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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1章 【赶鸭子上架】

    公祭的主祭人,由原来的于右任,变成了在台上的章炳麟。

    唯一的不同是,于右任只不过是作为孙先生的使者的身份出现,而在台上的章炳麟却变成以个人的名义出现,作为一个革命前辈和国学大师,不得不说,章炳麟确实非常适合这份工作。

    关键是,作为一个常年在失败中于当局对抗的革命者。

    ‘国党’的人已经对公祭,太熟悉了。

    这么说,或许会让人感觉到一些晦气。但不得不说,让章炳麟上台公祭,确实是一件让大家都省心的事。毕竟,陈教授上台之后,就这位直爽的性格,加上机会难得,就难说了。

    在主席台的边上,王学谦一身黑色的军装,这可是裁缝连夜赶制的。因为在这么正式的会场,要是穿的太过于花哨,反而显得不太稳重,甚至是轻佻。

    但他更多的是关心整个游行队伍的游行路线,以及英国人可能做出的过激反应。毕竟,这次游行队伍从华界,游行队伍进入租界并不存在攻击的可能性,可英国人不见得这么想。

    另外,让他有些吃不准的是,英国人的态度,会不会因为租界内部的罢工,而产生敌对的情绪。

    这很重要。

    但同时,公共租界内部,巡捕房因为警力不足,同时内部腐朽不堪,已经被英国驻沪总领事杰弥逊彻底所不信任,这段时间,在公用租界内部担任维持街头治安的已经换成了英国人部署在上海军舰上的海军陆战队士兵。

    当然,可以预见的是,英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租界内部,并不是只有英国人,美国人,意大利人,比利时人。都因为英国人的过激行动,生活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断了自来水,或许还能用井水来代替,但如果说是煤气呢?

    没有了煤气。很多酒店,住宅区里,连做饭都很难维持。更不要说,因为罢工潮,洋行受到的损失了。归根结底,这些都要算到英国人的头上。要不是英国人控制的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对平民开枪,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在英国的鼎盛时期,自然不会担心这些。

    外交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武力解决。

    但眼下。英国因为欧战,从债权国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债务国,国内的物价也是涨的厉害。但是因为国库没有足够的黄金准备,英国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英镑脱离金本位制之后。其价值已经不被信任。

    国内没钱,想要靠着殖民地,远东的倾销市场恢复国力的英国政府,当然不会放任远东的混乱继续下去。但是无法出兵,只能通过对民国政府的施压,还有就是和各国之间的联系,获得足够多的支持。用来解决远东的问题。

    所以说,不管是杰弥逊也好,还是驻华公使也罢,都没有想过要发动一场战争。

    而是想着在保持大英帝国的面子的前提下,用比较温和的办法,来解决远东问题。

    所以。在街头直接用武力对抗,也不是英国人想要看到的。

    可即便如此,王学谦也不敢大意。毕竟,在街头巡逻的已经从巡捕房的巡警,变成了荷枪实弹的军队。

    面对隶属于英国远东舰队的陆战队。在请报上,王学谦也只有哀叹的份。他的人,根本就探听不到哪怕一点有用的消息。除非,王学谦有能力将他的人打入公用租界的电话局,监听英国人从外滩33号,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发出的指令。但总领事馆的电话,哪里是这么好监听的,多半是密码电话,单线线路,或许根本就不通过电话局连线。

    所以,对王学谦来说,在租界街头武装巡逻的英国大兵,就成了他最为担心的一个不确定因素。

    从浙江赶来获取情报的戴笠也是一脸的无奈,时间太短,有用的情报并不多。

    而且想要打入公共租界的高层之中,对于戴笠来说,难度不可谓不小。这也是他从事情报工作以来,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但是随着会场的民众,在悲伤的情绪下,不断的发出愤怒的吼声,他也知道,这次情报获取已经失败了。

    一个不起眼的学生装的年轻人,不经意的靠近了戴笠,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戴笠的脸色更是显得难以琢磨起来。

    “先生,出现了一些意外。”作为戴笠,他更愿意看到的是,游行队伍在华界内,走一圈差不多了,没必要一定要进入公共租界。因为,一旦发生不可控制的情况,他难辞其咎。

    “意外。”王学谦的眉头一挑,显然已经有所准备的他,也对‘意外’这两个字,非常敏感。

    “刚刚得到消息,美国驻沪总领事克宁翰从军港码头上岸之后,去了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具体原因还不得知。”搞情报的,最怕发生这种突然情况,尤其是在行动之前的突发事件,这让戴笠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奈。

    反倒是王学谦点了点头,对戴笠吩咐道:“现在是早上九点,距离游行开始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等到游行队伍抵达租界路口,至少是四五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下午2点之前,我必须要获得公共租界内美军的动向,还有英国人的兵力部署。”

    “另外,你去发电报,命令钟文龙的一团,逼近租界的西部。给英国人一点压力,看他们的反应。”

    ……

    王学谦一脸下达了几个命令,等到戴笠离开,他也没有多说一句关于取消游行的话。显然,他是下定了决心了,或者说,他也知道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组织这场上万人参加的游行。

    作为一个情报心腹,戴笠在离开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宛如一个发热病人。但出于敏锐的观察,他还是从记忆中,将一个人和那个背影所对号了起来。

    皮维,军火商人?

    对此,戴笠一无所知。他只知道的是,宁波地方军队,甚至是浙军的很多武器,都是这个叫皮维的法国人提供的。但对于皮维,他也只有知道这么多。

    不过,一个情报特工的第六感告诉他,皮维和王学谦的关系并不简单。

    他也是一愣神的功夫,和皮维擦肩而过,让他内心惊悸不已的是,对方在两人交错的一刹那间的眼神,冰冷的让他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走到王学谦的身边,皮维带来了一个让王学谦终于松一口气的消息:“先生,克宁翰总领事已经命令驻守在西郊的美军一个营的兵力,即可离开军营,上军舰。而克宁翰总领事还通过他的秘书让您放心,他一直是您的朋友。”

    这一刻,王学谦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去。

    看来克宁翰通过自己的途径,终于认定了王学谦在威廉财团中的主导地位。由泛美银行作为结算中心的财团,在美国东部的扩张虽然放缓了下来的,但从事的行业,都是拥有让人非常羡慕的高利润的新兴行业。

    汽车,飞机和家电,家化为主导产业的财团,随着实力的不断增强,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威廉财团必然是在全美都拥有卓越影响力的大财团,虽然无法和摩根、洛克菲勒相比,但也肯定是一流财团。

    靠上了王学谦的这棵大树,对于克宁翰来说,简直就是这辈子都难得的机会。要不是王学谦在民国实在缺乏可以依靠的实力,不然他也不会对一个小小的领事特别关注。

    而克宁翰也在关键时刻表现了他的善意,但是美国政府的立场他无法改变,最后只能将租界内部的军队全部撤离。

    同时去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的目的,王学谦也猜到了一二,心情大好的王学谦托着下巴,脸上多少有了一些笑容,表情轻松道:“这个老狐狸。”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王学谦抬头看了一眼章炳麟,在台上感情丰富的通读了一篇数千字的祭文。章炳麟毕竟上了年纪,精神上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是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刀剑出鞘的犀利。

    “请‘国党’代表上台演讲……”

    当于汪兆铭上台的时候,王学谦还有些差异,因为他得到消息,这位不是连船票都买好了吗?

    怎么赖在上海不走了?

    也不知道于右任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身边,见王学谦诧异,抱歉的笑道:“这冷娃的脾性大,但人不坏,子高多谅解。”

    “于先生说笑了。”

    冷娃?

    于右任也真敢说,要是汪兆铭听说他在于右任的眼中,等同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倔驴,他非气的七窍生烟不可。

    汪兆铭本人似乎对站在章炳麟边上很不习惯,他只是程式化的在台上宣布,广州也将在同一天举行反英游行。之后,喊了几句口号,就匆匆的下台了。

    陈教授的演讲风格,带着一种明显的课堂风格,但是声情并茂,不得不说,其口才也是了得。

    “现在大家欢迎,政府外交发言人王学谦,上台演讲。”

    在扩音喇叭中,听到章炳麟很不靠谱的竟然以一个主持人的身份,破坏会场次序,既定安排……

    中饱私囊,让他的弟子上台演讲。对此,作为章炳麟的学生,王学谦非常无奈,甚至惊恐,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准备演讲稿,也没有登台的打算。

    这一刻,他愣住了。

第702章 【激进的演说家】

    王学谦的上台,不仅连他自己没有想到,甚至连台下的汪兆铭都非常诧异,不过他的嘴角却露出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诡异来。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数千,甚至上万人面前,心无旁骛的口若悬河演讲的。政治是谁都可以参与,但是政治家并不是随随便便那个人都能装的像的。

    而在汪兆铭的眼中,王学谦的出身或许让人羡慕。拥有不错的教育背景,同时仪表堂堂,长相仅次于他之类的……

    但汪兆铭绝对不会相信,从来没有参加过政治集会的王学谦,会在上万人面前,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开口说话。更不要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呼吁民众觉醒的勇气,敢于和强大的英国人对抗。

    而事实上,王学谦上台之后的几分钟内,他竟然愣在台上。

    看到这一幕,汪兆铭的心头就更加得意了。

    连临时起意,让王学谦上台的章炳麟的手心里都是汗,心说:“王子高,你小子要是给老夫丢脸,非逐出师门不可!”

    其实章炳麟也是放下了一句狠话而已,还只是在自己的心里说说的那种。可此刻他心中的紧张却是实实在在的。

    要是王学谦不善于演讲,被上万人的场面吓傻了,那么他不但可能让他这个弟子心里不悦,连带着让别人看轻了王学谦,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而事实证明,王学谦站在台上已经快两分钟了,但迟迟没有开口,很可能心里已经开始畏惧在众目睽睽下的演讲。

    心中焦急的章炳麟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小子,不会说,口号总会喊两句吧?”

    “实在不行,喊一句‘打到英国霸权主义’,也没算在人前丢丑了。”

    ……

    见王学谦却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章炳麟这下彻底急了,更让他纳闷的是,从背后看去,挺拔的后背也不像是吓傻的样子。章炳麟无奈之下。偷偷的和王学谦的秘书陈布雷低声嘱咐道:“你等一下见时机不对,就上台将你老板拉下来。”

    “我?”

    陈布雷虽然也紧张,但他处于对王学谦的自信,根本不认为是王学谦因为在人前不敢说话,才会站在台上,不吱声。

    他是见到过王学谦在上千人面前的演讲,其实也算不上演讲,就是面对筑路工人,还有建造铁路招聘的工人的喊话。当时的场面生动诙谐,还是毫无准备之下的演讲。

    可章炳麟不知道。还以为是王学谦因为面对众人,心理压力太大,无法和平常一样开口说话。

    “对,就是你。难不成让老夫去?”

    陈布雷也是头皮发麻,面对章炳麟。他作为一个浙江同乡,当然只有瞻仰和佩服的份。

    正在这个时候,久久不见王学谦开口的台下民众开始混乱起来。叽叽喳喳的开始互相低声询问,甚至不满于仰着头,看一个貌似是民国官员的家伙,站在台上,却像是一只呆头鹅。傻傻的看着周围。

    “同胞们……”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学谦开口了。扩音器里丝丝的杂音,袭扰着现场每一个人的听觉。但好在,大家终于能够把注意力再次放在主席天上的王学谦身上。

    虽然开场白有些大众,但很多人也非常想听到从王学谦口中,来自政府的声音。

    “……今天我并不是以一个官员的身份。也不是以一个代表的身份参加这次聚会。我只代表自己,代表一个有血有肉的华夏儿女,向对我们民族和国家的不平等,发出我最嘹亮的放抗之声……”

    “但这远远不够……”

    说道这里,王学谦的眼神忽然间仿佛一下子犀利了起来。就像是没有月亮和星星的黑夜里的一束闪电,划破苍穹,将整个黑暗,劈开成两瓣。

    “多年的屈辱,让你们学会了承受和忍耐,甚至开始转变自己的信仰,认为人生来就是要接受这些屈辱和不平等。在绝望中,怜悯最后的一点施舍……”

    “很庆幸的是,终于我们之中有一些人觉醒了,明白面对任何强权,只有反抗,彻底的踢翻他们,才是唯一的途径。虽然这觉醒的代价是血的教训,可是我还是要感谢在苏州河畔,那些先行者,他们用血液洗刷着我们民族身上的耻辱。告诉我,你们该怎么办!”

    王学谦突然一声怒吼,在广场上回荡。

    连见过大场面的章炳麟都愣住了,面对强权和霸权,怎么办?

    似乎从清朝开始,西方列强的船坚利炮就让陷入沉睡之中的东方吃亏不已。也有过几次轰轰烈烈的反抗霸权的战斗,但无一例外的是,都以最后失败而告终。

    身上已经被打上了耻辱的印记,尊严也被践踏。

    开始惊醒的民族精英们一开始认为,技术的落后,军队的腐朽是国家积弱的原因。可是随着洋务运动,北洋南洋两大舰队相继覆灭之后,想着凭借军队的强大,来保护国门的愿望相继落空。而资产阶级革命者也开始思考,封建的王朝是国家落后的根本原因,但是满清王朝已经被推翻了,国家还是积弱不堪。

    为什么?

    是什么原因导致列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英国人一步步的紧逼,加紧了民国的掠夺。而作为列强中最为凶恶的英国人,却在华夏的土地上,肆无忌惮的杀人。

    王学谦的话,已经颠覆了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总觉得,国家积弱的原因,是不如人家。

    “有人认为,民国已经开始朝着文明进步,在意思上,已经和西方接近了。本来是属于同一阵营的朋友,却被孤立,排斥,甚至欺压。这是为什么?”

    这话,其实是很多知识界的通病。认为既然价值观相同,就应该是朋友。

    而王学谦随后给自己的问题解答道:“拥有这种想法的人,是愚不可及的笨蛋。以为穿上了一件参加宴会的礼服,就应该收到请柬。这些人的想法,就像是穿着新郎官的衣服,然后去参加别人的婚礼,用嫉妒的眼神,心碎的表情,最后落寞的跟着大多数酒足饭饱的宾客离开一样。却没有入洞房的机会。”

    在现场,学生,拥有一定文化的职员都已经听懂了,王学谦开始挖苦两年前在巴黎举行的巴黎和会上,民国代表团的真实情况。

    现场有些工人感觉有些好笑,但是看到会场严肃的气氛,都开始怀疑起来。

    感受最深的就要数陈教授等人了,因为他们当初也是满怀着期望,幻想着作为战胜国,总该拿回点什么。

    面对王学谦的挖苦,陈教授面带苦笑。他听出来,王学谦的演讲风格,根本就和章炳麟截然不同,肯定不会是出自于章炳麟的手笔,但是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王学谦会是毫无准备的吗?

    “太炎先生,这是?”

    “我也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章炳麟不知道该高兴于王学谦出众的口才,还是该吃惊于毫无准备之下,王学谦还能在上万人之前,说出如此发人深省的话来。

    其实,连陈教授都听明白了,有些话王学谦是故意说给游行者的,而有些话,王学谦是故意告诉他们这些组织者。凭借一种舶来的主义,就想要挽救国家,无疑是可笑之极。

    要说最吃惊的,还是风流倜傥的汪兆铭,他原本以为王学谦被会场轰下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在静静的听着王学谦的演讲,并在心中思考。连他自己都没有例外。

    “在你们悲伤的时候,我却非常庆幸,那些牺牲在苏州河桥上的先烈们,他们用最圣洁的献血让我惊醒了,而我现在要问你们,觉醒了吗?”

    面对鸦雀无声的会场,甚至有部分游行群众的愤怒眼神,王学谦的眼神丝毫没有软弱的害怕,反而坚定的迎了上去,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轨迹:“战斗,只有战斗,才能让任何一个对手害怕,让他们发抖。游行只是第一步,是拿起武器的时候了,面对敌人和野兽,仅仅是反对是无效的,只有拿起武器,才是捍卫尊严的第一步,至此,我再次问你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现场有些微弱的声音,但王学谦却在关键时候,站在扩音器前,大吼道:“战斗!”

    “战斗!”

    “把反动帝国主义赶出去!”

    ……

    从上台之后的发愣,直到滔滔不绝的说了两个小时,会场的气氛被彻底点燃了起来,来参加集会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一旦心头被撩拨起来,那么已经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

    游行,喊喊口号,显然已经不能满足这些情绪激动的平民了。

    而王学谦下台之后,第一句话,更是把章太炎等人吓得不轻,就见他对组织委员会的人说道:“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软柿子捏!”

    或许章炳麟等人仅仅是吃惊的话,芮庆荣却连冷汗都下来了。

    按照民国集会游行的‘规矩’,在集会组织者的口中,真要是‘软柿子’,就只能是民国的警察局和政府部门了。

    王学谦不会兴致一高,把闸北警察局给铲平吧!

第703章 【软柿子?】

    在王学谦说出,让游行的群众找一个对手练练手的那一刻,芮庆荣一下子变成了惊弓之鸟。看谁的眼神都不对,似乎这次他的警察局就要在劫难逃了。

    可不管是王学谦,还是章炳麟,都没看上他的警察局。

    原因很简单,太没有挑战力了。

    就闸北那个警察局,嘛事都不管,上次游行的时候,上街的警察大部分都从武器库里领了武器,但是枪是发了,可子弹……

    在民众的眼中,拿着不顺手的‘铁条’的警察,甚至还没有拿着砍刀的青帮混混又威慑力。只是,连警察局都成了病猫,那么对于整个游行队伍来说,再强的对手就不好找了。

    而章炳麟却从王学谦略带阴冷的笑容中读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的这个弟子,时时刻刻给他意外的同时。还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不安定因素,说是炸弹也不为过。

    现场的气氛热烈,而且充满对挽回失去尊严的渴望。对于章炳麟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当初同盟会举行的游行,哪次不是沉闷的开场,然后在游行到一半的时候,被匆匆赶来的军警围追堵截,之后的场面几乎千篇一律,军警们挥舞着大棍,狼如羊群一般的将游行队伍打散。

    不过,这样的结果都是有原因的,游行队伍中,中坚分子的缺乏,信仰不够坚定都是其失败的原因之一。

    但是章炳麟深刻的感受到,这次的游行绝对不一样。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愤怒的海洋之中,狂风巨浪般的像他袭来。而这种感受,相信很快就要面对的英国人也会感受到。作为一个老派的革命者,章炳麟不认为这次游行会有多大的成功。反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只要游行队伍出发,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将获得巨大的成功。加上对付帝国主义,他在同盟会中获得的经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更加深了他的忧虑。

    章炳麟虽然心中担忧,但是他也不能当场反对王学谦的建议,因为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他都应该支持王学谦的举动。而且是毫无原则性的支持。

    因为,他名义上还是王学谦的老师。

    “子高,你觉得哪个对手,才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能够增加游行群众的信心,毕竟,在不久之前,游行队伍之中有不少人经历了那次‘苏州河惨案’,亲眼目睹了英国人的凶残,还有倒在血泊中的同伴。”王学谦说道理,作为这个游行的组织者。陈教授等人也是心知肚明。

    因为那次游行,学联的人也参加了。而且最大的伤亡都集中在学联之中。

    不过,陈教授身上的革命浪漫主义和乐观精神让他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朗声道:“子高。不用担心。我相信我和我身后的战友都是拥有崇高理想的新青年,是发自内心的想要……”

    相对于章炳麟的冷静,陈教授似乎显得更加的富有热情,而且并没有因为不久之前的流血事件而退缩。当然,章炳麟明白,这种热情在同盟会早期的时候同样一点也不缺少,而现在的‘国党’就难说了。

    “子高。你给大家选择的对手是?”

    “虹口。”王学谦眺望着东方,从闸北走过去,不用半个小时,就能抵达虹口的地界。

    “日本人,我们没有必要在针对英国人的同时,和日本人过不去吧?”汪兆铭本人对日本的感觉并不糟糕。甚至还有些亲切。因为他在日本求学生活多年,实际上同盟会当初在日本东京建立,也是有日本右翼组织支持的原因在里面。

    加上早期,同盟会不少经费还是从日本筹集的,汪兆铭本人对王学谦忽然将枪口对准日本非常反感。

    王学谦打断了汪兆铭略带牵强的辩解。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英国人在闸北,杨树浦等地的苏州河桥上架设了重机枪,他就会选择说服其他人,进入公共租界核心地区的游行的计划。反而在公共租界在苏州河北岸,狭长的租界地界游行的预案。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而坚定的革命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没必要每次都让同胞用血肉之躯,去试探英国人的武器有多么的厉害。

    日本的势力在上海的地位是非常尴尬的,一来,上海没有具有法律效应的租界。属于大家都知道的既定事实,而非实际上的租界。虹口之后设立的租界管辖权,是公共租界单方面的越界行为,并将管理权交给有大量日本侨民居住的日本人管理。

    但是在这一地区,日本人虽然多方经营,甚至在1916年时,英国陷入了欧洲战场的泥潭,希望交好于日本政府。在上海公共租界内部,设立了日捕股,股长其实比科长都要小,一般只能管理十几个巡捕。但这种行为也相当于口头承认了日本在上海虹口的实际控制权。

    但尴尬的是,连英国人都在欧战结束之后,也不承认,日本在上海拥有单独租界,也非常排斥日本人进入公用租借管理层。

    所以,上海的虹口地区,日本人把其当为租界,但民国政府不承认。英国人虽然捏着鼻子默认,但也不会公开表明,日本将虹口地区开辟为其日租界的行为。

    虽然拥有30个从日本征召的巡捕,但实际上,在虹口地区维持治安的,日方只能依靠民间组织的‘义勇队’。

    而这种民间组织,相对于真正的巡捕,是无法比拟的。

    所以说,一旦日本在虹口地区动武,只能依靠30个拥有政治编制的日本巡捕。而且还是跨界执法,也是拿不到明面上来说的。

    同时在欧战结束之后,法国率先对本国以外的人员入境,颁布了《签证管理条例》即最早的出入境法案。之后,英国、美国、比利时等国也相继颁布了同样的法律。而民国政府也不甘落后,颁布了同样的法律。处于租界的特殊情况,《出入境法》对租界内部的外籍人员是没有约束力的,但是虹口确实例外。因为这里并不是租界。

    等于说,在虹口区域内所有的日本侨民,都是偷渡客,是黑户。

    当下的日本人心里可很不顺。虽然在巴黎和会上,英国人和法国人满足了其部分的野心。但英国人和日本人私下的协议是让日本人进攻十月革命之后的俄国。

    而日本迟迟没有行动,这让英国人也很恼火。

    相信,在这个时期,收复虹口的管辖权,对于民国来说,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失良机,对于民国政府来说,就只能干瞪眼,让日本在虹口的统治强大起来。

    最后。变成了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除了章炳麟沉默意外,汪兆铭是反对游行队伍在虹口地区行动的,只是没有人支持他,也觉得势单力孤。没有再坚持。而陈教授还有学联,工人代表都赞成游行队伍通过虹口。因为相比英国人来说,日本人的蛮横比英国人一点也不少。

    而且,日本工厂内对工人的压迫,更是在上海外资企业内,最甚的一个。

    让汪兆铭气愤不已的是,王学谦在最后连征求他的意见的举动都没有。哪怕名义上的询问都懒得做。这让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可是游行队伍已经开始行进了,是否跟上游行队伍,让他犹豫起来了。

    于右任看在眼里,虽然无心插手广州的‘国党’内部的争斗,但对于汪兆铭,作为‘国党’代表却表现出来的缺乏大度的行为。也是暗暗摇头。

    “孙先生的意思是支持还是反对?”

    汪兆铭差异的看了一眼已经早就不参与‘国党’内部的于右任,心说:这位怎么对党务开始热心起来了?

    “孙先生觉得这是一次契机,一次共同对抗英国人的机会。实际上,广州临时大总统府内,宋博士主张乘着这次机会。发动最大规模的反抗游行和罢工,希望最后能够从英国人手中拿回盐税和关税的自主权。“汪兆铭很不想提起宋子文,这个家伙总是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对政务一窍不通似的,只是一个靠着嘴皮子混饭吃的酒囊饭袋。

    可实际上,广州军政府因为缺少财源,尤其是孙先生想要靠着广州作为大本营,组建军队,北伐对付北洋军阀。那么‘国党’组建自己的军队,将势在必行。

    可眼下,广州临时大总统府的所有开支,都是陈炯明拨付的,而且还是按月拨付。孙先生手中连养总统卫队的钱,都是抠抠搜搜的,更别提组建军队了。

    作为大总统府邸内,主管财政的宋子文,他和王学谦一样,把注意力盯上了因为善后大借款而失去的关税和盐税。

    只要拿回盐税,每年就可以让政府增加数百万的税源,有了这笔钱,‘国党’也不用看陈炯明的眼色过日子了。

    要是一旦连关税都能够获得,那么每年增加的税源将是上千万,这笔钱足够‘国党’在广州组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并开始实施孙先生决心的北伐。

    想到这些,汪兆铭忽然懂了,为什么孙先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上海的罢工和罢市运动,原来是利益使然。

    谢过了于右任的提醒,汪兆铭在街头快跑起来,跟上了进入虹口地区的游行队伍。

    在队伍后面的时候,他还有种不妙的感觉,因为听到队伍中有人传言,游行队伍前面似乎打起来了。

    但是正当他寻找王学谦等人的踪迹的时候,游行的队伍忽然动了。

    如果四川路的时候,大批的日本‘义勇队’的打手,浪人,还有掺杂在其中的少量日本巡捕,都瞪眼看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

    站在路边的‘义勇队’的一个黑龙会负责人,还非常不服气的喘着气,对边上的一个日本巡捕询问道“武田君,总领事阁下真是说放行?”

    对方冷笑道:“帝国的荣耀虽然重要,但帝国也没有必要帮着英国人顶缸,这本来就是英国人惹下的麻烦,凭什么让帝国跟在英国人的屁股后面?”

第704章 【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从盐税稽查所英国国籍的总稽查官带头贪污开始,之后的反英游行,随后的苏州河桥惨案……

    一系列的争斗都是围绕着税权而展开,争斗的双方现在已经看清楚了,是民国南方各省,还有就是广州的临时政府。反倒是,在这次政治博弈中,反而作为中央政府的燕京政府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看客。

    在此微妙的时刻,日本人更加关注于在南满的利益,寄希望于在东北的张作霖能够在和对曹锟的军事行动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而作为英国人碰不得的长江流域,其实日本人的利益并不是太多。

    除了在苏州,武汉和重庆的三个规模很小的租界兜售日货和收集情报之外,在政府层面,根本无法和地方军政搭上关系。

    这也是日本驻沪总领事会选择避让,而不是站在英国人一边的主要原因。如果反过来,挑起事端的是日本人的话,相反英国人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日本人一起。原因很简单,还是利益。日本人在长江流域的利益不多,可以放弃。即便受到英国人的拖累,也不会有太多的损失。但英国人就不一样了,假如英国人受到日本人的拖累,那么对于英国人来说是绝对不能承受的。因为,届时英国人受到的损失将是日本人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这也是英国人贪心的结果,但同时,英国人的远东政策一如既往的采用在欧洲的均势策略。

    这也是英国国力下降之后,不得不采用的一种外交策略。

    在外白渡桥,接到消息四川路的日本巡捕和‘义勇队’让游行的队伍通过了。

    不仅如此,闸北警察局甚至开始介入日本侨民的打人事件,在上海又大量的日本侨民,但是日本人和游行队伍相比,还是有种人单势孤的胆颤。

    事端被平息之后,公共租界,日本巡捕股长武田正夫。被芮庆荣叫到了位于街头的巡捕所。地方很小,感觉和日本的房子一样,方方正正的,弄得像个火柴盒子一样。

    “我代表政府。向你发出通告,打人的日本人一定要被惩戒,并驱逐出民国国境。好在被打的本国公民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要求肇事者经济赔偿,但是当事人强调,需要在上海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中《新报》和《申报》两个报社中任何一家公开道歉……”

    武田正夫虽然气的脸色煞白,但还算能忍得住。但是他的一个手下却突然大骂道:“八嘎!”

    “啥意思!”芮庆荣虽然不懂日文,但是这句话他听懂了。街头的日本浪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脸色不由的沉了下去,眼见芮庆荣生气。当然芮庆荣生意的原因可能有两种,没听懂。或者是听懂了。武田正夫也只能抱希望于芮庆荣没有听懂这句日本国骂的精髓,强颜欢笑道:“这是祝福的意思,在我们日本,只有交情好的才会说这一句。”

    “八嘎!”

    “对,八嘎!”

    芮庆荣心说。难道他以前听错了。总觉得这句话在小东洋的嘴里吐出来,不是一句好话。可是到了武田正夫口中,却变成了祝福的话?可芮庆荣总觉得对方笑的有些贼,似乎在哄骗他,为了谨慎起见,他忽然拍着对方的肩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八嘎。你全家。”

    武田正夫哭笑不得的愣住了,承认也不是,反对也不成,一副嘴脸宛如家里办丧失似的。

    要是以前街头混日子的时候,借芮庆荣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用这种口气和日本人面对面的对话。

    但是现如今。他的手下将整个四川路公共租界日本巡捕股的办公地点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其实也就是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就两间房子,楼上办公,放文件,楼下当值的巡警用来休息之用。

    可就是这么一个弹丸大小的地方。外面却围住了上百的警察。

    作为日本政府在租界内部高级官员,武田正夫的职责就是管理三十个手下巡捕,维护日本侨民聚居区的公共安全。就其权力来说,甚至还不如租界内一个华人巡捕官员。但是知道他根基的人都是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内的高级官员。拥有军方背景的武田正夫睥睨的看着占据了他的办公桌的芮庆荣。

    眼神中冷冽之下,仿佛是再看一个死人。

    可随即他又笑起来了,脸上堆满了献媚的表情,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这让芮庆荣心里头非常得意:“芮局长,十分抱歉,在我的辖区内,有人试图冒充帝国侨民,间隙帝国和贵国之间的关系,请局长阁下一定要明察!”

    瞧瞧,这小东洋都给老子鞠躬了!

    可惜的是,看看周围,也不像是有人关注的样子。这才撇撇嘴,有些口拙,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东洋这么难对付。就用一个别有用心的冒充,就化解了他所有的压力。

    看来这个梳着中分头的小东洋肚子里可不是下水,还是有点货色的。

    感觉面子掉了不少的芮庆荣,搜肠刮肚的想着要让面前的小东洋难堪,可想来想去,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只够他在街头混迹的。真要和眼前这个用巡警作为幌子,其实是情报特工的家伙交涉,他还欠缺一些。

    突然,他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听到王学谦和陈教授两人闲谈,好像说起‘帝国的由来’。

    只不过他记不太清楚,只不过记得,在欧洲好像只有被教皇封为罗马皇帝并通过加冕仪式的,才算是帝国,其他的都不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连英国也不能称为帝国。因为英国皇室从爱德华一世之后就是罗马教会在欧洲最有力的反对者。教皇又怎么会去承认英国国王为罗马皇帝?

    所以,在欧洲,王国很多,但真正的帝国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

    而且欧战之后,欧洲已经没有了帝国之称。

    既然想要被称为帝国,需要教会头子,也就是教皇的敕封,难道日本天皇改信天主教了?

    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芮庆荣想到这些。握住了武田正夫的手。显然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挣扎的痕迹,但还是强忍心头的不悦,虚与委蛇的笑着。并假装两人亲如兄弟的样子。

    芮庆荣坏笑着开口道:“恭喜贵国成就帝国梦想,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原来邻邦之国。已经强大如此?”

    武田正夫的表情明显的有些发愣,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吃惊之后,也连连道谢:“在天皇陛下的领导下……全体国民不懈努力之下……”

    芮庆荣突然打断武田正夫的自吹自擂,好奇的问道:“对了,还没有听说贵国皇帝已经信奉天主教,实乃可喜可贺啊!对了,教皇是什么时候敕封贵国国王的?其实佛教那一套,整天吃斋念佛的,日子多情苦。看看你们的个头,一个个的都像是发坏了的豆芽菜似的。看着就让人揪心。”

    “改信天主教好啊!西洋人吃的牛肉,牛奶,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这都是从小营养好,发糕似的长。拦都拦不住……”

    “好嘞,你别送了,回见吧!”

    从芮庆荣再次开口之后,武田正夫就只能干瞪眼,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芮庆荣,等到芮庆荣半推半就的离开了日本巡捕股的驻地,就听到。身后传来砸家具的声音。

    但对于这些,芮庆荣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

    反正有来有往,既然他被那个日本巡捕摆了一道,自然不能在嘴上也输了阵势。

    在恶心了一把鬼子皇帝之后,芮庆荣神清气爽的离开了日本巡捕的地盘,带着一干警察。混在游行的队伍中,顺着人群,慢慢的靠近位于苏州河河口的外摆渡桥,一座虽不雄伟,但对于上海来说。一度代表其城市形象的铁桥。

    距离铁桥越近,游行的队伍就越激动。

    在学联,‘国党’等骨干分子的带领下,喊话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反对英国霸权主义,屠杀我同胞!”

    “打到英国人的殖民压迫,还我税权!”

    “法办凶手,惩戒弊端!”

    ……

    芮庆荣扶着帽子,耳畔都是嗡嗡的喊话声,只是让他差异的是,说什么的都有,这让他有种感觉,似乎置身于一群乌合之众之中。顷刻间,就可能要分崩离析,作鸟兽散。

    当芮庆荣终于看到王学谦的那一刻,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就站在王学谦身边的陈教授,突然站了起来,举手右臂,振声高呼了一句:“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随后,这句话就像是真理一样,被周围的游行群众迅速认可。

    在经历过和日本巡捕对峙,并最后用正义的声音战胜了对方。姑且说是正义的声音吧!游行群众的自信心已经达到了顶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句话的对与错。反而用最短的时间,用同样的喊声来宣泄他们心中的渴望。

    “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站在外摆渡桥上的英国军官的中文水平稀疏平常,瞪眼看向翻译,他诧异的是,为什么在民国游行的人,口号如此之多。而‘纸老虎’又是什么意思?

    翻译有些傻眼,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说有纸老虎这种说话,估计是一种民间的手工艺。但和帝国主义捆绑在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犹豫的说道:“老虎,泰格的意思。”

    英国军官高兴了,泰格,他是知道的,在印度,荷属东印度都有这种美丽的猛兽。非常符合军队的想象,用结结巴巴的话,告诉翻译:“我们就是‘纸泰格’,你去告诉他们,我们是好‘纸泰格’,不吃人!”

    翻译傻眼了,这让他这么说?

    再说了,纸老虎?怎么能吃人?

第705章 【低头】

    英国海军陆战队军官能够天真的以为,他说几句好话,就能化解彼此的矛盾。

    但是如果英国军队不放行的话,对于这次大游行来说,还是欠缺些什么。

    英国人之所以不对苏州河北岸的租界派兵把守,原因有很多。比方说,苏州河北岸自从日本人越来越多,英国人已经失去了对公共租界北区的控制,既然日本人想管,就让日本人去管理好了。

    但是苏州河南岸,是公共租界的核心区域。

    从北到南,从大马路,一直到六马路,黄浦江沿岸一直到西藏路是整个上海的经济、金融中心,也是远东最繁华的地区。这里集中着数百家的洋行,银行,还有港口。

    也是英国人在远东最大的利益所在,必然会严防死守。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如果英国人继续压制民意,势必掀起更大的反抗。而作为英国驻沪总领事,统领英国在华贸易最重要的华东几省,总领事杰弥逊爵士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这些天,他一直在等待着燕京方面传来好消息,但愿英国驻华公使艾斯顿爵士能够说服曹锟军政府,让他出面干预。除此之外,他也在积极寻求比如美国驻沪总领事克宁翰,法国驻沪总领事魏尔登等在沪的外交官,希望能够从外交上,对卢永祥产生足够的压力,迫使卢永祥派兵驱散,甚至镇压游行。

    但是这些都没能成功,卢永祥显然也在犹豫,但是当他发现整个上海乃至全国的民众都有被煽动起来的可能,顿时也乐观的认为,拿回盐税的可能性大大的增加。

    先把蛋糕抢下来,至于怎么分,那是关起门来自己家的事。

    对此,江苏方面也开始从侧面支持游行,甚至给游行提供很多便利。

    事情发展到这一幕。作为杰弥逊爵士来说,只能等待最终的结果。动武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游行队伍能够从容的进入公共租界北区,苏州河以北的区域。已经是默许了这种反对的声音。只不过,英国人想要攥着最后的遮羞布,想要将苏州河以北的游行队伍阻挡在苏州河以北。

    保持公共租界最繁华的区域的虚假繁荣。可是在断水,断电的公用租借,当夜晚来临,一片漆黑的世界,街上空无一人的景象,还能算是远东最大的城市,世界第四大都市吗?

    站在总领事馆阁楼的窗口,杰弥逊爵士能够非常清楚的看到对面街头。人潮涌动的场景。

    这一刻,他也明白,想要平息时代,已经不是他一个外交官能够办得到了。

    正在这个时候,领事馆电报室又传来一个坏消息。广州也开始针对大英帝国的罢工和游行,在广州罢工之后,几乎相隔不久,香港也……

    就像是一堆干柴之上,一开始不过是一星半点的小火苗,可随后火焰顿时窜了上来。

    怎么办?

    杰弥逊爵士拿着心爱的烟斗,一时间无法决断。如果让游行的队伍进入公共租界的中心区域。那么等于是宣告了大英帝国的失败。可他看到游行队伍的旗帜甚至已经开始冲击外摆渡桥了。一旦隶属于远东舰队的陆战队和民国的游行者发动攻击,那么后果……

    “先生,已经搞清楚了。美国领事馆已经通告了租界内美国侨民,必要的时候躲入法租界。而美国驻沪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搬到了军舰上,在租界仅有的几百士兵也在随后上船了。”

    “这帮狡猾的美国佬!” 杰弥逊爵士心中暗骂了一句。随后才想起道:“那么租界西部的防御……”

    “没有防御,只有一些巡捕。但是在松江,浙军的一个团的兵力就驻扎在边界,一旦租界发生冲突,他们就有了进入的借口。”秘书失望的摇了摇头。在他印象中,大英帝国好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糟糕的情况了。外交被孤立的原因,他也猜测到了一些,只不过他一个外交随员,位卑言轻,哪里敢妄加猜测?

    “进入租界?”

    杰弥逊爵士低声的自言自语,心中也是略带失望。在欧战爆发之前,大英帝国何时会让民国的地方军阀窥欲?可是没想到,一场欧战结束之后,帝国的元气还没有恢复,在外交上却已经被孤立了。

    除了对付十月革命之后的俄国,法国人和美国人都表现出一种积极的态度出来。

    但是针对其他地方,英国的这两个盟友,却越来越贪婪的想要染指远东的事务。

    甚至原来对帝国言听计从的日本,也在日俄战争之后,变得离心离德起来。

    这种局面,对一个英国的外交官信心的打击是致命的。

    继续用强硬的态度,肯定是无法解决矛盾了。再说,现在的公共租界,除了少数街区还保持着燃气、供电和自来水的供应之外,大部分区域都处于停水停电停气的状态下,对于租界当局是非常不利的。而即便是维持城市基础供应的区域,也是从法租界拉过来的电线和管道,公共租界需要支付一大笔费用,才能缓解眼下的困局。

    自从罢市之后,公共租界已经没有多少税源可以收取,而损失最大的不仅仅是工部局无法收到足够的税收。

    而是公共租界内部,数以百计的洋行。这些主要依靠贸易的洋行,都处于停滞状态。这才是公共租界当局面临的最大困境,因为这些洋行不仅仅有英国的,还有美国,意大利,德国,比利时……世界各地的洋行。原本,杰弥逊爵士深信只要他出面,各国在沪的总领事一定会支持他的。但实际情况是,杰弥逊爵士已经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各国总领事面对本国的商人遭遇的损失都强加到英国人的身上。

    盐税的问题只是其中之一,在公共租界,引发大规模罢工和罢市的最终愿意,还是杰弥逊爵士本人提出的‘内四条’,即公用租界内部税收增收四条。

    可以说,租界内部的罢工潮和罢市潮,和租界外部的反对游行完全是两个性质的反抗。

    杰弥逊爵士长叹一口气。问道:“租界工部局的损失有没有一个完整的数据?”

    秘书偷偷的看了一眼爵士的背影,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他也能猜到,爵士的表情肯定不再是愤怒的样子。而是一种无奈和悲凉:“每天的损失超过10万英镑,如果罢工继续下去,即便最后解决了罢工,但也需要帝国本土至少500万英镑的财政支持,才能恢复公共租界的繁荣。”

    “而且,还有香港,新加坡等地……”

    杰弥逊爵士沉下脸道:“有什么话,就说。”

    “据远东经济统计研究所的专家认定,如果帝国在民国的租界都受到这样的抵制,整个帝国将损失超过5000万英镑。而重建商人的信心和维持包括香港。新加坡和上海的贸易繁荣,本土至少需要拨付1200万英镑的财政支出……”

    杰弥逊爵士揉着隐隐发胀的脑门,他也知道,有很多同僚在背地里骂他‘蠢猪’,把原本帝国在远东最重要的利益区域竟然搞得一团糟。

    甚至波及到了其他租界。这让杰弥逊爵士的能力受到了很大的质疑。

    良久,杰弥逊爵士失落的让秘书去下达一个命令,让租界所有设置的拦截点都放行。放游行队伍进入租借。这等于是承认,英国人已经输掉了面子和里子。

    只不过这种示弱是有条件的,杰弥逊爵士要求罢工的高层直接来领事馆进行谈判。

    消息传到外白渡桥的游行队伍中,顿时一片变成了一片欢呼的海洋。

    甚至有不少人激动的留下了眼泪,一种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在防抗之后。终于获得了平等回话的机会,这让人们相信,只要坚持他们的态度,似乎一切强权都是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的。

    “什么,谈判?”

    章炳麟有些发愣,什么时候。英国人这么好说话了?

    连‘国党’的重要人物,汪兆铭在心中感觉似乎听错了。陈教授高兴的样子,宛如要提亲庆祝胜利一般。

    而眼下对于派谁去谈判,如何谈,就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章炳麟心知肚明。要是只有工人的罢工,这场谈判绝对是一场鸿门宴,说不定谈判代表前脚进入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后脚就被带上镣铐,送监狱了。

    只不过,眼下上海各界的代表都齐聚一堂,英国人也不敢玩弄小花招。

    章炳麟只是觉得,这次反帝运动中,自己的学生王学谦当然不让的应该作为谈判代表的身份出现。另外代表的人数不该太多,免得触动英国人的神经。

    “子高在外交部任职,拥有官方背景,可以从官方层面和英国人谈判,但眼下出面不合适。”

    章炳麟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汪兆铭和陈教授,英国人最忌惮的并不是罢课,而是罢市和罢工。尤其是水厂、电厂、煤气公司还有码头的罢工,更是让英国人如鲠在喉。但这些行业,其实组织者都是王学谦,只是有些人不清楚而已。

    让学潮代表出现,似乎也不太妥当。

    不过,王学谦并没有打算自己这个时候就出面,因为没有国家层面的交涉,他是不适合在商量公共租界内部罢工潮的调解的会场的,而是更应该出现在外事宴会上,或者是政府层面的谈判。

    他想了想,看向了陈教授道:“这次被捕最多的是学联的同胞,陈教授要辛苦一趟了。”

    “我没问题。”早就跃跃欲试的陈教授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点头道。

    王学谦随即在汪兆铭和章炳麟之间抉择,可是没等他决定,章炳麟却开口道:“我是一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英国人就是要怀疑也怀疑不到‘国党’上头来。”

    他的一句话,等于是将代表‘国党’出面的汪兆铭给拦在了谈判代表的名单之外。

    这让汪兆铭的脸一下子被气的酱紫,鼻子呼哧、呼哧……的往外喘粗气。

    虽然汪兆铭也知道,这次谈判肯定不会又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但无疑是一个上头条的好机会。而且还是国内报纸,外国报纸相继争斗的头面人物,章炳麟也就算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这个同盟会的三号人物的,但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教授抢先了,这让他心里如何能服气?

    但是这些,对于政治并不太敏感的陈教授来说,无疑是曙光普照大地一般的光明。

    非常会来事的陈教授建议,游行队伍马上就能通过外白渡桥,他们几个组织者应该站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互相挽着手,唱着一首气宇宣扬的战斗歌曲,浩浩荡荡的进入苏州河南岸。

    说着左手挽住了王学谦的手臂,右手挽住了章炳麟的手臂,抱歉的笑道:“前辈,您看如何?”

    突然间的变故,让王学谦吓得面无颜色。眼神看向在不远处傻笑的顾竹轩,作为码头工人罢工,并鼓动水厂工人罢工的顾竹轩显然也有走在前排的资格,但是他却被吓得脸色惨白,直打摆子。

    (感谢书友mabol提出的‘权利’和‘权力’的错误使用。是水鬼使用的输入法的原因,导致这两个读音相同的词出现了错误,在改稿的时候没有发现错误,实在抱歉!今后尽量避免这种错误,谢谢!)

第706章 【风头出大了】

    寒冷的江面上,潮湿的江风扑面而来。但是每个人的血是热的,甚至是沸腾的气氛一度让人有种幻觉,仿佛这不是他们在走上反抗的第一步,而是走向胜利的第一步。

    在脚底踏上桥面冰冷的水泥路面的那一刻,耳畔充满了韵律激昂,歌声激荡的歌曲,鼓舞着前行。

    其实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在踏上桥面的时候,就已经宛若瞎子一样,不能视物。

    在伴随着刺激气味的镁光灯下,镁粉燃烧的一刹那,仿佛一股热量重接冲击到了脸上的肌肤。双眼却被刺眼的光芒所侵袭,让人一时无法睁开眼。

    直到王学谦走过了外白渡桥,依然还是一种在云雾中的感觉。

    这时候,他的眼睛也渐渐的恢复了视觉,不过见到有几个使馆工作人员和英国军官拦住了他们。按照英国人放行的条件,这时候,组织游行的组织者,应该先去英国总领事馆,去商讨英国驻沪总领事关心的事。比方说,何时水厂、电厂和煤气公司的工人可以复工?

    这也是公共租界当局最担心的事,失去了大都市最重要的现代化生活的基本元素。整个租界,就成了一座钢筋水泥建成的巨大陵墓,毫无生气可言。

    如果上海的公共租界,真要在杰弥逊爵士的手里,因为外交失败,让英国人失去了远东最重要的经济堡垒的话,那么可想而知,对于杰弥逊爵士的政治前途将是毁灭性的。

    “王先生,原来是你?”

    作为英国使馆在华人员,很多都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面对对方的质问,王学谦反而笑了起来。

    这让对方很纳闷,作为使馆工作人员,贝克清晰的记得,在几天前。一个自称是民国外交官的东方人,闯入了总领事馆,然后用一种愤激昂的语气,单枪匹马的面对十几个领事馆人员。用流利的英文呵斥大英帝国在华人员的腐败,应该得到帝国的重视。

    可他没想到的是,没几天,这个还未上任的民国外交官竟然和反英国游行搅合在了一起。

    这不得让他开始警觉,这场声势浩大的反英游行,是否和民国在燕京的中央军政府有无密切的联系?

    不过,贝克纳闷的是,对方竟然狂妄的在他面前大笑起来,眼神却不善的盯着他,直到他有种背后发冷。全身瘆的慌的时候,王学谦却说道:“我记得当时希望贵国政府重视民意。但遗憾的是,贵国还是使用了武力,甚至不惜动用军队,封锁整个租界和苏州河两岸的往来。作为一个外交官。我深刻认识到,只有真正有诚意的谈判,才能化解彼此内心的隔阂。共建繁荣的上海。但是我很失望……”

    “当我在为了化解矛盾,为整个租界的居民奔波的时候。却发现深夜,忙碌了一天之后的我,想回到租界的家中休息都变成了奢望。”王学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眼神因为气愤而变得通红:“我看到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是军队。是拿着杀人武器的军队,用这个世界上最阴森恐怖的枪口,指着那些无辜的平民和百姓……”

    贝克有种感觉自己作为英国总领事馆的官员,却被一个民国官员骂的狗血领头,让他的自尊心很受伤。让他更憋屈的是,他还不能反驳。因为王学谦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面对爵士的布置,作为下属,他也不好非议。只能硬着头皮对王学谦解释:“王先生,大英帝国对您为帝国所作的努力而感到由衷的感谢。请让我代表总领事先生。向先生表示最真挚的感谢。幸运的是,大使先生正好在使馆,我想他一定会非常欢迎您来做客的。”

    “现在!”

    王学谦很享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睥睨的眼神鄙视一下英国人的呆板。

    不过,他明白,眼下并不是和英国驻沪总领事杰弥逊交涉的最好时机,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他是故意避而不见。

    当然他在游行队伍中,也应该找一个理由。眼珠子一转,王学谦突然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对方,甚至带着一种责怪,嘴角轻慢道:“你是说现在?”

    “没错,先生。我想爵士阁下一定会非常乐于交上您这个朋友的。”贝克显得有些巴结,但他还是想为领事馆多出一份力。至少,王学谦的多重身份能帮上租界当局。

    王学谦却跺脚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时间点,要知道,闸北到处都是罢工和罢市,大一点的旅馆都接受客人。而在小旅馆内,连洗澡水都没有。我已经一周都没有洗澡了,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

    王学谦将自己的袖子向对方的鼻子方向探去,贝克作为一个有身份的英国人,肯定是不敢闻的。

    闭气凝神,一步步的往后退。

    王学谦心中一阵鄙夷,这不过是大衣,要是拿着臭袜子,眼前的这个英国外交小官僚,是否要眼球惊恐的爆炸,晕倒在地上?

    “现在我要回家好好洗一个澡,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才是决定和爵士会面。在此之前,我坚决的站在人民一边!”

    贝克失神的张了张嘴,感觉都是自己的错。

    可是租界内部已经断水了,也没有煤气,想要洗澡确实不太现实,见王学谦要离开,顿时提醒道:“先生,现在租界已经开始了用水管制。只有汇中饭店,可以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

    王学谦背对贝克往前走,但是还是洒脱的将头顶的礼帽,往上抬了一下,表示感谢。

    因为两人的语速实在太快,而且还是用的英文,周围能够听得懂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还是有人听懂了,比如说站的最近的章炳麟,还有总是一本正经的陈教授。

    两人都是博学众长的学者,虽然听起来有些费劲,但还是听懂了个大概。再看章炳麟的一张老脸,憋得一脸的褶子。而陈教授也不好过,脸膛涨的通红,显然都憋得很辛苦。

    尤其是,他们还站在记者中间。需要保持一个民族主义者该有的庄严和肃穆。

    “请问您是陈教授?”

    “是太炎先生!”

    “罢工引起了租界内部的混乱,这是否也是贵组织在之前所有考虑的?”

    “两位能不能透露一下这次谈判中,民众最希望当局做出那些让步?”

    “两位代表游行组织,是否会在谈判中谈到关于盐税稽查所英国人官员贪腐的问题?”

    “对于英国军警,强杀我国平民的暴行,两位是否发表一下你们的观点?”

    ……

    这个时代,还有太好的录音设备,至少作为主流媒体的报社记者,是肯定无法带着录音设备进行采访的。所以,在对章炳麟和陈教授拍照之后。都人手一本小本子,眼神灼热的顶着两个可能给他们带来大新闻的主事人。

    “对于苏州河惨案,我深表痛心,同时我再次说明,对于惩戒凶手。我们绝对不会让步……”

    陈教授是个健谈的人,这次能够站在媒体之前,显然也让他非常兴奋。而英国使馆的工作人员可坐不住了,军警和士兵一起,把两人和记者隔离开了。

    贝克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领事馆会在谈判之后,由总领事阁下决定是否开新闻发布会。需要采访的记者,先去领取号牌。不然将无法出席新闻发布会。”

    原本还想逮住两个关键人物。死缠烂打的记者,顿时安静了不少。有眼明手快的,直接扑向了在边上使馆人员的登记台。

    贝克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让这两个游行的组织者,在谈判还没有开启之前,就在英国驻华总领事馆门口乱说一气。到时候被动的肯定是总领事馆。

    “两位,请随我来!”

    眼看着游行队伍中,威望最高的两个人,进入了上海公共租界内最难进的一扇大门,也是公共租界内的权力中心。

    游行者也知道。在此关键时刻,他们需要留下足够多的人,在使馆门口给予章炳麟和陈教授足够多的支持。除了一部分人按照既定的路线游行,发放传单之外,足足有超过两千多游行者,站在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大门口,标语旗帜如同森林一般,密密麻麻,口号嘹亮的声援谈判代表。

    “释放被捕学生和工人!”

    “惩戒凶手!”

    “抚恤被害群众!”

    “还我盐税,关税!”

    ……

    虽然拥有数千人的支持,租界方面绝对不敢扣押谈判代表,但是作为英国人政府在上海的最高代表,英国驻沪总领事杰弥逊爵士面对章炳麟和陈教授的要求,避重就轻的表示。他可以代表英国政府为意外道歉,同时给一笔数量不菲的抚恤金,但是需要租界工人和商团马上放弃消极的罢工和罢市……

    面对杰弥逊爵士的要求,谈判当然是无法谈下去的。

    其实杰弥逊爵士也明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都已经是撕开脸面的斗法,他作为一个总领事,其实根本就不敢答应民国民众的要求。他这是希望,能够恢复租界内部的水电煤气的供应,这就足够了。

    显然,这样的条件是绝对不会让人满意的。

    随着群众在失望的情绪激动中,谈判破裂了。

    其实,章炳麟已经有了谈判无果的准备,但是陈教授却显得非常失落。

    而记者们却发现,英国人在谈判代表离开领事馆之后,将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根本就没有先前说的那样,开新闻发布会的想法。感觉被愚弄的记者忽然发现,他们的采访苍白的几乎无法支撑一篇爆炸性新闻的文字结构。

    有些取巧的记者,拿着相机,忽然想到了王学谦在使馆门口,‘怒斥’英国使馆工作人员的照片。

    而且王学谦的身份,也是一大卖点。

    总之,新闻虽然追求真实,但同时也需要吸引人的眼球。而王学谦在使馆门口的那段讲话,虽然记者们都站的比较远,没有听清楚,但是气势却很足的!

    反正用一下,也未尝不可。

    于是,第二天上海滩的报纸上,不少大报社沿用了王学谦于英国使馆工作贝克交涉时候的照片,虽然比较模糊。但是却让国人非常兴奋的是,国人的外交家在形象上是非常出众的,尤其英国人词穷的样子,显示着国人是占着理呢!

    于是像《新报》上就在头半头条,就用醒目的大标语写道:“国家选择沉默,正义外交官痛斥英国人暴行!”

    “在正义面前,英国人也要低头!”——《申报》

    ……

    大报,小报,都竞相刊登王学谦的照片,这个知道的报纸印刷照片的技术还很不过关,但是熟悉的人依稀能够辨认出,报纸上的那个民国青年,是王学谦。

    在汇中饭店六楼的房间里,穿戴一丝不苟的顾维钧,猛地将手中的报纸拍在维多利亚风格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低声咒骂道:“这小子,倒是出尽了风头!”

    从卧室里,走出一个穿着时髦,打扮时尚的少妇,嗔怪道:“达令,谁惹你生气了?”

第707章 【找上门来了】

    顾维钧冷着脸,说道:“没什么,惊着你了,抱歉。”

    “还说没事,手都红了。我给你揉揉。”南洋的女子,可要比民国的大家闺秀放得开的多。黄夫人小心翼翼的轻柔丈夫的手掌,眼神中满是散不尽的柔情。眼前的男人,似乎这辈子都看不够似的。让她无法自拔。

    黄蕙兰,黄夫人,顾维钧的第三任夫人。

    她说话带着一口浓重的南洋口音,声音很嗲,或者说,说话的时候装出一副很嗲的语气。可是口音却有种生硬,这让顾维钧总是感觉有些太假。

    出生在上海嘉定的顾维钧,对于吴语可一点都不陌生,相反还很熟悉。相比吴语中那种柔情似水的婉转,宛如江南的水乡,小河潺潺,水波荡漾的细润。黄夫人说话的口气,在顾维钧这个新婚丈夫耳中,确实有些东施效颦的嫌疑。好在黄夫人长期生活在英国,他们还可以用英语交流。但总让他感觉有些美中不足。

    他前一任妻子唐宝玥,是前国会总理唐绍仪的千金,两人是两情相悦,自由恋爱。只不过天不遂人愿,一场西班牙流感,彻底拆散了这个美满的家庭。两年多前,唐夫人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对于新婚的黄夫人,顾维钧说不上是爱也好,还是接受了一个自己的狂热崇拜者也罢。

    总之,他在生活中总是找不到和亡妻那种心灵上的难舍难分的感觉。

    不过黄夫人出身南洋首富黄家,家资颇丰。不仅出钱给他在美国置产,连破败的公使馆都在她的出资下,修缮一新。不仅如此,从娘家拿来的钱,也都交给顾维钧使用,自己却享受在公使夫人的高贵之中,无法自拔。

    表面上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但家庭的气氛,并不浓郁。至少置身其中,顾维钧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总之,顾维钧的这次再婚。让他感觉幸福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当然这等私密的话,他也不好找人问。再说了,他也没有那种可以知无不谈的朋友。好在他和王学谦并不是太熟,要是两人的关系真的和王学谦、卫挺生之间的关系,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按照王学谦的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毒嘴,肯定会将原本是痴女一往情深的感情戏码,曲解了不可。

    王学谦到时候肯定会说:“你丫都被富婆‘包养’了,还要什么幸福?这不是脑袋被门给挤了?”

    好在他俩的关系仅仅停留在学长和学弟之间,真要是无话不说。顾维钧的心头还不被‘膈应’的成‘仇人’不可?可不知王学谦本性的顾维钧的眼中,他的这位学弟,就成了一个有能力,有才华,有涵养。有家世的四有好青年。

    原本以为是收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小弟,只要调教一二,可以成为自己在政治上的一大臂助。

    可是直到现在,连好涵养的顾维钧都能气的拍桌子,摔茶壶。可见他给自己找的不是一个小弟,而是一个大爷,还是那种处处给自己找麻烦的大爷。

    虽说。王学谦在进入燕京仕途的时候,他也没出多大的力气。

    这话说出来有点让他也琢磨不透,因为他在上海约见了王学谦之后,就回到了燕京。在顾维钧看来,王学谦虽说学成归来,但要政治经验没政治经验;要官场关系。没有官场关系,简直就是一个官场白丁。他原先的计划,就是选定王学谦为他的随员,或者下属。

    职位嘛!

    一等参赞。

    别小看这一等参赞的官职,看着管不住几个人。但是外交官一直是在名流政要之间往来,得到的臂助和人脉,将是其他部门的职位根本就没法比的。

    这才是顾维钧心里最初的想法,当然他将这个提案提上去了之后,却让他有点怀疑。也不得不怀疑啊!

    至少顾维钧还没有认为,自己的面子在燕京政府会这么吃香。

    他原本只是将王学谦出任外交官的想法,告诉一下时任外交总长的颜惠庆,一等参赞有难度的话,那么二等参赞还是可以商量的。别看参赞这个职位不管事,也没多大的权利,但级别高。像张静江在年轻的时候,张家就为他谋了一个驻法公使参赞的职位,花了白银十万两。

    可见,想要凭借关系就拿下这么一个要职,有多么不容易。

    可让顾维钧纳闷的是,他的提议刚刚提上去,总统徐世昌被惊动了,陆军大元帅曹锟也被惊动了。这两位虽然是站在敌对阵营之中,但面对王学谦的问题,却出奇的统一。

    两个实权派大人物相继认定,参赞太小,不适合王学谦。

    这下,让外交总长颜惠庆也为难起来。

    要是参赞太小,那么就只能是公使。可是民国时期,公使也不是随便就派的,像是欧洲的民国驻英国公使,驻法国公使等等,其实并不是只和英国和法国进行外交沟通。法国的公使还兼任西班牙、比利时等国家的对外事务。而民国驻英国公使,更是面对整个英联邦国家,幅员辽阔的大英帝国还没有龟缩在欧洲的孱弱,此时的英联邦国家,加上殖民地,足足有三千多万平方公里,人口四亿。可见公使的重要性。

    除欧洲列强之外,和民国建交的国家太少,总共也没有几个。

    值得民国派遣公使级别外交官员的,就更少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动谁,也不合适。

    法国,英国,日本,美国,俄国……

    而且王学谦还没有外交官的经验,用起来也不放心。最后迫于强权人物的一天三问之下,颜惠庆灵机一动,在外交部内部建立一个新部门,就新建一个司的编制。主管当然是司长,在外交大楼里,划出一片办公区域,就算是交差了。但是人员,经费都暂缓拨付,其实也就是一个闲职。不管人,也没人可管。全部门就王学谦一个人,但是听着高大上,欧洲司司长。似乎民国外交上和欧洲列强的政务都归他管似的。

    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在欧洲的三个公使,都是民国外交部资历最深的外交官,就是颜惠庆这个总长也不见得买账,更不要说王学谦这个新人了。

    可从明面上看起来,王学谦俨然是外交部中第三把交倚,头顶上能管的上他的,只有总长,次长。

    想起这些,顾维钧就隐隐有些生气。

    一不留神。王学谦竟然和他这个外交功臣脾气平座了,但顾维钧也知道,平白无故的,总统徐世昌和大元帅曹锟可不会过问一个无足轻重的官场新丁的任职,肯定有他不为所知的原因。

    心思不太重的顾维钧。也想到了王家,在浙江的显赫地位,才让总统徐世昌和大元帅曹锟另眼相看。至于其他的也没有多想,再说了,王鸿荣也是当过一省民政厅长,要是在前清,就是布政使。也是高官子弟。

    想到这些,心里也渐渐的平衡起来。

    他哪里想得到,他眼中的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弟,已经堕落成为了一个军火犯罪,还朝着新时代军阀道路,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王学谦在官场的关系。也已经接触到了顾维钧都无法接触的高层。段祺瑞,曹锟也都和他有所联系。

    他只是气愤于,原本按照顾维钧的想法,王学谦在接到任命之后,虽不用马不停蹄的来到燕京报道。也应该想着动身。为国效力。可让他猝不及防的是,王学谦竟然一声不吭的就在上海就职了,甚至还有种要把民国外交部从燕京搬到上海来的闹腾劲,和英国人交涉上了。

    这英国人贪污盐税衙门的事,和你一个外交部的新丁有什么关系?

    可王学谦倒好,还跳出来,在公开场合发表评论,痛斥英国人侵吞中国主权,剥削民国百姓的血汗钱。

    文章的用词虽然和当世大儒无法相提并论,但是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因为王学谦的官方身份,让英国人不得不联想到是否是燕京方面的授意?但是王学谦任职外交部都已经登报了,任命也已经下来了。没想到,这位倒好,在上海一个人拉开膀子和英国人斗起来了。还把整个民国外交部都蒙在鼓里了。

    连日来,英国公使天天找民国外交总长颜惠庆的麻烦。

    不厌其烦的颜惠庆,只能选择躲避,去了西山疗养,这季节,寒冬腊月的,那里是住山里的时候啊!

    可见外交总长大人,即便去山里出家,也不愿管这摊子事,这下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顾维钧的身上。原本他还想着王学谦来燕京之后,他提点一下这位学弟为官的一些基本的道理。没想到,最后还是他眼巴巴的从天津坐船来上海,去见王学谦。

    这口气,说起来,怎么能让他舒服得了?

    心头本来就有气的顾维钧,越想越窝囊,加上看到报纸上王学谦竟然还和游行组织走的这么近,心中更是焦急。立刻吩咐饭店大堂给他准备汽车,去王学谦家里堵人。

    没想到夫人黄蕙兰也嚷嚷着要去。

    没办法,顾维钧知道他的这个妻子,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让饭店准备了一辆高级汽车。上车后,就直奔西摩路的王公馆。

    在顾维钧的印象中,西摩路是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想着王学谦在上海的房子也是一般的花园洋房而已。

    不过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他在圣约翰读书的时候。

    看着大为变样的城市,顾维钧也有些感慨沧海桑田的变化。突然,黄蕙兰叫住了司机,命令司机跟上一辆黑色的高级汽车。

    顾维钧虽心头不满意妻子的浮躁,但还是耐下心来,说:“蕙兰,我们是去拜访朋友……”

    “你知道什么呀!前面那辆车是戴姆勒汽车,一年才生产30辆,可是只有皇室和上等贵族才能有机会买得到。”黄蕙兰丝毫不在意的横了一眼顾维钧,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前面的那辆汽车。

    这时候司机说话了:“夫人,您的眼光太准了。前面的那辆汽车,是上海滩唯一的一辆戴姆勒汽车。属于王公馆,可不是一般的银行家能够拥有的。”

    “王公馆?那个王公馆?”顾维钧皱眉道。

    司机眉飞色舞道:“还能有那个王公馆,西摩路上的王家大花园呗!”

    顾维钧心说,还想去找你,没想到自己撞上来了。顿时恶狠狠道:“跟上那辆车!”

第708章 【误会】

    在上海,也只有王学谦才有一辆戴姆勒汽车,还是英国货。

    这时代虽然也有土豪,但不管是哪个土豪,也不会花上凯迪拉克三倍的价钱,买一辆性能和凯迪拉克差不多的汽车,当然除非是送的,就另当别论了。

    而让黄蕙兰无法淡定是,她看到的那辆戴姆勒,就是王学谦的座驾。

    倒不是王学谦故意要和人与众不同。

    才选择这么一辆,连富豪都难以承受的豪车,在英国这辆汽车售价三千英镑,换成美元,要一万多。这个时代的美元,一万多,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用两外一个比方来说,一艘3000吨级的轻巡洋舰的造价50万美元起,可巡洋舰那是长一百多米的大家伙啊!

    司机听说客人要跟踪王家的汽车,顿时吓了个哆嗦:“两位,我不过是一个饭店的司机,两位放过我吧!”

    顾维钧的心里也觉得不妥,当然非常赞成司机的说法。

    可是黄蕙兰不答应啊!

    她好不容易能够近距离看到她早就想要的豪车,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能够买得到,还幻想着能够和主人搭上关系,近距离体验一下英国豪车的奢华。

    黄蕙兰虽出生在南洋,可是从小生活在英国,学业也是在英国完成的。对英国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时不时的会说出来,我们英国怎么样?其实对于黄蕙兰来说,她和英国人没有什么区别。

    从小生活在英国,除了对英国的天气有所抱怨之外,一切都是感觉最亲切的,反而对故乡有种陌生的隔阂。

    再说了,刚才司机不是说,前面那辆车是王公馆的吗?而她和丈夫正好是去黄公馆,在骨子里,她还有种天生的优越感。看打不起那些生活在民国的人。当然,她其实在西方人眼中,第一印象也是民国人。自认为,王学谦是收到了她丈夫顾维钧的关照。才能够在外交部当上官,就凭借这份关系,她做的出格一些也不会太内疚。

    反正,丈夫和王学谦是朋友,黄蕙兰甚至还想着把王学谦手上的这辆汽车买过来。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句话虽然更多的是标榜着东方人的含蓄。

    但对于黄蕙兰来说,她可没有当君子的觉悟,本来她也不是什么君子。

    其实,她想要买下那辆英国产‘戴姆勒’的原因,一部分还是为了顾维钧。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看来,顾维钧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怎么能够在民国没有一辆能够彰显身份的豪车呢?

    不仅如此,她也觉得有必要在上海购买一座符合他们身份的豪宅。

    燕京的生活,哪里有上海来的方便?

    说话间。一张绿色的钞票,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来,黄蕙兰将钞票在司机面前晃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反对的辩解:“你忘记了我们要去的地址?”

    司机这才想起来,上车后,顾维钧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一个地址。

    一开始司机也没有多想,但回忆起来。坐在他后面的客人,似乎也是去王家大花园的。这才放心了一些,就听得黄蕙兰继续说道:“我们是王家的客人,只是不想到访的时候,没有见到主人而已。所以跟上前面的汽车,不至于让我们白跑一趟。”

    说完。黄蕙兰夹着钞票的手指微微一松,那张钞票晃晃悠悠的飘落在司机的大腿上。一低头,司机看到钞票上那个让他心动不已的‘5’。还有钞票的底色,几乎不用看,在汇中饭店跑堂的都知道。这是一张五美元的钞票。

    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张钞票就消失不见,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大饭店出来的人,街面上的事情都是门清,他们哪里会不清楚,就他们的身份,就是最后被怪罪,王公馆的人也不屑来难为他。天捅破了,还不是有个高的人顶着吗?

    而且,并不是每一个客人都像黄蕙兰这样,一出手就是一张5美元的钞票。

    钱刚到手,汇中饭店的这辆小汽车,飞快的跟上了王学谦的座驾。

    租界内部的马路虽然在这几年中,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少路面都扩宽了不少。但是像是一些豪华汽车,本身车身就特别长,不适合在一些狭窄的马路同行。只能走租界内的主干道,对这些门路,饭店的司机和出租汽车的司机都是非常清楚的。

    远远的跟上了王学谦的座驾,黄蕙兰越来越觉得,只有在视线中的这辆大象车标的‘戴姆勒’才符合顾维钧的身份。

    顾维钧毫无察觉,坐在他身旁的妻子竟然有这些小想法。

    要不然,就是让黄蕙兰生气,他也不会带着她出门。

    别看他在欧洲的时候,出席宫廷宴会,往来的都是各国政要。那是因为他外交官的身份。可是这层身份在国内并不好使,这一点他清楚,而从小在英国长大的黄蕙兰不见得清楚。

    国内的政坛是什么样子,连他那个在政坛上活跃了一辈子的老岳父,也不是说下来,就下来吗?

    相反,现如今国内的一些财团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比方说以上海为大本营的宁绍财团,控制着银行,新兴工业等获利能力很强的产业。加上贸易上的往来,已经成了连浙江督军卢永祥,督军团成员,一方大员,都只能捏着鼻子,不敢用强势手段对付的利益群体。

    他一个外交官,在上海能有多少的影响力,似乎也只能糊弄过一下外国人而已。

    在上海,他甚至不免在心里自嘲,他还不如一个中等银行的资本家来的更有份量。而换到燕京,直系军队中的一个旅长,就足以让他灰头土脸。

    这两年,随着欧战结束。

    欧洲和美国的汽车公司,都从军工产业退出,返回到了民用工业之中。越来越多的汽车,从欧洲,美国的汽车工厂被运送到了上海。在上海的街头上,汽车从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变成了很多弄潮儿显露身价的最好道具。

    街头的汽车也就渐渐的多了起来。

    不过街面上的汽车再多,也不会变得满大街都是。毕竟汽车是要进口的,而且价格不菲。并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消费的起的奢侈品。更何况,后面跟着一辆凯迪拉克1918。还跟了几个街口,能不引起警觉吗?

    “先生,我们被人盯上了。”

    这段时间,是租界内部的敏感时期,虽然已经通水通电,居民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租界内部主要的商业设施,还处于停业的状态。王学谦和罢工的组织者走的太近,难免会让租界当局产生不好的联想。派人跟踪也不是不可能。

    王学谦从汽车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

    确实是一辆汽车,还是一辆美国产的凯迪拉克1918。在上海,这款汽车也不算太常见。毕竟每辆3000美元的售价,也不是普通商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不过王学谦注意了一下,后面的汽车似乎应该是汇中饭店的汽车。

    只有汇中饭店的客人才会有这种权利,叫上饭店的汽车。他想了想,问:“会不会是同路?”

    钟文豹苦笑道:“先生,不可能的。我已经试着走了一些弯路,可是对方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们,如果说不是针对我们,可能吗?”

    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王学谦颔首道:“能不能甩掉他们?”

    这个想法钟文豹的脑中不是没有这样的念头出现过。但是他也是一脸的无奈,别以为他开的汽车比凯迪拉克要贵上很多,但实际上,英国产的这种‘戴姆勒’汽车和凯迪拉克1918相比,性能上相差不多,要说差别的话。似乎只有一个——贵,贵的毫无道理,还非常离谱。

    这也是英国汽车的一个通病,价格昂贵,但是和竞争对手相比。毫无优势可言。

    也许,买这款汽车的人,只不过是买的一个身份而已。

    见钟文豹为难的没有说话,王学谦也是心知肚明,说道:“回家!”

    虽然惊讶于前面的汽车突然变道,顾维钧的司机却并没有提醒他的乘客,在他看来,对方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他不过是一个开车的司机,再倒霉也倒霉不到他的头上。

    但钟文豹可不这么看,加上时局紧张,他也不得不防。

    在不经意间,他将一块吸铁石放在了汽车的引擎盖上,上面有一个醒目的白点。一般人也不会注意,更不要说后面跟着的汽车根本就发现不了。

    但是钟文豹知道,王学谦身边的保镖队伍,肯定会在汽车进入大马路西摩路口的时候发现。

    以为公馆在路口拥有一个观测点。

    果然,在钟文豹开车经过路口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车速,随后看到挂在路口沿街公寓楼上的一条碎花毛巾不见了。这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这一切,王学谦不用知道,但是钟文豹明白,等到汽车靠近公馆附近的会后,后面跟着的汽车之后,也会出现一辆汽车。到时候,这辆鬼鬼祟祟的汽车,就回被夹在中间。让他插翅难飞。

    顾维钧对上海的道路虽然熟悉,但是西摩路附近他也没有来过。只是听说过,公共租界内不少占地颇大的花园洋房都坐落在这条路上。但是上海不是燕京,燕京城的破落户太多,以至于想要买一座占地颇广,建造考究的房子不用花太多的心思。

    那些失去了大清朝庇护的王公大臣们,贝勒爷,京官子弟,没有了生活来源,只能靠着典当过日子。

    可是在上海,有钱人太多,以至于没有一点关系的人,想要在上海安家,出再多的钱,也不见得能买到让人称心如意的大房子,有点来历的大花园洋房,也不会典卖。除非能够在租界里买下一块地,托付给洋行建造。

    这也是黄蕙兰在上海想要置业,却一直无法实现的原因之一。

    可当她看到在绿树环绕之中,露出的铜屋顶,她又开始激动起来。并不是她这个人有多么的贪婪,而是性格使然,出身在商人家庭,难免会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是有价格的。

    黄蕙兰惊喜的推着顾维钧的肩膀,兴奋道:“达令,你看这房子的环境多么好,看房顶就觉得主人一定是非常有品味的人,要是能把这座花园洋房买下来……”

    “两位别想了,这就是王家大花园。”司机嘴角露出一丝无奈,显然他拉的客人根本就和王家没多少关系。更要命的是,他发现前后的道路都被汽车给堵住了,显然对方也觉察到了有人跟着他们。

    当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司机的那一刻,他后背顿时有种凉飕飕的感觉,缓慢的从汽车的方向盘上抬起来,脸色发苦,也为自己贪图那点小费而后悔不已,嘴上却连连说道:“误会,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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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藏得比较深而已】

    要说顾维钧心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被枪口指着,这种滋味,也只有此时此刻才能体会得到,就像是猫被惊吓了一样,他都感觉自己身上的头发,都向上或者向后炸开了一样。

    可即便心里头怕的尿意盎然,但外交家毕竟是外交家。

    气度还在,顾维钧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睥睨的眼神,似乎对此非常不屑。好死不死的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被杀人武器胁迫的黄蕙兰,眼睛瞪圆了,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恐,仿佛见到了最恐怖的一幕,突然一声尖叫,倒没把围住他们的保镖们吓着,反而把顾维钧给吓了一哆嗦。

    小腹之间,有种刺痛的感觉。

    猛然回收,这才没有在人前出丑。顾维钧暗暗心道:“好悬!”

    “两位,你们大老远跟着我们,要是不到明来意的话,让兄弟很为难啊!”钟文豹自从有了手下之后,也开始生发起来了,说话都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愁眉的江湖口气。

    他似乎也被黄蕙兰高人一等的尖叫,双耳有些承受不住的刺痛。

    拉开车门的那一刻,黄蕙兰忽然好像变得勇敢起来,猛然间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先是将手中的提包甩了出去,正当她想要殊死搏斗的时候,顾维钧拉住了她。

    随后,对她摇了摇头。

    见顾维钧的脸上气定神闲的样子,处于狂暴中的黄蕙兰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但脸上满是后悔的神色。。

    当看到坐在后座的顾维钧的那一刻,钟文豹出人意料的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纳闷,眼前这个人好像见过,在哪儿见到的呢?应该时间不长,好像也是在上海。

    对了,上次在证券交易所。卫挺生的办公室门口,他好像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只是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应该是卫挺生的朋友,自己家的先生似乎也和这个人有些往来。想到这些。钟文豹也是吓了一跳,如果是王学谦的熟人的话,他让人把人围住了,好用枪顶着对方的脑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钟文豹急切的问:“先生和卫博士认识?”

    “卫博士?”顾维钧有些迷茫,也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而变得大脑迟钝起来。但他还是想起来,钟文豹所说的微博士到底是谁?

    顾维钧试探的问:“卫挺生?”

    “快,把枪放下。”钟文豹证实了他的印象。但同时有些奇怪,对方既然和主人相识,为什么不直接来家里?反而是雇佣了汇中饭店的汽车,跟了自己十多条街。就这份执着,就值得怀疑。更何况非常时期,王学谦的安全更是让他担忧。

    一连几天,公馆周围都出现了一些生面孔。

    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报社里一心想要找大新闻的记者,街面上不知轻重,想要发财的小混混,还有就是租界的巡捕房的人。别看公共租界方面。在人群面前,选择相信王学谦和游行毫无关系。但是英国人也不傻,总觉得想要解决上海的游行,王学谦显然是一个关键人物。

    而顾维钧夫妇在街头跟踪王学谦的汽车,显然也是被钟文豹当成了别有用心之辈。

    不过,钟文豹认出对方。应该不是跟踪而来。而可能真的像是汇中饭店的司机所说的那样,是一场误会。钟文豹先是看了一眼蜷缩在一起的那个司机,从对方胸口上的铭牌看了一眼后说道:“汇中饭店的司机?”

    司机这才敢抬起头来,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连连点头道:“是啊!大哥。我不过是一个小司机,客人想要干什么,我真的拦不住。”

    “多事!把你的工号,还有……跟的那个老大?”

    司机愣住了,别看汇中饭店是一家洋人开的饭店,但饭店的工作人员大部分是华人,不少还是帮派中人。尤其是司机这样的行当,很有可能是青帮的人。

    “这个?”小司机心知肚明,他想要逃的话,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我是跟着齐三爷的……”

    “齐三爷,上海滩有这号人物?”

    “齐三爷是芮二爷手下大弟子……”

    “直接说是芮庆荣的徒孙不就完了吗?”钟文豹大手一挥,说:“滚。”

    但司机怎么赶走,汽车还在对方的手中呢?再说,他也不认为王家的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他的汽车。

    “两位下车吧!”

    “你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位先生,刚才冒犯了。不过请这位先生谅解,我们这当下人的,找一个差事不容易。”随后钟文豹说:“还望这位先生不吝说一下名讳?”

    顾维钧这才明白,对方显然是对他有些印象,但是需要问一下主人,是否有待客之心?

    “顾维钧?”顾维钧冷言道。

    钟文豹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似乎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印象,没多久,似乎眼神有些缓和,猛地将拳头砸在手掌中,好像非常兴奋的说道:“你就是那个在妇女界非常出名的,叫什么来着……对了,是人见人开,花见花开的小白脸外交官,顾维钧!”

    这一刻,顾维钧是答应也别扭,不答应也难受,一张脸顿时僵住了。

    心中大恨,要不是王学谦这个主人在背后编排自己,王家的仆人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话来调侃他?

    顾维钧知道对方认出了他的身份,也知道危险不在,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差起来:“这也是王学谦说的?”

    这话当然王学谦说过,可钟文豹不敢答应啊!

    毕竟是主人的一句玩笑话,他一个下人,哪里敢多嘴?

    不过他边上的黄蕙兰却不这么想,顾维钧的美貌……不,是英俊,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毒药。那昂首阔步的姿态,优雅高贵的眼神,还有风度翩翩的仪表,让她无法自拔,可不就是‘人见人开,花见花开’吗?

    在公馆里,刚刚在门厅下车的王学谦,伍德就匆匆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阵耳语。

    随后,王学谦苦笑道:“老卫,看来我们还得去门口一趟。”

    “这么了?”

    卫挺生当时也在车上,自然知道王学谦的汽车被跟踪的事。

    王学谦无奈道:“刚才是少川兄。”

    “是他?”卫挺生的脸色变幻了一下,显然他和王学谦一样,都不待见这位顾少川。

    远远的,王学谦和卫挺生又是招手,还高声打招呼道:

    “少川兄!你来怎么不打声招呼?”

    顾维钧眼神很不自然的往上瞟,似乎也知道他在王学谦和卫挺生的眼中,似乎不怎么被待见。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赖在卫挺生的办公室给卫挺生添堵了。

    只不过他脸皮薄,在明知理亏的时候,还是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一套说辞:“王子高,你可藏得够深的啊!”

第710章 【留下来的理由】

    时隔不到一个月,却让顾维钧的心中有种超乎寻常的感觉,这次他来上海,他的这次到来,好像并不是太受欢迎。

    尤其是王学谦,见面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出来,对方似乎非常谨慎。

    “少川兄,这次来上海是度假?可惜,这段时间,上海可不是一个度假的好地方。”和王学谦一样,顾维钧是南方人。面对燕京冬季的寒冷和干燥,身体上或多或少的会出现一些不适和异样。

    “这个?”顾维钧听到这些话,眉头不由的皱起来。

    他当然不是来上海度假的,但同时,他的出现也属于私人性质,因为作为一个外交官,他并没有获得国家层面的支持,可以说,他最多也就是和外交总长颜惠庆两人之间商量之后,就来到了上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燕京,国家政府已经陷于瘫痪的境地。

    作为总统,徐世昌的政令只能在总统府之内管用,而在燕京城内,只有一个城防司令王怀庆怎么斗得过手握重兵的吴佩孚?

    在直系之内,由于冯玉祥和徐世昌过多的接触,已经被吴佩孚调去了陕西,对付皖系在北方的最后一个督军,陈树藩。皖系在北方的最后一个据点,也在内忧外患之中,风雨飘摆,在燕京方面坚信,要不了多久,陕西也被直系控制。

    总理靳云鹏,也不是能管事的人,毕竟大权都在曹锟手里,他也不会过多的干涉外交上的事。

    尤其是,对于民国的政要来说,和外国人有关的事情都是马蜂窝,谁也不愿意去招惹。

    这样一来,顾维钧来上海,只能是以私人的名义。

    但他能说成自己是来旅游的吗?实际上,顾维钧也是看到了上海的糜烂局势。深怕这种局势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安定,这才从燕京赶来上海,想着是否有办法化解彼此之间的矛盾。

    另外,他也坚信。罢市,罢工,最后出面的只能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对话。

    要让英国人向一群工人低头,按照顾维钧常年在欧洲的外交官经历,还有对英国人的了解,这个固执的民族,绝对不会低头。因为,丢不起这个脸。

    王学谦见顾维钧所有所思的样子,心知肚明,不经意的看向了黄蕙兰。后者对于王公馆家中的摆设,布局,家具的式样和设计,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王学谦笑着对黄蕙兰说道:“嫂子,听说你想要在上海置业?”

    对于华夏的印象。黄蕙兰在回国之前非常模糊,即便是她父亲,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在国外不是一代人了,对于祖国的种种,只留下了华人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祠堂和宗族之外,已经所剩无几。

    燕京虽然是国都,王城。但是对于习惯了现代化生活的黄蕙兰来说。刚刚通上点灯的燕京城,绝对是一个蛮荒之地。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煤气,一到做饭的时候,总觉得烟熏火燎,感觉后院都要烧起来一样。虽然她很少踏足厨房。最糟糕的是。连卫生间都没有。

    而上海和天津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上海,城市建设几乎和世界上其他大都市一样。

    摩登、时尚、便捷的现代设施随处可见。

    这就更加深了她在上海置业的想法,只是一直以来没有碰到合适的房子,让她困惑不已。

    说起房子。黄蕙兰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国内最适合现代人生活的就是上海了,可是在租界内,却很少有人卖现成的房子。就是有现成的房子,不是地方太小,就是太偏僻。”

    王学谦会心一笑,一指管家伍德说道:“如果嫂子有心在上海置业,不放让我的管家带你去参观一下周围,他应该给你不少有用的建议。”

    顾维钧心知肚明,王学谦这是要支开他的妻子。但也是他最想做的事,毕竟他和王学谦接下来聊的事,可不适合家里人,尤其是女人参与。

    “走,去书房聊。”

    王学谦带着顾维钧上了二楼的书房,虽然在东西方,房屋的建造和室内的装潢都有着太多的诧异。但对于房子的主人来说,不管在东方还是在西方,书房永远是一座房子最重要的地方。

    很多主人的习惯和性格,也能从书房的布局之中,看到一些端倪。

    顾维钧走进书房的那一刻,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不同于楼下客厅的欧式家具和布局,整栋房子在外观上也能看到欧洲复古建筑的痕迹,但是在书房内,却是完完全全的中式布局。

    扬州的雕漆屏风,圈椅,茶桌,甚至在靠窗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棋盘。上面还错落有致的散落着一些黑白的棋子。

    看来,王学谦从骨子里都是一个崇尚东方文化的人,甚至在美国生活了十来年,却还是没有被西方文化同化。

    “子高,我想知道,在上海的罢工和罢市,你参与了多少?”顾维钧并没有选择迂回路线,反而直截了当的问道。这样一来,却让王学谦、卫挺生多少显得有些不适应,两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

    不过,随后王学谦的开口,让顾维钧心中的担忧不由的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少川兄,证券交易所也在罢市行列中,您觉得我们会陷入多少呢?”

    面对不准备配合的王学谦,顾维钧只能寄希望于卫挺生,看向了在一边准备和稀泥的卫挺生。

    发现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卫挺生却还装模作样的在研究桌子上的残局。

    “这个嘛!”卫挺生见多不过去了,其实他也是赞同罢市的,因为英国人的‘内四条’出台之后,各行各业都将受到影响。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外国银行和做贸易为主的洋行。作为一个眼界开阔的经济学学者,他当然明白,这是英国人针对民族工业的一次压制。当然不会妥协:“少川兄,这个主要是上海工商业界对租界当局的新税收政策的反对,并不存在于政治上的矛盾。”

    “可是你们知道吗?正因为上海的罢工和罢市,让政府非常被动。”顾维钧在燕京的时候。就整天应付英国公使咄咄逼人的通牒也好,质问也罢。总是,燕京的外交部已经处于相当被动的局面,可是话锋一转。他也知道,民族感情是这次事件愈演愈烈的主要原因:“当然,在苏州河发生的惨案,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在场的三个人都是聪明人,卫挺生能够听出来,顾维钧可能是因为迫于燕京外交部方面的压力,才来的上海。

    这个可能,王学谦也听出来了。

    当然,曹锟是绝对不会去和英国人交涉的,更不会有任何表态。在直系和皖系的领军人物之中。曹锟绝对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除了他心中的权力欲望之外,不管是公开或者私下,曹锟都是个怕麻烦的人。

    尤其是这个麻烦还是和英国人有关。

    在军阀之中,曹锟虽然在外界传言。他是因为受到了英美的支持,才在战争中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实际上,曹锟和英国人的关系,并不融洽。原因就是,曹锟并不是一个合作的人。

    反而喜欢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

    这不同于段祺瑞的雄才伟略,同样和日本人接触。段祺瑞的做法,足以用枭雄形容。就说他卖南满铁路来说。当时皖系坐镇的燕京政府,国库连一只耗子都养不活,上下官员的工资都只能打白条。

    段祺瑞就从日本人哪里贷款,其中贷来的款,小部分用来缓解政府经费不足的危机。

    主要的贷款却用来组建他的安国军和边防军。虽然卖掉了东北的利益,在民族立场上。有卖国的嫌疑。但是站在一个政客的立场上,他此举不仅让濒临崩溃的政府恢复了运作,还增强了自身的实力,让在军中并不占有绝对优势的‘皖系’一夜之间强大起来,为统一全国做准备。当然。出卖东北的部分铁路权,还从战略上牵制了越来越强大的张作霖。

    至于段祺瑞的想法,更是实际。

    这能够从他和冯国璋的对话中得出结论,当初冯国璋对段祺瑞心安理得拿着日本人的钱,买军火,扩充军队的做法,非常质疑。

    但是段祺瑞的回答,却让冯国璋垭口无语。

    “要是民国强大起来,日本人的钱还用还?”言下之意,要是让他统一了国家,他不仅会赖掉向日本的借款,要是实力足够的话,不介意从日本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就像是当初的甲午一样,只不过调转个个而已。

    或许是一个军阀的无奈,段祺瑞最终也没有能够完成统一南北的梦想。

    但曹锟的性格,在面对外交事务的时候,表现的绝对不合作的态度,让很多驻民国的外国公使非常头痛。

    他一不借款,二不向列强要求援助,完全像是一个封闭的家长,只关注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顾维钧来上海,绝对不可能获得曹锟的支持。甚至连表态都不会有,而王学谦还明白了,连名义上的国家领袖徐世昌也没有政府层面上的任命,那么顾维钧来上海只能是外交部内部的决定,或者说私人的行程。

    从这一点来说,王学谦是不愿意顾维钧牵涉进入和英国人斗争中来。

    毕竟眼下的斗争形势,完全已经变样了。上海的工商界是被逼无奈的选择,而最起劲的是广州的临时大总统府。原因的话,王学谦也能猜测一二。

    孙先生的‘国党’想要在广东组建军队,但是没钱,连政府都运作不下去,还谈什么组建军队?

    而商团和‘国党’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微妙。合作,但是互相提防的前提下,‘国党’想要在广东筹措经费,只能动其他脑筋。

    那么‘盐税’和‘关税’就成了‘国党’最垂涎不已的两座金山。

    所以,闹得最凶的已经不是上海工商界,也不是陈教授领导的工人和学生运动,反而是本来不相干的‘国党’。

    广州、香港的罢工,就是‘国党’的手笔,甚至通过‘国党’在南洋的众多关系,新加坡的罢工似乎也是‘国党’在主导。相比起义来说,罢工的投入是最小的。但效果好的,让初尝其中滋味的孙先生欲罢不能。

    王学谦深知此种的关系复杂,但顾维钧却不知道。

    顾维钧甚至还觉得,凭借他对王学谦的提携之恩。他能够说服王学谦悬崖勒马。

    可恕不知,想要消弭这次反英运动,王学谦即便在其中有着很重要的影响力,但是眼见利益将要获得的情况下,谁也无法凭借一句话,让这场风波彻底摆平。

    而将这次运动平息下来的关键突破口,只能是英国人。只有英国人低头了,谈判开启了,最后谈判的结果能够让各方都满意,才能平息这场轰轰隆隆的运动。

    当然。如果已经进入了谈判的时期,那么顾维钧的出现,对王学谦来说,无疑是多了一个优秀的谈判代表,也不用亲力亲为和英国人去扯皮了。

    所以。当他听到顾维钧的语气中,有意让他平息工潮的时候。王学谦选择了反对。此刻的王学谦并不愿意顾维钧过早的介入此事,所以说话的口气,就会让人感觉太过僵硬:“少川兄是受到了靳总理的委派?还是徐总统的任命?”

    “难道你是受到了政府的委任?”顾维钧也不客气起来。在他看来,王学谦也是乱命。

    可他却真的小看了王学谦,或者说小看了曹锟对于钱的渴望。

    别看曹锟和列强刻意的保持距离,但是他并不排斥钱。尤其是像盐税这样的一笔足以改变直系和奉系之间实力对比的巨款,所表现出的狂热。

    不仅王学谦和曹锟联系上了,而且连卢永祥这个和直系站在对立面的皖系督军,也和曹锟联系上了。

    让顾维钧诧异不已的是,王学谦竟然点头了。

    “你们不会是?”

    “曹锐已经来上海了,作为南北联络人。现在谈判的时机还未出现,所以……少川兄,对不住了,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曹锐,字健亭。是曹锟的四弟。熟悉曹家几兄弟分工的人都知道,曹锐的身份,不仅仅是曹锟的四弟,还是曹家的钱袋子。王学谦说出来一个让顾维钧全身发冷的消息。

    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他顿时有些脸色发白。回饭店的路上,顾维钧若有所思的想着和王学谦之间的谈话,结果让他心灰意冷。原本以为,王学谦能够成为他在政治上的助理,有意的提携了一二。

    可没想到的是,王学谦似乎根本就不用他的提携,就能够混得比他好得多。

    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可是当顾维钧心灰意冷,其实他心里已经了决断,准备离开的那一刻,王学谦却突然开口挽留他,让他在上海住一段时间。

    没有任何理由,但是顾维钧听出来了对方的意思,英国人不会放任罢工一直下去。只要罢工的工人保护好机器和设备,英国人就没有理由对那些不去工厂上班的工人采取任何办法。

    罢市就更简单了,不营业,不缴税,拒绝一切租界方面的合作。

    要不了多久,英国人就会因为损失越来越大,而放弃这种对立情绪,迫切的希望通过谈判来恢复正常的租界次序。

    顾维钧扭头看向黄蕙兰,说:“你很喜欢上海?”

    “没错,相比起来的话,上海的吸引力比伦敦要大的多。达令,我们在上海多住一段时间吧?”黄蕙兰满心欢喜的说道。

    “留下来,住一段时间?”顾维钧这句话仿佛是自己在对自己说,可是却让黄蕙兰却高兴不已。

第711章 【能掐会算】

    “老卫,晚上留下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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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学谦随口道,这不是和卫挺生客气,主要是这位在上海的花花世界,卫挺生的生活作风缺乏严谨的态度。晚上的局太多,他只是稍微的提醒一下。

    卫挺生也听出了话中话,嘴角无奈的一咧:“现在的上海滩,哎!”

    “怎么?工人罢工,舞女总不会罢工吧?再说了,那些舞厅,俱乐部都是外国人开的,也不会听我们的,响应罢工罢市。”王学谦坏笑道。

    卫挺生摆手道:“子高,你这是没事消遣我啊!这些地方我不去了。”

    “为什么?”王学谦好奇道,难不成卫挺生也不偷腥了?

    卫挺生突然脸色变得有些难堪,甚至带着一些愤恨道:“外国人开办的舞厅,不接待国人了。所以,白天没事干,晚上也没地方去消遣了。要不是替你看着偌大的产业,我都想回老家去看看了。”

    王学谦颔首赞同,留学归来,家乡已经算是只能存在于记忆中的名词了。

    大部分人,只有在归国之后,才会回家一次。为的就是光大门楣,让乡亲们看看,‘谁谁谁’家里的小子,出息了。

    但是回家之后,还会匆匆的来到大都市。没有门路的,就现在本省的省城看看有没有机会,要是无法进入政府部门做官的话。要么去上海,要么去燕京。

    去燕京的基本上都是奔着官场而去。

    而来上海的,大部分都是为了发财。

    卫挺生其实说老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的老家在湖北的枣阳,属于襄阳道,不仅要坐好几天的轮船火车,最后还要坐上一天的牛车才能到家门口。这功夫,出国都够了。

    就见他突然好奇的看着王学谦,问道:“子高。你刚才和少川兄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

    王学谦瞪眼回答,表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卫挺生悻悻然道:“不想说就别说,搞得神神秘秘的,像是我多稀罕似的。不过。子高我还是要劝你几句,政治这东西摸不着碰不得,而眼下的时局太乱,火中取栗的事,很可能把手上的皮都燎着了。”

    “我晓得。”王学谦也知道,政治,尤其是一个政客,在乱世之中想要标榜正义、信义这些东西都是奢望。要是一个人心术太正,免不了在这滚滚红尘之中迷失自我,要是一个人心术不正。虽然能如鱼得水,但是也不会长久。

    随着他的一声叹息,卫挺生也明白王学谦的无奈之举。

    随着家业越来越大,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跟着王学谦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他已经没有退路可以选择。

    “对了,子高晚上就我们两个吃饭,要不叫上老马吧?”卫挺生建议道,和大部分人一样,吃饭人多才吃着香。

    而马寅初的好胃口,看着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改天吧!今天晚上有事要谈。”马寅初是一个纯粹的学者,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他参与。这是王学谦是心知肚明的。也是他刻意的让马寅初远离政治的纷争。

    “谈事?现在不好谈吗?”卫挺生诧异道。

    “客人还没到,怎么谈?”王学谦反驳道。

    “客人,还有客人?”卫挺生这段日子也是无聊紧,这段时间唯一满负荷运转的也就是由马寅初牵头引导的经济研究所,通过电报和文本资料,研究战后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经济战略。

    让卫挺生颇为气氛的是,说话绝对不会拐弯的马寅初,竟然拒绝卫挺生去研究所帮忙。

    理由更是让一腔热情在胸的卫挺生气的牙花子疼,已经堕落成为奸商的卫挺生,不适合参加严谨的经济研究工作。这不是故意看不上哈佛高材生的学术能力吗?

    可是在研究所。用卫挺生的话来说,马寅初简直就是一个‘活土匪’。说一不二,虽然有些时候,老马的性格让人恨不得找他干一架。但他们却在私下里还是非常好的朋友。主要还是马寅初这个人爽快,爽快到让人恨不起来。

    “不会是章太炎先生吧?”对于这位脾气不太好,头顶王学谦老师的前辈,卫挺生也是有些见着头皮发紧。

    王学谦摇头道:“难道就不能是少川兄?”

    “少川,顾少川?他不是刚走吗?”卫挺生诧异道,如果真是顾维钧的话,他在吃饭的时候作陪也是再合适不过。但是顾维钧带着妻子兴冲冲的来王公馆,最后离开的时候的脸色,卫挺生可是记忆深刻,是阴沉着脸出门的啊!

    而且作为主人,王学谦也没有留人啊!

    其实有一个想法在卫挺生的心里形成,这两个性格都非常强势的精英,会不会因为这次不愉快的见面,最后分道扬镳,成为路人?

    可王学谦不这么想,不能忽视顾维钧在外交上的才能。但同时,顾维钧在政治上也是有企图的,或者说,他也是一个官场中人。对政治生命非常敏感,对权力也很热衷。

    人无完人,这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王学谦甚至料定,顾维钧的手上肯定也有他的渠道去探听从他这里得到的消息,一旦证实之后,凭借这位的政治嗅觉,很快就会认定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有些冒险的机会。

    只要想明白了这些,王学谦相信顾维钧很快就会不请自来。

    甚至不用等到晚上,顾维钧就会一个人坐着车,再次拜访王学谦的府邸。

    说不上是他看穿了顾维钧的心思想法,而是渡人渡己,如果要是他碰到这样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

    火锅已经点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虽然天气有回暖的迹象,但还没有进入真正的春天,傍晚的时候,还是有些干冷,天也暗的早。

    卫挺生嗅着香喷喷的锅底,调料在高汤中翻滚出来的香味。让他胃口大开。但是客人没来,他也不好意思动筷子。虽然已经是饥肠辘辘,在王公馆他也算是常客,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约束。

    “子高。我看你是自信过头了,少川兄是一个有气节的外交官,还是名义上你的上次。他怎么可能来拜访你这个下属,要去,也是你眼巴巴的去。”卫挺生小心眼的挖苦王学谦,想起在下午的时候,他被王学谦心思缜密的推理佩服的五体投地,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傻。

    他怎么就相信了王学谦的鬼话了呢?

    在汇中饭店,刚刚回到饭店的顾维钧在大厅里背着妻子黄蕙兰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回到房间。拿起一本《世界通史》。不紧不慢的翻看着。

    到了吃饭的点,他也没有下楼的意思。直到妻子提醒,这才抬起头,合上手中的《世界通史》:“打电话去前台订餐,让他们送过来吧?”

    “这样也好。”黄蕙兰在生活细节上。没多少主见,见顾维钧要求,也没有反对,正当她拿起电话的之前,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被突兀的电话声吓了一跳的黄蕙兰,一不小心坐在了沙发上,愣了愣神。这才准备伸手拿起话筒。

    却没想到被丈夫赶了个先,顾维钧拿起电话之后,急切道:“我是顾维钧。”

    “对,好。”

    ……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顾维钧抱歉的对黄蕙兰说道:“我要出门一下。”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黄蕙兰,还以为顾维钧是去参加上海名流的聚会。顿时兴奋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准备去换一套优雅的晚礼服,参加宴会的那种。

    和顾维钧在一起的时间里,她最开心的就是和顾维钧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尤其是在欧洲的时候。在最豪华的庄园里,甚至是皇宫,参加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豪华宴会,满足了她好奇心之外,也让女人的虚荣心获得了最大的满足。

    顾维钧心里确实不想说,他是要去王学谦的家里。

    因为在下午离开的时候,他和王学谦的谈话并不融洽。甚至还有些分歧。

    当然这种分歧是处理事态的方法上的,并不带有私人感情。

    “抱歉,不是宴会。如果你想去的话,这几天我看有什么大型的宴会,到时候带你去。可今天不行。”

    “为什么?我让你感觉厌倦了吗?”

    这种问题,顾维钧也不好回答,顿时有些头痛,于是决定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搪塞:“不是,因为这次去见的是家父的几个老朋友。很平常的一次家庭式的见面,我原本以为你会不喜欢参加传统的聚会,是我考虑不周。好了,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在饭店独孤的话,现在去换衣服,我等你。”

    黄蕙兰喜欢新鲜的事务,但她据对不会喜欢自己像是在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被人参观。

    在燕京的时候,因为和国内格格不入的做派和性格,让她已经对这种传统聚会畏如蛇蝎。如果是见顾维钧的长辈的话,这真的让她非常为难。黄蕙兰一下坐下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犹豫的异样。

    “放心吧,他们虽然是非常传统的人,但是同样非常好客。”顾维钧解释道。

    他明白,这样的解释只能加深黄蕙兰心中的迟疑和犹豫。

    果然,黄蕙兰脸上的犹豫之色更重,捂着脑袋说道:“我感觉好像不太舒服,要不你去吧?”

    顾维钧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忽然兴奋道:“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怎么能离开。对了,他们也没有来过大饭店,干脆我们请他们来饭店吧,就在宴会厅里,摆上一桌。”

    黄蕙兰被顾维钧的建议吓了一跳,她其实一开始在心里是有些怀疑的。但现在疑惑尽去,想到的是一副让她无法接受的画面。在富丽堂皇的汇中饭店的餐厅里,她竟然和一群‘土包子’,甚至连西餐的餐具都不会的乡下人吃饭,想想就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虽然这些人是她丈夫的长辈,或者是亲戚,但面对可能发生的难堪,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连忙换出一副旅途劳顿,而不是像先前那样生病的柔弱样子。急切道:“我没事,你还是自己去吧!另外准备一份厚重的礼物,替我道歉。”

    “哎呀,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啊!迟到了可不好。”

    ……

    在黄蕙兰的退让中,顾维钧离开了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可是随即而来的是想到了刚才电话中得到消息,王学谦说的大部分情况都已经得到了证实。尤其是曹锟的四弟曹锐也抵达了上海,而且还是非常隐秘的。

    可见,王学谦对他说的消息,并不存在欺诈,反而是实权派人物之间的一场交易。而这场交易的筹码就是国家利益,但是政府却被蒙在了鼓里。

    可见这场交易的隐秘,而王学谦却如此轻易的告诉了他,显然就不会那么简单。

    他拖着迟疑的步伐,走到了饭店的大厅,在等待派车的之后,开始犹豫起来。他该不该去?或者说,去了之后,他说些什么?

    不过在去与不去的问题上,他很快就否决了不去的理由。

    因为诱惑,对他来说美色或许只能博得一时之快,但绝不长久。但如果真是政治资本,他就难以割舍起来了。尤其是,在民国政府中,由于安福系注定要被全部清理出内阁,那么至少还有两个总长的位置空出来。要是他能够在这次事件中表现的更加积极一些,说不定他也能有机会角逐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顾维钧在饭店前台,给王公馆挂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王学谦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怕顾维钧因为害怕水太深,连问的勇气都没有。没想到,顾维钧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就下决定。

    一方面吃惊于顾维钧的消息渠道之广;而两外一方面,却暗暗窃喜起来,因为顾维钧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谈判代表,甚至没有之一。反应敏捷,长年从事外交工作,拥有丰富的谈判经验和技巧。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王学谦额头紧锁的双眉也舒展开了,挑起眉毛,得意的对卫挺生说道:“少川,再过半个小时到。”

    卫挺生吃惊的张开了嘴巴,半晌才喃喃道:“你不会学过算命,能掐会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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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章 【四老爷】

    想要说服顾维钧,并不容易。

    别看顾维钧在美国的时候,帮过王学谦。毕竟那是因为在美国,顾维钧是民国驻美公使,而王学谦是留学生,为民国在外人员服务,是他职责所在。

    另外一个原因,说出来未免有人会质疑。因为是举手之劳。只不过是一张证明的事情,对于一个国家的公使来说,可不就是举手之劳吗?

    可这次不一样了,和英国人交涉谈判,要是谈判代表,是一个王学谦无法控制的人,他是绝对不会用的。但同时,一个毫无能力的人,想要在英国人攥着的大把民国的税收从中拿出一部分还给民国,作为一心想要分裂民国的英国人也是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交割盐税,归还关税。

    要是两者诉求都达不到的话,那么对于王学谦来说,只能接受失败的一条道路。甚至和卢永祥之间的合作也会因为失去了利益相关的好处,而出现隔阂。

    虽然还有军火贸易可以维持两家的暂时平静,但是军火是需要钱来买的。没有钱的卢永祥,到时候会怎么做,就非常难说了。

    是否重用顾维钧,王学谦也是谨慎不已,甚至在关键时候,他只能亲自出现在谈判现场。

    可对于顾维钧来说,是否和王学谦合作,他的心中也是在打鼓,有些七上八下的。一来,王学谦在还未彰显实力的时候,他很难相信,王学谦有这个实力,对他在政治上有所帮助。

    另外,他也不看好英国人主导的五国银行,会真的让出民国的税权,不管是关税和盐税,都是英国人控制分裂民国最好的筹码。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手。所以,自始至终,顾维钧在心里还是看不透这场运动最后能够胜利的机会有多大。

    但顾维钧认为可能性很低。

    之所以他能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来王公馆,主要还是因为曹锐。曹锐,其实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甚至在很多人的眼中,这个人就像是曹锟家的一个管家。但他作为曹锟的四弟,掌管着曹家的财权,等于能当曹锟的一半家。

    曹锟发迹之后。只喜欢两样东西,钱,还是就是军队。

    军队中,曹锟有他家的老七,曹锳。虽然直系主要的军力掌握在吴佩孚手中,但曹锳也掌握着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加上曹锟为主导的曹家,这三个人是曹家的核心人物。

    顾维钧再次拜访王学谦,可不是凭借他们哥俩好,后者说是圣约翰的校友。哥伦比亚的校友,这么简单。毕业近十年的顾维钧,在官场也沉浮了七八年,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他来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他想要知道,王学谦和曹锟之间的关系究竟又多深。

    军阀交战,督军团,各种各样的大帅。

    如同走马灯一样的登台下台。但是对于像曹锟、段祺瑞这个级别的军阀,可不是说下台就能下台的。而国内的政局已经和军界密不可分,想要在燕京的政坛更进一步。就不得不考虑和军队的关系,如果能够搭上曹锟的这艘大船,顾维钧也不是俗人,自然不会坐等机会失去。

    所以,顾维钧的到来是带着目的而来,而王学谦如果凭借口头的许诺,是绝对无法让顾维钧信服的。

    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入住在淞沪护军指挥部里的曹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起眼的账房先生,裹着厚重的玄色棉布袍,跺着脚,嘴上有些骂骂咧咧的样子。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上海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一场大雪,可是眼瞅着已经入春了,却比天津老家还要冷。

    “四老爷,电话。”

    身后的随从一看就是从军营中出来的,孔武有力,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个练家子。

    曹锐吸了吸鼻子,恼怒道:“不见。”

    可就在卫兵准备回头把电话挂上的时候,曹锐却突然回过头来,问道:“是谁打来的?”

    卫兵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好像是一个姓‘黄’的人。”

    曹锐瞪了一眼手下的保镖,心中虽然不太满意,但还是忍住没有数落手下的失职。

    曹锐来上海,在曹家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更不要说在上海了,眼下陕西的陈树藩覆灭在即。卢永祥作为‘皖系’最后的一个实权督军,独木难支。和曹锟之间有些猫腻,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曹锐来上海住在卢永祥的军营里,但实际上,整个军营也只有一个人知道曹锐的身份。就是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司令部虽然人多眼杂,但其他人只知道曹锐是一个实权人物家的管家,人称‘四老爷’,谁也想不到,曹锐会是曹锟的四弟。

    就眼下曹锟的势力,在战胜了‘皖系’段祺瑞之后,已经到达了顶峰,给自己的老四谋求一省的高位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曹锐,却专心在曹家,掌管着曹家繁琐的财政大权。可见,这个人是非常稳重,也是非常低调的人。

    “准备一下,随我去租界。”

    “四老爷,三老爷在京的时候就嘱咐小的,让四老爷最好不要踏足租界。这洋人的地界,就由不得咱们爷们说话了。真要出个好歹来,害了四老爷,可让小的如何是好。”随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憨态。在燕京的高级将领中,很多人都对士兵有一种近乎可笑的评判标准。

    比方说,已经荣升京畿城防司令的王怀庆,就有这样的一个喜好,如果新兵的腿上有大粪,还习以为常的,这个又傻又愣的庄稼汉要走运了,见到这样的人王怀庆肯定是要重用的。所以他的一些手下,往往会投其所好。要是人在王怀庆召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室内的空气和茅厕有异曲同工之妙,别以为是走错地方了。王怀庆就喜欢这个味道。

    曹锟出身于船工人家,小时候的日子艰难的很。他虽然不会像是王怀庆那样重口味。

    但是对保镖,卫兵的任用,也是喜欢用老实人。

    头脑太活络的人,反而不受重视。

    于是出门在外的曹锐,身边就跟了一个脑袋有些木讷的‘傻小子’卫兵,当保镖。

    既然是‘傻小子’,说话不中听那是肯定的,这通话,就像曹锐有客死他乡的灾祸似的,让曹锐大为不悦:“找何长官要一个向导。再啰嗦,晚上就别吃饭了。”

    这边曹锐刚刚出门不久,而在王公馆,顾维钧已经坐着车抵达了西摩路的王公馆。他下车的那一刻,见到了伍德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

    “顾先生,请随我来,先生正在等你。”

    顾维钧也是不搭茬,只是点了点头。跟着伍德进入了王公馆。

    坐在汽车上,是感觉不到王公馆的大的,但是一排幽暗的路灯下,仅仅是主楼前的一跳主干道。在上海有这等规模的房子,也是屈指可数。通过几次扩建,王公馆已经不是当初王学谦刚刚看到的那种残破模样,显得有种让人置身其中。宛如走在公园中的错觉。

    “少川兄,等会还有一个燕京的朋友来,或许你们认识。”王学谦表情热络异常热情。这和下午的见面判若两人。

    顾维钧不为所动,外交官的工作,要是强国,自然可以睥睨众生,给人脸色看。可是弱国呢?还不得天天看着别人的脸色,想着为自己的国家谋求一些最基本生存空间。

    顾维钧也没问到底是那个燕京的朋友,他不想猜,不愿猜,人到了他自然能分晓。于是他似乎被饭厅里的香味所吸引,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料和食材在时间和火候的掌控下,散发出来让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好香,我正好没有吃饭。子高,不介意加一双筷子吧?”顾维钧笑道。

    “正准备叫你,就怕你看不上这种普通的烹饪方法。”王学谦拉着顾维钧,往饭厅里而去。

    顾维钧很真切的感受到,王学谦在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事实上,王学谦在请曹家的大管家曹锐的时候,确实还有些吃不准,这位曹锟的胞弟,是否会给他这个薄面。因为曹锟是个不太愿意表态的人,可让他意外的是,曹锐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饭厅的中央,放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铜锅,下面是散发着幽蓝火焰的木炭,铜锅内‘咕咚咚’的翻滚着,香气就是从铜锅里冒出来的。

    这种吃饭在潮汕叫打边炉,在平津叫火锅。

    其实各地都有在冬天围着火炉架上热汤涮锅的吃饭,只是各地的吃法稍微有些不同而已。燕京的吃法是和清水羊肉,这种吃法保留了羊肉的原汁原味,而在南方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火锅涮料,还有浓郁的汤底衬托。而在饭厅里摆放的正是偏南方的吃法。

    知道还有一个食客的到来,他却表现的一点也不着急。

    反而天南地北的聊起来,聊天也要分人,水平差不多的才能聊的火热。别看顾维钧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王学谦、卫挺生也是游历过欧美各国,说起风土人情,随口道来。

    正当三个人宛如阔别多年的老朋友,说着这些年的过往的时候,王家又迎来了这天晚上最后一个客人。

    曹锐在走下汽车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也不能说是熟人。只是他在平津的宴会上见过几次顾维钧,只不过他多半是以随从的身份,没人注意他。

    而他下车的那一刻,他明白了王学谦请他来的目的。

    就是当一个说客,而对象就是顾维钧。(未完待续。。)

第713章 【心照不宣】

    “健亭先生!”

    顾维钧在看到曹锟胞弟曹锐的那一刻,丝毫也不掩饰他眼神中的吃惊。

    反倒是曹锐像是有所准备似的,表现的非常坦然,但对于顾维钧的恭敬之词却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连连拱手道:“顾次长,您可‘折煞’老汉的一把老骨头了。在下不过是沾了我家三哥的光,哪里敢称先生。”

    “健亭先生,过谦了。倒是顾某人的次长,却是有待商榷。”顾维钧苦笑道。

    燕京外交总长颜惠庆是顾维钧的同乡,都是上海人。顾维钧仪表堂堂,要名气有名气,要声望有声望,提拔成为次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多次提交内阁,希望将顾维钧任命为外交次长,褒奖顾维钧在民国外交上的功绩。

    曹锐也虽然是曹锟的大管家,又是亲兄弟,但他也不敢替代燕京政府打包票,只好打着哈哈:“迟早的事,迟早的事。好汉不愁妻,好饭不愁晚。相信徐总统和靳总理一定会最先考虑顾博士的,也是迟早的事。”

    “借您吉言!”顾维钧也知道对方是在敷衍,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给他运动一个外交次长的位置。

    而是瞅准机会,和最强的势力搭上关系,他明白,今后的燕京城,整个民国政府,在博弈中获得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掌握数十万大军的直系大佬曹锟。

    现如今,每一个在燕京的政治舞台上想要获得施展空间的政客,都绕不开直系,这座大庙。

    顾维钧很庆幸,他能够在傍晚当机立断,再次拜访王宅,不然他将错过一次和曹锐交好的机会。因为,王学谦在家中准备了这么多,貌似晚上就是要宴请曹锐。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临时的。不太重要的访客。对此,顾维钧的脸上毫无不悦的表情,根本不在意。

    而他哪里知道,曹锐是他和王学谦之间通过电话之后。王学谦这才请来的客人。

    对此毫不知情的顾维钧,像是获得了意外之喜的幸运儿,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在饭局上,频频向曹锐敬酒。当然了,饭菜是否适合曹锐的胃口,就看他大快朵颐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香喷喷的羊肉,在汤头中翻滚之后,配以氛围独特的地调料。

    虽然是平常的材料,但曹锐也不是出身富贵人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反而最喜欢那种真材实料的一锅炖。如果王学谦宴请他去大饭店吃饭,反而要让他拘束起来。

    虽说,曹锐眼下为曹锟奔走天津、燕京两地,筹措军费之余。更多的是面对那些社会名流的宴请。北方菜系中,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也就是鲁菜,但是吃多了也腻味。再说了,曹锐也是苦力出身,总觉得吃大席,反而吃不饱。

    要是西餐的话。更是让他紧张,连菜的‘滋味’都尝不出来,更谈不上喜欢。

    最憋屈的还是日本菜,每道菜都像是早上粥铺里的咸菜碟,一筷子见底的那种,看着就让人生气。

    反倒是王学谦这种随性而为的做法。让他的好感大为增加。

    只是一口和喝完了顾维钧的敬酒,曹锐显得有些脸上难受的样子,迟缓的放下酒杯。王学谦作为主人,看到了,当然不能视而不见。随即问道:“健亭先生,是否是菜式不合口味。”

    “羊肉很好,这么一大锅,看着就让人有胃口。只是……”曹锐抱歉的笑笑:“只是曹某人粗鄙,大概是喝烧刀子的命。就是喝不惯你们南方的绵软黄酒,喝着像是泔水味,冲鼻的很。”

    王学谦一开始还担心曹锐是觉得吃火锅太跌份,没想到是酒的问题。

    其实,王学谦这一天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请客,原本他让人准备火锅,是准备自己吃的,最多也就卫挺生这个朋友。属于非常随意的饭菜,顾维钧打电话的时候,让人准备已经不现实,就将就着凑合了。

    至于曹锐,连王学谦都想不到,能够请来。

    所以,准备的菜品都是寻常的食物。

    再说曹锐这个人,也是卢永祥和曹锟联系上之后,才临时来到上海的。别说他了,就是曹锟身边的大将,也不知道这位四老爷平时好些什么,因为平时他为人太低调,反而容易让人遗忘。

    听说只是要换酒,喝不惯绍兴的黄酒。这好办,作为管家,伍德的工作还是非常称职的。公馆里,不仅准备了在上海能够买到的各种葡萄酒,白兰地,香槟等适合西餐的酒。也有大量民国各地的名酒,比方说汾酒。

    在民国,千年历史的汾酒,绝对要比茅台出名很多。

    茅台为国人所知,还是1915年在旧金山举办的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了金奖。当然有人也会奇怪,巴拿马万博博览会,怎么会在旧金山举行?

    当然了,这是美国政府庆祝巴拿马运河开通而发起举办的万博博览会,当然不会在中美洲的巴拿马举行了。要不然,还是大片原始森林的巴拿马,怎么会有人去参观呢?

    而在此之前,茅台仅仅是在四川的盐商之中有些名气而已。

    所以,在动辄上千年的传承的名酒面前,才只有两百来年历史的茅台,就显得有些太稚嫩了。所以,佣人拿上来的还是认可度最高的汾酒。山西的汾酒,在北方的名气可是非常大的。曹锐一眼就看出,王家拿出来的是窖藏超过50年的老窖珍品。需要用新酒按照一定的比例兑换之后,才能饮用。

    当一杯带着辛辣的液体,从口腔中,顺着食道进入胃之后,升腾起来一团烈火。

    而随之带来的是身体的完全放松,还有鼻尖停留的醇厚香氛,闭上眼睛,曹锐回味着这种让他痴迷的味道,良久,才放下酒杯,畅快淋漓的高声喊了一句:“舒坦,好酒。”

    “好酒,就多喝几杯。”

    “来。干了!”

    ……

    曹锐是出身市井人家,弟兄几个都是干体力活的,要不是老三曹锟从军了,带着几个兄弟也跟着在军界和地方上混上了一官半职。他说不定在天津码头上做苦力呢?

    所以喝起酒来,就显得异常的豪放。

    而顾维钧是外交官,免不了宴会上的应酬,酒量也是非常好的。加上王学谦的酒量划算不错,最后落下卫挺生,喝酒喜欢用品这个字眼。说起来,品是‘小资’格调,搁以前,那是文人墨客喜欢的路数。

    不善杯中之物,几倍下肚。就感觉仿佛置身在火炉之中。

    老话说,老酒留人。

    说的不是真的留住了客人,而是年份越久的酒,越醇厚,不善酒力的人。很容易喝醉罢了。

    很快,已经醉酒的说胡话的卫挺生被佣人搀扶了下去,而曹锐也似乎变得口齿模糊起来,仿佛也是一副喝多了样子。紧接着就像是说好的一样,顾维钧也……

    送走曹锐的时候,王学谦的脚步也有些踉跄,但是他心知肚明。这也是他装出来的居多。而顾维钧上车的时候,还能想着拉车门,肯定也没醉。

    只不过,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虽然王学谦,卢永祥。段祺瑞,曹锟,这些人一个个的被串联了起来。但真要是那到明面上,连他们自己也都会承认,彼此有联系的。

    这种心造不宣。但也不会互相拆穿的合作,其实在曹锐出现在上海的那一刻,就已经形成了。而顾维钧的加入,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但是任何一方都不会觉得顾维钧是一个碍手碍脚的人。

    因为顾维钧要的东西,虽然只能曹锟给得起。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无法忽略的,顾维钧不会和他们分享最后的成功。也就是,顾维钧是来帮忙的,打短工的,但不要工钱,只要名声。

    要是这样的一个人,曹锐还要往外赶,那么做事就太不地道了。

    而曹锐在出王公馆之后,在路口的拐角处,有一个人却心急如焚的等着曹锐的出现。

    曹士藻,名义上是曹锐的侄子,但实际上是曹锐的亲生儿子。当初因为曹锟快50岁了,还没有儿子,心里头着急。曹锐就把他唯一的独子过继给了曹锟,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曹士藻在过继进入曹锟家里之后,曹锟的小妾怀孕了,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让曹家人很尴尬,仿佛是自己摆了自己一道似的。

    可曹锟见兄弟心里不好受,把曹士藻换回去,曹锐可能面子上更加下不来。于是曹锟就没有让曹士藻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去,反而当成了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这时候的曹士藻,年纪也不小了,也懂事了,曹锟就告诉曹士藻,将来要给老四曹锐养老送终,他的家业也让曹士藻继承。

    这就等于全了他们的兄弟情义,也让曹锐不至于晚年没有指望。

    此举不仅让曹锐感激不尽,还平息了家中可能出现的风波。而紧接着,曹锟的二儿子也出生了。这不仅没有让曹士藻在曹锟的心目中变得无足轻重,反而曹锟固执的认为,他的这个嗣子,来到他家,就是给他送儿子的。

    站在路边,曹锐一改刚才踉踉跄跄的醉态,反而双眸精光内敛,哪里有些许的醉意?

    “四叔,你怎么来租界了,来上海的时候,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您在卢永祥的军营中住着,万一要让英国人嗅出什么来,可如何是好?”毕竟是养育了十几年的亲生儿子,曹士藻对曹锐的关心都是发自内心的。

    父子相见,却只能用叔侄相称,曹锐也是心头有些凄凉,不过随即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四叔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糟老头子,英国人可不会盯上我,不值当。”

第714章 【冲关事件】

    “四叔,你喝酒了?”

    车厢内浓重的酒气,显然作为客人的曹锐已经喝了不少酒。虽然他上车的时候没醉,但是也有些倦意袭人。

    曹锐摆摆手,反而显得非常兴奋道:“你是没去,要是你也在的话,一定会感觉到这次绝对不虚此行。这个王学谦可是一个妙人。”

    “妙人?”

    大公子,曹士藻。他可是今天第二次听人评论王学谦,当然另外一个人只不过是他的酒肉朋友,说的话当然在他心里没有多少分量。

    可曹锐就不一样了,他们名义上是叔侄,但实际上可是父子。而曹锐将亲生儿子过继给三个曹锟,也是无奈之举。

    “原本还以为,这个王学谦会像顾维钧这样的留洋学生一样,从洋人的地界晃荡一圈回来,就变得处处不像是本国人,反而像是……”曹锐一时词穷,想到的词就在嘴边,可就是想不起来。

    曹士藻却撇撇嘴,在一边提醒道:“假洋鬼子?”

    “没错,就是假洋鬼子。”曹锐拍手称快道,他这么说,可不是针对顾维钧一个人。而是很多留洋的学生在回国之后,都喜欢表现的与众不同。就像是留学日本的学生,出口闭口就是‘桑’、‘君’的,仿佛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留洋归来似的。

    而留学欧洲美国的学生,就更讲究了。

    当然出国的时候,是酒坊的少东家,回国之后,简直混成江湖人的马寅初不在其内。这位仁兄从美国读了一个博士回来之后,却带来了一副江湖切口般的口头禅,让人哭笑不得。

    大部分的留学生,在普通人的眼中是非常不同的。但要是在权贵阶层,平时穿洋装也就罢了,还动不动咖啡、雪茄、烟斗。动不动就法国菜,意大利菜,整瓶红酒,还要看年份。醒酒,挂杯等等,麻烦的不得了,比洋鬼子还像回事。仿佛这些人出国,就是让洋鬼子教他们如何吃饭走路的,似乎他们不出国,就连吃饭走路都不会了?

    可在曹锐的眼中,王学谦绝对是一个异类中的异类。

    他竟然请曹家的四爷吃涮羊肉,虽然不是传统的燕京白水铜锅涮羊肉。但也是地地道道的华夏普通人家的伙食。唯一特别一点的就是那一瓮上了年份的老窖汾酒。

    想起那瓮老窖汾酒,曹锐似乎想起来。他临走的时候,好像王学谦的管家还让人给车上带了一瓮。曹锐平时也喜欢喝,再说了上年份的好酒,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顿时想了起来,小心道:“对了。还从王家带来了一瓮汾酒,可别给我洒了。”

    曹士藻却皱起眉头,嘀咕道:“这个王学谦好不晓事,就请你吃了一顿涮羊肉,你就把他当成好人了?”

    曹锐愕然,随后哈哈笑道:“士藻,你还是太年轻。他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我只知道,这次我来上海是给你爹筹备军费的,而王学谦或许有这个本事,甚至能给你爹一劳永逸的解决军费问题,这就足够了。”

    说起军费,曹士藻有种胸口被巨石压着的沉闷。

    直系的军队能够发展成眼下的规模。颇为不易。但是其中的困难,也只有曹家人自己知道。曹锟爱钱,但是爱钱的曹锟养军队的钱都是从民国地界收上来的。

    这就和不爱钱的段祺瑞有着鲜明的对比。

    段祺瑞是不爱钱,而他在任上组建的‘边防军’和‘安国军’,基本上都是靠着借款组建起来的。而且借款的对象都是日本人。可日本人的钱是那么好拿的?虽然段祺瑞的烂摊子是扔给了张作霖。让张某人去头痛去。可在德行上,段祺瑞毕竟有亏。

    原本,段祺瑞想的是武力统一国内,然后再把小鬼子赶出去。

    可是事与愿违,皖系军队的战斗力在肉眼可见的程度下,迅速的消失。反之,直系军队的战斗力却有着稳步的提升。最后,失去控制的段祺瑞也只能安然下台。

    可曹锟不一样,他养军队的钱都是辖区内收税收上来的,这就让他的辖区的税收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民意反抗情绪也很大。可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要向英美等国借款。

    而打下了燕京城之后,曹锟所面临的军费负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为张作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奉军咄咄逼人,徐世昌左右逢源,却暗地里联络奉军,想要让奉军入关。

    这就给曹锟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如何解决天文数字一样的军费,甚至还要购买大量的军事装备,才能压住奉军一头,保住他的胜利果实。这样一来,他一方面只能搜刮任何可以给他带来钱的门路,另外就是让手下的军队,逼迫在燕京的民国财政部。

    可民国的财政部也没钱,就是吴佩孚派兵冲撞财政部,也没来要来军饷。最后只能曹锟自己想办法。

    军队可是一个无底洞,曹锟一个人,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只能全家老小齐上阵,而假如他没有办法筹措足够的军饷的话,段祺瑞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但是卢永祥和王学谦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盐税。

    没错,别看现如今英国人把持着民国的盐税,加上关税,民国一年只能通过英国人控制的海关和盐税稽查所获得大概不超过700万银元的收入。并通过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最后归民国政府分配。有时候,英国公使也会深受这笔钱。去年,英国公使让海关将准备的收款扣留了下来,并存入了渣打银行,准备给民国釜底抽薪。引起北方两大银行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双双被挤兑,差濒临破产风波。

    可即便这样,这两笔民国最大的关税也时常是缺斤少两的。最后流进财政部的钱,不超过500万。

    这就是一个国家一年可以收到的所有的税收。可见,英国对民国不仅在军事上的压制,在经济上的控制更加让人不齿。

    所以,燕京的财政部穷,也不是穷的一点理由都没有。但是曹锟的幕僚们知道。盐税远远不是英国给财政部的每年200万的税收。在清朝的时候,康乾盛世的时候,清朝一年的税收才6000万至7000万两白银之间。而盐税至少要占一半。

    那么按照民国的人口,已经国民的财富收入。当民国境内的盐税每年征收3000万两白银的时候,百姓是不会给感觉到吃盐困难的。

    3000万两白银,换成银元的话,大概是4200万银元。等于英国人是把一个零头给了民国政府,然后将整整4000万银元的税收给‘票没’了。这种把戏民国的很多有识之士和政坛的政客都看到了,只是有些人不敢说。有些人知道时机不对,也缺乏一个可以介入的借口。

    要不是英国籍贯的霍克,在担任盐税稽查所最高长官的时候,贪污腐败极其严重,谁也找不到机会让英国人如此腹背受敌。甚至无法估计盐税的征收。

    要是民国政府能够拿回盐税的话,对于曹锟来说,他不仅可以解决庞大的军费问题。甚至还能落在自己的口袋里也不少。这个机会,就算是和老对手段祺瑞合作,他也要冒险一试。至于结果如何。他也不敢妄下定论,但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因为民国政府正走在破产的边缘。

    可以说,上海的事曹锟是非常重视的,只要不是让他走到前台,和英国人直接对上,他是非常有合作意向的。

    曹锐出现在上海。其实说白了,就是曹锟要给卢永祥等人信心,说明他曹某人的决心是很大的。

    曹锐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缓和了一下胸口的酒劲,他而是暗暗吃惊。这老陈酒的劲头可一点都不小。而且相比那种两角银洋就能打上满满一葫芦的烧刀子,虽然全身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但神志还是非常清新的。

    “对了,你找段宏业有没有结果?”

    曹士藻一想起段宏业,顿时气的牙痒痒。心里暗骂了几句,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道:“这小子,就是一个脓包啥也不知道。”可心里却吃味的想起和段宏业见面的场景,简直判若两人。当初那种趾高气扬的气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场精英的势力和圆滑。

    这和当年段宏业谁也不服,连自己老爹段祺瑞也是拿他没办法。

    当初,曹士藻和段宏业都是燕京城最有名的花花公子,虽然彼此交往不是太深,远不如卢筱嘉和段宏业的关系。但也算是熟人,可没想到的是,段宏业来了上海,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干起了贸易生意。还有板有眼的,貌似还发财了。

    更让曹士藻生气的是,段宏业动不动,就拿他那点破生意说事。这让曹士藻非常郁闷,他长这么大,说起来能够做主的生意也就只有少有的几次,去年开了一家银行,可银行开业才一年,就快把本钱都折光了。搞的他也是灰头土脸的。其实他也不是无能之辈,可总觉得时运不济。

    是啥也不知道,还是啥也没有问出来?

    曹锐心知肚明,段宏业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花花公子,但同时他的围棋却是国手水平的高手。围棋讲究的是大局观,可见段宏业的眼界,并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

    反而故意藏拙的可能性很大。

    知子莫如父,虽然他们现在从父子变成了叔侄,但曹锐毕竟养了曹士藻十几年,哪里会不清楚自己家孩子的秉性?心中暗道:“这小子,就是嘴硬。”

    没有问出来,也是在曹锐的预料之中。

    毕竟不是父子了,有些话也不能说过头,曹锐本想着说几句提点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只能咽下去。这种亲情上的联系,就像是一根毒刺,让他寝食不安。

    正当在保定的曹锟,天津的段祺瑞,苏州的卢永祥等实权派人物,因为实际利益而走到了一起。在广东,曾经远东最繁华的港口,广州城内。气氛就显得更加的凝重起来。入住临时大总统府的孙先生,靠在窗台边,就能听到街面上游行的群众,喊着嘹亮的口号。

    虽然心中倍受鼓舞,但是连日来,光见打雷不见下雨,却愁坏了他。

    原来,因为政见的原因,孙先生和原本追随他的陈炯明的政见越来越不同。双方的分歧和矛盾越来越大,而陈炯明不仅要负担孙先生的安全,还要从原本就不宽裕的而税收中,拿出一部分来,给临时大总统府和政府日常经费。双方因为政见相左,陈炯明却突然停掉了给达总统府每一个月的政府开支经费。

    这样,原本就像是小孩尿尿一般的资金链,却一下子断裂了,这让广州临时大总统府邸上空,蒙上了一层不太好的愁云。

    孙先生静静的听着窗外的游行声,等到房间里出现了皮鞋的脚步声,这才回头。

    “子文,你来了。”

    “先生叫我?”

    “你还是不肯叫我姐夫?”见宋子文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堪,孙先生也只有无奈的摆摆手道:“开个玩笑。找你来是有事要询问一下。你认为广州的盐税可以训练多少军队?”

    宋子文想了想,说出来一个让孙先生异常失望的数字,仅仅只够政府的开支。组建军队的话,靠广州一地的盐税,肯定是不够的,要是广州方面能够从英国人手里拿到关税的话,就不一样了。

    孙先生似乎低头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全神贯注的,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变化。

    甚至连宋子文走也没有发现,傍晚十分,孙先生忽然像是明白了似的,吩咐手下叫来了胡汉民。

    两人密议至深夜。

    第二天,广州发生了一件让当局措手不及的群众冲击租界税关事件,而在稍晚一些,沙田的群众甚至和英国人执勤的军警发生了冲突,在这次流血冲突中,5人死亡。

    顿时,舆论一片哗然。

第715章 【各显神通】

    电报的出现,确实拉近了这个世界的距离。

    至少,六百里加急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

    在广州和香港发生的当地百姓和英国殖民当局的冲突,很快就传到了燕京、上海、天津,新加坡、甚至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也知道,英国人在远东又一次拿起了屠刀……

    作为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宋子文,双手用力的握紧成一个拳头的样子,气的浑身发抖。

    这一刻,他感觉身体内的热血正在一点点的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心灰意冷的疲倦。

    他甚至想起来,在离开上海的前一晚,他和王学谦品着口感一般的红酒,却心思都不在了品酒上。酒是王学谦长岛庄园里出产的红酒,在美国,长岛红酒只能算是东海岸最好,连美国本土的名气也仅仅限于新英格兰六州。自然也没有多少名气。

    和宋子文不同的是,喝着自己家酿造的红酒,虽然酒很一般,但这种感觉绝对是截然不同的。

    让宋子文回想起和王学谦分别可不是为了一瓶不知道从哪个小庄园里冒出来的葡萄酒,而是王学谦临别时候说的话。

    过了这么多时间,王学谦也不会承认当初他和宋子文说的话,最多只会承认,这是一句‘酒话’。

    大意就是,王学谦断定,宋子文会因为对‘国党’越来越深入的了解,而开始失望,甚至怀疑自己的努力,是否真的会被重视,从而失去信仰,彻头彻尾的成为没有信仰的行尸走兽,从而走上贪官的光明坦途之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句话,听着像是玩笑话。

    但是宋子文觉得。王学谦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调侃他。

    而‘冲击税关’和‘沙田惨案’让他认识到,两件事情绝对是有预谋的,是牺牲了一部分人的生命为代价。用来制造事端,给宋子文获取广东的税收自主权提供帮助。

    ‘国党’在资金上的短缺一直是制约其壮大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而宋子文这位经济专家的出现,让孙先生看到了希望。广东银行必须要筹办起来。

    只有拥有银行在资本上的支持,似乎才能踏上因为被军阀戏耍了十多年,才幡然恢复的孙先生的新革命目标,提供最为重要的保障。而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用牺牲来获取话语权。

    但这些在宋子文的内心世界,是站不住脚的。

    他自始至终还是一个信徒,一个基督教的信徒。宋父是牧师。潜移默化之中,宋家的宗教信仰是非常浓厚的。可是宋子文不知道,他在踏入政坛的第一天,就已经失去了选择公正的机会。他只能站在强权一方。或者愤而离开。

    其实在刚才,他去向孙先生质问的那一刻。他已经想到了离开。

    但是看到二姐憔悴的脸庞,他犹豫了,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铁石心肠一点。

    流血,已经让英国人开始紧张,在上海的‘苏州河惨案’的血还没有干透,广州也发生了同样的惨案,随着就是香港。有人甚至不怀好意的想。英国人在远东的统治是否已经走到了末路?

    而在流血之后,广州临时政府的做法,更是干脆。

    直接派兵驱逐了盐税稽查所的官员,直接封存了所有的征税档案。并开始核查。其实这种做法等于是变相的将整个盐税部门接管过来,只不过用比较美化的做法,似乎占了天大的理一样。

    当然。广州的做法,在上海不能复制。

    因为广州的租界地方小,租界内部也没有派遣足够多的军规用来保护租界的安全。但上海就完全两样了,想要彻底占领英国人控制的民国的盐税和关税部门,就不得不发动一场战争。

    当然。‘国党’想要占领英国人控制的海关最后也没有成功。

    倒不是说孙某人不想,而是另有原因。主要是,‘国党’方面并没有海上的实力,一艘中山舰,排水量不足千吨,根本就吓唬不住在香港维多利亚港停泊的英国远东舰队的主力战舰。

    种种迹象表明,进入暮年的孙先生,思想和性格却没有表现的更加成熟一些,反而更加的容易冲动。

    他现在已经走上了当初和段祺瑞一样的道路,武装统一民国,然后再考虑民生、民主、民权等主要问题。反而一心想着要打仗,打赢一个又一个的军阀。

    相对于‘国党’在南方的激进。

    在上海的王学谦就显得温和了很多。

    顾维钧在得到广州的消失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王公馆,面对王学谦的迟疑,他似乎也不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学谦接下来的反应。

    “少川兄,你刚才说抗议?”

    顾维钧坚定道:“对,抗议。针对英国租界当局对我国公民的屠杀提出最强烈的抗议,然后争取将这件事捅到国际上,给英国人造成足够的舆论压力。破事英国人在有些方面让步。”

    王学谦点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这样做,就会给人一种我们和广州方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似的。其实除了人员的往来,我们和广州方面根本就没有太多的联系。所以,你看能不能换一个思路。”

    “换一个思路?”顾维钧皱眉想了想,接着问“子高,你说的换一个思路,是怎么个换法?”

    “霍克勋爵是英国籍的准贵族。但同时他又是民国的官员,在民国触犯了法律,首先应给提审的是他犯罪贪污的事实证据。”王学谦缓缓道。

    顾维钧也知道,霍克爵士重要性:“证据?霍克拿钱的证据?”

    当然,这个人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之中。可实际上,霍克要是出现的话,对于英国人将更加有利一些。毕竟,英国人也可以把脏水都泼在霍克的儿身上。

    王学谦神秘一笑:“证据我这里有一些,但是不全。”

    顾维钧低头细看,都是渣打银行,汇丰银行的这两集银行转移出去的资本。等到看到账户的余额主户的名字,脸色顿时变得丰富起来:“这些消息可靠吗,你是从哪里能弄来的?”

    王学谦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上的消息流出之后,英国人的处境就要被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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