图片,应该是军官的全身像。

    虽然图片模糊不清,但是报纸边上的几个大字,却引起了陈布雷的注意。

    李纯?

    江苏督军,这肯定是没错了,他倒是昨天才从报社的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因为来源是在太驳杂,让陈布雷也晕了。情杀,自杀,仇杀,甚至还有马上风,中毒。说什么的都有,每一个透露消息的人,都神神秘秘的表情,不像是作假。而陈布雷也分不清哪一则是真的,哪一则消息是假的。

    正准备找在上午向王学谦禀告,却没想到,王学谦却找上了他。

    从来都不见王学谦发脾气的陈布雷,喉咙哽咽起来,他不知道犯了多大的失误,但心里就是非常难受。

    王学谦对他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这一点,陈布雷非常清楚。甚至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犯错,但事实表明,他确实已经犯错了。

    “先生……我……”

    见陈布雷的样子,王学谦虽说背对钟文豹,却抬起手臂,挥动了一下。

    这个举动很简单,就是让在场的人都退走,等到周围空荡荡的,就剩下陈布雷和王学谦两个人的时候,最见不得大男人委屈的哭哭啼啼的王学谦,按了一口气,心里也一阵纳闷。难道是被历史给忽悠了,陈布雷不是号称老蒋的文胆吗?

    可只不过训斥了几句,就一副小女态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布雷,先坐下,我给你细细道来。”王学谦颇为头痛道。

    反倒是陈布雷一副如丧考妣的垂首丧气的样子,要是不明真相的外人,还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孩子们都安顿好了?”

    “嗯。”陈布雷重重的点头,愧疚的不敢看王学谦。

    王学谦开口不提江苏督军李纯的事,却关心起陈布雷的家人,这让稍微心情平复一些的陈布雷,心头酸的,像是掉在了醋坛子里,纠结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才能表露自己的心声。

    像他一个落魄文人,被王学谦看中,收为心腹。

    那份让人羡慕的薪酬,就已经让陈布雷非常不安了。可等他从老家拖家带口的将孩子兄妹,都赶到上海的时候,正愁没有合适的房子。管家伍德先生却把一座小洋房的钥匙派人送到了他的手上。

    想想都对不起王学谦的厚待,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否耽误了王学谦的大事。但总觉得心中愧疚难安。

    “如果要找保姆的话,先不要去人牙子哪里问,家里选一两个去。”

    “这怎么可以?”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情况,在此之后,你不能将家里的任何文件带出别墅。另外……”王学谦想了想,苦笑道:“你应该是知道这个消息的第八个人。”

    陈布雷抬起头,吃惊的看着王学谦,复述道:“第八个人?”

    “没错。”王学谦点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把李纯的事情说说,难道报社就没有得到可靠的消息?”

    陈布雷偷偷的从兜里摸出手帕,表面上看像是擦汗,可是眼眶红彤彤,怎么看有让人怀疑,深吸一口气,一开始语调有些颤音,后来才平缓了一些:“从昨天下午,上海滩就得到了消息,江苏督军李纯,在督军府暴毙。而传递出的消息五花八门,有说是情杀,也有仇杀,还有马上风,中毒……眼花缭乱的消息,难辨真伪。而督军府迟迟没有做出回应,在今天凌晨,我才得到消息,李纯死后,留下了五份遗书。”

    说完,陈布雷从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王学谦。

    既然是遗书,却看着像是会议提纲,调理太清晰了,王学谦不解的抬头看向陈布雷,问:“李纯的文字功底如何?”

    陈布雷连想都没想,直接说:“李纯少年从军,读书有限。虽然重视文人,但真要说他能写出这样的遗书,确实可疑。可人已经死了,一时间,难辨真伪,所以才耽搁了给您看的时间。”

    “哦!你是说另有蹊跷?”王学谦质问。

    陈布雷皱眉不解道:“按理说,抑郁自杀,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出,看着也不像。暴毙的话,李纯才四十多岁,平日里身体很好,在总督期间经常骑马,没有重病的迹象。”

    “所以说你也拿捏不准?”

    王学谦盯着陈布雷的双眼,依然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让老板猜结果,确实是一个秘书的失职。再则,陈布雷心里还以为,王学谦是一个商人,在江苏也没有生意,当小道新闻听,也就罢了,确实没有太大的用处。

    “布雷,你知道我去杭州的真正用意吗?”

    “不是为了王老先生的事吗?”陈布雷不解的反问,其实他也心里头开始怀疑,王学谦是另有目的。

    王学谦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去杭州的火车上,还有一个人,你没忘记吧?”

    “先生您是说卢筱嘉?那次不是巧遇吗?”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与其说去杭州是掩人耳目,更多的是和卢永祥的谈判,中人是段总长的大公子,是受到段祺瑞之命,提前抵达了杭州,而谈判的结果是,卢永祥兵进江苏,让出浙江。”王学谦说道最后,字正腔圆,每一个字,如同金石激荡,将陈布雷震的双耳嗡嗡作响。

    陈布雷这才发现,他确实犯了一个大错,以至于险些酿成大错,额头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布雷死罪。”

    王学谦宽慰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这个李纯不该死的这么早!”

    这一刻,连王学谦的心里都摸不透,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正当这时,管家伍德匆匆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似乎为了引起两人的注意,中止谈话。

    “先生,段公子的电话……”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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