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世争锋TXT下载大世争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世争锋全文阅读

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6章 【要人】

    顾维钧明白,王学谦和他说这么多,当然不会是闲聊天,而是别有用意。 章节更新最快

    “我需要做什么?”

    “代表政府,代表人民,向英国人要真相,要人!”

    顾维钧惊愕道:“要人?”

    如果单纯的仅仅是要让英国人给出的真相,或许还可以理解,但是要人却有些为难了。要是英国人把牵涉其中的人员都一网打尽的话,那么英国人就等于彻底投降了。

    这可能吗?

    按照顾维钧的外交生涯中对英国政府的了解,这个民族虽然时刻标榜正义的使者,绅士风度。但实际上,却往往在对自己不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解决的诚意,反而常常用一些无赖做法来结局矛盾。

    比方说,打死也不承认。

    所以,对交涉丝毫没有信心的顾维钧,眼神复杂的看着王学谦,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子高,虽然你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包括盐税稽查所最重要的英国籍官员,霍克的罪证。还有公共租界内,英巡捕总探长詹姆斯少校都是盐税贪腐的受益者。”

    发现王学谦洗耳倾听的样子,非常认真,顾维钧还以为王学谦的心中有了计较,至少已经听进去了他的话,顿时接着说下去:“当然,淮盐的周转主要从扬州转到了上海,也是上海便捷的航运早就了盐税很大一部分将在租界内交易。但是你想过没有,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贪腐案。霍克是英国人,我们没有对霍克的审判权。另外,詹姆斯少校也是同样的情况。”

    王学谦从善如流道:“对啊!”

    “你赞同?”顾维钧吃惊的样子不似做假,随后接着问:“那么你让我去要人到底是何目的?”

    王学谦嘿嘿一笑:“不管是霍克爵士,还是詹姆斯少校,其实你我都知道,他们即便站在我们的面前。也是杀不得的人。留在手里,那才是个麻烦。”

    “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失败?”顾维钧冷着脸,显然王学谦的话让他心头有些隐隐刺痛,这小子摆明了是看不起嘛!

    “少川兄啊!你想多了。”王学谦安抚着顾维钧的情绪,这才解释道:“其实盐税贪腐案,前前后后只不过是从一个传言开始的。接下来,对整个调查案我也插不进手,可是我不能派人进去,英国人却能彻底彻查啊!”

    说完,王学谦给了顾维钧一个神秘的眼神。之所以王学谦的手中能够掌握这么多的证据和消息。原因并不是他的情报机构有多厉害,只不过是他肯花钱。

    花钱,买别人不愿意购买的情报。

    比方说霍克的犯罪证据,詹姆斯少校和上海盐税集散码头私盐商人甚至和盐税稽查所之间的利益往来等等。

    这些消息,有的是从银行中购买来的,有的直接是通过买通霍克、詹姆斯的手下,情人,甚至仆人才获得的消息。因为霍克和詹姆斯都是英国人,在司法程序上。等于在民国是没有法律约束的。所以对任何势力来说,购买他们的情报,花费的价格并不便宜,但得到之后。确实一对毫无用处的废纸。

    可王学谦就不一样了,他正是那个变废为宝的关键人物。

    顾维钧瞬间懂了,再不懂,他也不配成为一个才思敏捷的外交官。可是他就闹不明白了,盐税贪腐案早就英国人掌握了,要不是英国人霍克确实给英国人丢脸了。租界方面,总领事馆方面怎么可能放任报纸上,还有街头的民众对此事揪着不放呢?

    虽然让英国人的注意力一直盯在盐水上,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是王学谦也不会因为消遣英国人,才想出这么一个招数的吧?

    顾维钧在内心深处,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要是英国人占住了道理,按照英国人天老大,地老二,他们排在老三的性格。早就出面干涉了。

    可是迟迟不动的公共租界的工部局,驻沪总领事馆,还有在燕京的英国公使。都似乎统一了口径,要求民国政府在最短的时期内,平复本国民众的情绪,恢复租界内的次序。

    而不是叫嚣着要求民国政府揪出首恶,惩罚对大英帝国有敌意的罪魁祸首。

    这种策略的区别,说明英国人对案件已经非常清楚了。唯一难办的是,英国人既想要掩饰自己的丑闻,又不想继续蒙受损失,所以才僵持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于顾维钧来说,王学谦的手中掌握了他想要得到的所有消息。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该知道的,他已经都知道了;至于不该知道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既然是两个已经失去任何利用价值的人,而王学谦还表现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明的是向英国人讨要说法,可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遮掩,顾维钧当然不会相信这些。

    “子高,你不会有其他的目的吧?”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

    王学谦装作深沉起来,托着下巴的样子,给人一种陷入沉思的凝重。只是他活跃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内心。

    “好吧,我去给你要人,但我可不保证英国人会怎么想?”顾维钧心里头琢磨着王学谦的用意,嘴上却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王学谦点头道:“少川兄,只要你去要人,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对了,如果英国人不肯将这两个人交出来,你也不能马上离开。要留下来,让英国人产生一种错觉,你的目标就是这两个英国人。”

    “然后呢?”顾维钧心里头有些好笑。和在外交上的往来不同的是,王学谦这个家伙别看仪表堂堂,像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手底下都是小动作,让人应接不暇。

    王学谦回答:“你最好在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磨上半天,最好能够磨到饭点,吃完饭再回家。”

    “这个……”

    “少川兄,这一步很重要。”

    见顾维钧的脸色有些异样,这可不是一个有修养。高贵的外交官该做的事。反而像是钱庄的账房先生,在年关之前收拢资金,找放贷的主顾哪里要呆账的样子。

    明知道什么结果都没有,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不能让债务人过好年。

    顾维钧没办法,他在已经决定妥协的那一刻,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曹锟的面上,他也不能半路尥蹶子。

    一连三天,顾维钧实在受不了英国驻沪总领事馆上下官员和办事员的眼神。气冲冲的来到了王学谦的家里。

    见到王学谦还有心思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打门球,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他忙里忙外的和英国鬼子扯皮,可是作为当事人的王学谦,却在家里头消遣,这能让他忍得下去?

    “王子高,这就是你说的很忙?”

    王学谦正在专心致志的瞄着门球的角度,猛然一抬头,见是顾维钧,顿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少川兄。来一盘?”

    说着,把球杆递了上去。却被顾维钧没好气的一巴掌给拍掉了,气势汹汹的质问道:“王学谦,你还好意思玩门球?”

    顾维钧的反应这么大。连王学谦也纳闷了。他让顾维钧去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危险,不仅如此,英国人还要把顾维钧当大爷一样供着,原因当然很简单。英国人知道自己理亏了。

    王学谦想来想去,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少川兄。领事馆没有给你准备午餐?”

    顾维钧冷着脸道:“这倒没有,他们连晚餐都给我准备好了。”

    王学谦微微一愣,随即会心一笑的举起大拇指道:“少川兄好毅力。”

    总觉得是在给王学谦忙里忙外的顾维钧,听到王学谦还如此消遣他,能不生气吗?

    说话间,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似乎有种想要尥蹶子的冲动,虽然是心中的一念之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主要还是顾维钧对王学谦的看法的改变,让他总觉得王学谦并不是个纯粹消遣他和英国人的家伙。

    殊不知,在顾维钧的印象中,王学谦也从一个积善之家,忠良之后,变成了一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之辈。

    不过,他也有不同的看法,顾维钧想了想,问:“子高,你总不会让英国人盯着自己的两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自乱阵脚吧?”

    王学谦想了想,反问道:“可能么?”

    当然,这还是绝对不可能的,英国人虽然已经是人人喊打的强盗恶棍的代表,但是实力蛮横,也不是谁都能上去欺负一把的受气包。王学谦笑道:“主要是怕英国人节外生枝,弄出一些无法收拾的举动来。所以才麻烦少川兄,不时的提醒一下英国人。我们反对并不是针对英国政府,而是少数英国老流氓!”

    英国老流氓?

    顾维钧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一个强权的政府,难道就不是一个流氓的政府?只是他对于这些天在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处境有些让他脸上无光,像是一个赖在英国领事馆内,混吃混喝的街头小混混。

    “子高,你总不能让我整天去英国驻沪总领事馆耗着吧?要不然英国人也会怀疑的。”顾维钧无奈道:“你是不知道,现在我去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对方一准早早的把一天的菜单递到我的面前,感情我不是去商量国家大事的,而是去吃饭的。”

    不说王学谦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也该解决了:“对了,少川兄。明天你去的早一点,最好赶在早饭之前就抵达领事馆,是时候让英国了把抓着的学生和工人都放了。”

    “这件事我第一次去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就提过,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顾维钧皱眉道:“可是子高,你总让我饭点去英国驻沪总领事馆,这样做是否不太地道?”

    王学谦古怪道:“连着吃了三天领事馆的饭菜,你现在是和心态?”

    顾维钧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第一天听不好意思的,可是后来……”

    “习惯了,对不对?”王学谦立刻鼓掌笑道。

    顾维钧也只能点头赞同,脸皮这个东西,不练,怎么能厚的起来?

    王学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时候英国人烦你,就差没办法打发你,估计会答应下来的。”

    顾维钧细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嘴上肯认输的人,笑骂道:“你小子,一肚子的歪门邪道。我算着了你的道了,只不过我得提醒你,广州那边闹得很大,千万不要和那个人牵涉太多,要不然。你的麻烦就绝对少不了。”

    “放心吧,这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王学谦随即点头道,这一点他也是心知肚明。因为目的不同,广州的临时大总统府想要组建军队,多少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有见好就收的道理。这已经从‘国党’组织冲击租界税关就能看到端倪。

    只不过,广州的临时大总统府,也不是一手遮天的。

    军权还在陈炯明手里呢?

    如果放任孙先生的胡闹,陈炯明会坐不住的。

    翌日,英国驻沪总领事馆。总领事杰弥逊爵士刚刚起床,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心里却是一片灰暗。上海的局势牵动着太多人的利益,尤其是这次激起了民国民众的反抗。损失最大的当然是英国人,但是作为英国人的铁杆小弟,日本人的损失也不小。

    要是这场罢工和罢市继续下去,整个租界内部将一片哀鸿。当然是指那些在租界做生意的外国商人。

    作为总领事,杰弥逊爵士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有的矛盾都对准了他,那些商人可不敢把矛盾对准大英帝国。

    “阁下。不好了。那个民国外交官又来了。”

    杰弥逊爵士嘴里满是白色的牙粉,也不好回答,心中对领事馆的杂役越来越不满意起来,这些家伙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整天毛毛躁躁的,竟然敢不敲门就进入他的房间?

    但是杰弥逊爵士对付顾维钧已经有了经验,漱口之后,不耐烦道:“告诉他,我不在。然后把菜单给他,对了,告诉厨房这个顾喜欢吃法国菜,准备的丰盛一点。”

    “阁下,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

    杰弥逊爵士的眉头一挑,心说:“还能不一样到什么地方?难道顾维钧一个外交官还敢冲撞领事馆的安保人员不成?”其实,杰弥逊爵士每天被顾维钧堵在领事馆,也是憋屈的很。

    但是他又不敢上军舰,躲清净。

    所以,连续几天躲在阁楼和书房的杰弥逊爵士的耐心,也一点点被消磨,人也变得烦躁起来。

    “顾维钧说了,他要是今天还见不到阁下您,他就去报社宣布,英国政府对解决两国的争端毫无诚意,并要将真相告诉民国的民众……”

    “真相……?”

    杰弥逊爵士生气了,他都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霍克的贪污不过是一个引子,可是他总觉得,背后的真相可不那么简单。总觉得是一场针对帝国的阴谋,可是他又没有精力去查这些。整个领事馆都让霍克和詹姆斯这两个混蛋搅合的鸡犬不宁。

    可是真要让顾维钧去报社胡说八道,那么对于杰弥逊爵士来说,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想了想,杰弥逊爵士只能告诉手下:“让顾先生在会客室等着,我马上到。”

    再次见到顾维钧的时候,杰弥逊爵士的嘴角有些抽搐,就像是一只小白兔送到狼嘴里似的,很不甘心。

    “顾维钧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您是不知道,能和您这样博学的学者交谈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杰弥逊爵士虚情假意的奉承着。

    顾维钧欣喜的笑道:“那太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下,杰弥逊爵士的表情有些异样,就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那一瞬间的感受。为了尽快摆脱顾维钧这个大麻烦,只好直入主题道:“顾先生,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哎……”顾维钧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才愁眉苦脸道:“我的同胞在黑暗的牢房里,饱受煎熬,作为一个外交官,我是寝食难安啊!每每想到那些年轻人,因为同胞的不幸,而愤慨,他们并没有错。可是,却深陷囹圄,这样结果也让贵国的声誉受到重创……”

    “等等,顾先生,你是说那些参与街头暴动的人?”杰弥逊爵士问道。

    “阁下,这不是暴动,而是申诉!”顾维钧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纽约时报》的副刊,作为报业的巨头,《纽约时报》向来都是以公正著称的,并且报道一切值得报道的新闻。

    在远东,这段时期还有什么比反英运动更加值得关注的呢?

    杰弥逊爵士其实早就度过这篇报道,但是在顾维钧面前,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读一遍。忽然他笑起来,感觉就像是豁然开朗一样的高兴,但是眼神却有些忧伤:“原来是这样?”

    杰弥逊爵士自言自语道:“随后,他竟然站起来拥抱了一下顾维钧。似乎顾维钧帮了他一个大忙似的。”庆幸道:“顾先生,实在太感谢你了,你让我看到了真想。要知道,帝国实在太大了,作为帝国在远东的代表,我也是有被手下蒙蔽的时候。”

    听杰弥逊爵士的意思,顾维钧有些吃惊,对方好像似乎对那些被抓的无辜群众并没有继续关押的打算。

    顾维钧试探道:“阁下的意思。”

    “放人,马上放人。”杰弥逊爵士很爽快的答应,这可和几天前的他判若两人,当时杰弥逊爵士认定这些人之中有坚定的仇英分子,需要甄别。另外,杰弥逊爵士当时口口声声的说,这是一场针对大英帝国的阴谋,可这才几天呢?当事人竟然破天荒的承认,这是一场误会?

    这个结果,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顾维钧也有些吃惊,变化太大了吧?

    就听到杰弥逊爵士一副完全替顾维钧考虑的样子,让秘书打电话去巡捕房,将被抓捕的名单送过来。按照杰弥逊爵士的想法,总算是把这尊瘟神给送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使馆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份制作好的菜单送到了会客室内。

    出于习惯,径直交给了顾维钧。

    顾维钧一看菜单上的菜品,开始犹豫起来,法国黑松露,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顾维钧抬头殷切的看着杰弥逊爵士,后者浑身冷飕飕的,后背就像是长毛了一样:“阁下,等到释放被关押学生和工人之后,我还有善后工作和您商量。所以……”

    “我在使馆等您!”

    杰弥逊爵士只好答应下来,可是一转眼,他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盯着手下,好不容易送走了顾维钧,没想到这家伙还要来一个回马枪?

    善后工作?释放关押的民众,把人一放,还有什么善后工作。

    杰弥逊爵士深知,民国政府想来不会要求这方面的补偿和赔偿。

    很明显,脸皮越来越厚的顾维钧觉得今天领事馆的伙食很不错,错过了有些可惜罢了!

    (月票有些惨淡,手中有月票的兄弟,多帮忙,支持一下这本书,谢谢!)(未完待续。。)

第717章 【声名鹊起】

    释放被抓的学生和工人,连总领事杰弥逊爵士都说要放了,在公共租界内,谁还敢拦着?

    当然,杰弥逊爵士是又身份的人,是一个地道的英国绅士,当然不可能来去监狱,亲自释放被陷害的工人和学生。陪伴顾维钧的是一个英国巡捕,在巡捕房里的职位仅次于已经消失的詹姆斯少校。这么一位租界内的长官到来,把提篮桥监狱内,上到监狱长,下到底下的狱警杂役,都拥在监狱门口,等待巡捕房的长官出现。

    本来挺严肃的一件事情,变成了一场让人哭笑不得闹剧。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在巡捕房内,本来哈里斯上尉作为咱姆斯少校的副手,混迹了好多年。可是头上有一个强势的詹姆斯少校霸占着巡捕房所有的好处,他一个闲散的副总探长,也只能干瞪眼不是?

    现如今,漫天的乌云散去,哈里斯上尉终于等来了他的春天。取代詹姆斯少校,成为公共租界内巡捕房的‘第一把交倚’的日子指日可待。实际上,他已经开始代理总巡捕的权力。只不过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他的任命还没有下来。

    当然,代理总探长,永远还只是一个代理的。

    说难听点,就是临时工。全世界,有多少临时工敢于张扬的表现自我的?还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站在一群想要讨好的手下面前,哈里斯上尉先想到的是张扬,当然如果没有外人在的话,他是非常享受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的。但是边上站着民国的外交官,这次被巡捕房抓起来的所有学生和工人,在民国人的眼中,他们都是英雄。

    监狱的所作所为,就有点让巡捕房显得太得意了一些。

    只要心里不舒服的顾维钧。再次见到杰弥逊爵士的时候,提出外交层面上的抗议,哈里斯上尉就可能因为不知轻重,这一类无关紧要的‘污点’,葬送了他的仕途。

    所以,他抢先一步在顾维钧生气之前,呵斥监狱长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的,把横幅都撤掉。

    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腿上,监狱长也显得很无奈,臊眉耷眼的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僵硬的手下。轰小鸡一样的双手挥动道:“傻站着干什么,都撤了,都给老子撤了。”

    训斥之后,这才低头哈腰的对哈里斯上尉恭敬道:“按照您在电话里吩咐,已经把所有在暴动中被巡捕房逮捕的闹事者,都清点了出来,一共292人,其中男人276人,还有16个女学生。名单都在这儿。您过目。”正当监狱长递上名单的时候,顾维钧打断道:“这位是英国人?”

    监狱长愕然的看着顾维钧,心说:“这位穿的人五人六的,到底什么来头?”

    哈里斯上尉连忙提醒道:“这位绅士。是民国政府的外交次长,总领事阁下的朋友。”

    “次长?”监狱长吃惊的看着顾维钧,在租界别说次长,就是总理来了。都白搭。但是哈里斯上尉一句总领事阁下的朋友,一下子让监狱长肃然起敬起来。

    只不过,他想要回答顾维钧的问题确实有些难。只能硬着头皮嬉笑道:“顾次长,您说笑了。冯三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想要成英国人,人家也不让啊!”

    “嗯哼,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民国人啊!”

    顾维钧本以为自己的话,对于冯三已经是触及灵魂深处的刺痛了,可让他有种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的是,毫无荣辱感的冯三,早年是码头上的一个小人物,低头哈腰习惯了,尊严要是能换钱的话,找就在他落魄的时候,换钱花了,哪里能存到这个时候。

    开口就是一副小人的口吻:“顾长官,您可是人上人,冯三让您生气了,该打,该打……”

    说着,还作势给自己的脸上来了两下子。

    当让他可不是做给顾维钧看的,还不是给自己的上司看的吗?

    顾维钧也懒得搭理,挥手道:“行了,放人吧!”

    “你还有你,去各个牢房点名。先把人带到空地上,等长官训话之后,准备放人。”按理说,冯三的做法也是监狱里最正常不过的说话,而且被抓的学生和工人,都是因为参加游行得罪了租界当局才惹下的官司。

    要是哈里斯上尉想要以一个主宰者的身份,在台上讲两句,也是英国人管用的技法。

    但是顾维钧却反对道:“这样不妥,学生和工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错,反而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正义和不屈的精神。我为人,在确认身份之后,应该直接送出监狱。另外,我不会进入监狱,就在监狱外面等着。”

    “这个……?”冯三为难的看向了哈里斯上尉,按理说,他监狱长的身份也不算太低。大小也是一个官,而提篮桥监狱,因为长期受英国人管辖,所以在上海还有另外一种称呼,叫‘西监’,意思就是西方人的监狱。区别于民国的监狱。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哈里斯上尉虽然不清楚顾维钧有多大的能量,但是从杰弥逊爵士在电话中的嘱咐,要完全听命于顾维钧的命令。

    是命令,而不是建议。

    那么,就说明,顾维钧在杰弥逊爵士的面前,也不是可以随便打的人。

    哈里斯上尉皱眉道:“你就按照顾先生的话来做,完全听命于他。”

    已经没有时间给在监狱中被囚禁了半个月的学生和工人们清洗,好好洗一个澡,甚至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当第一个学生,在懵懂中被带出监狱的那一刻,他张开双臂,似乎在迎接自由。

    按理说,作为一个刚刚从监狱中出来的人,从囚禁的生涯解脱出来,重新回到了只有的怀抱,他应该立即离开。

    可是他却迟疑的看了一眼监狱的大门。回头面对监狱的高墙,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

    第二个人也是如此……

    在监狱外,虽然所有人都是蓬头垢面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坚定的看着囚禁他们的高墙,让他们饱受煎熬的幽暗牢房,还有军警那种让人心底涌起恐惧的冷笑。

    “少川兄,我怎么看你像是一个领头的。”

    在顾维钧还有些感慨于学生和工人的那种朴素的情怀的那一刻,殉道者的悲壮,让他心情激动不已。以至于根本就没有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王学谦在时候。竟然不声不响的站在了他的身边,还和他摆出一样的姿势,站的笔直的在人群最前面。

    顾维钧没好气的冷哼道:“子高,没想到你也是好凑热闹的人?”

    王学谦并没有在意顾维钧的冷嘲热讽,反而神神秘秘的问道:“你觉得这些学生和工人,在经历了这次磨难之后,都成熟了很多吗?”

    “冲动,冒失,你还觉得这是成熟?他们最应该做的是马上回家。让担心他们的父母不再担心,而不是站在监狱门口,试图激怒租界当局。”顾维钧也知道,他的身后都是刚刚脱离牢狱之灾的爱国青年。当然不会愿意听到他的这些评价。

    当然,站在顾维钧的立场,他是官,而且还是民国的高级官员。是站在国家层面的高官。自古以来,官员都是需要一种威严,说白了。就是不能太随和,年长的跟个街头下棋的小老头似的,年轻的更不能像饭店跑堂的伙计似的。

    给人一种缺乏稳重和高贵的感觉。

    这也是,顾维钧拒绝进入监狱的原因。

    但是王学谦不一样,如果说顾维钧是一个走高端路线的政客,那么王学谦就成了一个最接地气的运动家。时代在变,人也在变,民国还在乱世之中,国家四分五裂,只有那些能够彻底放下架子来的政客,才能在今后获得更多的拥趸,甚至死忠。

    监狱,本来是一个让人躲之不及的地方。

    但是当越来越多人,而且都是年轻人,虽然不少人精神憔悴,面色焦黄,但却依然倔强的站在提篮桥监狱的门口。

    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好奇驻足。

    还没等释放一半的看押爱国群众,闻风而动的记者也匆匆的感到了现场。

    “这位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英国人放人了。”

    “放谁啊!这黑压压的一片,你看,还有人往外走呢?”

    “傻了吧,看他们的装束,你就想不到前段日子在公共租界游行的那些学生娃吗?”

    “这些孩子太胡闹了,不好好读书……”

    “妇道人家,懂个屁!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些孩子都是好样的。你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国之希望!”

    ……

    虽然看热闹的都乱纷纷的议论着,可是被释放的学生也好,工人也罢。都表现出一副不屈不挠的精神,但是在监狱中被关押了这么久,身体都普遍有些虚弱。

    每当一个学生从监狱大铁门边上的小门出来,如果王学谦和顾维钧的时候,都非常好奇,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历?

    王学谦用眼神的余光看到,身后有些学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强撑着想要等到同伴全部从监狱出来之后再离开,心中也是非常激动。

    他明白,浙江未来的几年,需要大量的人才。

    年轻人,学生,都是他迫切希望的人才。不能光靠自己培养,还需要能够吸引更多人来,未来的宁波,乃至整个浙江才有希望建设更多的工业设施,乃至更强大的军队。

    王学谦的招揽之意非常重,以至于连顾维钧都有些怀疑,王学谦好好的一个豪门大少爷,却来监狱门口,陪着他在大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的目的。

    动机不纯,也许是顾维钧的心里唯一能够解释通的理由了。

    王学谦回头看来一眼那些强撑着的学生,招手叫来陈布雷,让他去安排就近的医院和澡堂、饭店,等人全部放出来之后,就先给他们接风洗尘。

    但是这种小恩小惠,却是无法打动身后这些怀着一腔热血的青年人。

    梁启不是说过,未来之中国的希望在于少年。但是王学谦更清楚。要想眼前壮大,就不得不依靠青年。

    时间不等人,王学谦早在出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在这群被关押的学生和工人中,吸收一部分人。

    深吸一口气,王学谦却突然转身了,别人不清楚,但顾维钧就站在王学谦的身边,他还在诧异于王学谦突然间的大喘气。到底是何用意。没想到,就在他琢磨的时候,王学谦就面对了一百多个爱国青年面前。

    一开口,就是听着像是官方语言:“同学们,工友们,你们受苦了!”

    要买人心?

    顾维钧心头突然一紧,只是停留在当初在美国时期对王学谦的了解,对于在国内混的风生水起的王学谦来说,绝对是不够的。

    顾维钧现。眼前的王学谦,在转身之后,变得神采飞扬,眼神的余光还现了王学谦在肩膀上还带着黑色的布头和白色的绒花。给人一种像是参加葬礼的样子。

    而王学谦开口之后,不少爱国青年都用异样的眼神,好奇的看着王学谦。

    “这人是谁啊!”

    或许很多人的心声都是一样的,一张生面孔。

    王学谦在心中暗暗叹气。不被人知的政客,是一个没有前途的政客。其实在他明白,将来的民国。要想拥有更多的追随者,就不得不走上前台,成为一个动荡时代的政治明星。

    对于王学谦来说,眼前,就等于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场政治秀。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正演,没有暂停,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王学谦这才开口:“作为你们的同胞,我非常庆幸,因为我看到了你们,才知道我们的民族还有希望,不敢于屈服的精神还没有从我们中间消失。而当你们在重获之后,却心系还在牢狱之中的战友和同志,我惊喜万分。”

    “面对强权,绝不屈服;面对偷生,绝不怕死;面对战友,绝不抛弃……”

    王学谦宛如站在高台上的明灯,让人豁然开朗。其实一开始,很多爱国学会还搞不明白,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是相熟的同学还在囹圄之中,他们不放心;或者是想要为这半个月的牢狱之灾,让自己深刻的记住,他们没有屈服;或者是,为了回头看看,高墙下的幽暗,让他们更加坚定了信念。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们留下,就已经是王学谦招揽的目标。

    当然,也有人认出来王学谦的身份,虽然王学谦在火车站广场等几个地方演讲过,虽然出席了公众的会场,但是因为距离很远,很少有人会在第一时间认出王学谦的身份。

    “这好像是在《申报》上带着游行队伍走上外摆渡桥的王先生。”

    “我看着也像,当时他边上就是章炳麟先生和陈教授。”

    “对没错,我听说他还是章炳麟先生的关门弟子,简直和当年章炳麟先生和邹容先生在上海被抓的时候一样,彰显了我中华儿女的气节!”

    ……

    顾维钧和王学谦说话,或许还有顾虑,才可能细声细语的说话。

    但是对于爱国学生来说,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反而大部分对话都钻入了顾维钧的耳朵里。

    可是爱国青年们对王学谦的评论,简直和他认识的判若两人。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王学谦吗?

    商业奇才?

    或者干脆说,奸商?

    反而像是一个革命者,殉道者一样,让人无法理解,到底哪一个王学谦,才是真正的王学谦?

    而王学谦煽动的演讲,已经彻底激起了爱国青年的同仇敌忾,当一个学生模样的人站前一步,对王学谦说道:“王先生,听说您当官了,但是……”

    王学谦点头道:“没错,但是我更是站在正义一边,人民一边。当正义和公平,作为少数人愚弄百姓的工具的时候,我是一个最坚决的反抗者,毫不犹豫!”

    有了这一句话,爱国青年们顿时热情高涨起来。

    不少人高呼道:“王先生,我们相信您!”

    也有人说:“王先生,我们在监狱门口都站了一个多小时。我想还在监狱内的同伴们,却不知道我们在等他们,先生您有什么好建议吗?”

    王学谦呵呵笑道:“你们愿意听一个民国官僚的话吗?”

    想起王学谦的身份,不少人还真的犹豫了。但是沉默之后,反而是更多人的支持的声音:“王先生,我们相信您。你带头让我们做些什么吧?”

    “对啊,王先生。我还有两个同学还在监狱的高墙之内,只要能够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等,这比什么都重要。”

    眼前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十**岁的样子,工人们的年纪也不大。那些贪生怕死,或者说面对屠刀也铁窗开始畏惧的人,其实都已经离开了。

    大部分人,都是一腔热血的年轻了。

    而且还在一个非常适合塑造的年纪,王学谦也是有意为之,高声道:“那好,我们就唱歌,唱一大家都会唱的歌曲,你们说好不好?”

    “先生,那我们就唱您写的哪《义勇》好不好,我们虽然无缘亲眼见到上万人唱歌游行经过外摆渡桥的壮举,也错过了这歌曲流传的第一时间,但是在监狱内,我们还是通过联系,学会这歌。”

    “先生,您帮我们起个头吧!”

    王学谦顿时一股豪气从身体内升腾而起,用低沉的嗓音开始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雄壮的歌声,就在耳边缭绕。但是顾维钧的心却异常的冰冷,他知道,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配角。而主角似乎得到他想要的目的,相信明天的第一期的报纸之后,王学谦,这个名字,将声名鹊起。(未完待续。。)

第718章 【调查委员会】

    “……当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发出最后的吼声!”

    ……

    歌声一开始断断续续的,但很快,这首旋律简单,歌词容易记住的军乐,让所有听到人有种跟着哼唱,甚至引颈高歌的冲动。。。

    当监狱围墙外的歌声传到了监狱中的那一刻,被监禁了半个多月,已经身心俱疲的爱国青年,虽然心中的报效祖国的念头从来没有减弱。但大部分人都带着一种期待的眼光,等待被叫上自己的号牌。而更多人,神态萎靡,身体都非常虚弱。

    可是当耳畔的歌声响起的时候,宛如被春风唤醒的小草,在忍耐了一个冬季的严寒之后,枯萎焦黄的小草,变成了黄色草梗,软趴趴的粘在地上。

    可是当春风吹拂过大地之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悄然窜出新芽。

    虽然小草依然弱小,但强劲的生命力,感染了整个世间万物。

    “不准唱,不准唱!”

    要说在场的人之中,最紧张的莫过于监狱长冯三,当然他也有大名,可是自从他当上了监狱长之后,外界只知道他叫冯三。而忘记了他原本的真名。

    在上司面前,急于表现的冯三,急的满头大汗的。

    就当只有最后几个犯人,等到放走之后,就万事大吉的时候,没想到会节外生枝,闹这么一出。

    能不让他着急吗?

    更让他心慌不已的是,他这个监狱长当的也不稳当。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一旦他失去了监狱长的这个位置,他非被那些曾经的嘴的人整死不可。

    心慌之余,冯三表情狰狞的伸手摸向腰间,在第一时间,就摸到他的手枪。掏出手枪的那一刻,连哈里斯上尉都吓了一跳。吃惊的看到冯三跳上了一个高台上。手握手枪,气势汹汹的对唱歌的青年叫嚣道:“谁要是再不识抬举,我可不客气了。”

    让他无语的是,敢于在监狱中唱歌的青年,谁都没有搭理冯三。反而歌声在磨合之后,更加的清晰,更加嘹亮。

    正当冯三上串下跳,想要阻止眼前这些不知道好歹,马上要获得自由爱国青年唱对英国人如此不敬的歌曲,尤其是。他的便上还站着一个英国人,还是他上司的时候,这种表现的**就变得更加强烈。

    而哈里斯上尉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紧跟着冯三跳上高台,一把抓住了冯三拿枪的手臂,呵斥道:“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长官,他们如此对您不敬,冒犯您。我只不过是想要维护您的权威……”

    哈里斯上尉听到冯三的解释,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但是他还是被冯三的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下的公共租界,急于化解矛盾。

    对于街面上的游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唱一首歌也不算违法。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该管的你不要管。”哈里斯上尉说话冷冰冰的,好在冯三也不过是做给哈里斯上尉看的,要是哈里斯上尉不拦住他。他可真要为难了。

    好在大家心照不宣。

    在释放最后的爱国青年的半个小时中,整个监狱内外,都是嘹亮的歌声。

    而这时候各个报社的记者。也见缝插针的开始了采访。

    只不过当他们要采访王学谦的时候,王学谦说了一句顾维钧听了差点要吐血的话:“不要采访我,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去采访那些年轻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

    顾维钧舔着脸,心说:“是爷们天天耗着英国驻沪总领事杰弥逊爵士,才有了这些爱国青年被释放。到最后,怎么完全成了和他无关的事情。”

    想着有些生气的顾维钧,向王学谦告假道:“子高,我和杰弥逊爵士越好了赔偿的事情,我先走了。”

    “少川兄,这次算我王某欠你的一个人情。以后自当报答。”王学谦抱歉的笑笑。

    顾维钧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王学谦是对燕京官场毫无兴趣,看来他的这个学弟是准备在南方培植他的势力了。

    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的顾维钧,也明白,王学谦的难处。同时,更清楚,只要落下这份人情,将来他绝对不会亏。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王学谦玩的如此大,会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子高,你可要慎重一些,做一个政治家,远比要当官难得多。”

    “放心吧,我分得清轻重。”

    王学谦认真道,站在他的立场,要想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投入宁波军政府,甚至浙江军政府。想要靠人格魅力几乎不可能了,‘国党’的地位,在短期内对青年学子的吸引力还是无法撼动的。王学谦只是想着在整个民国还不知道该如何救国,强国的时候,多培植一些属于自己的势,等待时局变化时,立于不败之地。

    正如王学谦预料的那样,在第二天,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属于他的新闻。

    很多报纸都通篇重复了他在提篮桥监狱门口的演讲,设置给人一种感觉。

    王学谦已经是一个革命党,或者是‘国党’核心成员。

    这下子,连章炳麟都被惊动了,特地叫来了王学谦,询问道:“你准备走到台前了吗?”

    王学谦认真的点头道:“老师,我发现如果一直躲在幕后,将来的宁波乃至浙江必然会失去我说话的声音。”

    章炳麟挑眉道:“你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说话管用?才出风头的?”

    虽然连他也不相信,王学谦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

    但不得不说的是,在王学谦说要在浙江说话管用的那一刻,作为老师的章炳麟,心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仿佛一个学生走上了和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样,让他有种痛心疾首的失落。

    “老师,您听我说。”王学谦开口道:“我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发现如今的民国,各地征战不断,各自为政的局很难在短期内解决。想要站在国家层面实现自己的理想,会变得很难。甚至绝无可能。因为,军队控制着政权。但是在浙江或者宁波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按照我的设想和蓝图,先将一个城市,一个地区或者省份完成工业革命。只有这样,辐射周边之后,才能让国力增强。”

    章炳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好吧,你去做吧!”

    刚刚的和章炳麟解释清楚的王学谦,回家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却发现顾维钧和卫挺生早就等在他的别墅里,他连松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却见卫挺生嚷嚷道:“子高,出大事了,英国人派遣了一支舰队来调查这次反英事,带头好像是一个印度的一个总督……”

    顾维钧打断道:“子高,英国政府委托印度总督,派遣一个调查组来远东,调查这次反英事件,尤其是针对英国政府的反抗游行。这次来的是当年我在美国时候,英国驻美国大使,里丁伯爵,他是一个犹太人。我估计开战的可能几乎没有,但是里丁伯爵可不好对付。”

    远东舰队?

    调查组?

    王学谦感觉好像是一盆凉水,从头开始浇灌下来,让他浑身有种飕飕发抖的惊悸。他的所有的准备和计划,都是在英国人不开战的前提下,但是英国人突然派遣了一支舰队,从印度洋到太平洋,威慑已经就不用猜想了,唯一让人担忧的是,英国人动用武力的可能性又多大。

    “子高,这份电报是内子的岳家收集的资料,这支舰队已经抵达了新加坡。对于南洋的反英运动起到了很大的负面作用。但是让人奇怪的是,里丁在下了远东舰队的主力战舰反击号后,却消失在了新加坡的城中。

    在新加坡港外,除了反击号战列舰庞大的身躯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让顾维钧紧张不已的是,即便是黄家是南洋首富。也无法洞悉英国人真正的目的,而变数应该出现在英国人下一个目的地,香港。

    确切的说,距离香港并不远的广州。

    如果这支临时组建的舰队,只不过是威慑话,就绝对不会进入珠江。反而会停泊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但是此时的香港,虽然逐渐繁荣起来,但还是无法脱离小渔村的痕迹。

    尤其是,和香港距离不远的广州城相比,还远远不如。

    香港的整整崛起是在五十年后,而不是二十年代。

    顾维钧带着消息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一阵心慌,大概也在估计,英国人的舰队已经到了那里了?

    是否已经抵达香港?

    最为一个贸易港口,香港的英国资本和其他资本的份额很重,华商反而多半以南洋的商人为主。加上一部分粤商在香港扎根之后的崛起,整个香港的重要性显然要比广州差很多。

    虽然三场大火,将广州世界六大城市的殊荣已经烧掉了,可是广州还是全世界最繁荣的十个城市之一。

    如果英国人敢于对广州动手,那么对上海武力干涉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很多。

    可万一真是一个单纯的调查小组,或者是委员会,他们现在如此紧张,就有些鹤唳风声了。(未完待续。。)

第719章 【左手屠刀,右手鲜花】

    在英国,更多的贵族是像杰弥逊爵士这样的荣誉勋爵,只不过是因为国家形象的需要,才授予的爵位。

    但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在英国也不会经常授予。

    里丁伯爵虽然一直默默无闻,但在英国,他却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外交官。原因就是他在战争之初,他作为英法代表团的团长,出访美国之后,就利用他犹太人的身份,为英国从美国贷到了5亿美元的战争贷款。

    这笔钱,让在战争之初,受到重创的英法联军,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在同一年,里丁伯爵就被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封为男爵。并在战争结束之后,晋升为伯爵。

    这在英国敕封贵族中也是非常罕见的,因为大部分贵族被敕封,都是因为战功。比如说纳尔逊子爵。但是一个外交官被敕封为伯爵,确实非常罕见。

    尤其是里丁伯爵的身份,还是在欧洲被不被主流社会接受的犹太人家庭出身。

    因为犹太教的封闭习惯,还有犹太教的神秘,犹太人很难被主流社会接纳。虽然有像‘罗斯柴尔德家族’这样显赫的犹太家族,但是更多的是在犹太聚集区内,被当成社会毒瘤的严加管教。

    里尔伯爵的崛起,显然在犹太人之中,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

    再找一些的时候,里尔只是一个拥有律师执照的小官员而已。

    想到英国人竟然还会从印度抽调舰队,王学谦顿时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按理说,犹太人不太会加入战场,一方面这是以为各国都不会信任一个犹太人将军。另外和犹太民族有关。失去了家园的犹太人,已经没有战斗的需要,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国家需要守卫。

    “子高,你倒是说句话啊!

    卫挺生丝毫不掩饰他脸上的心急,急切道:“在他看来,如果英国人从印度调兵。那么一支舰队到底能够运送多少军队?一个师,还是更多一些,三万人?”

    王学谦想了想,缓慢的摇摇头。说道:“我也吃不准英国人的想法,但是我能肯定的是,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卫挺生狐疑道:“揭晓?等到揭晓,英国大兵就已经出现在了租界内了。”

    “老卫,你记住,首当其冲的肯定不会是我们。有人挡在我们的前面呢?”王学谦皱眉道。

    卫挺生吃惊道:“你是说广州临时大总统府?”

    “还有那个目标比临时达总统府做的更出格的,如果英国人对广州城武力干涉了,那么上海也将逃不掉。当然他们也有其他的办法,比方分裂‘国党’,窜动反对势力的加入。毕竟武力威慑不过是下下之策。”王学谦的分析也算在理。

    随后。他看向了顾维钧,问道:“少川兄,你介绍一下这位外交官出身的犹太人伯爵。”

    “其实也没有多少可说的,在欧战之后,里尔伯爵被任命为英国驻美大使。直接处理英美关系。当时我还参加过他的进爵晚宴。虽然,和里丁伯爵见面的机会不多,但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那种让人感觉非常谦虚和谨慎的人。但这种谦虚却给人一种虚假的样子。”

    “在我回国之前,我也听说他已经被英国政府任命为印度孟加拉地区总督。也就是说,在英国政坛,很多人都认为里丁伯爵是拥有施政能力的一个人才。而且,子高。我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殖民地总督的权力有多大?”

    王学谦也是微微一愣,关键是顾维钧说话间吞吞吐吐的样子,显然是有更重要的地方在提醒他:“军政一体?”

    “没错,殖民地总督的权利不仅仅需要对该地区拥有施政的才能,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总督拥有指挥英国海外军队的权力。也就是说。里丁伯爵所率领的这支舰队,他应该是拥有指挥权的。”顾维钧如临大敌般的说道。

    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一根雪茄,但是王学谦似乎忘记了要点雪茄,反而在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

    英国的这个里丁伯爵的目标到底是广州还是上海。

    按理说。上海的重要性要比广州重要的多得多的。每年民国的贸易,将有45%在上海的海关进出。而广州所占据民国的贸易额,已经从原来的超过60%,已经下降到了12%。贸易额度还在继续萎缩之中。当然这有大量的粤商到了上海,还有带着资本进入香港而造成的资本外流的贸易萎缩。

    但同时,也是因为广东的地理位置决定的。

    上海开埠之后,因为紧靠东海和长江航向,贸易额的比重一再增加。已经是英国在远东最大的贸易港口。

    按理说,里丁伯爵的目标是上海。

    可是王学谦有种直觉,好像最该倒霉的不是他,而是在广州的孙先生。

    想到这些,王学谦也需要更多的情报外,还需要找一个人去求证。这个人就是在‘国党’内部拥有重要地位的领导人之一,汪兆铭。

    也有很多人习惯称呼这个人为汪精卫的。

    要是再过二十年,汪精卫的名声可是臭大街的汉奸。但眼下,汪兆铭此人还是‘国党’主要的领导人之一,另外他也是在全国范围内都有追随者的革命者。

    王学谦感觉有种紧迫感,迫使他不得不尽快找到汪兆铭,询问‘国党’在广州的进一步动态。

    虽然汪兆铭本人不会对他说什么,毕竟事关‘国党’机密,但是王学谦或许也能够和他的交谈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在上海,想要找一个人,或许并不容易。但想要找一个名人,却简单的很。

    只要给黄金荣的公馆打一个电话,用不了一刻钟,这位法租界的‘神探’青帮大佬,就会把对方的地址告诉他。

    当王学谦出现在于右任的家门口的那一刻,汪兆铭吃惊的看着对方如此突兀的竟会是一开口就是来找自己的。

    汪兆铭对王学谦的到访不冷不淡的样子,但王学谦为了迫切的弄清楚里丁伯爵的来意,不得不和汪兆铭从不太融洽的气氛中,开始交谈。

    毕竟,一手屠刀,一手玫瑰的里丁伯爵来民国,显然是来者不善。谁也不想那把屠刀落在自己的头上不是?

第720章 【他太急了】

    全世界的目光都诧异的看着英国人的莽撞。表面上看,里丁伯爵带着远东舰队战斗力最强的战舰,还有参加过一战的功勋战舰出现在了南海之上。

    但是从英国人不想动用武力来化解这次矛盾。

    面对民国,现在的民国虽然四分五裂,各地军阀为政。但作为国家主体战斗力的直系军队,还是非常不错的。一旦开展,英国人至少需要动用二十万军队,才能在前线击溃已经现代化的直系军队。不仅如此,战后的法国人,男人都快是死绝了,他们是绝对不会站在英国人这一边的。

    加上俄国也迫切需要一个有实力的盟友。一旦英国人动用武力,想来想去,也就日本一个盟友还可能跃跃欲试。

    可是作为一个资深外交官,其实并不需要掌握太多的外交法律,反而是一场针对人心的较量。在里丁伯爵看来,民国是一个喜欢内斗,可是一旦又外敌出现的时候,肯定会联合起来。

    到时候,在前线对峙的直系和奉系军队,肯定不会再打仗了。

    而枪口调转之后,一起面对英国人。

    加上日本人在民国的名声也是臭大街的境地,英国人虽然鄙视日本人的贪婪,但他们也不想从一场将获利榨干的战争中解脱出来,却陷入另外一个可能让英国万劫不复的战争之中。

    因为从欧洲到民国补给线,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补给线。

    仅仅为了保证物资的运送,就能把英国人拖垮。

    “伯爵阁下,您看,前方就是香港了。”

    “香港?”里丁伯爵拿起舰队指挥官伯特爵士的手中,接过望眼镜,只是远远的看到一个黑点,对于航海一窍不通的亚丁伯爵,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望眼镜。

    帝国在东方的据点有很多。在民国的租界虽然担负着巨大的作用。

    但真正能够称得上是据点堡垒的,就是几个关键的地方。新加坡和香港。

    英国是岛屿国家,海洋和舰队是他们将势力延伸出去的最重要的手段。

    只不过,里丁伯爵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出身在一个还算富裕的犹太家庭。能够让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并获得律师执照。处于机缘巧合,才让他进入了政府部门工作。

    而作为一个犹太人,对于经济有着几乎本能的敏感。

    里丁伯爵的大脑中已经对整个反英运动有了一个明确的了解,帝国经历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每年都有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年轻生命消失在战场之上,国力已经虚弱不已,亟需恢复。

    这也是帝国在远东,开始加紧对殖民地贸易中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但同时。帝国在给地的官员似乎都忘记了一点,民国,是一个在世界范围的主权国家。虽然,海防、关税,等等主权国家该有的权力。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剥夺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帝国用在印度的一套办法,针对民国,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想要对付一个国家,或是把一个国家当成对手。那么就不得不需要了解对方的文化,制度。乃至生活习惯,还有最重要的信仰。但是这一切,在里丁伯爵的眼中,都没有看到。在英国本土,那些出身高贵的绅士们,还抱着民国人是像印度人一样的服从。懦弱,甚至连反抗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恰恰这在里丁伯爵眼中,这是愚蠢的。

    可是作为在下议院中,都没有多少发言权的里丁伯爵来说,他也懒得阐述自己的观点。犹太人的身份。还是让他自己都觉得,他虽然没有盟友,但绝对不希望增加一个敌人。

    失去了国家的犹太人,在长达近两千年的迁徙之中,足迹踏遍了整个欧洲。

    现如今,在欧洲的各个国家,几乎都有犹太人生活。

    但是犹太人的现状,除了在法国稍微好一点之外,其他国家的犹太人都是被当成异教徒看待的。里丁伯爵知道,他不管是在下议院,还是在上议院,都没有他说话的份。一旦他的观点和别人的相左,他甚至会认为,支持他的人寥寥无几,但反对他的人却是一大片。

    在一年多的孟加拉总督的任期之中,里丁伯爵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英国在南亚最重要的殖民地,包括印度和孟加拉。印度总督就不要说了,在英国,印度是国王王冠上最耀眼的宝石。但是孟加拉总督却不为人知,其实孟加拉总督的责任范围一点也不比印度总督少多少。

    相对于埃及总督的闲散,印度总督的高贵,孟加拉总督给人一种发配的感觉。

    孟加拉总督需要管理英国在南亚的孟加拉地区,缅甸,等中南半岛上的殖民地。

    地位不如印度总督,但先比拥有马来西亚,新加坡等繁华地区的海峡总督,孟加拉总督就像是生活在原始森林里一样,与世隔绝。

    所以,里丁伯爵不仅要忍受孟加拉地区的湿热雨林气候之外,还要忍受不被人关注,远离政治中心的无奈。这就是里丁伯爵在英国政府中的窘迫现状。当然,这次他接受指派,来东亚调查反英运动的原因,也会一个苦差事。

    谁也不会料到,远东这个地方是否是一个炸药桶,万一他抵达远东的香港,或者上海之后,这个炸药桶爆炸了呢?

    别看帝国的远东舰队很强,但是在厉害的舰队,也不能上岸不是?

    所以,在马不停蹄的带着一支足以威慑给方的军事力量,却在抵达香港之后,里丁伯爵在香港住了下来。似乎,他的目的就是来香港,带着帝国的舰队,耀武扬威的巡游一圈,就可以了。

    虽然香港总督司徒拔爵士,非常热情的将总督府最好的一间房间让给了里丁伯爵,但是这位拥有文学学位的总督,本来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小说家,或者散文家。诗人。骨子里应该流淌着浪漫的基因,但是让人沮丧的是,正是这个看上去文弱的世袭平民,却表现的像是一个贵族军官一样。你有不需要捍卫家族的荣誉,至于这么寸步不让吗?

    在一天的闲聊之中,里丁伯爵吃惊的发现,司徒拔爵士竟然还有那种上等人,下等人的观念。

    假如是一个贵族打了他,司徒拔爵士或许会很生气,要是国王打了他,他甚至可能会觉得这是荣誉,但要是被一个平民不小心的弄脏了衣服,他却会摆出一副置人于死地的不死不休。

    里丁伯爵非常纳闷。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香港总督呢?

    在以前,英国国力强大的时候,或许这种观念并不算什么。但眼下的帝国,放弃了持续了两百多年的金本位制,国内的物价飞涨。英镑在人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低。

    一旦远东的几个殖民地。不但无法给帝国输送养分,还需要帝国拨款,用来因为暴力执政,而吞下的苦果,这无论如何是不能忍耐的。虽然里丁伯爵在和司徒拔爵士有说有笑的,但是在心里,他已经开始准备对下议院提议。撤销司徒拔爵士香港总督的职务,让其他人担任。

    “伯爵阁下,您可起的真早。”

    司徒拔爵士一大早就看到里丁伯爵站在二楼的露台上,面对海洋,像是锻炼一般的小幅度的运动。

    “是啊!在仰光,一年到头都是夏天。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习惯了英国夏天凉爽的人,其实都很难习惯南亚的冬天,竟然要比伦敦的夏天还要热。

    香港虽然也是热带,却在热带和亚热带的交界处,但是至少已经能够分出冬天和夏天了。

    司徒拔爵士回忆道:“我在锡兰生活过。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一样煎熬。每当热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在锡兰岛上还有一个避暑胜地,泰米尔高原。”仿佛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样,长吁短叹的样子,让人以为,司徒拔爵士并不是去锡兰公干的,而是去坐牢似的。

    “是吗?那你可真走运。”

    里丁伯爵回应道,其实他的心思并没有在和司徒拔爵士的交谈上。相对于殖民地的管理,他的经验确实不如司徒拔爵士这样,常年担任子殖民地官员的人那么出众。

    最多只能说,刚开始涉猎,还在学习阶段。

    “对了,伯爵阁下,您什么时候启程去广州,我也好通知军队,给您准备一支卫队。” 司徒拔爵士很快就说道了他关心的问题上,香港隶属于海峡总督府监督,但是天高皇帝远,司徒拔爵士在香港就如同土皇帝一样逍遥。

    突然间,来了一个伯爵,顿时让他浑身不对劲起来。

    对于里丁伯爵来说,因为他给英国带来了救命钱,他才拥有了现在的爵位。等于是鲤鱼跳龙门,越过龙门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已经和过去完全的道别了。伯爵,即便是终身制伯爵的话,也算是一个中等贵族。如果世袭伯爵的话,就更不得了了。在英国,世袭贵族只要成年之后,就将进入上议院,起点太高。爵士不过是平民荣誉,并不在贵族的范畴之内。

    感觉里丁伯爵自从来到香港之后,司徒拔爵士做事都碍手碍脚的,施展不开。

    他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你不会来处理远东事务的吗?现如今,闹的最凶的是广州和上海。相比上海的反英游行,广州的举动更加让人担心。而在香港,驻扎着一个旅的英军,时刻可以开赴广州。

    这也是司徒拔爵士假装好心给里丁伯爵安排护卫的原因。

    可是,里丁伯爵似乎并不在意司徒拔爵士似乎想要赶人的不爽,反而系笑呵呵的说:“等等,再等等。”

    司徒拔爵士想不透,里丁伯爵迟迟不愿意踏上民国的土地,还是他也对上海和广州的反英运动束手无策,还是真的有安排,在等待最佳时机。

    里丁伯爵在香港算是安顿下来了,但是在上海的王学谦,却不能因为里丁伯爵不来,而放松警惕。甚至对他来说,他需要更加警惕可能突然发生的变故。

    毕竟,英国人是带着舰队来的。

    连日来,王学谦不得不通过银行体系,从花旗银行的消息渠道中,获得关于里丁伯爵的蛛丝马迹。包括,家庭出身,爱好,特长等等。而开始让他感觉有种有力气没地方使的是,哪怕是庞大如花旗的银行体系,情报自成一体,却对于里丁伯爵这个人也是红知之甚少。

    只是里丁伯爵犹太人的身份,让他更多的被收到关注。

    对经济非常有研究,律师……

    从性格入手,想要从苍白的文字中,获得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内心世界,确实非常困难。

    连猜带蒙的,顾维钧在加入第二天表示,外交家不是秘书,不该这么样做,其实他是受不了这种情报分析的办法。连续的工作,使得王学谦最后众叛亲离,简直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倒霉孩子’。

    要说唯一没有从王学谦的情报小组退出的人,就是芮庆荣。当然芮庆荣不退出的原因是他不识字。并不是中国字他不认得,而是王学谦查询的都是英文资料。

    芮庆荣的作用,就是端茶倒水,还有就是搬一些文件而已。

    有感于里丁伯爵在香港滞留的时间太长,似乎舰队也有种威慑的作用,而不是真的想要发动一场战争。那么留在香港目的,就让人绝对怀疑起来。

    是别有企图,还是绝对民国最大的两个城市,已经成了两个大火药桶,已经被捆绑在一块儿了。但是广州的情况更加让王学谦担忧,汪兆铭的不合作,也让和临时大总统府邸的联系被迫中断。

    可即便如此,王学谦也在字里行间内认定,里尔伯爵不过是狐假虎威,或者是带着舰队威慑民国政府的手段而已。

    既然里丁伯爵迟迟没有来上海的意思,那么可以断定,这个从平民一跃成为贵族的新晋伯爵的目标应该就是广州政府,手直白了一点,就是针对在广州刚刚站住脚的‘国党’。

    “先生,您的信。”

    “谁送来的,怎么没有信皮啊!”

    “是三小姐送来的,不过送到之后,就匆匆的走了。”伍德如实回答道。

    王学谦想了想,感觉这可能是朋友之间的一封信,写信人很可能是保罗,也就是宋子文。

    摊开信纸,王学谦飞快的眼神扫过信纸,看到的是整个‘国党’在南方的建军准备,甚至在广州方面,为了筹集军费。孙先生和商团的人,也开始有了裂痕。更不要说,邀请孙先生去广州的陈炯明,更是后悔不迭。

    但是对此,宋子文在信中写道:“他不愿意想这些,或者说,他刻意的回避了这些。”

    只不过,宋子文也说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临时大总统孙先生,已经开始收盐税,甚至连关税也已经派兵开始收起来。

    恐怕,这才是触动宋子文敏感神经的最终要的原因。

第721章 【好奇心害死人】

    “这太冒险了,简直就是要钱不要命啊!”

    “你也这么看?”

    “什么我这么看。难道你觉得这位孙博士,在广州城的大元帅府的日子都快过到头了?”

    “呆不下去,呆的下去是另外一回事。主要我担心的是,一旦广州的那场火撤了,香港那边……”王学谦摇头道,他实在想不明白,‘国党’虽然也没有见过大场面,主要是没有怎么见过钱。这话说的,‘国党’的人都像是土包子似的,可确实是这么一个情况。

    ‘国党’常年靠着政治捐款过日子,日子过得比土匪都憋屈。除了‘国党’内部在民国初年的时候,有些人因为共和了,谋到了一官半职。但还是没有从根子上解决钱袋子的问题。

    而且,‘国党’和袁世凯的蜜月期很短暂。

    只有维持了差不多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后的‘国党’成员,就一直成为了被通缉对象。

    “子高啊!你还是不相信我。话说一半,还让我猜。你就知道这里面有你看重的东西。现在能跟我说说,到底是那样东西,让你如此看重吗?”顾维钧道。

    宋子文的私信,已经让王学谦警觉,这次叫上顾维钧,是想让这位在政界活跃了多年的外交家,凭借敏锐的嗅觉,给一点参考。

    可没想到的是,顾维钧在看到这封信的那一刻,竟然反应如此之大。

    简直一句话,就把中国革命二十年的旗帜性人物的末路都已经想好了。

    王学谦也看到这种结果,甚至他在心中已经认定,宋子文在广州的生活也是在绝望和惶恐之中。宋子文虽然不懂军事,但他知道,在广东这个地盘,有着太多的势力。

    桂系的,滇军,还有以陈炯明为首的本土派。这些人手中都有军队。都非常缺钱。一旦让他们看到,关税和盐税如此来钱,而且英国人似乎眼睁睁的看着广东自主收税,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要是说。这些掌握着广东枪杆子的军阀,原本还有些对装在英国人盘子里的东西,还有些畏首畏尾的话,深怕撩拨了英国人的心火,最后无法收场。可是一旦面对‘国党’,他们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了,这个连军队都没有的政治附庸,就绝对没有客气的必要了。

    现如今,广州的盐税和关税都让孙先生攥在手里。

    这位的心思,很多人都看明白了。是想要拿着这笔钱。组建属于‘国党’自己的军队。但是都半年多了,‘国党’在广东的军队有多少人了呢?一个加强营。

    名义是大总统府邸的卫队。

    试想,孙先生靠着手中这么一点军事力量,却掌握着一年差不多五六百万银元的税收,那还不是一个小孩子拿着一块金子。站在街头。不勾起别人的贪心吗?

    这时候,在广东正在准备筹备广东银行的宋子文要是再看不出一点端倪来,他也就才迟钝了。之所以,他写信给王学谦,是希望手王学谦能够给他一些帮助,或者说,给他一个建议。

    性格想来有些悲观的宋子文。也开始害怕起来。

    按理说,宋子文也算是孙先生身边最亲近的人,他要是出面劝一下孙先生,或许还有转机。但是孙先生是那么容易被劝解的人吗?在这位的眼中,只要有了钱,撑过最初的一段艰难时间。等到军队组建起来了。那都不是问题。

    孙先生是想的挺好,但是他周围的桂系,滇军,甚至粤军,会给他一个壮大自己。消灭别人的机会吗?

    王学谦略带可惜的说道:“其实收不收关税不重要,英国在人虽然把持着民国的盐税和关税。其实,关税每年英国人就象征性的征收一下,盐税的话,几乎就没有这么正经的收过。

    欧战之后,与英国的国力已经无法维持这么强大水面舰队了。我这段时间查询了一下资料,英国人的海军,将在今明两年之内,将大部分的战列舰报废卖掉。”

    “这是国际大环境决定的,难道从这些消息上,子高,你看到了不一样的信息吗?”顾维钧的能力,更多的是国际法的研究,面对军事上的策略,他确实无法看的比较深入。

    可王学谦就不一样了,他身边就有一个经济学研究所,每天就是研究各国的经济重点。

    军费,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一个国家,需要大量水面舰队维持殖民地安全的超级大国,突然对舰队的裁剪力度这么大,已经说明,英国政府在战争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恢复经济。

    而战列舰的维护,要比建造的费用更加高昂。

    比方说,一根16英寸的战列舰的炮管,发射200发炮弹,就需要更换新的。还有动力系统的维护,一艘战列舰,拥有6到12根主炮炮管。另外定期的处理水线以下的海洋攀附生物,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当然,这也是英国人自己家的事。

    但是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英国人的家底已经空了,接下来的钱,就要省着点用了。

    王学谦发现,自己竟然能从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找到自己想要东西。比如说这次英国派驻孟加拉总督里丁伯爵,带着一支舰队来解决民国的反英运动。但实际上,这是雷声大雨点小。

    舰队心急火燎的穿过马六甲海峡之后,就慢了下来,之后抵达维多利亚湾之后,停在香港就不动弹了。这就可以看出来,英国人绝对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用一种外交手法,来迫使有家有业的人先紧张。

    在民国,有家有业的,还不都是那些军阀吗?

    然后再给一点利益,这就更加简单了。广东的事情一旦解决,那么上海就被孤立了起来。接下里是否还能得到王学谦原本预期的结果,就难说了。

    “广州一乱,你就没有想过,对于上海来说就孤立了吗?子高,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给我交实底?”顾维钧反而一点都不着急。他纯粹是来打工的,说帮忙也行,但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政治前途,都放在曹锟的一个篮子里。

    只是。他非常好奇,王学谦闹腾了这么久,仅仅是为了江浙的控制权。

    这个目标也太小了吧?

    别说现在的曹锟,内忧外患,在直系内部,也在一鼓作气将‘皖系’击败之后,分裂成了三个利益团体。在保定的老直系底子,吴佩孚在洛阳建立了司令部之后,也自成体系,另外就是像冯玉祥这样。在外的将领。

    真要闹腾下去,直系在燕京的日子长不了。

    王学谦站起来,走到窗台前,看着不远处的苏州河上,小船大船拥挤在狭长的河道里。眼下的上海。虽然罢工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上海的繁华,还是挡不住那些喜欢专营的人们。

    事实上,像是很多东西,就是王学谦想要禁止进口,别人也不见得会同意。

    所以苏州河上的繁忙不过是一个缩影,在闸北。北郊,等地区,该进口的外国商品,一样都不会拉下。只是,原本英国货占据主要的工业品市场,眼下的状况是英国人和美国人各占半壁江山。

    而‘斧头帮’短时间内。虽然能够让英国工业品在上海之外的地方,无法恢复原来的供销渠道。但是这种强买强卖的做法,也不见得能够长久。事实上,让王学谦更加担心的是,他很可能已经出局了。

    眼下的局面。虽然是用美国货驱赶英国工业品。

    但是如果英国人对美国人抛出橄榄枝,默认了美国人的既得利益,很可能这两个国家走到一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利益的最大化。但与此同时,美国也会担心,将来一旦两国之间发生一点矛盾,是否他们也会处于眼下英国人相同的位置。

    趋利避害,这是一个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更何况是一个大国呢?

    王学谦扶着窗棂,久久不语,突然笑起来:“少川兄,你真想知道整个运动和我有多少关系是吗?”

    顾维钧双手扣着,放在膝盖上,显然也在想。听,还是不听,王学谦准备给他透露的这个秘密。毕竟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牵涉到国内最大的几个利益团体之间的矛盾,一旦陷入其中,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坏处也不言而喻。

    脑子里想着,听了,就等于进入了一个是非之中。且不说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吧?光麻烦就让他足以退缩。可是不听吧?他又非常好奇,你说,王学谦回国也没多少时间,他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好奇,而且好奇的要命。

    从一个商人,怎么就陷入了政治风云的浪潮之中,而且更能让他好奇的是,王学谦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让他羡慕不已的‘弄潮儿’,甚至是一个政治宠儿。

    而且,顾维钧在燕京的时候,也听到过一些传言。王家现在的当家人,王鸿荣可能会被启用,担任浙江省长。一旦消息证实,那么王学谦的这些秘密对他的吸引力就太大了。

    心中的主意已定,顾维钧的表情严肃了很多,开口道:“虽然好奇心能害死人,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听。”

    “真的?”

    “那是自然。虽然在外面,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说我靠女人才谋得了高官,但是……”

    没等顾维钧解释完,王学谦却促狭的玩味道:“不是吗?”

    随即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气的顾维钧差点起身和王学谦拼命。

    心里气不过的顾维钧,也只能是懊恼的摇着头,对王学谦埋怨道:“子高啊!怎么我一和你准备交心的时候,你说出来的话,总能气的让我忍不住踹你几脚。”

    王学谦点头道:“那就对了。这证明自然界一个普遍存在的真理。”

    “真理?这怎么还和真理搭上边了。”顾维钧琢磨不透王学谦说的话,只是王学谦说话太气人,有时候让他下不来台。

    可是真要说王学谦有多么可恶吧,让顾维钧说点王学谦的不是,他还真说不上来。最多说,王学谦长着一副刀子嘴,让人受不了。可连顾维钧的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玩笑,根本当不了真。

    顾维钧一拍大腿。长叹一口气道:“好吧,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给告诉我,到底你的目的什么。搞成这样。我估计也是该收尾的时候了,总不至于最后让在广东的那群鼠目寸光的人,搞砸了,最后需要你来背这个黑锅吧?”

    王学谦摆摆手,苦笑道:“背黑锅不至于。你也知道,政治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这么多年的外交生涯,你不可能对这些不知道。”

    顾维钧正色道:“没错,但是这和反对英国人有什么关系?”

    “盐税鄙陋案是我捅出来的。”王学谦刚一开始爆料,见顾维钧的反应,确实像是被惊住了。

    就见顾维钧腾地一下站起来。随后又缓缓的坐了下去,所有所思皱起了眉头,心中显然非常疑惑,这似乎和他得到的消失不太一样。作为一个外交家,他更关注的是谈判桌上的辩论和交锋。对于那些在黑暗下的交易,他确实并不太擅长。

    可即便如此,顾维钧也知道,霍克爵士管理的盐税稽查所,可不是谁都能够动起来的。到现在来说,英国人还坚定霍克爵士是被绑架了,但是因为盐税稽查所确实问题很大。所以他们似乎也不急去寻找霍克爵士。

    反而一心想要弥补因为霍克爵士的原因,而造成的整个运动。

    说白了,就是向民国政府施压,让军阀的枪口,对准那些因为气愤而站出来的普通老百姓、学生、工人。但是曹锟对待洋人的问题确实有些奇葩。

    老子不向你借钱,你就不要烦老子。

    这或许是曹锟这个人最实在的地方。实在的让英国人也是束手无策。

    顾维钧忽然摇头起来:“不对,霍克爵士是绑架的,再说,你不是说很多证据都是你买来的吗?”

    “难道我能把霍克的口供拿出来吗?这样不等于让全世界都知道,霍克被绑架。和我有关?”王学谦无奈耸起肩膀,看着无辜,却让顾维钧吓的浑身发冷。

    眼前的这个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土匪的作风。可如果王学谦也成为土匪的话,那么也是土匪界的一个传奇。因为,土匪界也算出了一个高学历人才。

    说出这个秘密,并不难。因为现在的霍克,已经不再国内了,这时候要说绑架案和他有关,也要有证据。而霍克本人,总不可能站出来指责王学谦是绑架他的元凶吧?

    再说,霍克也不认识王学谦啊!

    当然了,此时此刻,霍克更害怕的还不是王学谦来找他茬,而是英国政府。他的存在,已经让英国政府颜面无存了。而且,他交代的东西,每一样都被证实了,都是真的。

    王学谦在顾维钧的面前坐下来,似乎是再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你想啊!霍克要是不说,不可能放他。但是英国人不调查,我手中的口供根本没有什么用。只有英国人调查了,我才有机会获得真正的证据。我只是把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出高价钱,从别人的手里买过来。英国人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暴跳如雷吧?再说霍克也不敢站出来叫嚣被人绑架的事实,因为所有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还都是对英国政府非常不利的方面。”

    王学谦的话,让顾维钧顿时哑口无言。

    作为一个聪明人,随后的事情,他不用猜,就能知道一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王学谦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子高,可是这些都对你没有好处啊!总不能白忙活一场,也不是你的性格啊!”

    “当然。”王学谦坦然的承认道。

    “那是?”

    “盐税。我要盐税。”王学谦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拿到在英国控制下的盐税吗?

    要是没有盐税,他还忙个什么劲啊!

    “这可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你肯定英国人会将盐税交出来,当初善后大借款的时候,这是五国借款中明确规定的。再说,你也不怕遭人嫉恨?”才思敏捷的顾维钧,一时间也是头晕目眩,说话断断续续起来。

    “得到好处的人可不少,不光我一个人。你也看到了,曹家也派人来了,卢家,皖系,所有人都盯着这一桌好饭。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被‘国党’的人给把一桌子的好菜都掀翻在地吧?”王学谦摊开手,像是哭诉的口吻,但是脸上却给人一种狰狞的样子。

    顾维钧不明白了,这件事太大,他可是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啊!

    “可是我也帮不上忙啊!”

    “你帮不上,但是你岳父能够帮上忙。”王学谦这才说出了他心中给的想法。

    这下轮到顾维钧为难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都是你算计好的。现在,我想退出来……”

    “放心吧!曹锐会苦口婆心的来劝你的。”曹锐就是曹锟的四弟,这位眼下也在上海呢!

    “你这是威胁!”顾维钧义正言辞道:“但是我从了。”

第722章 【渔翁之利】

    “虽然我岳父在爪哇有些影响力,但是事情太匆忙,我怕没时间。但是你也知道,这件事风险太大,我恐怕……”

    顾维钧答应的好好的,但临了,还是在找说辞。

    反倒是王学谦诧异的看着顾维钧,良久,才悠悠道:“我说的不是您哪位姓黄的岳父。看来岳父太多也是一件麻烦事,你看你,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另外的岳父了?”

    “你再损我,你这事我可不管了。”

    其实,顾维钧还真的买办法管,他的手再长,南方也伸不过去啊!

    再说了,南洋的事,他真的没有把握。黄家是爪哇首富这不假,但是他这个女婿,连老岳父都没有见过一次面。哪里还敢答应,跑一趟南洋,去游说罢市罢工啊!

    再说了,这是要命的大事,估计黄家也不会答应。

    所以,顾维钧表面上虽然爽快的答应下来,但也没准备帮着王学谦,把事做了。

    “少川兄,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再想想,你还有多少岳父,总有一个能帮上忙的。”

    王学谦循序渐进的诱导,不但没有起作用。反而让顾维钧心里头火气一下子大了起来。

    腾的一下站起来,对着王学谦咆哮道:“为国家拿回盐税,我举双手赞成,也佩服你王某人的魄力。但是顾某人,人卑言轻,还真没能帮得上你忙的地方,告辞了。”

    “哎,别走啊!少川兄,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

    王学谦拉着顾维钧,就是不让他走。但是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我也不兜圈子了,刚才你说话的语气,表情,都非常到位了。关键是那种气愤的样子。仿佛全世界的责任都落在了你的身上。可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

    “王子高,你到底先要说什么?”

    “你前妻的父亲,就是前总理。唐绍仪。昨天回上海了,你觉得他去广州的话,能否成为各方联络的最佳人选?”

    “我岳父?他来上海了?”

    顾维钧惊愕的说道,唐绍仪当然是他的岳父。当年,他从美国留学归国之后,还是通过在上海的盛宣怀介绍给了好友唐绍仪,通过唐绍仪的运作,先做了袁世凯的英文秘书,之后和唐宝玥两情相悦,最后抱得美人归。

    而当时的唐绍仪已经成了民国政府的第一任总理。地位超然。

    顾维钧也就是在民国初年,才平步青云,二十多岁,就成了外界羡慕的高官。

    不过,唐绍仪在宋教仁被杀之后。激烈的举动,让袁世凯也非常恼火。之后,在民国政坛,唐绍仪的政治生活,却连他当年觉得身份地位的女婿,也比不上了。

    去年,他从上海。跟着孙先生去了广州。

    但是抵达广州之后,他在施政上却和‘国党’的大哥大,孙逸仙闹的不可开交。认为,他的这位老朋友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一个政府首脑该有的思维,更像是一个革命梦想家。

    思绪天马行空,完全不找边际。

    于是。老哥俩就闹了起来,而且越演越烈,直到最后掰了。唐绍仪负气回到上海的公馆,分道扬镳。

    按理说,唐绍仪并不是一个合适对象。但不是王学谦手上没有人能够担当这个任务吗?想要沟通广东各个地方势力的矛盾,让大家把意见统一起来,那么就需要一个在本地没有实力的本地人士。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拗口,但如果唐绍仪手中握有军队的话,各方都不会相信他。

    而且这个人还需要拥有在很高的声望,在广州,或许孙逸仙的名头够响亮。但要是除去孙逸仙本人,在大总统府内,在广东的本土势力中,还有一点影响力的,就是当过总理的唐绍仪了。

    另外还要‘国党’背景,唐绍仪入同盟会的时候,是黄兴、蔡元培做的保人,孙逸仙亲自到场,监督入会誓言的重要人物。几方面的条件都合适,王学谦即便知道顾维钧的心里不是太想见唐绍仪,但是要说服唐绍仪出山,只能靠着顾维钧。

    唐家的女婿身份,才能够让唐绍仪相信。

    还真的让王学谦猜着了,顾维钧的心里确实有些不敢登唐家的门。主要还是爱妻唐宝玥在美国英年早逝,让唐家人会对他这个女婿有些怨言。但同时,他如果去唐家,也会伤到现在的妻子黄蕙兰。

    夹在中间的顾维钧,虽知道躲避不是办法。

    可是还是在内心深处,忍不住的害怕。

    “子高,要咱们换一个人,你是有办法的人,一定有办法。去唐家,确实让我很为难。”

    “你孩子在上海吗?”

    “孩子?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顾维钧不解道。

    王学谦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说,孩子想姥爷、姥姥,不就结了吗?”

    “这能行吗?”

    顾维钧不太相信王学谦说的话,毕竟他和唐宝玥的孩子,都没有回过唐家。也没有见到过唐绍仪这个姥爷,底气顿时不足起来:“可是,孩子还没有见过姥爷,姥姥。”

    “什么?你连孩子的姥爷、姥姥,都没带去看过?我说啊!少川兄,啊,少川兄。有你怎么当女婿的吗?女人是父亲的小棉袄,可是外孙也不是外人呐,你怎么能让他们骨肉不得相见呢?冷血,冷酷,简直就是……哎,你回去想想吧?我都懒得说你。”

    王学谦气呼呼的走了,留下顾维钧站在王家的客厅里,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走出王家的门了,顾维钧还纳闷的摸着自己略显僵硬的脸颊,自问道:“冷血吗?”

    “先生,你说什么?”

    饭店的司机以为顾维钧在和他说话呢?声音太轻,可能没有听清楚,小心的问道。

    顾维钧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对了,你觉得要是一家人的女儿亡故了,他们的女婿是否就会成为他们眼中的仇人。而他们女儿生的孩子,也会被这种仇恨带进来?”

    “怎么可能?人啊!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意外,可是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血都流着呢?难不成这都能改变?”司机却浑不在意的笑道,在他看来,家人就是家人,永远都是。

    顾维钧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在上海,王学谦正在为了广州,甚至整个广东发生大的变动,而积极的准备着。

    但是在香港,作为英国政府的全权代表,里丁伯爵却依然霸占着港督的府邸,整天要不是爬山锻炼身体就,就是悠闲的在港督府邸内享受东方美食。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这让整天小心谨慎的香港总督司徒拔爵士看不下去,忽然在他头上降临了一位伯爵阁下,整天让他提心吊胆的。要是里丁伯爵问起沙田惨案的事情,他倒是心里舒服一点。可是里丁伯爵似乎整天优哉游哉的样子,什么都不着急。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司徒拔爵士着急。这个里丁伯爵不会是在香港准备找他的茬吧?

    司徒拔爵士这辈子的梦想,是要成成为主宰。香港这个地方虽然小了一点,但是而是他说了算的一亩三分地。

    里丁伯爵的到来,似乎又鸠占鹊巢的危险,他能不着急吗?

    想来想去,他准备试探一下,这位成为贵族还没有几年的犹太人。

    机会很快就来了,当天下午,按照英国人的习惯,喝下午茶是提高工作效率的一种非常行之有效的办法。虽来源于工厂,但是每一个英国人,或者推崇英伦风尚的人都不会错过一顿香气诱人的下午茶。

    两人在仆人送来茶盘之后,司徒拔爵士似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里丁伯爵,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阁下,您是否一点不着急帝国在广州受到的损失。”

    “我该很着急吗?”里丁伯爵抬头看了一眼司徒拔爵士,话中带着刺:“好了,你不就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开香港吗?”

    “没有,绝对没有。您能来香港,是我的荣幸,是香港的荣幸。” 司徒拔爵士陪着小心道。

    “快了,等广州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自然会去上海。”里丁伯爵说道。

    “可是我没有见过你处理过任何一件和广州有关的政务啊!”

    里丁伯爵笑着说:“放心吧!我不做,不代表没人替我做,也许是法国人,也许是美国人,或者说民国人,就回替我把想做的事情都办成了呢?”

    “民国人?怎么可能?”

第723章 【送不走的菩萨】

    犹太人就像是毫无根基的吉普赛人。

    但是在欧洲,勤劳的犹太人和松散的吉普赛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究其原因,就是犹太人并不像是吉普赛人那样乐观豁达,整天嘻嘻哈哈的,在篝火和舞蹈中,结束自己的一生。虽然吉普赛人在欧洲的名声并不好,算命,欺骗人的超能力等等,都是吉普赛人的谋生手段。

    犹太人的生活和吉普赛人先比,简直就是清教徒一样。

    生活上毫无被指责的理由。

    可是欧洲人对犹太人不放心由来已久,究其原因就是犹太人太聪明了。就像是吉普赛人把流浪当作是命运的安排,而犹太人的命运是传承。在失去了国家之后,散落在世界的犹太人都有一个梦想,将当年从耶路撒冷带出来的典籍,重新送回犹太教的圣地。崇尚知识的传承,生活的简单,不享受,光受苦的性格,让这些人就像是生命力最强的种子,只要一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就会发芽似的。

    掌握着大量的财富的犹太人,渐渐的站在了欧洲的对立面。

    虽然有些国家对犹太人更加严酷一些,比方说俄国,就是欧洲对犹太人最为残暴的国度之一。

    所以,虽然里丁伯爵的爵位比司徒拔爵士高太多了,一个是地地道道的贵族,而另外一个只是平民荣誉。但是司徒拔爵士并不会因为自己不是贵族,而会对里丁伯爵在内心有多少尊敬。

    反而,他的内心中,是非常不喜欢和里丁伯爵共事的,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是,他还是里丁伯爵这个犹太人外交官的协助手下。这让他对于里丁伯爵的任何出色的表现都感觉到让他厌恶,甚至不耐烦。

    说白了,司徒拔爵士虽然把事情搞砸了。但是他却见不得一个比自己低贱的家伙,对他指手画脚。

    更何况,里丁伯爵说的民国人自乱阵脚的说法,在司徒拔爵士这里是说不通的。

    司徒拔爵士装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走到露台边上,看着不远处的海湾。虽然广州距离香港可不近,他的总督府就是修建的再高,也不会看到广州城的轮廓。

    只是他仿佛看到了广州城乱糟糟的街道上,到处是那些矮小的东方人,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每一个来自于帝国的绅士。

    出于英国人的傲慢,司徒拔爵士身上的上国主义的思潮还是非常严重的,尤其是,站在他的立场。在警告无用的情况下,面对争端只能用武力来解决。

    但实际上,司徒拔爵士已经看到了结果,很糟糕。

    可即便自己失败了,司徒拔爵士也不承认里丁伯爵的建议会成功:转身之后。司徒拔爵士居高临下的看向了悠闲的喝着下午茶的里丁伯爵:“阁下,恐怕您要失望了。按照我的经验,您说面对的是一群贪婪的懒虫,他们整天想着要加薪,住更好的房子,丰盛的失误……该死的……”

    里丁伯爵的眉头皱起来,越来越紧。他发现在民国,或者靠近民国周期的帝国全权代表,也就是那些总督们,都是一个个自以为是,就差把自己当成神一样的自大狂。

    好不容积攒起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司徒拔爵士破坏干净。

    里丁伯爵生硬的打断了司徒拔爵士的个人表演。面无表情道:“民国人要求的盐税,关税,甚至增加工资,都是正当要求。税收本来就是民国政府的,民众提出来。无可厚非。至于工资,这更加容易理解了。”

    英国的一个普通工人和上海的普通工人的收入,差不多在十倍左右。

    但是基本消费品的水平,上海和伦敦的食物价格差不了多少。

    里丁伯爵在心里甚至想到,如果他是一个民国人的话,是否会走上反抗的道路?

    答案是肯定的,就想是他一直在研究的东方文化一样,反抗的出现,证明已经到了整个社会承受的极限,下一刻出现的可不见得会是罢工和罢市那么简单了。

    虽然,里丁伯爵并没有对自己的话做出任何解释。

    但也足以让司徒拔爵士吃惊的目瞪口呆,虽然里丁伯爵是犹太人,可毕竟是英国国王敕封的伯爵,可不是民国政府颁发的伯爵。司徒拔爵士坚定不移的认为,他虽然不喜欢里丁伯爵,但他们应该是一伙的,面对民国人的反对,司徒拔爵士内心的决定是镇压,用最残酷的方法镇压。里丁伯爵就是不支持,也不该说民国反抗是对的这种论断来,很容易让人误解。

    “你到底是那头的?” 司徒拔爵士怒目道。

    里丁伯爵的心情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驱赶掉了心头所有的阴霾:“我站在真理一边。”

    “见鬼的真理。” 司徒拔爵士气急败坏道:“我绝不相信,那些民国人会听你的安排。见鬼,我要和你赌一把。”

    “不,我们犹太人绝不赌博。”里丁伯爵似乎故意在气司徒拔爵士一样,当然在犹太教中,赌博是罪恶的源泉。这一点倒是和伊斯兰教非常像:“你不知道,贪婪是原罪。贪婪的人,都该下地狱?”

    “啊气死我了!”

    司徒拔爵士发现,他怎么也说不过里丁伯爵的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办法结束这次谈话。其实犹太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敛财能手,要说贪婪,难道他们不贪婪吗?

    只是司徒拔爵士一时间没有想到而已。

    里丁伯爵拿起茶杯,喝掉了茶杯中最后一口奶茶,这才满足的站起来,嘴里不屑的冷笑道:“蠢货!”

    知识的积累,让他拥有了更清醒的大脑。

    他不仅对英国人的民族性格了如指掌,对于民国,也是了解很多。不同于那些欧洲的传教士,冒险家,只是得到一些皮毛,回到欧洲之后就会大肆炫耀,自己对东方有多么的了解。

    里丁伯爵并不会这么肤浅,事实上,他非常好奇东方的文化。

    他发现,在东方的智慧中,计谋,永远是摆放在第一位的。

    而计谋永远是不擅长包容和合作的,也就是说,在东方人的智慧,分享在小圈子内可能可行。可一旦利益太大,或者任何一方都不赞同的话,就会变成一场计谋的较量,或许是内斗,或许是消灭对手之后的独享。总之,只要利益足够大,反而原本应该合作的人,却会变成敌人。

    这是里丁伯爵对东方智慧的部分理解,但同时,在广州的探子也证实了他的这个推断。所以,里丁伯爵绝对有理由相信,他只需要时间的沉淀,最后总是会让他得到一个不算太差的结果。甚至比战争获得的更多一些。

    四月的广东,天气已然湿热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烦躁的水汽。

    观音山,粤秀楼。

    站在门口的陈炯明脸色铁青,他搞不明白,不懂军事的孙逸仙,竟然在就职大总统之后,竟然一心谋划起北伐,要进攻直系军队的疯狂想法。其实在之前,他和孙逸仙就已经矛盾重重。

    但是陈炯明孤掌难鸣,虽然广东的半壁江山是他陈炯明打下来的。但是在‘国党’将主要机构搬到了广州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许崇智,李烈钧,还有陈炯明成为了广东最主要的三支军事力量。而李烈钧正带着手下的滇军打过了东江之后,开始进攻桂系的主力沈鸿英部。

    而许崇智的态度,让陈炯明感觉心头发冷。

    支持国会实名选举,已经是违背了宪章。而当时参加选举的广东国会的人数还不到总人数的一半,这等于是乱政。孙逸仙的做法,和当初的袁世凯有什么两样?

    两人的隔阂,越来越深,但是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陈炯明虽然在广东军政府中的地位还是无法撼动的,当初要不是他带着部队从福建的漳州杀回广州,也不会有孙逸仙什么事了。原本,陈炯明的想法是建立自治政府,让百姓拥有高度的参政机会。而请孙逸仙来广州,他更多的希望,孙逸仙就像是庙里的佛主一样,高贵,但是却不管事。可实际上呢,熟悉孙逸仙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

    如果把这个时候的广东当成一个大庙的话,他的身份无疑是庙里的菩萨,是要接受膜拜的。但他不仅当上了菩萨,而且还把原本是陈炯明的方丈职务谋夺了。更让他气愤的是,孙逸仙身边的人,似乎还接触他手下的将官接触。

    原本,陈炯明也不在意,许崇智的实力比他差的远。除了李烈钧部的战斗力和他能有一较长短的能力。

    他在广州军界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只要他的军权在手,广州的联省自治就有可能实现。就像是现在的宁波,就是一个让他非常羡慕的地方政权。听说宁波的选举制度,已经相当完善。

    可是自从‘国党’的人,趁着上海的大罢工的开始,也煽动民众反抗英国人,并冲击了税卡,乘机将广东的盐税、关税,从英国人的手中夺了下来。

    ‘国党’有钱了,并不代表在广东的粤军有钱了,而孙逸仙却可以凭借手中的大笔银钱,开始针对性的扶持许崇智,用来牵制陈炯明。就在刚才,他就和孙逸仙在粤秀楼中大吵了一架。生气之后,陈炯明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脑子生蛆了,竟然请了这么一位来广州,现如今倒好,反而成了送不走的菩萨。

第724章 【隔辈亲】

    其实,‘国党’要对付陈炯明,再简单不过。

    现在的陈炯明可不是广州的督军,在非常大元帅选取之前,孙逸仙是海陆大元帅。陈炯明不过是陆军总长。可是陈炯明仗着他打下了广州城,功劳最大,处处伸手。

    设置制定法律,地方上的选举他都要插手。

    另外,让‘国党’上下非常别扭,或者说连孙逸仙的心中都长刺的事情就发生在今年的一月份。出于对赌博的无比痛恨,陈炯明在带兵进入广州之后,就在他的占领区禁止赌博。

    手段之严厉,行动之严苛,让广州城的大小赌场老板都领教了这位秀才出身的大帅的厉害。在半年多的努力之下,整个广州城内,赌场绝迹,社会风气随之一变。

    这无疑是陈炯明给广州城带来的新气象,更是让广州城内的学界兴奋不已,歌功颂德的文章就不用说了。还在闹市区给陈炯明梳了一尊铜像。这下可刺痛了‘国党’上下的神经,作为‘国党’的最高领袖,孙逸仙在广州居民中的威信并不高。

    反正,大炮,大炮的在私下里叫着的,也大有人在。

    更不要说在广州城的闹市区,竖一尊铜像了。别看孙逸仙是广东最出名的人物,但是他在广东,一点都不受待见。

    可是陈炯明不过是‘国党’的马前卒,虽然也是辛亥元老,但是在‘国党’内部,地位一直不是太高。要不是他带领不到一个团的兵力,在福建苦战10个月,击溃了福建督军李厚基,打下二十多个县城。最后组建了一支上万的大军,才打下了广州城。将桂系陆荣廷的军队,从广州城赶了出去。

    今天在广州城造一尊铜像,明天就能在广州城建一座大总统府。

    孙逸仙虽然明面上一如既往的表示信任陈炯明,可是架不住在他面前说陈炯明怪话的人多啊!一来二去的。孙逸仙也感觉陈炯明手中掌握的军队实力太大了一些,是需要削减一二。

    再就是民望,人都是有缺点的。

    就像是‘国党’的领袖,孙逸仙。为人虽然有一些小瑕疵。但并不会影响他一个革命者的形象。

    政治人物,求的不过是‘名利’二字而已。

    他虽然不求利,生活上也颇为简单,自然对名望非常看重,广州城竖了陈炯明的铜像,却不竖他的铜像,这足以让他将陈炯明当成大敌一样看待了。再加上,陈炯明也是一个强势的人物,孙逸仙也是说一不二的人,两人的性格针锋相对之下。矛盾自然会越来越大。

    两人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了只有一层纸一样薄。

    都是缺乏一个下决心的时机,也就是一个将矛盾彻底爆发的导火索。

    这时候,任何一方有过激的行动,都会引起一场无法调和的矛盾。刚刚有所起色的‘国党’也会在这场争斗中,虚弱下去。

    所以,不管孙某人是否会离开广东。还是广州自主收税的款项,最后是按照陈炯明的设想,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是孙逸仙一心想要做的北伐,都是矛盾的关节点。

    可广州毕竟太遥远了。对于远在上海的王学谦来说,他根本无从得知‘国党’在广州的形势会朝着那个方面发展,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知情人,为他解开这个谜团。

    而在上海,能够接触到‘国党’高层的人,也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作为孙逸仙左膀右臂的汪兆铭。另外一个人就是唐绍仪。

    在华夏的政治之中,乡党一直是被最倚重的一股势力。而唐绍仪和孙逸仙都是广东香山人,两人按理来说,应该是亲密团结的政治组合,不该出现唐绍仪服气离开广东的局面。

    可实际上。唐绍仪还真的越来越看不惯孙逸仙。

    原因有很多,任人唯亲,自从陶成章事件之后,孙逸仙就不再相信不是身边人的‘国党’成员,黄兴和他的分道扬镳,更是加重了他的这种想法。‘国党’在广东的政府,用人方面,重要职位都是孙逸仙身边的人,比如说汪兆铭,胡汉民等人。

    按理说,唐绍仪的身份,已经对‘国党’的贡献,他也应该是孙逸仙身边亲近的人。

    事实上,唐绍仪的出现,一开始确实让孙逸仙非常兴奋。委以重任不说,还时常找唐绍仪来聊理想。

    可问题是,孙逸仙的理想,唐绍仪理解不了。一个资产阶级政党,却要办无产阶级的那一套。更离谱的是,按照民国当时的工业水平,孙逸仙还一心想着当初袁世凯忽悠他的那个十万公里铁路大工程,国家工业化,现代化……

    这让唐绍仪非常痛苦。

    眼下最实际的情况是,你先得让老百姓吃饱穿暖再说吧!

    不能你吃饱了,穿暖了,闲着没事,就胡思乱想。你让饿着肚子,满脑子想着窝头的老百姓也幻想着国家的工业化,民族崛起,这可能吗?

    一来二去的,唐绍仪就开始给孙逸仙泼冷水。

    当然也是肺腑之言,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孙逸仙的心头别提多么难受了,他就喜欢说,唐绍仪你不会做一个好听众吗?有种被人漠视的失落,说此时此刻的心情,无非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可唐绍仪是个有本事的人,孙逸仙和唐绍仪都在美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可两人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孙逸仙那是流亡,而唐绍仪呢?是清朝公派的留美学生。谁更有水平,一目了然。要不然也不会被袁世凯看的那么重。委以重任不说,还对他提出的建议非常重视。很快,唐绍仪看出来,广州的‘国党’政府,只要是孙逸仙当家,没多大的前途可言。于是,离开的想法,越来越深。

    加上,孙逸仙也对唐绍仪冷落了很多。既然不跟咱一条心,那么职位就要调整一下。唐绍仪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啊!一生气,就回到了上海。

    老头正在家里生闷气呢?

    没想到,另外一个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家伙竟然上门了。

    原先。顾维钧,这个女婿在他眼中还算尚可,主要是有能力,给他长脸。可问题是,自己的女儿在美国病死,才双十年华的唐宝玥可是他老人家的心头肉啊!

    这不,连顾维钧也被他怨上了。更让他生气的是,他女儿尸骨未寒,这小子竟然又结婚了。能不让唐家人生气吗?

    听到仆人说,姑爷来了。唐绍仪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心说大女儿,二女儿都不在上海,哪里来的姑爷?难不成来上海公干来了,顺便来看看他这个老丈人?

    “是大姑爷,还是二姑爷?”

    仆人迟疑了一下。心说:“这是老爷的家事,谁让自己倒霉,正好在门口碰上呢?”可是唐绍仪这段时间心不顺,动不动就发脾气,下人们也是陪着小心,深怕做的不好,触怒了老爷子。

    眼珠子滴流乱转。紧张的拽着上衣的下摆,迟迟说不出话来。

    “问你话呢!哑巴了?”

    仆人硬着头皮,感觉后背都快长毛了,最后还是小心道:“是三姑爷。”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敢来给老子难看?”果然,唐绍仪一听是顾维钧来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按理说,唐宝玥英年早逝,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即便是在美国,西医对大部分的病症都还是束手无力的阶段。

    老婆死了。成了鳏夫的女婿顾维钧,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另外还带着一个女儿,续弦也没多大的错。可关键你小子找个好一点的啊!原来,黄蕙兰也结过婚,第一任丈夫是英国的一位老勋爵,结婚没多久,就死了。在民国人的眼中,黄蕙兰就是一个寡妇。而且还是非常让人避讳的是,克夫。要不然,黄蕙兰的第一任丈夫,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在当新郎官不久,就受到了上帝的召唤?

    鳏夫配寡妇,虽然也没什么。

    可是错就错在,顾维钧现在是外交部高官,是有身份的人,是公众人物。而黄蕙兰呢?出生在南洋首富的黄家,虽然是二婚,黄家也不含糊,嫁妆颇丰,外界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黄家的嫁妆是一张一百万美元的银行本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顾维钧看上了黄家的钱似的。一个社会名流,娶了一个巨富商家的小寡妇,这就给报纸这些媒体等于送上了一个天大的新闻。

    顾维钧虽然是在英国结的婚,可是在民国的唐绍仪,第一时间就在报纸上看到了。

    这下,作为岳父的唐绍仪也觉得脸上无光,能不生气吗?另外,顾维钧自从再婚之后,即便来上海,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这口气就一直憋在唐绍仪的胸口,不仅没有化开,还越来越深了。

    “小兔崽子,还敢来气老夫。”唐绍仪也是留学美国的高级知识分子,能够让他气的说出粗话,可见顾维钧的到来,确实让他气糊涂了。在书房里找了一圈,拿起一个釉下彩的梅瓶,虚空哗啦一下,颇为吃力。其他的都行就更不成了,看着顺手的也即是一根鸡毛掸子,顺手抄起来,气冲冲的就往门口而去。

    走到了门口,隔着大门的铁栏杆,却看到顾维钧抱着一个小女孩。他看顾维钧是一肚子的气,但是小女孩长的这个叫好看,眼睛大大的,小脸肥嘟嘟的,眼角还似乎有些女儿的痕迹。

    唐绍仪高高举起的鸡毛掸子,说什么也落不下来了。

    如果要是顾维钧身边站着的是黄蕙兰的话,这顿打,肯定是逃不掉的。

    年近花甲的唐绍仪,看着顾维钧手中抱着的小女孩,不知不觉中,手中的鸡毛掸子放了下来,掉在地下,都没有发觉。

    顾维钧这辈子要是有愧的话,或许只有面对三个人的时候,一个是当初送他美国留学的第一任岳父,当初因为习惯了西方生活的顾维钧不喜死活不肯在婚前和他见面的未婚妻,而选择悔婚。后来在何丰林逼迫下,写下退婚书的张衡山,和他的女儿。第三个人就是站在面前,已近花甲的唐绍仪。

    “妞妞,快叫外公!”

    唐绍仪听到原来真的是外孙女,顿时老泪在眼眶里打转。而顾维钧的女儿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唐绍仪,这一刻,老头就是有天大的怨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回家了,妞妞回家了。来,亲亲外公,哈哈……”

    唐绍仪抱着外孙女,往家里走,却发现顾维钧没有跟上来,顿时瞪眼道:“怎么?还要我求你进来?”

    顾维钧嘴角抽动了两下,心说:“好险,要不是带着女儿来,这顿打,看来是逃不掉了。”

第725章 【女婿难当】

    “什么?你小子还要老夫替你跑腿,要不然你连我亲孙女都不让我见?”唐绍仪的眉毛都立起来了,看架势,要是顾维钧敢说一个‘不’字,老爷子可要立马赶人了。

    顾维钧急忙站起来,可是又不敢太靠近唐绍仪,半蹲着,托起双手解释道:“岳父大人,我哪里敢啊!”

    “哼,谅你小子也不敢。”

    唐绍仪怒目相对,不过随即笑呵呵拉着外孙女的小手,开心的不得了。

    至少顾维钧看出来了,在唐家,他不受待见,而且很不受待见。可是自己的女儿,在老爷子的心目中,简直比女儿都亲。

    唐绍仪也是外交家出身,眼界自然是一等一的。关键是,作为外交家,敏捷的思维,才是一个外交家成功的关键。想要在老岳父面前耍小聪明,只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好等着老爷子心顺了,他再开口。可心里却把王学谦给埋怨上了:“都说了,老爷子不待见了,你非要我来,到时候搞砸了,可不要怨我。”其实顾维钧的心里并不觉得唐绍仪又多大的本事,能够调和广州的矛盾。

    因为,孙先生的为人,他也接触过几次。

    非常富有想象力,说是浪漫主义革命情怀也不过分,可问题是,这么一个浪漫的革命者,还是一个说一不二的认死理的人。就是错了,他也不会承认。

    而唐绍仪呢?

    凭借他对唐绍仪的了解,仗着自己在‘国党’中的身份特别,地位高。说话难免会直来直去,可是‘国党’对快成了孙逸仙一个人的政党了,而唐绍仪的超然地位,最容易得罪的就是孙逸仙。这两人要是掐起来,唐绍仪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至于唐绍仪不想去广东的原因,顾维钧也猜到了一二。可别说只是顾维钧的估计,就是他有根有据。也不能说出来。

    当女婿的,怎么能说老丈人因为和老朋友闹矛盾,被赶回来了吗?

    “怎么还不走?那么吃完饭再走,就怕我唐家的粗茶淡饭已经入不得你的口了。”唐绍仪逗着外孙女。一变却奚落顾维钧。要是换一个人,顾维钧早就翻脸了,可问题是,唐绍仪不是外人,是长辈不是?

    “哎!”

    顾维钧这一答应下来,感觉就像是当年他第一次在唐家被留下吃完饭的样子。谨小慎微的察言观色,连管家丫鬟的眼神都没有逃过他的法眼。

    可这次大不相同了。

    女人毕竟是女人,上了年纪的女人,更是容易多愁善感。顾维钧的岳母倒是没有数落他,可是一个劲的抹眼泪。想起一些女儿唐宝玥的往事,就伤心的抽搐几声。

    这让顾维钧的心里酸溜溜的,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实际上,他只不过给‘妞妞’找了一个后妈。黄蕙兰是好出风头,花钱大手大脚。喜欢金碧辉煌的宫廷宴会,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尤其是非常难当的后母,她已经做到了一个女人能做到的全部。就是亲生的,也不见得黄蕙兰会如此用心。

    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孩子的原因,但是这一点看在顾维钧的眼中,他也是非常感动的。

    饭后。一杯清茶,既能够化解油腻,还能润嗓的功效。

    可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顾维钧的心里却打起鼓来,等到佣人为难的走到唐绍仪的跟前,低声说道:“老爷。小姐……”

    “小姐怎么了?还不快说,不说的话,他爹还以为我们唐家亏待了他闺女呢?”

    “岳父,您多心了。”

    唐绍仪冷哼道:“多不多心的,你最清楚。”

    佣人陪着小心道:“小姐说要黄妈妈抱着睡觉。不然她不肯睡。”

    唐绍仪蹙眉不语,想起女儿唐宝玥命苦,生下女儿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可是在阴曹地府也见不得自己的女儿竟然把别的女人当亲妈吧?

    这时候,顾维钧的一身本事都用了出来,敏锐观察力立刻就洞悉了唐绍仪的心中所想,连忙解释道:“小孩子是黄蕙兰带大的,和她很亲。”

    唐绍仪虽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是心里却挺满意,至少女儿留下的遗孤,过得还算不错。至少黄家的女儿也是有家教的,要不然,老头子拼着脸不要了,也要打死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算了,你回去吧!”

    “我回去?”顾维钧的心里犯嘀咕:“王学谦交代的事,还都没有着落。这且不说,反正他来的时候,也觉得唐绍仪不会答应下来。可问题是,他走了,女儿怎么办?”

    “怎么,难道要我送你出去,再目送你上汽车,洒泪告别不成?”唐绍仪说话不客气道。

    顾维钧欠身站起来道:“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女……”

    “他是你女儿,也是我的外孙女,难道在外公家住一段时间都不行了?”唐绍仪吹胡子瞪眼道。

    顾维钧也是无奈,硬着头皮只能答应下来。

    可是等他站起身,准备告退的时候,唐绍仪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来家里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岳父大人,您是否能够亲自跑一趟广州。眼下广州的局势有些不稳定。当然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主要是因为广州一旦遭遇兵祸的话,那么英国人就有借口保护英国侨民而出兵,到时候局势就很难说清楚了。”顾维钧心知唐绍仪是热衷于官场的人,不会放着这个机会而不闻不问的。

    唐绍仪还真吃不透,眼前的女婿,倒是再给哪家卖命。不由的沉默下来:“你觉得现如今广州城最风光的两头倔牛都会听我的?”

    “倔牛?”顾维钧纳闷道。

    “还能有谁,陈炯明和孙逸仙呗。两个都是想要做龙头的人,都是听不进建议的人。相比之下,陈炯明的办法比孙逸仙稍微好一点,可也是异想天开。联省自治,民国统一都不见得能敌得过洋人的瓜分,要真按照他说的做,还不被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唐绍仪不屑道。

    顾维钧装出一副大为感兴趣的样子,好在唐绍仪能和他正式说话了。要不然总‘阴不阴,阳不阳’的,多难受?

    “两人都是辛亥元勋,怎么还会互相掐起来?”顾维钧感兴趣道。

    唐绍仪没好气的说:“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让他们都动心了。另外一点是,孙逸仙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孙逸仙了,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大,原先还能听得进去一些建议,但现在,只相信自己。原先的他,还不像现在激进。但眼下的孙逸仙已经让人认不出来了,三句话不离军事,可他一个书生。谈什么‘兵事’,他懂吗?”

    “他不懂,但身边人总有懂军事的人吧?”顾维钧好笑道。

    唐绍仪叹气道:“可问题是,孙逸仙不懂,但不代表陈炯明不懂。两人就在方针上掐起来了。在我看来,孙逸仙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说的永远是光鲜亮丽,可真要做起来,无从下手,只能干瞪眼;而陈炯明是鼠目寸光。就看到眼前的好处,就凭借洋人的几句吹捧,就觉得飘飘然,以为得到了之力国家的真谛,可实际上,是洋人给他下药呢?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我看这家伙也是蠢蛋。两人都不是革命理想的领导者。”

    “您说了这么多,还没说,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而争斗不已呢?”顾维钧有种感觉,就好像当年他新婚燕尔,带着妻子回娘家。吃罢晚饭,翁婿两人在书房谈论一些时政。

    说的虽然都是家里话,不能外传的话。但谈论的事,都是重要的政治人物,或者是国家大事。

    唐绍仪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再说他管什么顾维钧是燕京政府的人,还是广州政府的人人,总之是他女婿,就不存在需要防范的必要。再说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已经脱离广东政府了,‘国党’要怎么折腾,已经和他没多少关系了。还有,他灰溜溜的从广东回到上海也是一肚子气,能有个人倾诉,对他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毕竟这些国家大事,跟家里的老妈子也说不上。

    更重要的是,唐绍仪也不认为顾维钧是来专程看他的。

    唐绍仪从广东回到上海,前天回的上海,才两天,他的‘好女婿’就眼巴巴的找上门来了。再说,他这次脱离广东政府回到上海,也没有惊动任何人,报纸上也没有登。在上海的老朋友也没有拜访,也就是家人知道他回来了。顾维钧是怎么知道他回到上海的呢?

    于是,唐绍仪就故意说一些广东的事,看顾维钧的反应,也算是一种试探。

    “孙逸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两次护法战争失败之后,尤其是从广州被赶走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激进起来。总想着,靠各地的督军,是无法实现他的政治抱负了,于是就捣鼓出来一个北伐。北伐,北伐,总是要有一个对手。之前是风头正劲的段祺瑞,现如今换成了曹锟。”唐绍仪嘴角带着戏谑的味道,颇为不屑。

    好像从他嘴里说出来,段祺瑞和曹锟,都是街头不入流的小混混似的,随手就能收拾了。要知道,段祺瑞当政的时候,手中四十万大军。别说广州的那点家底,老段家不打过来,都算是烧高香了。

    曹锟的话,现在就更了不得了。

    十八省联军总司令,陆军大元帅。

    孙逸仙虽然在广州城给自己找了一个海陆大元帅的虚衔作为过渡,可实际上,他手底下能有多少人。就算是陈炯明、许崇智、李烈钧三员大将都听他的,三路大军加起来能有五万人已经了不得了。

    可是直系军队有多少,号称百万大军。虽然这话水分很大,但是至少六十万大军还是有的。

    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吗?

    “对了,少川,你在燕京城不防多和曹锟交往一下,眼下‘皖系’式微,想要再次崛起,估计段合肥再年轻二十岁,也没有这个本事了,更何况现在他也老了。”唐绍仪说话的那一刻。有些落寞。当年他和段祺瑞也共过事,也算是老相识了:“这次你受曹锟的指派来请我,我很为你高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一点没变。”

    顾维钧小心翼翼的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他听这话怎么就那么奇怪呢?好像自己道德有多败坏似的,船小好调头,谁势力大,就跟谁。可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自己似乎真被唐绍仪料中了。

    只是他自觉地需要解释一二:“岳父,这次小婿来请您,并不是曹大帅的命令。”

    “那还有谁?”唐绍仪紧张道:“不会是段合肥吧?他都下台了,你还跟着他,你缺心眼啊!”

    唐绍仪大为紧张道,女婿人品差。他鄙视;可是人品好,从一而终,他又骂人蠢。也够为难顾维钧的,好在顾维钧没有跟着这两位大佬,站阵营。虽然替王学谦办事。有些跌份,毕竟名义上,王学谦将来可是他下属,可谁让王学谦有面子呢?

    只好硬着头皮道:“岳父您多心了,这次请您出面的,可不是曹锟,也不是段祺瑞。是另有其人。”

    “谁啊!这么大的面子?”唐绍仪摆谱道,当然他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让顾维钧当说客,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低。少不得是国级的,或许是徐世昌,这小老头在燕京城就够呛。

    顾维钧低声道:“是小婿的一个校友。眼下正在上海。”

    “校友?”唐绍仪纳闷道:“你的那些同学,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人风云际会,成人物的。”

    唐绍仪的这种怀疑,很不给顾维钧面子。当然他这么说,其实也对。顾维钧才多大,三十来岁,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在打拼,能请得动顾维钧的,绝无仅有。

    “美国的?倒是有几个人,郭秉文倒是有些民望,可惜他是教育界的……那个张伯苓也是教育界的……”

    “您老就别猜了,比我小,是一位学弟。”顾维钧无奈道。

    唐绍仪顿时有些怒其不争道:“少川,你堕落了。”随即,老头生气起来了,问道:“到底是谁,摆这么大的谱?”

    顾维钧见躲不过去,反正也豁出去了,硬气道:“王学谦,余姚王家的。您老可能没有听说过……”

    “等等,你说是谁?”唐绍仪打断道。

    “王学谦啊!余姚王家出来的,是我在哥伦比亚的学弟,回国才一年左右。您怎么了?”见唐绍仪的眼神一下子凝重了不少,顾维钧也非常纳闷,难不成王学谦的名头已经如此响亮了不成?

    就见唐绍仪微微点头,所有所思道:“原来是他。这就没错了,原来你跟了他?这倒是不失为一条好路子。”

    顾维钧听着唐绍仪的话,心里非常不舒服。什么叫我跟上他,搞得他像是王学谦的跟班似的。再说了,将来王学谦要是去燕京城述职之后,他才是上司。

    可让顾维钧纳闷的是,按理说,唐绍仪这样的人,是不会关注一个年轻人的瞎胡闹的。

    再说了,王学谦回国之后,在上海的时间也不长。

    而唐绍仪也是在南方各地替孙逸仙联络奔走,两人似乎很难有相识的机会。可是让他奇怪的是,王学谦似乎对他的岳父唐绍仪挺熟悉的,而唐绍仪对王学谦的影响也很深。

    顾维钧不免好奇道:“岳父,您觉得王子高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不少说,说不好。”唐绍仪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过你小子眼光不错。”

    顾维钧愕然,看来王学谦在老爷子的面前,还挺受待见的,脱口而出道:“您答应见王子高了?”

第726章 【条件不成熟】

    折腾了一整天,顾维钧心力憔悴,但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唐绍仪终于答应见王学谦一面。

    至于去不去广东,还另说。

    不过,站在顾维钧的立场,他是非常希望唐绍仪能够亲自去一趟广州,把‘国党’内部都稳定下来。可是,一来,唐绍仪是否有这个影响力,他非常怀疑;另外,就是唐绍仪有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在离开广州才几天时间,又回到广州。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但是顾维钧眼下考虑的可不是这些,而是唐绍仪先答应了下来,至于接下来的问题,他已经没辙了,干脆都让王学谦自个去办算了。能者多劳,反正王学谦这小子,整天不消停,估计有办法能让唐绍仪带着一个合适的借口去一趟广东。

    顾维钧打算和岳父约定好时间,就准备回去了,毕竟妻子还在汇中饭店,他也出来一天了。平时他们都是双双进出,这次因为是来唐家,所以才没有带黄蕙兰。

    估计在酒店等了一天的黄蕙兰,也该着急了。

    “岳父,明天您有时间吗?我让子高准备一下,登门拜访。”顾维钧开口道。

    唐绍仪原本是想一口应承下来,一来,他想要见见这个青年才俊;二来,他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改变他现状的一个机会。其实他从离开广州,在黄埔码头上船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可是要让他回去,还真的放不下这点面子,就僵在这里了。

    虽然,知道现在,王学谦还都没有从政的意思,但是一个宁波守备旅就能打败了李厚基,而且还是正面击溃两个师的闽军,可见王学谦绝不简单。

    当然。大多数人把功劳都算在了军事奇才蒋方震的身上,可是知道内幕的人都清楚,蒋方震根本就没有随军。前线指挥的就两个人,名不见经传的温应星。还有就是王学谦。

    一个是没有带过兵的留洋军校生,一个是物理学博士。

    这对军旅组合,别说在民国,就是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独树一帜。

    可就是不可能的事,就让王学谦干成了,这难道不是奇迹吗?能够创造奇迹的人,唐绍仪是非常期待的。

    不过他对顾维钧说的有些异议,摆手道:“不合适,我这里不方便。也不知道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唐绍仪的话中带话,可能是租界的巡捕房,也可能是‘国党’的人。想了想,才说道:“我看我去见他好了。”

    “啊!”顾维钧还真没看出来,王学谦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民国前总理。亲自登门拜访。

    虽然是前总理,但毕竟是一国的首脑,王学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再有成就,毕竟年纪放在这里,哪能当的如此厚爱?

    这也是顾维钧常年在国外,回国之后。也是在燕京的时间比在上海多得多。

    自然不会知道,王学谦在上海,乃至浙江的巨大影响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和王学谦有利益交往的人都太高端了,他接触不到。就像当初,段祺瑞私自浙江铁路。在政府层面知道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

    回到饭店的顾维钧,自然有好一番解释。

    毕竟打从女儿生下来,女儿大部分时间都是黄蕙兰在带着。他的这个女儿和后妈黄蕙兰比他都亲近,也是没办法的事。黄蕙兰虽然喜欢宴会。出风头,可是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而耽搁女儿洗澡、睡觉、讲故事……

    这一点,连他这个当父亲的都不见得办得到。

    倒不是他不爱自己的女儿,而是缺乏这种耐心。

    好在黄蕙兰也明白,作为孩子的外公外婆,当然有理由让孩子在家多住两天。她这个后妈对于唐家来说,毕竟是外人。

    见黄蕙兰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他也只是愣了愣,之后就一门心思的胡思乱想。王学谦到底有没有办法,说服他岳父唐绍仪再次只身去广州。另外,也暗暗担心,唐绍仪会不会提出一些让王学谦都感觉为难的要求。虽然顾维钧还只是初步了解这次反英运动中可能涉及的大人物,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或许唯一能够吸引唐绍仪就是,只要运作得当,被英国人控制的盐税,很可能被收回民国所有。

    至于将来如何瓜分盐税,对于顾维钧和唐绍仪来说,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事了。

    临睡之前,顾维钧还暗自祷告:“但愿一切顺利。”

    第二天,做了一晚上梦的顾维钧,满脑子都是盐税、关税。似乎还有在谈判桌上的争论不休。

    迷迷糊糊之间,发现有人在摇晃自己。

    等到他睁开眼,才发现是妻子黄蕙兰,扰人清梦是很让人厌烦的,这一点顾维钧也不例外。只是他还没等发脾气,却见黄蕙兰说道:“达令,汽车已经在饭店门口等着了。”

    “汽车,什么汽车?我根本没有叫车,是你叫的?”顾维钧一连串的问题,让黄蕙兰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只不过她有一个更好的答案:“是王公馆的,对了,你去王家的时候,帮我问问,有没有合适我们置业的房子。”

    “王子高派车来了?这小子,一副奸商模样,估计问他还不如问街上的房产中介。”顾维钧笑骂道,起床洗漱起来。

    坐在上海滩唯一一辆英国产‘戴姆勒’汽车上,澎湃的十缸发动机,赋予了汽车完全不一样的动力。更奇特的是在街上的感觉,根本无视交通法规,街上的巡警一看到这辆车出现,顿时一副讨好表现的样子。戴着藤帽的巡警挥着棍子,鸣哨驱赶行人和汽车。

    进入法租界之后,更明显了,简直比总领事的汽车在街上,更气派。

    在唐公馆,刚上车的唐绍仪摸着后座的皮之,用一种唏嘘的口吻说道:“早就听说上海滩第一名车的风范,坐在上头,感觉确实不一样。”

    “岳父,您要是喜欢的话。到时候给王子高提条件的时候,把这车要来算了。”顾维钧开玩笑道。

    唐绍仪拉下脸道:“你小子,还以为这是在欧洲和美国的领事馆的车,可以横冲直撞?上海毕竟是民国的地界,别以为那些巡警见这车,就像是一副上官视察的样子,这不在于车如何豪华?关键是看坐在车上的人。”

    “您老的声望,要是愿意,也是呼风唤雨的社会名流,到时候街头的巡警也不会看人区别对待的。”顾维钧恭维道。

    唐绍仪叹气道:“要是街头上的巡警知道是我坐在车上,估计就没有这等特权了。”

    “这么说,王学谦在上海滩有这么大影响力?”

    ……

    后座的两人说话,引起了开车的钟文豹的注意。当然,他也感觉很有面子,于是插嘴道:“两位,你们不知道这法租界的巡警,都是黄金荣的徒子徒孙。我们少爷在黄金荣那里有面子,也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顾维钧也听说过黄金荣,法租界的神探。当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青帮大佬。

    反倒是唐绍仪听出了一点名堂,满意的点头:“是这个道理。在怎么说,在租界还是洋人的地盘。国人的汽车被区别对待,肯定是有别的道理。”

    说话间,汽车已经开上了西摩路的林荫大道,路边的行人也渐渐稀疏起来。

    毕竟这里是租界的富人区,道路两边都是独门独院的花园洋房。

    当汽车稳稳停在王公馆的时候,顾维钧看到王学谦竟然出人意料的出门迎接了。想起自己找上门来,还差点被当成尾随的探子,差点被王学谦的保镖给围住了,心里顿时酸溜溜的。

    在花园里坐定,还没说几句客气话,王学谦却出人意料的直言不讳道:“这次请伯父来,是为了能够收回盐税。 至于广东那边,希望地方上不要继续再收取关税,免得引起更大的争端。”

    “为什么不能收关税?”唐绍仪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收回关税。

    无关不成国。

    自从庚子之后,华夏的关税,一直被英国人为首的几国控制。虽说善后大借款是以盐税和关税作为抵押,可是对于袁世凯来说,民国的关税就在英国人的手里攥着,他只不过用原本被人夺走的东西,再换了一些钱来急用罢了。

    王学谦笑道:“伯父您真想听?”

    “当然。”唐绍仪一梗脖子,脸上的表情凝重,给人的感觉是没得商量的样子。

    王学谦却不动声色的继续摆弄着他的茶具,仿佛他的心思都在手中的茶壶和茶盏之中,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等到茶泡好之后,王学谦伸手道:“请!”

    功夫茶看起来繁琐,其实是一个磨砺心境的好办法。

    至少,急脾气是鼓动不起来的。

    唐绍仪拿起茶盏,在鼻尖闻了一下,赞叹道:“好水,好茶。”

    随即抬起松弛的眼皮看了一眼王学谦道:“可惜功夫不到家。”

    噗嗤,顾维钧虽然很不雅观的被烫到了舌头,但却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显然,见到王学谦吃瘪,他心情顿时好起来。

    “好,伯父既然想听,我就不妨说一下,关税对于英国的重要性,而盐税在英国人眼中不过是鸡肋。”王学谦神秘道。而他的这种表情,显然是成竹在胸。

第727章 【酒话?醉话?】

    见王学谦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的样子。

    翁婿二人有些恍惚,仿佛王学谦天生就是一个外交家,反而他们却成了门外汉。尤其是那些庞大的数据,从那些冗杂的数据中,循序渐进的分析,在西方文化中,盐税的尴尬地位。

    英国人虽然课税很重,但是英国是海岛国家,盐价非常低廉。

    但是在法国,王朝时期,盐税是国王委托贵族征收的税种,往往负担很重。以至于,在法国大革命时期,盐税竟然成了人民对贵族宣泄怒火的主要愿意。

    ……

    王学谦忽然停住了,发现唐绍仪和顾维钧都直勾勾的盯着他,还以为自己脸上长花了,尴尬的问道:“两位,有不妥的地方吗?”

    在常人的眼中,最合适王学谦的专业所长的工作,或许就是去天文台,退而求其次,就是大学里当教授。

    可明明是一个物理学的学者,却开口闭口,亚当-斯密、李嘉图、马尔萨斯,从人口,产业经济,这些让唐绍仪和顾维钧听起来都非常陌生的经济学知识,反而随口说来,滔滔不绝。

    “子高,你在美国学的是物理吗?怎么,我总感觉你好像是学错了学科?”顾维钧首先忍不住纳闷道。

    王学谦眼前一亮,惊喜道:“我也这么觉得。”

    “行了吧,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顾维钧酸溜溜的撇了一眼王学谦,他虽然涵养极好,可也受不了有人在面前臭显摆不是?再说了,王学谦的这套说辞,说不定是哪儿听来的,要是真的相信了,那就是他傻了。

    唐绍仪却从王学谦的话里话外,听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反而皱起眉头道:“子高。你说的都在理。收回盐税,确实又可能,但是眼下的国际大环境,工业国家以贸易聚集财富。盐税是否会成为削减的趋势?”

    “贸易的关键在关税。民国缺乏了可以自主调控贸易的关税,当然是非常被动。同时,对于民国这个拥有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来说,任何一个列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民国获得关税。因为盐税,对列强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关税就不同了。”

    唐绍仪点头道:“这也在理。看来要另谋蹊径了。可是关税不收回,国内的工厂就始终会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和列强的工厂竞争。这对于国内的工业发展是非常不利的。”

    “眼下看,似乎是如此。现在我们能够做的,只能控制更多的原料源头。供给本国工业,希望能够缓解缺乏关税保护而失去的竞争优势。”王学谦点头道:“只是这样一来,国家层面只能在政策上调控,缺乏更多的手段。当然,国家投资的工业。估计就更加难生存了,冗官,冗员,太严重了。”

    王学谦倒不是看不起洋务运动中建设工业的热情,为的就是抵制贸易逆差,造成白银外流的情况。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工业化对于国家战争潜力的挖掘。训练新式军队,让国家首先有自保的能力。

    最显著的就是日本。在明治维新才短短的二三十年中,接连战争了东方最强大的两个国家。

    如果说,清朝的腐朽,已经是烂到了根上去了。

    北洋舰队的短暂辉煌,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可是俄国呢?俄国就是再没落,其战争潜力还是让欧洲非常重视的。但是在远东。俄国的远东舰队全军覆灭,陆军的战果虽然还好一些,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介于这种外部的鲜活例子的出现,让很多民国知识界对于研究日本的兴趣越来越强烈。

    确实,获得了一些感悟。但都是皮毛。原因多半是出在自己身上,文化。

    一个强势的文化,注定是要影响周围,辐射全世界的。

    华夏文明,传承了5000年,在十几年前,还是一个强势文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怎么可能真的低下头来,认真的学习别人的先进技术和制度?或许学习技术还容易一点,但是学习制度的话,就会受到传统文化和制度的重重阻碍,造成了现在国家四分五裂的局面。

    虽然,王学谦对此感受很深,但他为了尊重唐绍仪,顺着对方的思路,问道:“伯父掌管过国家的中枢,要不是图遭变故的话,想必现在已经实现了您的政治理想。那么伯父就不妨给我们开导一下,民国,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却把唐绍仪给难住了。

    从袁世凯在朝鲜的时候,他就是袁世凯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作为亲眼经历过甲午战争,庚子事变,看着一个庞大的帝国渐渐走向末路……

    对于唐绍仪来说,感慨万千。

    之后民国的政局,简直就像是拉洋片一样,变幻。从来没有一个稳定的时候。和孙逸仙政见不同,从最初的争执,最后被打压。唐绍仪不得不说,甚至有些怀念起清朝的时候。至少在甲午战争之前,清朝作为一个主权国家,还是能够挖掘一些战争潜力的。

    要不是清朝末期,慈禧一直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也不见得在甲午的时候,大清政府也不会一败涂地,甚至连最后一点元气都消耗干净。

    想着该如何回答王学谦的问题,唐绍仪陷入了沉思,洋务运动、组建新军、制定西方制度……似乎一切都围绕着钱。国家积弱成这样,已经拿不出任何一点钱,就是有,也被当权者给糟蹋了。

    现在还要一些,地方军阀有点钱就去购买军火。

    只有枪杆子硬了,腰杆子才会挺起来。

    于是乎,现代陆队,各省组建的越来越多,虽然良莠不齐,但不得不说,眼下的民国,已经成了一个刺猬。虽然弱小,但是背上长满了刺。

    军阀割据,虽然让中央集权形同虚设,但同时。如果要是碰上了八国联军侵略的战争发生。就是一个地方军阀,比方说卢永祥,就能把当时的八国联军那么几万人,‘灭’个七七八八。

    唐绍仪和顾维钧是翁婿。就是女儿不幸病故,但这层关系还在,他们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说什么话都可以。

    可王学谦不一样了,就是和顾维钧这段日子走的比较近,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真要说校友的层面,还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唐绍仪虽然在家里骂孙某人,好大喜功,眼高手低;陈某人固步自封。鼠目寸光……但是真要让他说出来,对于国家来说,也不过是癣疥之疾,民国的庞大,可不是一个广东就能囊括。

    列强。军阀,还有各种各样的政党,乡党,商团……

    一股股势力,过山车般的在唐绍仪的眼前,飞速而过,似乎都是问题。可都不是大问题。

    想了很久,唐绍仪竟然发现,他根本回答不了王学谦的问题,可是他还想着自己两次当选国务总理,数次担任总长。最让他汗颜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国家该何去何从?

    真要是国家在他手里。那不是祸国殃民么?

    一个人发些牢骚话,也就算了,可要是四亿五千万国人因为自己的无知,而陷入更大的困顿中,他就感觉置身于冰窟之中。从脚底冒出寒气。可是他的脑袋上,竟然还在冒虚汗。

    顾维钧其实也和唐绍仪差不多,只不过他在政府中的职位,没有唐绍仪那么高。看待的问题,也不会那么遥远。

    “治国之道,古来有之,吏治清明,百姓明理,已然是德政。但是眼下的局势,内有狼,外有虎,显然沿用老祖宗的那套办法,行不通了。可是西方的民主,在国内推行举步维艰,不仅无法自上而下的实行,就是民众也不认可这些……哎……难啊!”唐绍仪长叹一口气,想着宦海三十年,竟然一事无成。倒是跟着袁世凯的时候,反而做的事最多一些。但那些腌臜事,不仅让他脸上无光,甚至暗暗痛恨,国家想要富强,如此之艰难。

    眼下,关税、盐税都成了洋人手中牵住民国的一根缰绳,什么时候,列强只要手中轻轻的一拉,民国这个庞然大物,就只能乖乖地跟着去。

    国事家事,一事无成啊!

    不能怪唐绍仪如此悲观,自从和孙逸仙闹僵之后,他处境一直非常不妙。对于政治自然悲观了不少,可是他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想着满腔的抱负,最后只能是一场空,只能悲叹生不逢时。

    顾维钧看到唐绍仪如此失落的样子,简直无法形容。在他的印象中,唐绍仪一直是一个自信满满,从来不服输的人,哪里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仿佛丧家之犬一般,锐利的眼神不见了,反而是浑浊的眼眶中,流露出的是一种让人不忍直视的迟暮。

    “子高,你就别卖关子了,眼下的宁波,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用不了多久,宁波或许是另外一个上海。”顾维钧点播道:“我就不信,你心里就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他的心中也非常想要知道答案,可是他也知道,答案不是那么好找的。

    自从鸦片战争之后,国人一直在想找答案,尤其是天平天国之后,国人中的精英,更是走上了工业救国的道路。洋务运动轰轰烈烈二十多年,好,最后落下一个甲午惨败。

    王学谦苦笑道:“少川兄,你也高看我了。眼下的国家四分五裂,军阀横行。宁波眼下还看不出成绩,是否能够存在下来,都是一个问题。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当初宁波可是孤注一掷,和福建督军李厚基在丽水一带血战之后,才保住了眼下的局面。这只不过是地方保护,乡土观念促使民众背水一战。要是换一个地方……恐怕,结果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子高你是说,宁波眼下的局势也不稳?”顾维钧诧异道。

    “不是不稳,而是缺乏信仰。”王学谦的话,似乎点醒了唐绍仪,信仰,没错,西方列强,那个国家都是拥有很强烈的信仰的。

    不管是宗教,还是大国思潮。

    信仰这个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可一旦一个国家想要崛起,民众必须要有一个坚定的信仰。

    就像是一个方向,竖立在远方。只有不断的往前,总是能够最后抵达目的地的。

    “信仰。不错是信仰。”唐绍仪附和了两句,又沉默了起来,他想起来孙逸仙的‘三民主义’,或许在也是一种信仰。可是作为‘三民主义’的创始人,孙逸仙的行为就有些让人不齿起来。

    当初他刚到广东的时候,建立了海陆大元帅府。当然,他当大元帅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军队的制度和政府是分开的。但是随后孙逸仙迫不及待的召开人数不足半数的国民大会,实名制投票选举大总统。

    这种做法太明目张胆了,等于是无视民权。将大总统的宝座揽入怀中。

    虽然大家都知道,大总统的人选除了孙逸仙也不会有其他人,或许陈炯明可以争一下,但恐怕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是‘国党’私自召开国民大会的理由。相反,唐绍仪绝对。孙逸仙应该大气一些,陈炯明毕竟在民望和资历上,和他无法相比,竞选失败也是必然的事。可孙逸仙连这点气度都没有,给人一种吃相难看的场面。

    唐绍仪和孙逸仙的分歧不仅仅在选举非常大总统上面,还有孙逸仙的《工业计划书》,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闹剧。洋务运动。工业救国运动,唐绍仪都是经历过的。

    国家资本主义,其实就是掠夺。

    让老百姓出钱,国家获利。其实就是加重税收,但是孙逸仙不这么干,反而还搞出一个民生。还要平均地权。这个想法,等于是得罪了整个社会中掌握最大财富的一个群体,商团。

    而加入‘国党’的精英,大部分都是出身良好,甚至是巨富子弟。他们会怎么看?

    革命,总不能革到自己身上,自己父母身上吧?

    好吧,就算是孙逸仙没打算从老百姓身上收税,把建设工业化的钱拿过来。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向列强贷款。别说看少孙逸仙的列强没有一个,原先还有一个日本,可是随着这些年日本和‘皖系’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密切,日本也知道,投资孙逸仙是亏本赚吆喝,但是和段祺瑞、张作霖之间的合作,几乎是立竿见影,一下子能够挣的钵满盆满。

    日本人放弃了孙逸仙,可是英美列强看不上‘国党’这艘小船。所以,广东临时政府,现如今的状况就是处处受制。除非自己打下一片天下来,但是凭借广东一地,真的能打下整个民国来吗?

    陈炯明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实权派。

    外敌环视,内乱又起。这才是唐绍仪负气离开的原因。

    “伯父,您老对孙博士可是怨气不小啊!”酒桌上,王学谦脸颊微红,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杯了。

    三个人,从上午谈话到中午,一直到晚上。

    “他算是什么博士,当初就是一个医学生,当过几年乡郎中。”既然话说开了,唐绍仪不在乎了,顾维钧倒是想拦,可没有拦住。看来喝酒对于抒发心中的郁结还是很有帮助的:“子高,你小子不地道。”

    “怎么了,请伯父明示!”王学谦放下酒杯,看向已经有些醉意的唐绍仪。

    “你小子对孙逸仙的那套‘主义’了解的够深的啊!连我们这些人,也只是在开会的时候,装模作样的翻看一二,我就不信,他里面写的都是金玉良言?老实说,你是不是存着跟孙逸仙去闹?”

    “我不过是好奇,鲜有涉猎。”

    “别打马虎眼,老朽火眼金睛,能看不出你小子的想法?孙逸仙也时常说起你,似乎对你没有加入‘国党’也是非常失望。”唐绍仪打了一个酒嗝,哈出一团酒气,继续说:“能让他惦记的人可不多,你小子也是一个人物。”

    王学谦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他竟然是一个人物,自己怎么没有看出来?

    不过,唐绍仪继续开口道:“可是你小子也别太开心,孙逸仙看重你,多半是看重了你们家的钱……”说话的口气,像是孙逸仙是山上的大当家的,看中了王学谦这头肥羊。其实眼下的‘国党’就是再不济,在拥有了广东之后,已经不靠着捐款募集活动经费了。

    顾维钧见唐绍仪说话越来越不像话,显然是醉的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平时他虽然喜欢贪杯,但也不至于如此毫不顾忌,劝阻道:“岳父,您老醉了。我们先回家,明天再聊好不好?”

    “我醉了?我醉了吗?”唐绍仪瞪眼道:“你小子也不是好东西。当初看上我女儿,是不是存着走夫人路线啊!”

    顾维钧没想到,他做好人还做出错来了。

    这口气,当然不敢对唐绍仪发,只好怒气冲冲的瞪着王学谦,显然是把这些算在了他的头上。

    可看样子,唐绍仪是真的醉了。

    一把推开顾维钧的手,挣扎着嚷嚷:“你们说我醉了,我要说我没醉,你们肯定不信。不过老夫有妙招……你们看好了,老夫给你们走一条直线!”

    说话间,唐绍仪踉跄着迈开步子,还没走两步,拆点扑倒在放在房间内的落地大花盆上,差点一张脸撞在一颗铁树上面,看的王学谦都心惊肉跳的。

    顾维钧和王学谦其实没有喝多少,倒是老头子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两人急忙跑过去,将倒地的唐绍仪搀扶了起来,顾维钧气的差点破口大骂。

    可是唐绍仪却一把抓住了王学谦的手,拍着胸脯道:“小子,我看你顺眼。把话撂在这儿,你只要你回答我,孙逸仙的那套主义,到底有没有用,这广州老夫就替你走一遭。”

    虽然唐绍仪连站都站不稳了,但是王学谦挣脱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出去。

    这才注意了对方的眼神,唐绍仪的眼神虽然微微眯了起来,但是却给人一种清醒的感觉。或许是唐绍仪在试探他,只不过,王学谦没有不回答的理由,因为有求于人。

    算了,说就说。王学谦措辞道:“‘三民主义’缺乏群众基础,老百姓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眼下,在国内缺乏一套更有用的主义,相信信奉的人还是很多的。未来的趋势,谁也说不好。但是我认为,‘三民主义’中,民生是空想,未来‘国党’想要走上统一道路,民生是第一个要丢掉的,民权是中央集权所无法调和的,最后也会丢掉;至于民族主义,更是难以实现。”

    唐绍仪的眼神亮了一些,其实他看到的,和王学谦说的差不多。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的忙,我帮了。不过你给我找一个什么由头去广州,你可要帮我找好说辞。”

    “放心吧,伯父。我已经准备好了。”王学谦笑道。

    这一夜,将唐绍仪和顾维钧安顿在客房。最后虽然少不了顾维钧的埋怨,但是顾维钧还是扶着唐绍仪去了客房。

    当顾维钧退出房门,唐绍仪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老了,再不服老,可真不行了!”

第728章 【老朋友】

    翌日清晨,翠鸟啼鸣,树影斑驳。

    当顾维钧缓慢的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围有些陌生,让他警觉起来。可随即,他想起这是在王学谦的家里。想起昨夜,在安顿好岳父之后,和王学谦把酒夜谈,聊的都是海阔天空的事。

    或许,作为一个外交家,在尔虞我诈的宴会上,只有保持足够清醒的大脑,才能避过陷阱。

    缺少吐露心声的机会,长久的压抑,让人看起来有种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是和王学谦聊过之后,心情顺畅,只是太高兴了,多喝了几杯。

    没想到一夜醒来,竟然这是他在《巴黎和会》之后,睡过最踏实的夜晚。实现回到房间里,床头的茶几上准备着一杯清水,清澈中带着一种淡蓝的维也纳水晶玻璃杯,在光线下反而给人一种透彻如海般的深邃。

    拿起水杯,一股脑的喝下去。

    顾维钧顿时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洗漱完毕之后,在没有佣人的服侍下,穿戴整齐之后。他出现在了二楼走廊的过道中,刚出现,就有王家的下人上来,准备带顾维钧用餐。

    环顾餐厅,空无一人,顾维钧好奇道:“你们主人呢?”

    仆人恭敬道:“我家先生在草坪上打拳。”

    “他也起来了?”顾维钧差异道,经常参加宴会,顾维钧的酒量就非常好。但即便这样,昨天晚上很多事他都想不起来,可见,他最后也是有些酣醉。

    他记得,当时王学谦比他喝的一点都不少。怎么可能起的那么早呢?

    在回廊中,头顶的常春藤洒下斑驳的光影,随意的洒落在脚下。感受着周围的微风,宛如置身在欧洲般,让他有些吃惊于。王学谦倒是会享受,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置办了这么一个安乐窝。

    他哪里想得到,在一年之前。这里还只有一栋孤零零的残破洋房。

    花园和院子都很小,要不是伍德把周围的空地买了下来,这才给王公馆带来了一种树林缭绕的田园风光。

    远远的,顾维钧还看到了他岳父,唐绍仪,边上坐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人。老人看上去非常精神,面如飞虹,白发如雪,有种左右旁人的号召力似的,吸引着他。有说有笑的喝着茶。看着还有些眼熟。想必应该见过,可是搞不清楚对方的来历。

    “少川,来!”

    唐绍仪神清气爽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宿醉的样子。估计昨天晚上也是假醉,见到顾维钧走过来。招手叫道。

    “爸,您起来了。”在江浙一带,岳父叫‘阿爸’的比较多。顾维钧也是见唐绍仪对他的隔阂渐渐的解开了,这才敢这么叫。

    唐绍仪显得非常兴奋,笑着给和他交谈的那人介绍道:“少川,这位是太炎先生,你不是说总想见吗?现在真人可就在你面前了。”

    “少川。你好福气啊!这小伙子看上去灵气十足,仪表堂堂,隐隐已然有人大家风范,你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女婿。”突然,章太炎犹豫了一下,问:“他也叫少川?”

    唐绍仪得意道:“对。老朋友,想起来了没有?”

    “顾维钧,顾少川。”章太炎大笑着站起来,伸手道:“百闻不如一见,见到你就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巴黎和会上慷慨激昂。拒绝签字的青年才俊。老夫章炳麟,徒有虚名,如今在弟子这里混吃混喝。”

    章太炎就是这么一个人,说话毫无顾忌,有事时候狂妄的让人觉得可爱。

    但总的说起来,他只是一个真性情的文人,或许是一个狂生,但一身浩然正气。

    顾维钧对章炳麟是仰慕已久,在燕京的时候,虽然有机会去拜访,但当时章炳麟被袁世凯软禁在燕京城,谁敢去探望?除了章炳麟的弟子侍奉在左右之外,政府部门的官员,连说话都避讳,更不要说走动了。

    “顾某汗颜,巴黎和会是国人之耻辱,国家之耻辱,也是顾某乃至整个民国外交界的耻辱,哪里还敢奢望声名鹊起?不被戳脊梁骨已是万幸。。”顾维钧长长的叹口气,颇有感触道。

    有些话,放在心里,时间长了就成为了心结。

    巴黎和会,其实就是顾维钧的一个心结。

    反倒是章炳麟大手一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国家之衰败,也不是你们的过错。反倒是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这个时代,将要有一场大的变革。”

    “哦,伯父也关心政治?”唐绍仪和章炳麟是莫逆之交,交情很深,顾维钧当然也从岳父这里少不了听过一些章炳麟的往事,一半是好奇,一半是神往。毕竟活在伪装里的人,对那些洒脱的名士心神向往的。可是官场之上,谁都得不防备周围一些,就便是朋友也是。

    章炳麟自从谈出政坛之后,潜心学术。

    再此之前,他就是文明南北的名士,学者。在国内学术界的地位非常高,这些年的潜心研究,他的声望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已经成为了一代宗师级的人物。

    章炳麟摆摆手道:“关心说不上,就是瞎操心。”

    顾维钧恭维道:“先生过谦了。”

    “哈哈,肺腑之言,多半让人不信。”章炳麟扭头问正在品茶的唐绍仪道:“少川,你这个女婿的字也是‘少川’,有什么故事没有?”

    唐绍仪其实也纳闷,反倒是顾维钧脸色微变,这个‘字’一般都是在成年的前,长辈给赐下的。有的是父亲,长辈,老师等等,可顾维钧的字,却是他岳父赐下的。

    当然,岳父也有先来后到的。

    顾维钧的字是他第一任岳父,当初资助他进圣约翰,后来把他送到美国的张衡山。当然,等到顾维钧在美国博士毕业回国之后,满心欢喜,以为获得乘龙佳婿的张衡山,却被泼了一盆冷水。顾维钧有些看不上他的女儿呢,愿意就是张家小姐太保守了,婚前竟然死也不答应和顾维钧相见。

    之后的事。大江南北都知道了,顾维钧成为了唐家的女婿,而张家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让顾维钧尴尬的并不是他的字和唐绍仪的一模一样,主要是他的字是岳父张衡山起的。如果说出来,尤其是在唐绍仪面前,未免让两人尴尬。毕竟,逼迫张家退婚,唐绍仪也参与了。

    唐绍仪也是脸色揶揄,眼神躲闪的不敢看章炳麟,却发现,又一个老朋友,龙行虎步一般,走了过来。

    “太炎兄。你看谁来了?”唐绍仪指着不远处的杜心五,在王公馆,最有人气的或许是阮玲玉。但要说最有威望的,绝对是杜心五。因为保镖中,伸手最好的钟文豹。一脸媚笑的似乎跟杜心五求着什么事情,不过杜心五太有性格了,直接瞪眼道:“去,给爷沏一壶花茶。”

    “哎,师叔您稍等。”

    钟文豹一溜小跑,就像是个小跟班的。

    支开了钟文豹,杜心五也是暗暗舒了一口气。笑呵呵的对章炳麟打招呼道:“太炎兄。”

    “咦,少川兄,你怎么?”

    当初杜心五是农林部次长,加上都是同盟会的元老,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要不是宋教仁被刺之后,唐绍仪辞职。远走上海,说不定老哥俩还都在燕京城住着呢?

    “心五,好多年没见了。你不会和这个老家伙一样,来这里混吃混喝的吧?”要说眼前的杜心五,疯起来。连袁世凯都头痛,荤素不忌,是最理想的开玩笑的对象。

    而当年章炳麟在燕京城是‘狂’,杜心五是‘疯’,两人都是闻名燕京城的大人物,只不过风评都不太好。

    杜心五笑嘻嘻的回答:“这里是我徒弟家,我不吃他的,吃谁的?谁让我杜心五没本事,生了一窝女儿,一个都靠不上呢?”杜心五倒是没有在意,自嘲道。倒是唐绍仪非常意外,不知不觉的之间,王学谦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来历非凡,这下他对王学谦就更加好奇起来。

    唐绍仪见到多年未见的朋友,心情顿时大好,说话也是神采飞扬:“你们一个燕京‘第一狂’,一个燕京‘第一疯’,在上海滩珠联璧合,可是要称霸上海滩啊!”

    杜心五却兴奋道:“那是,我和太炎兄闯荡上海滩,那可不就是难逢敌手吗?你们想,要是比骂人,太炎的一张嘴,舌战群雄都是低估了他;要是动手,我可一点都不含糊,上海滩有一个算一个,估计爷们报出名号来,非吓尿不可。”

    “少来,我可不是街头骂人的泼妇。你要当小混混你去,别拉上我。”章太炎笑骂道。

    见章太炎不配合,杜心五也不恼,一脸坏笑道:“太炎兄,其实我也觉得你动嘴皮子的功夫也一般,反而不如你弟子周树人,一张嘴,就是你人品有问题。这嘴,都赶上毒气弹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章太炎哈哈大笑道:“心五,你别狂,我那个弟子估计还看不上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粗人。人品,是没问题;但脑子有问题。来,给你介绍一个青年才俊,这位是少川的乘龙快婿,顾维钧。”

    “听着耳熟,我好像听子高说起过,好像是他的一个学长,谱挺大,是个人物。”杜心五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让顾维钧哭笑不得。

    这时候,王学谦的早锻炼也结束了,手中拿着白毛巾,擦着热汗。

    发现这边谈的挺热闹,也走了过来:“你们都认识!”

    杜心五坐在椅子上,仰着头,佯装生气道:“多稀罕!我们是一个组织的,对不对,两位。”

第729章 【南北密约】

    “对了,少川,你可是一个官迷,怎么和我们这些边缘人一样,都在上海滩的繁华世界,消磨时光?”

    正兴高采烈的唐绍仪,立刻就像是在数九寒冬,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通透。

    坐在唐绍仪边上的顾维钧,仿佛在耳畔听到了岳父心碎的声音。要不说,杜心五,这人有种江湖习气,说话专门捡难听的说。

    唐绍仪脸色有些阴沉,低声道:“你不会是来专门嘲笑老夫的?”

    “不就是被孙逸仙给撅回来了吗?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你看我,当初要不是‘钝初’(宋教仁)硬拉着我入会,我也不会加入同盟会。在‘钝初’遇害之后,你看我还和他孙逸仙有瓜葛吗?”杜心五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气唐绍仪,反而是劝解他:“你看如今的‘国党’,什么民主,什么主义,已经成了一言堂了。要不是他孙逸仙的实力太弱,也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

    “两位,就不要数落老朋友了。孙逸仙他也难办,这次能够重回广东,也是他在政坛上最后一搏了,估计要是不成功……”章炳麟对于孙逸仙的性格了解的最多,也是一起共事过很长时间。

    尤其是章炳麟当初掌管‘国党’中枢,虽然不看好‘国党’在广州轰轰烈烈的北伐誓言,还没有打仗,就把军事秘密给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孙逸仙豪言壮志,不把豪杰看在眼里。

    还是只不过说说,图一个心里痛快了。

    “对了,少川你来我徒儿这里,是不是?”

    “这个?”

    唐绍仪小心的看了一眼杜心五和章炳麟,大家曾经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看到两人几乎是脱离‘国党’的样子,虽然孙逸仙也曾经试图招揽过杜心五,但是因为宋教仁而加入同盟会的杜心五,其实对同盟会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加上护法战争之后。已经准备流亡的孙逸仙,提出同盟会只要一个领袖。其实就是夺权,要夺走在同盟会中势力最大的黄兴的权力。

    最后孙黄两人,在合作十多年之后。分道扬镳。

    这些事看得多了,多少会让人心寒。杜心五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当然不会对孙逸仙有好脸色。而章炳麟的遭遇,比当初的黄兴更加让人不平。

    章炳麟的左膀右臂,辛亥之后第一任浙江督军陶成章,就是死在陈其美派遣的杀手之下。从暗杀起家的革命党,同盟会,最后竟然把枪口对准了因为政见不同的同志。

    虽然孙逸仙本人不见得是主使,但放任这种行为是肯定的。

    章炳麟的离去,让‘国党’的影响力再一次被削弱。很多当初志同道合的同盟会会员,都已经退隐,或者干脆用民望创办学校,开办实业,或者干脆潜心学术。都和孙逸仙渐渐的疏远了。

    虽然章炳麟和孙逸仙在二次护法的时候,冰释前嫌,章炳麟亲自主笔,他写的‘讨袁檄文’,一度传遍大江南北。

    可时过境迁,该分的,还是要分。

    章炳麟。杜心五,还有唐绍仪,都是‘国党’的元老,也都是‘国党’中的失意人。或许唐绍仪还有心一较长短,但是章炳麟和杜心五却不把希望放在孙逸仙的身上。

    等到茶点喝完,杜心五和章炳麟不约而同的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两人都是嘴角一笑。

    他们都看出来了,唐绍仪并不是一个容易死心的人。

    或许朋友之间的见面是喜悦的,但是政治,却谈起来就不那么愉快了。

    杜心五笑道:“吃完走百步,活到九十九。太炎兄。少川兄,出去走走,散散心情?”

    章炳麟站了起来:“走,去透透气。”

    反倒是唐绍仪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打算挪地方。乜斜眼,看了一眼王学谦,要说在昨天,他还是将信将疑的话,此时此刻,他算看出来了,王学谦不简单,他一定有办法把他送去广州。

    而且还带着孙逸仙无法拒绝的条件。

    于是,唐绍仪摆摆手道:“两位请,我就不出去。”

    等到杜心五和章炳麟结伴离开之后,唐绍仪这才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学谦,眼神中带着期望,嘴角微微抿着,显然是在心里措词。

    可没想到王学谦却开口了:“英国人的舰队已经抵达了维多利亚港,时间已经容不得我们迟疑了。更让人担心的是,英国人在新加坡调集了一个旅的正规军,进驻香港。”

    唐绍仪还想着如何开口,却听到了这么一个结果。脸色突变:“会不会是英国人动手前的军事调动。”

    没想到等了这些天,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连顾维钧都跟着紧张起来,作为中央政府的直系军阀控制的北方,根本就无法将手伸到广东。那么凭借广州当地的驻军,能够对付得了拥有巨舰的英国军队?

    王学谦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英国人一旦开战,舆论上不好说。本来,在巴黎和会上,英国政府已经失去了盟主该有的公正,这一点,毋庸置疑。英国人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再造事端。”

    顾维钧点头道:“我觉得英国人开战的可能也不大,为了维护形象,英国人也不会在华盛顿和会之前,再发动战争。但是他们的目的是在哪里呢?”

    王学谦道:“总之,我们不能等了。必须要让广州停止继续收关税。我怀疑,英国人的目标不太可能是‘国党’,毕竟是一国内政,没有一个好的借口,他们也难以动手。那么和香港关系密切的广东商团,就可能成为英国人的目标。”

    “商团?”唐绍仪疑惑道,之后,却点头赞同了王学谦的推断:“如果英国人的目标真的是商团的话,那么就梳理成章了。广州扩充的武器,都是通过商团走货进入广州的。对付商团理由充分,而且根本就不用进入广州,直接在香港就能动手了。那样的话,依靠商团才在广东站住脚的陈炯明就要坐不住了!”

    “子高,你现在该翻开你的底牌了吧?”

    王学谦也是感觉到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预计,必须尽快快刀斩乱麻。

    “广州势单力孤,急需盟友,东北的张作霖,皖系的卢永祥,都是广东的目标。恰巧,段祺瑞也正有此意。我虽然无法让你带着张作霖的亲笔信去广东,段宏业在上海,到时候他和你一起去。”王学谦也是一副孤注一掷的发狠道。

    “段宏业,段祺瑞的大公子?”唐绍仪对于燕京城的人都很熟悉,段宏业,当然不会陌生。

    如果是段祺瑞的大儿子去广东,说动孙逸仙联合,应该不是问题。

    到时候就有操作的空间了,想到这里,唐绍仪爽朗道:“好,就这么办!”

第730章 【不找你,找谁?】

    “大哥,我叫你大爷总行了吧!”

    “为什么好事,总轮不上我,这等倒霉事,你老却想起我来了?”

    ……

    看着气急败坏的段宏业,王学谦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可是他手中的好牌不多,能拿出去的,基本上都已经拿出去了。留在手里的,也都不适合现在用。

    广东,已经成了一个让英国人试水的地方,真要让英国人试水成功,再解决上海的问题,就会变得容易的多。

    不合作,但绝对不能给英国人举起杀手锏和屠刀的机会,这次才是王学谦最为担心的事。可眼下,广州城的混乱局面,要是不解决,英国人就有借口出兵,保护广州英租界侨民,维护租界利益等等。甚至把粤商在香港的资产都给冻结了,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一来,广州必然会乱,而实力还不足以控制整个南方广东政府的是‘国党’,必然会成为各方的出气筒。

    本来,‘国党’的死活,管他什么事?

    可要是眼下,广州城的这堆‘反英’的火灭了,那么对于上海来说就孤立了。卢永祥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和英国人对着干,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所以,思前想后,王学谦不得不做点什么,而做什么,他出面也不好使,只能想起在上海的段大公子。段宏业一脸的惊愕的看着王学谦,嘴唇唏嘘的抖动着,可是他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去广州城闯荡那个龙潭虎穴。

    革命党在当权派的眼中,自然就是乱党一派。

    原因有很多,革命党没有政权的支持,也没有稳定的财源,想要维持他们的号召力,就不得不采用极端的手法。

    暗杀。

    革命党,同盟会。都是如此。后来的‘国党’也惯用此技法,这就足够让执政者反感了。于是,不管是袁世凯时期,冯国璋时期。还是段祺瑞时期,对于‘国党’的镇压和屠杀,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段宏业作为段祺瑞的儿子,虽然没有亲手屠杀过任何一个‘国党’,但是出于本能,他还是认为,自己家的老爷子和‘孙大炮’是敌,非友。要是自己一个立场不坚定,听信了王学谦的谗言,傻不拉几的去了广州。说不定刚下船,就该挨枪子了。

    段宏业说什么都不肯点头,把王学谦的心里急的团团转,忽然他想起来,要是有两个人能够护住段宏业的话。估计他这次广州之行将会变成有惊无险。

    “要不,我给你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

    “没戏,送死的事,你爱找谁找谁,我就偏偏不去。”

    段宏业摆明了不合作,但是王学谦却神神秘秘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阵。随后狐疑道:“真的?”

    “哪能有假?”王学谦拍着胸脯保证道:“去广州,是去‘国党’的大本营,给你派多少人都白搭,可是她们两个跟你去就不一样了,就是大总统府,还得求着让你进去。”

    段宏业有些心动。但同时心中还是忐忑不安道:“可我这么觉得你这是挖好了坑,就让我跳呢?”

    “怎么可能,我们是朋友,是兄弟……”

    “得得得,去不去的我不好说。我找个人商量一下。”段宏业也是听出了王学谦心中的焦急,在天津的老爹当初可是嘱咐过他,王学谦的要求尽量满足。

    虽然,广州他真没打算去。关键是,段宏业游离在政治之外,让他去帮着段祺瑞跑跑腿还成,真要牵涉到政治的核心机密,他也轮不上。并不是段祺瑞不相信他的这个大儿子,而是段祺瑞觉得,他的这个儿子是付不起的阿斗,小事还能凑合着办,真要让他办大事,肯定是所托非人了。

    王学谦会错了段宏业的意思,还以为段宏业心动了,而是时间不等人,急忙问道:“段哥,小弟这次是实在没辙了,才求你帮忙。你要说找人商量,当然没问题,可是你看,段伯父在天津,他要在上海,我肯定不拦着你。可你要是找卢筱嘉商量,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卢筱嘉?这么重要的事,我能找他商量?”段宏业脸色古怪道,找卢筱嘉商量大事,不外乎两件,去哪儿风流;还有就是去哪儿发财。除了,这两种情况,他也想不起来,找卢筱嘉还有什么目的。

    段宏业瞪眼道:“子高,别以为就你留洋归来,身边都是有本事的人。爷们身边也不是个个是草包,能人也不少。放心吧,不去天津,就在上海。不过我这位朋友不喜欢生人,你在家等我,最多两个钟头,我就回来?”

    段宏业不比卢筱嘉那么不靠谱,说话还是有些准头的。

    但是要说能够在‘皖系’之中有些影响力,甚至地位的人物,还和他亲近的。除了他叔段芝贵,王学谦也想不出,段宏业还能指望谁给他拿主意?

    会不会段祺瑞来上海了?

    王学谦突然想到,可是,随即他把这个设想推翻了,要是段祺瑞来了上海,那么整个上海、浙江、江苏都要乱成一锅粥。甚至在保定的曹锟都要睡不好吃不香了。

    可不是段祺瑞,又会是谁?

    这个人要在‘皖系’中拥有足够的影响力,能力超群,虽然不见得是段祺瑞的左膀右臂,但也是智囊之一。但是在上海,没听说过‘皖系’的几个巨头,南下上海了啊!

    实际上,‘皖系’战败之后,曹锟并没有斩尽杀绝,反而采用了怀柔政策,安抚为主,驱逐为辅。

    很多原来‘皖系’的大将,都在直系的政府中,继续带兵。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这些原来‘皖系’的嫡系大将的军费,曹锟估计是不会负担的。

    会是谁呢?

    住在法租界,或者是公共租界内,距离段宏业的住处也不远。王学谦忽然间发现,自己对这个神秘的人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却让他一直猜不着,要不找黄老板在街面上的包打听,打听一下?

    可是一来。必然闹的沸沸扬扬。这人在租界内,隐匿而居,可能有不少仇家。再说,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从何查起?

    黄金荣也是人,不是神。

    找一个有名有姓的,身高长相,都知道的,或许还不难。可要是让他找一个长什么样,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的,只是可能是‘皖系’中的重要人物,或者说,曾经段祺瑞的幕僚。

    黄老板就是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延续他在总探长职位上的传奇了。

    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而王学谦丝毫没有等待的焦虑和烦恼,反而像是陷入了不断的推断中。层层剥茧,从在逃的皖系高级将领的名单中,他一个个权衡。可能出现在上海的几率。

    虽然,信息量很大,但是王学谦忽然发现,他好像抓到些什么了。

    忽然一个人的名字,跃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王学谦眼神不由的一亮,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他?”

    “会是谁?”

    猛地有人在边上开口,把王学谦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段宏业。捂着胸口埋怨道:“我说段哥,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段宏业反而笑起来:“我说子高。你不会平日里总这样吧?”

    “怎么样了?”王学谦不解道。

    段宏业一展袖子,猎猎作响,有种干脆利落的感觉,不过显然是在京戏里学来的,撩起马褂的袖子。咧嘴笑道:“我都来好一会儿,看你想的出神,就没有打断你。你倒好,还怪我没有叫你,对了,你刚才想什么了,那么出神。还时不时的说,这个不对,那个不太可能的……”

    王学谦一笑而过道:“没什么。对了,段哥,你找人商量的怎么样了?”

    “什么找人商量,好像我是个没主见的人似的,我不过是出去走走,心中思量一二。”段宏业脸色微红,谁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短处,段宏业的短处就是,出身在政治世家,却连政治的大门都没摸到。

    反倒需要外人来帮忙拿主意,这是每一个好面子的公子哥都不愿承认的。

    不过,段宏业拜访商量的人,却并不是无能之辈,反而是才华横溢。至少,在老爷子的面前,那个人比他都要得宠,有时候他闯祸了,还需要人家劝解,老爷子才会平息火气。

    这让段宏业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可是没办法,自己除了能下一手好围棋,儿子女儿生了一大堆,其他没有一样能比得上人家的。

    尤其让他意外的是,在他看来九死一生的广州之行,反而对方认定了,这次是一个机会。而且,孙逸仙就是当初再恨段祺瑞,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他,甚至会以礼相待。

    这让段宏业大为惊讶,问对方理由。

    可对方的回答,气的他直翻白眼,就说了两个字:“政治。”

    就像是老爷子在家里的说法一样,小子,你要是去从政,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说他不懂政治,就明说。至于拐弯抹角的吗?

    段宏业不大自然的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了。”

    可这时候,王学谦却有些反悔了,要是那个人在上海,可比段宏业更加有说服力的多。

    见王学谦欲言又止的样子,段宏业挑眉道:“怎么,子高,你还信不过我?爷们是站着撒尿的主,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算数。可你也不能让我做太难的事,最好就送个信什么的,我估计没多大问题。”

    就送个信?

    送信用得着让一个大活人,费一张几十块钱的船票,最后还折腾六七天去一趟吗?

    拍电报不就更加容易吗?

    王学谦脸上堆着笑,反而没有了他刚找上段宏业,心急火燎的样子。反而眼神中透出一副兴趣很浓的凑近问道:“段哥,我很好奇,你到底找了谁,就这么一点功夫,就说服了你?”

    “这个?”段宏业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没有料到,王学谦听到他答应下来,并没有欢呼雀跃。至少该表现的高兴一点吧?反而,对他去上商量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自己又不好透露对方的来历,毕竟对方的仇家实在太多。

    在上海隐匿了这么多天。连门都不敢出。

    虽说,王学谦也是一个守信的人,也不是那种大嘴巴,到处乱说的人。可是毕竟,对方的身份太敏感,真要是被仇家知道他在上海,说不定杀手就会接踵而至。

    “子高,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段宏业为难道:“算是哥哥亏欠你的,等将来风头过了。我一并告诉你,成吗?”

    按理说,王学谦要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应该做个顺水人情。岔开话题说些别的。可是他的做法,在段宏业的严重,有些不依不饶,反而意味深长的看着段宏业,眼神清澈中带着无法洞悉的深邃,正当段宏业心虚的躲闪,不敢和王学谦对视的时候。

    王学谦突然开口道:“我猜一猜。段哥,你不会介意吧?”

    其实,段宏业还是有些生气的,心里觉得王学谦有些不给他面子。

    可同时,他也认定王学谦肯定猜不出来,他去找的谁。因为。就是段宏业自己,也是对方联系他,才知道对方来了上海。

    可见,保密工作做得又多好。

    既然王学谦肯定猜不出来,段宏业也没打算解开谜底。心说:“你去猜吧,我就不信,你还能说出子丑寅卯来?”

    就见王学谦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坐姿,开始分析起来:“其实,你刚走的时候,我也有些不得其法,想不透到底是谁,能给你做参谋。后来换了一个思路,让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首先,这个人在伯父面前的地位很重,份量很重。年纪吧,应该不会太大,最多比你大上几岁,这样你们才能说得上话。”

    “其次就是眼光,在伯父跟前的,眼光好的,会带兵的不少。但真要说能够看透眼下政治局势的,还真不多。最多不超过三个人,靳云鹏算一个、傅良佐算一个,伯父当然也有这等眼力,不过这三人都在平津,不可能给你建议。那么在逃亡的将领中,或许有一个人,可以给你一个由衷的建议,而且你不会怀疑。”

    段宏业其实也非常震惊于,王学谦在他家里坐着想了一阵,就能想出个八九不离十出来。强忍下心头的震惊,掩饰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说出对方是谁。子高,你想要‘诓’我呀,我偏偏不说。”

    王学谦在分析的时候,一直盯着段宏业的双眼,对方躲闪的眼神,让他认定,自己的猜想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停顿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的时候,这段时间,也是段宏业最为难受的时候,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际,王学谦突然朗声道:“段哥,小徐将军来上海了,你也不告诉我一下,显得我这个主人没有礼数似的。”

    段宏业的眼珠子顿时瞪大了一些,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痴痴的问:“你怎么猜出来的?”

    王学谦伸出手指,在段宏业的面前来回的摆动道:“不是猜出来的,是分析出来的。因为伯父身边的人,大部分都不用隐匿身份。甚至连平津都不用出,在燕京城生活也没有大问题。像是靳云鹏,现在还在燕京政府当总理。要说得罪人最多的,那么就只有飞扬跋扈的徐树铮将军了。好吧,你带我去找他吧,说不定他去广州,就不用这样躲来躲去了。”

    “什么话啊!我刚答应了你去广州,一转眼,你就变卦了,这不是卸磨杀驴吗?”段宏业不忿的样子,其实还有些担心,徐树铮的政敌,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到处竖立敌人,当然徐树铮也有足够的本事能够睥睨天下人的傲气。

    三岁识字,七岁能诗,十三岁中秀才。

    这样的妖孽,小伙伴都不带他玩的,免得打击自己的信心。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就是在他十七岁时,已经是廪生的徐树铮,毅然放弃从文的坦途,转而弃文从武。

    之后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三十多岁,就成了当时燕京城最年轻的陆军次长。

    作为一个天才,他看人的眼神乜斜着眼,当然也无可厚非,把周围的同僚都当成土鸡瓦狗,也是情理之中。人缘差,更是显出他的与众不同。平日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开始得罪人了,更不要说,断人钱财,葬送他人前程的事,他也没少做。

    所以就是在‘皖系’中,他的人缘也不怎么样。再说,‘皖系’一败涂地之后,能逃命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更不要说此时的燕京城和天津,已经是直系的天下了。他要是还敢住在北方,说不定那天在家里就被人一枪崩了。

    想杀他的,有多少,根本就没法统计。

    倒是直系进入燕京城后,口口声声要杀他的直系将领,就有十多个。

    其中嚷嚷的最响的当属直系悍将,冯玉祥。

    只不过冯玉祥带兵冲入燕京城之后,直扑徐树铮的府邸,怎奈人去楼空,只能作罢。

    “段哥,带我去见徐树铮。你也不要生气,‘国党’的人也不好对付,又是政治联合,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面,他去,比你去要更合适。”见段宏业不说话,王学谦还以为段宏业不想带他去见徐树铮,说:“你不带我去也成。小弟在上海滩好还有几分薄面,信不信一天之内,我把他找出来?”

    段宏业苦笑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算了,我带你去。再说了,徐树铮也在我回来之前告诉过我,只要你猜出是他,就带你去见他。”

    王学谦心中一动,想来,一番劝解都省了。

    (还没有订阅vip首章的兄弟,多帮忙订阅一下第133章,这对水鬼很重要。先谢谢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026/ 第一时间欣赏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作者:大世争锋所写的《大世争锋》为转载作品,大世争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世争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世争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世争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世争锋介绍:
</p>
<div id="box4">
已写<small>236750</small>字...
此书连载<a href="#" target="_blank">(阅读全本小说)</a>
大世争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世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世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