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8章 【鲜花掌声和泪水】
“雨农,这样不好吧!”
杜月笙看向戴笠,兄弟们都没去,就单单请他一个人,这有点像是要孤立杜月笙啊!可这位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反而心里是万般的情愿,只是有点抹不开。
见过大风大浪的杜月笙,这一刻有点退缩了,后者说纠结更加妥当。见惯了江湖上的大风大雨,可面对政坛上的大场面,杜月笙也很丢脸的发现自己会手脚冰冷,大热天的冒冷汗。
“王师长,大帅也邀请了您!”来邀请的军官随后对王亚樵提出了邀请。
“我就不去了,感谢王督的盛情,不过王某不适合出现在入城仪式之中。”王亚樵随后解释道:“并非王某不识抬举,而是斧头帮和王某必须在今天傍晚之前离开上海,不然会给王督带来麻烦的。”
他是一个偏执狂般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对于王亚樵来说,入城仪式确实很有吸引力,也是他内心向往的场面。但作为在整个事件中的黑手,他不愿意给王学谦带来麻烦。毕竟是少年就被称为神童的读书人,考虑起来会全面很多。
不得不说,王亚樵的举动让杜月笙吃惊了一下。反倒是戴笠知道这位大哥的性情,笑道:“大哥,现在航道上洋人盯得很紧,坐火车目标又太大,不如小弟告知王督用汽车送大哥去吴淞口?”
“不用了,这阵仗我有不是没有见过。”王亚樵坦然一笑,他自从追随孙大先生之后,这几年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逃亡。不同于‘国党’其他成员,一逃就去日本的行径,王亚樵简直就是一个异类中的异类,他往往会去通缉他最严厉的地方。
颇具危险嗅觉的王亚樵,是不惧怕被洋人通缉的。
民国还是国人的地界,就算是在租界里,出动抓捕和探听消息的还是洋人雇佣的国人巡捕。更何况他人还在华界,就算是英国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想要刺杀他,谈何容易?
他知道面对这些巡捕,就算是被盯上也有的是办法解决危机。更何况,斧头帮是码头上混饭吃的帮派,化整为零,放下砍刀和武器,他们就是最底层的码头工人和水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拦不住。英国人就是想盯着斧头帮不放,也没有这份本事。
杜月笙脚步轻快的跟着卫兵来到车队中间,上了中间的一辆汽车,车内坐着王学谦:“杜先生,放松一点,现在是享受欢呼的时候,看着车窗外的人群,只要你心里有他们,是不会缺少爱戴和欢呼的。为政之道有很多种,激进者源于积累足够,不然是会出大乱子的。如果是一个新手,那么孔子的话就会帮助你渡过开始的时期:多听各方的意见、少评论自己无法确定的观点、做有把握的事;就算做不到人人满意,但也会让大部分人满意。”
似乎看出了杜月笙心头的紧张,王学谦宽慰了几句。后面几句话几乎是对杜月笙的提点,这些杜月笙哪里会不清楚,感动地连连点头。
只是杜月笙如同嗓子被堵住了一般,他想要说上几乎体面话,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期待的官职很可能会在不久之后落在自己的头上,可是他对官场一无所知,不知道面对王学谦是该称自己为‘卑职’呢,还是‘职下’……总之就是纠结的不行。只是一个劲的念叨:“杜惭愧,杜某惭愧。”
说这话也不假,青帮虽然在制造和日本黑龙会的冲突之中出力不少。但真正出力的还是斧头帮。他等于是吃了一口现成的而已,论功行赏是不错,可要是他得到了最高的那一份,恐怕自己心里头都会发虚。
上海总商会的不成员也加入其中,其中地位最高的恐怕就是张謇了。要是在此之前,他是不屑于,甚至是厌恶这样的活动的。他自从民国之初在袁世凯政府就担任内阁成员,虽然有总商会会长的身份,但实际上他代表的是官方的利益。而现在,无官一身轻,他放下了官场的那套束缚,能够近距离感受百姓的喜怒哀乐,心情上的畅快是这辈子都难以体会到的。
有雄壮的军队,鲜亮的卖相,还有商会的欢迎和接待。一场突兀的入城仪式,变得几近圆满。唯一对很多本地商会的成员来说,没有市民的欢迎,让他们有点些许的遗憾而已。
“玉兰花!栀子花!”
在虹口周边,甚至在租界的其他区域,都有这样一群接到消息的人群,看到买花的姑娘就一拥而上,将售卖的鲜花一扫而空。
而在鞭炮店内,更是万人哄抢。
场面虽然混乱,店铺有种被打劫的杂乱不堪,可老板却笑呵呵地站在门口:“那去吧,不要钱!今天高兴。”
“我们高兴了,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亏!”
善意的百姓还是留下了足够的钱,让老板有电欲哭无泪的无奈,做生意的难得大方一回,还被人决绝了,这让他到哪里说理去?
不仅如此,还有布店,卖纸张的店铺。只是在浙军进入虹口不到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整个上海滩都似乎蠢蠢欲动起来,而对此租界方面虽然知道,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显然一场巨大的欢迎仪式将在虹口地区汇聚,而接下来可能是振奋人心的游行。
不管是哪国的洋人,不怕民国的官员、地痞、流氓和土匪,但是最怕的就是学生娃。
因为这些人是游行的主体,在燕京、武汉、上海、天津和广州。游行是宣泄人们对洋人不满,最为方便的行动。而数千人,上万人的游行连租界的洋人都会脸色巨变。
可今天,原本会在第一时间安排军警,巡警,准备消防用的高压水枪,甚至安排拿着武器的军队,紧张地密切监视游行队伍的一举一动。并且在关键的时候打乱人群的游行,彻底将这股聚集起来的民族情绪熄灭在萌芽之中。
这是巡捕房最为紧张,最为关键的工作。
可这时候的詹姆斯少校,租界总巡捕大人,却连阻扰的心思都没有。他已经被黑龙会的伤亡彻底给吓傻了,难以想象,仅仅凭借冷兵器的厮杀,就造成了这么大的流血事件。在欧洲,这是中世纪才有的领地战争的级别了。
可这不过是上海帮派之间的厮杀而已。更让他害怕的是,不管是黑龙会,还是斧头帮都拥有枪械,他理解不了这种单纯靠着冷兵器厮杀用来彰显勇气的方式。
但他知道,如果一旦巡警阻扰游行的市民,难免会有个别‘西警’(欧美巡警),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命令,或者自己开枪向逼近他们的人群开枪。造成流血事件。以前詹姆斯少校根本不怕,但今天上海底下势力的实力让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一旦是惹怒了斧头帮,上海租界的总巡捕房都可能被对方烧了。
巡捕房高高在上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
再说了,总领事也好,工部局也好,都没有下达让他出动巡警的命令,而且还特意告诉他,一切往来苏州河南北的桥梁都对游行人员放行。没有租界方面的阻拦,上海各界组织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越过苏州河进入租界的北区。
也有从东区、甚至更远的法租界、西区赶来的欢迎群众。
甚至有的游行队伍在车队行进的道路之前,领头的忙不迭地疏散欢迎的队伍,挤出能够让车队通过的道路。
夹道欢迎的场面终于在入城仪式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出现了,随后鲜花和慰问品如同雨点一般地朝着满载士兵的卡车上飞来。士兵们却只能装作无视的样子,保持整齐的军容和仪态。
杜月笙也看到了飞到轿车挡风玻璃上的几束鲜花,感觉又新奇,又激动。要是他的车队出门,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他最怕的是仇人探听到他出行的时间,然后等在路边,逮住机会朝着他的汽车泼粪……好吧,缺德事做多了,总是有点小心不胆大的疑神疑鬼。
杜月笙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以后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对百姓有用的人,做一个让人尊敬个人。
这种心灵上的触动,对于杜月笙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也会帮助他在今后的官场获得不错的名声。
“欢迎浙军兄弟进入上海!”
“浙军兄弟们辛苦了!”
“把洋鬼子从租界赶出去……”(说这话的是不嫌事大的主)
……
在一片欢呼和鲜花之中,车队在北区主干道上走了一个不太规整的方形路线,最后将进入虹口公园。这片区域将被重新规划,规划之中将成为上海城市的管理中心。原本的城市大楼在闸北,靠近火车站,对于政府来说并不方便。
而且还有兵营,医院将在区域内被规划。
可以说,这是未来几年内上海除租界之外,发展最快的地区。如果王学谦能够在上海站稳脚跟,他会将自己的印记牢牢的烙在这片土地上。
糺缦缦兮,
日月光华,
旦复旦兮,
日月光华,
旦复旦兮。
路过一群学生组成路段时,虽然车窗关闭着,但是还是能够听到一种古怪的音调,让人感觉冗长拖沓。辞藻虽有华丽的一面,可过于简单,尤其是缓慢的节拍让王学谦听着很不舒服,感觉像是出殡的哭哭啼啼,字里行间充满了哀愁和怨怼。
“这些学生唱的是什么歌?”
坐在副驾驶的陈布雷好奇的看了一眼王学谦,仿佛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王学谦摸着下巴,不太确定地问:“怎么了布雷,难道我说错了?”
此时的陈布雷心中百味杂陈,心说:先生,您可是当了不短时的外交次长,难道就没有听过《民国国歌》吗?
反到是杜月笙张了张嘴,回答了正确答案:“好像是《民国国歌》学校里的孩子都要学的,我家的大小子就有过一段时间在家整天唱。闹腾的不得了。”
杜月笙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似乎看出了王学谦脸上的尴尬,随即开始解释起来:“其实这歌不怎么样,听说是段总长在任上的时候征集的国歌。歌词太过剪短,没有什么气势。”
“怪不得没有什么印象。”
王学谦也感觉有些尴尬,就算是段祺瑞征集的国歌,就算是歌词太短,曲子太过拖沓,没有鼓舞国民的那种雄壮。可毕竟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他竟然连民国国歌都不知道,还在民国当了好几年的高官,连自己都说不过去。尤其是连杜月笙这个混混都知道……太丢人了。可说实在的,王学谦确实没有听过这首歌。
王学谦给陈布雷说:“让将士们也唱起来……”
“先生,曲子上有什么选择?”
“就唱浙军军歌,军人么唱别的歌总是给人怪异的感觉。还是军歌雄壮,能够激励人积极向上,奋力拼搏的精神。”另外,王学谦看了一眼窗外几乎清一色的学生装,他觉得应该是宣传浙军的一个机会,心里嘀咕着:“这可是招兵的好机会。”
在民国时期,学生兵的优势几乎是壮丁无法比拟的,体力上或许不足。但是专业兵种,只能让学生兵去做。比如说炮兵、通信兵等等,而有些军种几乎只有学生兵能够胜任,比如说:空军和海军。
而且学生兵还是军队基础军官和士官的最重要的来源,怀着理想的年轻人从军之后,在军队中发挥的作用将是无可替代的。
拥有坚定信念的学生一旦在军队中担任基础军官之后,军队的战斗力会增加不少。
王学谦当年剽窃了不少军歌,还找了赵元任谱曲。
他当然不会写曲子,可赵元任会啊!这位在大学里就辅修音乐的才子,当时翻着白眼对王学谦不屑道:“你让我按照你哼哼的歌词谱曲,还说你不会谱曲,你玩我呢?”
在王学谦软磨硬泡之下,赵元任才勉强答应下来。这就有了《打靶归来》等浙军之中常常唱的军营歌曲。不过,此情此景,唱《打靶归来》肯定是傻子,要闹笑话的。民国的年轻人,尤其是青年学生几乎生活在政治绝望的时代,他们需要宣泄,需要一个报国的机会,改变国家虚弱的现状。而《知识青年从军之歌》,也就是《远征军军歌》只是改掉了几处不符合时代特征的歌词,摇身一变,成了浙军的军歌。
领唱军官高唱: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预备唱: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
这四句歌词一出来,顿时把学生们镇住了。好有气势有没有?这才是年轻人希望听到的歌曲,感觉热血在身体里沸腾一样,难以克制情感上的激动和宣泄。
连杜月笙这样的一个大混混都不由地头皮发麻,眼角亮晶晶的,而听到歌声的学生,尤其是男孩子一个个睁大着眼睛,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双手死死地攥住了拳头,恨不得马上踏上战场为国争光。这首本来就是为了学生从军而谱写的歌曲,对于叛逆期和青春期的男孩子来说,据对是没有一点抵挡之力的魔音。不知不觉之间,两行泪水已经挂下。
陈布雷在心头哀叹,这下子上海滩又要天翻地覆了。
这招太毒,以至于连陈布雷都觉得王学谦在蛊惑人心上,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每一个读书的少年,都是一个家庭被寄予厚望的希望,要是这些人要从军了,对于孩子的家庭来说绝对是一个晴天霹雳,而能够供养孩子读中学以上的家庭,基本上都是小康之家,还有就是绝大部分的中产之家。孩子要当兵,家里肯定拦着,拦不住只能寄希望于王学谦少招一些学生兵。不过分的说,那些当爹当妈的,就算是把王学谦供起来,也心甘情愿。一旦浙军获得了上海这些阶层的认可和支持,那么王学谦在上海的影响力一下子将超越任何人,成为精神世界的一个象征。
至少短期内来看,效果肯定不会差。(未完待续。)
第1289章 【爱国者是不朽的】
“先生,张会长希望您能够出面讲两句。”陈布雷走下汽车,不久之后又回到王学谦的车上。表情有些为难地对王学谦解释道:“商会代表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宣传的好机会,尤其他们也想不到回来这么多的市民。尤其是不远从法租界等地赶来的学生和团体,都只是看到了入城仪式的最后阶段,难免有些失望。”
车队回到虹口公园之后,按照行程,王学谦和商会将在拟定好的地方商量如何管理虹口的章程,在合并进入上海华界之后,虹口的职能将出现变化。
尤其是从虹口到五角场,这片区域的归属权将明朗化。
不再属于租界方面口口声声说的那样,是属于租界的托管范围,而职能清晰之后,却有另外一个问题,近三十万人口的区域内,如何有效的管理,繁荣市面的商业,都是商会成员非常关心的问题。
王学谦点头应允道:“有没有特定的题目?”
“没有。”
陈布雷是秘书出身,他对于王学谦的行程以及习惯都有着很深的了解,自然把可能牵涉到一些关键问题的细节都问清楚了。
王学谦如今的地位和权势,已经没有人敢邀请他演讲的时候故意圈定一个题目。
真要碰到这样的人,那绝对是不懂事的作法。
虽说提出邀请的人是张謇、聂云台、虞洽卿等华人商会上的头面人物。都知道在民国是面子社会,肯定不会为难王学谦,而且他们也相信,就凭借王学谦的身份和学识,也不会在此重要时刻,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王学谦可不是大老粗的军阀,开口闭口就:“格老子的!”嘴里的零碎和语气用词占据语言的绝大部分。他是那种能够说阳春白雪,也能在激励煽动百姓情绪之间来回切换模式的人物。而且身份足够显赫,地位至少在东南一地,没有人能够撼动。
商会的成员们只要给王学谦留下足够的时间让其思考,听从王学谦的身边人的安全保护,其他的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
虹口虽然在英国人眼里是鸡肋,但是对于上海总商会来说并非如此,这是一片已经规划好的土地,等待的只是商业的投入和开发。没有什么比创造一个城市,或者建设一个城市的一部分更能够获利丰厚的。
同时租界的土地资源过于稀缺,民国的商业,尤其是天津、上海等开放城市的商业模式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这种改变是积累的一个过程,就好像是青虫结茧,只有破茧而出的那一刻,才会展现出一种焕然全新的面貌。
民国的商人,从清朝时期在开埠城市经营的商业活动只有两种,贸易和金融。
和洋行合作,和钱庄合作的模式,延续了几十年。
但是在三十多年前,洋务运动达到鼎盛时期,民国的商人发现贸易生意虽然能够获利颇丰。但相比之下,实业的稳定收益是贸易无法比拟的。就算全世界缺人,但是在华夏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只要有稍微过得去的技术和原料,就能够产生巨大的商业积累。而这一切没有了贸易经济过于脆弱的抗风险能力。
实业救国的口号喊地响亮,可要是挣钱都无法保证,那个商人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上海就是这样一片热土,众多的洋行和贸易公司,外资银行,能够为在上海的商人带来想要的大部分技术。劳动力解决起来就更加的容易了,竖一块招工的牌子,几天就能让一个新开的工厂人满为患。对于商会来说,租界的工业用地虽然不错,但价格高昂,难以承受。而虹口,是他们不错的选择。
无利不起早的事,也就那帮不明真相的学生娃才会显得激动和兴高采烈。
商人看到的,永远和普通市民看到的是两回事。
王学谦不难理解商人的想法,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做生意不控制成本,简直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对于商人来说就是败家,再大的家业也不够败的。
其实双方的心里都是明镜似的,张謇这些人都是来探路的,有的是已经跟定了王学谦,没有选择的,比如聂云台;还有更多的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王学谦表面上已经控制了虹口,但这是在各方多毫无动静的情况下。能够抵挡得住英国人的怒火,日本人的反击,才能掂量出王学谦的成色来。
那时候再表示善意一点也不晚,怀着这样心思的人很多,打着两头卖好心思的也不少。王学谦更是心知肚明,在眼下他的声望在上海也仅仅是声名鹊起,想要一呼百应,还远远不够。至少工商界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有着太多变数的政府身上的。
既然这样,就只能发动群众了。
在虹口居住的百姓多半有这么几种人,来上海找生活的,这些人都是无业者,或者是又把力气,却没有挣钱的机会。只能靠着一把子力气,勉强糊口度日,生活极度艰难。
还有就是小商业者,这个群体几乎没有信仰,他们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自己的小产业上,几乎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
还有就是当地人,土地和房产一下子就被变成了租界的官方财产,就算是不是,租界出动巡捕房强行将土地贱买之后,大部分人都拿着那点微薄的征用费用,心中满怀对租界当局的愤懑,可是敢怒不敢言。
最后就是学生,这是至少一小半家庭都会有的成员,是家庭的希望,也同时是最不满租界在上海的横向霸道的一群人。
……
给找生活的人安排一个能够生存下去的伙计,将当地人的不满情绪彻底的撩拨起来,还有就是让学生醒悟,自己生活在一个极端不平等的环境之中,想要改变就要抗争。
抓住这几点,王学谦坚信他的演讲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于是他做好了上台演讲的准备,没有底稿,只有不太成熟的腹稿,不少人都为王学谦捏了一把汗。
是激化矛盾?
还是稳定情绪?
这是王学谦给所有人的答案,而且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不同于民国的其他政客,在民国,政客其实在公开场合的做派分成大量类,一种靠着宣传,全身的本事都长在了一张嘴上了,但缺乏实力的积累,一碰就倒的那种,动不动就跑路,活在生活报警的环境里,难免有点听风就是雨的惊恐;另外一种就是面对民众特别心虚,尤其是还有记者的情况下,但这些政客都拥有不错的官场关系,最关键的还有是实力。
可王学谦的发展轨迹有点另类,他不怕演讲,也不畏惧实力上的碰撞。
上万人的场面,连张謇这样的曾经的大人物都有点心虚。
好在现场准备了扩音的喇叭设备,不用靠着一个人声嘶力竭地拿着一个破白铁皮喇叭,有种要把肝都要吼出来的劲头。
当王学谦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缓步走上演讲台的那一刻,不少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面对如此大的场面,民国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够镇得住场面。不过看到王学谦还有心情试探一下麦克风的功能,喇叭里传出一串刺耳的杂音,立刻就将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王学谦目视前方,宛如一个先知引导者一样的站地笔直,如同一杆雪亮的标枪一样,威风凛凛,寒光乍现。这一刻,他将身上的犀利的气势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乡亲们,同胞们,学生朋友们,你们好,我是王学谦……”
呼——
不伦不类的开场白,却引来震天的欢呼,这让站在台下的杜月笙感觉很奇妙。他想着如果有天,自己能够站在台上,用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一句简短的开场白就能引起上万人的欢呼,那是何等的荣光?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王学谦等待着群众的欢呼,随后双手压了一下,上万人的场面,标语林立,却在他一个小小的手势之中,停止了内心的激荡,现场安静了下来。
“我是王学谦,大家可能知道我是闽浙巡阅使,是个官员,就职务来说管辖福建、浙江和上海三个地方,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但是不太讨上司的欢喜。”
“哈哈……”
当王学谦说出自己是官员的那一刻,很多人确实都有些迷茫,根深蒂固的思维之中,官员都不会是和百姓的利益站在一起的。可王学谦说出那句‘不讨上司的欢喜’,一下子拉近了他和现场群众之间的距离。这种现场的控制力,让张謇这个老官僚都羡慕不已。
他站在台上当然也能有一套说辞,至少不会露怯。
可要是让他像王学谦这样举重若轻地就消除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感,他自问也没有这种水平。而王学谦的演讲还在继续:“……在刚担任巡阅使的时候,我在我的办公室里发现悬挂的地图不太合理。明明我管辖的区域包括上海,但是在地图上,那一块是灰色的,就像是这片土地不受我的管辖一样。”
“我的秘书告诉我,上海的局势很复杂,而且民国的官员在上海说话都不太好使。这就让我很恼火,你们告诉我,上海还是民国的国土吗?”
“是!”
“我没听清楚,大声一点!”
“是!”
王学谦适度的表现出一种满意的样子,点头道:“没错,上海是民国的领土,是我们自己的地方,在这片地方我们民国人说话好使不?”
场面有点诡异,轰然一下,宛如冬日打谷场的麻雀一哄而散地吵闹之后,场面变得异常的安静。
“你们不说话,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堵在嗓子眼,让人说不出话来。这份屈辱承载了上海这座城市的诞生和崛起,但是原本这座城市的主人,却变成了奴仆。在这个世界上,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荒谬的事,难道自己的土地上都要弯曲脊梁,才能苟活下去吗?”
“这是哪国的道理?”
“华夏是一个勤劳的民族,是一个极具忍耐力的民族,传承了几千年之后,先辈们的后代连宣告这片土地主人的勇气都没有,我们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忍耐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美德,但绝对不是我们认命接受不公平待遇的理由。任何捍卫我们民族尊严的理由,在我看来都是合理的;任何宣告我们主权的主张,在我看来都是正义的;当忍耐,谦让等这些无法满足帝国主义的胃口的时候,我们只能挺直脊梁,迎着困难,做出最后的反抗,任何一个不懂得反抗的民族,都将失去他们传承的品质。就像是北方的万里长城,因为漫长的时间侵蚀而残破倒塌,但是在我们心中捍卫民族尊严的精神长城是从来都不会倒塌的。”
不知不觉之间,王学谦的语调激烈了很多,上万人的群众面对王学谦激昂的语气,竟然仿佛忘记了呼吸一样,鸦雀无声。而王学谦却举起了手臂,眼神轻蔑的目空一切,仿佛此时此刻宇宙间只有他一个人:“现在反抗还不算晚,任何时候反抗都不算晚。我希望我们走到一起来,为民族的希望做出应有的放抗;同时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团结,为了民族的未来,牺牲暂时的安逸。当我们衣衫褴褛,互相搀扶,艰难地走在谋求正义的道路上的时候。”
“那些享受着外人施舍的好处,对我们不知所谓地展露所谓的优越感,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们,内心却苍白和空虚。做奴才,或许可以在物质上满足,但是精神上永远都是惶恐不安的,他们必然生活在被唾弃,被遗弃的汪洋之中。承受着永远也洗刷不尽的耻辱。”
“如果有一天,有人说我们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是一群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我们所做的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事;那么,我们将一千次,一万次地回答他们。是的,我们就是这样的人,爱国者是不朽的!”
……
如果说苏州河仓库上的那把大火,只是让上海笼罩在刺鼻的烟雾之中,而浙军进入租界也不过是一种仓促的个人意愿的话。这一刻,王学谦说完最后一个字,可以预见整个上海滩将彻底被点燃。
一场反帝运动,将轰轰烈烈的上演。
在十万,一百万,甚至数千万愤怒的人民面前,王学谦相信低头的永远不该是人民。(未完待续。)
第1290章 【捣乱的法国人】
“王先生,说的实在太好了。”于右任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不过脸膛红澄澄的,给人一种精神焕发的感觉。
“于兄,你来是不放心我吧!”王学谦笑着握手。
于右任的不自觉地眼神躲闪了一下,用余光瞥了一眼正主,发现王学谦并没有不悦的迹象,这才惴惴不安地说:“上海每一次动荡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我们这些学校的管理者。主要是怕学生太年轻,社会阅历不够,做出些出格的事来,让王督为难。”
“您这是信不过我啊!”王学谦笑道:“我也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不敢说完全理解学生们的想法,但至少不会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讨厌的官僚。”
于右任附和道:“那里,那里!只是小心无大错而已,还请王督海涵。”
王学谦随即开口道:“接下来浙军可能会在上海招收军校学员和军队的学生兵,于大哥是上海学界的前辈。还请于老哥到时候多帮衬一二。”
于右任别的不怕,就怕王学谦招兵。王学谦挖墙脚的手段他有所耳闻,喜欢在一个旮旯里,卯足劲低头开挖,直到把墙都挖塌了。东南大学的校长郭秉文就是苦主。有过前车之鉴,于右任根本就不敢答应王学谦的要求,立场尤其坚定的表示:“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于右任办大学不容易,他的大学刚开办的时候,每年只有招收三十来个学生,学科就只有两三门,属于苦苦经营的艰难局面。这些年招生多了一些,但也难有一年招收破百的年份,多年积攒下来,也就几百的学生,这些学生很多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性格,很容易被王学谦这厮给鼓动去了。说实在的,听着刚才王学谦的演讲,连于右任都不得不承认,那种语言的魅力和民族感情融合在一起,连他这个对政治已经不抱希望的人,胸膛都是热乎乎的。
仿佛都回到了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里,革命者义无反顾的踏上推翻满清的道路,轻生重义,就算是死也觉得自己是值得的。连自己都快把持不住,更何况年轻气盛的学生们?
万一学生都被王学谦给勾搭走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大学不就要歇菜了吗?
于右任这位原本‘国党’的元老,现在投身教育界,开始定下心来当校董。论声望,他是前辈革命者;论社会地位,他如今的身份又是上海滩的名流。
按理说,像于右任这样的人会活地很舒坦。
可事实上,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见天的不安生呐!
学校什么都好,都是学生太容易被蛊惑。动不动就要参加游行什么的,可偏偏作为校方还不太方便管,因为一管,在学生眼里就是政府的走狗,洋人的奴才,太败人品。
无奈之下,他这个校董想着自己在王学谦面前还有几分薄面,干脆自己走一趟。万一要闹出点什么不愉快的事来,他也好能够在第一时间处理。
可让于右任没想到的是,王学谦的胃口竟然是学生,还去当兵?
你丫,白受高等教育这么多年了,做出如此倒施逆行的事来。你难道不知道培养一个大学生,能养活多少精壮的壮丁吗?至少10个,还是吃饭管饱的那种。这还不是接受精英教育的那些学生,比如上海最好的女校、贵族学校,圣约翰是从小学就有班级的,一年学费和开销少说也要几百大洋,普通的农民一辈子的积攒都不能供养这样的一个学生。复旦的学子收费虽然无法和圣约翰这些名校比,但是一个学生的供养,至少能够养活20个壮丁吧!
去收廉价的壮丁不好吗?为什么要来祸害上海的学界?于右任的心顿时凌乱了。
怀着忐忑的心而来的于右任,回去的时候鼻子都气歪了。
自古就有好铁不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可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的那点的得失还算是个事吗?他要是反对,妥妥的一个现代秦桧。可王学谦呢?这货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脚下踩着的都是别人的脑袋。
上海滩的教育界第一感受到了王学谦的凶残,他们却感受不了王学谦心中的憋屈。浙江的普及教育初见成效,可实际上,等到浙江的教育能够支撑起军队的专业建设,工人技工的大量需求,短时间内还无法体现普及教育的优势。
至少要等六七年之后,才能展现教育对一个民族崛起的伟大推动力。
王学谦也想去比如江西啊!安徽啊!这些有着不错教育传统的省份宣传浙军的使命。可惜,一来他不敢去;二来,就算是去了,也不见得真的能鼓动青年学子弃笔从戎。
对自己辖区内下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上海滩教育界心头拔凉拔凉的,防贼似的防着王学谦的可能在明天公布的征兵宣传,还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反对情绪,内心特扭曲,感情特低沉。
可教育界失望,不等于其他行业也要一起跟着吃瓜落。新闻界就非常兴奋,因为他们突然发现,王学谦给他们带来的新闻信息量,足够连续报道一个月,还不带重复的。这那里是问题官员?
简直就是新闻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其实在王学谦通告英国驻沪总领事馆,浙军会进入虹口的时候,上海的新闻界对此事的态度并不统一。有的人认为,王学谦此举是再开战端,是破坏上海繁荣的不确定因素。不少社会名流都对王学谦的此举表现出多多少少的担忧。
可同时,也有人指出,英国人在上海的肆意妄为,甚至默认日本人的横行霸道,本来就是激起民众反抗的行为,是不智的。只是缺乏一个导火索,让民众的怒火彻底被激怒起来。而且越界筑路的危害,等于是蚕食民国的国土,这些事新闻界都是有目共睹的。有良心的新闻人甚至对租界当局的此举表现出很强烈的抗议。
不过,抗议无效。
反而等来了王学谦的驻军,只要驻军一旦成为事实,那么对于英国人来说,就是将军。逼迫英国人不得不做出反应。
王学谦不是前山东督军田中玉,就因为‘临城劫车案’中死了一个洋人记者,在曹锟外交不力的情况下,不得不最后逼迫辞职,成了政治的牺牲品。王学谦可不是曹锟随便**就能俯首就擒的主。事实上,曹锟对王学谦关系之间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在此之前,曹锟更多的是利用,利用王学谦的人脉帮助他登上大总统的宝座。另外就是利用王学谦在银行界的地位,帮他敛取军费。而王学谦不负众望,用不见得光明的手法逼迫了英国人稀里糊涂的放弃了盐税。
而北洋政府也因为部分盐税的收入,才坐稳了燕京的政权。
这一点曹锟的侄子曹士杰感触尤深,他和王学谦近一年中的几次接触中。发现王学谦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便要求的对象,而是需要曹锟用安抚和怀柔的手段才能稳定下来的一股庞大势力。
拥有从广州叛逃福建的三艘主力舰艇之后,王学谦控制的海军已经是民国第一。
加上陆军的实力,连吴佩孚都不认为王学谦是能够轻易战胜的对手了。
实力,才是政坛最大的筹码。
别看曹锟一封接着一封电报,申斥王学谦的胆大妄为,其实双方心理都很明白,都没往心里去。要是在往常,曹锟公开电报中申斥王学谦的不理智行为,不听号令的乱命行为,各大报纸早就轰动不已了。可在此时,报纸已经开始挑精拣肥了,胃口都被王学谦养刁了。
连浙军进入虹口驻军,是否能发头条都要在编辑之中争论不已,何况一个本来在南方没有多少影响力的大总统了。
仅仅王学谦在虹口公园的演讲,就足以将各大报纸的头条轰杀至死。就算是给头版整个版面的篇幅给这篇演讲也不为过。
“号外号外,新闻报最新新闻,闽浙巡阅使不理智带兵强驻租界,引起租界恐慌。”
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街头安静的早晨。
“《申报》首发,闽浙巡阅使向列强宣誓领土,要求退还被侵占的民国国土。”
“民族脊梁的标杆,民国终于有一个官员敢于对洋人说不!”
……
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词,充斥着各家报纸,谋杀着各家主流报纸的版面。不仅仅是中文报纸,还有英文报纸,也长篇累牍地刊登了王学谦的演讲,《字林西报》,就将王学谦比喻成了东方的脾斯麦,是一个强硬的民族主义者。
而《东方泰晤士报》更是情绪悲观,其实王学谦的人生轨迹在他留洋归国之后就已经确定了,他是民国的社会精英,而且还是顶级精英。如果投身学术,用不了多久就是学界的知名学者。而从政的道路虽然不容易,但也不会默默无声。
连这样的人都对英国在华的举动表现出了反感,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是否英国人真的做错了什么。
在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康斯丁爵士虽然听说了王学谦的演讲,内心是肯定了民国的报纸肯定是吹嘘王学谦多么的了不起,但至少上海的英文报纸会站在英国利益的一边。可他翻弄报纸的时候,看到了《东方泰晤士报》的评论文章,气的一手扔掉了手中的面包,好好的一顿早餐被报纸上的胡编乱造给败坏了。
随着康斯丁爵士心头七上八下的慌乱,找来了所有西方媒体办的报纸,想要知道西方世界对王学谦的看法的时候,他被法国驻沪总领事魏尔登的呼吁,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法国人是这样说的:“……英国人自身的不简单,而且过度纵容日本人的作法,彻底引起了民国各个阶层的怒火。英国租界已经不安全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将被动乱所弥漫。而法租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任何有远见的商人都被法租界优美的环境和宽松有序的次序所吸引……”
法国人的意思就是,英国人不行了,来法租界吧!法国人远比英国人做事地道。
不要忘记了,英法这对冤家就算是在盟友牢不可破的时期,内部的互相攻击也是从来不间断的。
康斯丁爵士想不到魏尔登竟然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其实法国人也不想这么干。
法租界,杜公馆,杜月笙邀请了戴笠、芮庆荣等昔日的朋友凑成一桌打麻将,几个人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心思都不在牌桌的输赢上,芮庆荣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不如戴笠能隐忍。一把推掉牌,不悦道:“今天太晦气了,不打了。”
“好了,我也累了,接下来是去戏院听戏,还是我们也赶时髦包场看电影去?”杜月笙作为主人,自然是招待热情,务必要让客人满意。
可芮庆荣心里犯嘀咕呢?
上海滩的洋人,他或许真的不认识几个,可魏尔登?
这家伙虽说是法租界的太上皇,青帮的大靠山。可毕竟是法国人唉,怎么会突然跳出来说英国人的不是呢?
“大哥,这魏尔登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他不是和英国人穿一条裤子的吗?”
杜月笙神秘一笑:“废话,他凭什么就不能黑英国人了?再说了,为了他那几句话,我可是出钱了。”
给钱就能买通法国驻沪总领事?
这魏尔登的人品可真够让人着急的,戴笠好奇道:“这家伙花钱就能买通?”
“当然了,三鑫公司要不是背后有他撑腰,你觉得能开的下去?”杜月笙也不避讳,反而抱怨道:“每年十八万大洋的分红,旱涝保收,足够让他闭嘴了。不过这次也奇怪,这个魏尔登这洋鬼子竟然不要大洋,也不要法郎,开口要起了英镑。我就纳闷了,他还是法国人吗?”杜月笙抱怨道,就算是自己这上半辈子做尽了坏事,自己的黑心黑肺里自从被王学谦的演讲所洗礼之后,感觉正义感爆棚,让杜月笙顿时对魏尔登的嘴脸嗤之以鼻。
戴笠经常跟着王学谦,对于魏尔登要英镑不要法郎的作法多少有点了解,解释道:“杜大哥,你是不知道,最近法郎正在贬值。法郎也就是一张纸,不同于英国和美国,可以在银行里兑换等价的黄金,法郎可没有这个功能,自然不被人看好了。”
杜月笙有点傻眼,贬值?民国压根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哎,他有点蒙圈。
好像英镑也是一张纸啊!
不过通过法郎,杜月笙对法国人的人品产生了质疑。(未完待续。)
第1291章 【招数太毒】
“魏尔登阁下,您的行为将严重的破坏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共和国的关系,贵国公使就算是不追究你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大英帝国也会通过外交途径向法国外交部提出抗议。”
康斯丁爵士是个纯正的英国贵族,他在面对法国人的时候,还是有种难以道明的情愫在里面。
自从十五世纪之后,法国取代意大利,成为欧洲的中心。巴黎是欧洲各国贵族都必须要游离的地方,而且不参加巴黎的贵族集会和沙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到过法国,去过巴黎。
到路易十四时期,法国人将贵族的生活赋予了极致的奢华,这让欧洲上流社会都对巴黎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在里面。学习法语,是上流社会的必备功课,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年之后去巴黎开眼界,见识大场面。
在巴黎的眼中,欧洲的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乡下人。就算是到过巴黎的外国贵族,也不过是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这不能怪法国人,也不能怪巴黎人,路易十四将所有法国身份显赫的贵族都聚集在巴黎,造成了巴黎社会高人一等的假象。延续一百多年之后,巴黎人自以为感觉良好地能够代表法国。
魏尔登是在巴黎有房子的人,妥妥的巴黎人,他最看不惯康斯丁爵士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秀英国人的辉煌,还大英帝国?呸,在大巴黎人民面前,伦敦也就是一个乡下地方。
不得不说,魏尔登那法国人的古怪脾气上来了,在电话那头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道:“强大的大英帝国?正如民国的那位总督说的那样,英国是帝国主义,是腐朽的王朝,法兰西共和国是正义的化身,当然不会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同流合污。”
“你这是对帝国的诋毁,你会付出代价的,魏尔登阁下请您收回刚才的话,不然就是破坏英法同盟的关系。”康斯丁爵士这两天被上海的局势吓的虚火不断,被魏尔登一勾搭,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魏尔登继续用怪异的强调说:“盟友?……哈哈……在华盛顿会议期间,两国的友谊已经快走到了尽头,试问英国是站在法国盟友的立场上来做的吗?只有日本人才是你们的盟友,其他国家都不是!”
“《华盛顿条约》,你们法国佬还好意思说《华盛顿条约》?在欧洲,你们拥有80万的陆军,是不折不扣的欧洲霸主,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康斯丁爵士满是抱怨地口吻,像极了当时那个在华盛顿会议上开口的英国外交家。
不过魏尔登针锋相对:“英国有那么多的战舰,而法国只能建造日本的一半,难道英国就不能让可怜的法国多几艘潜艇吗?”
……
两国的领事通过电话打口水仗,可负责记录的书记官彻底凌乱了。
作为外交机构,普通的事当然不需要书记官的记录。比方出席一个商业活动之类的。可是和同一级别的列强,领事级别的外交官之间的交涉,不管是态度严谨的英国驻沪总领事馆,还是略显散漫的法国驻沪总领事馆,在两国总领事通话的时间内,都有负责记录的书记官在边上,负责将谈话的纪录用文字的方式保留下来。
可两个国家的总领事太儿戏了,吵架,口水仗,这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英国人和法国人就是一对冤家。
可是你们用纪录在案的外交对话,像是表演舞台剧一样重复出来,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这让两个领事馆的书记官怎么办?
难道在备案中说明,这是两国驻沪总领事因为对《华盛顿条约》的不满,而进行的电话沟通,最后演变成为一场闹剧?
其实在康斯丁爵士听到‘可怜的法国’这个词组的时候,就似乎感觉到了他和魏尔登说话的口吻怎么就那么熟悉,似乎在哪儿听到过。他当然听到过,而且还作为文件研习过,《华盛顿条约》其中包括了海军条约,各国在华利益分配,等一系列的条约构成。
其中最关键,也是争论最为激烈的就是《海军条约》,这是规定在欧洲结束之后的15年时间里,世界主要海军强国对于水面舰队的规模,主要战列舰的数量,还有航母的总吨位的规定。
在此规定之下,英美日法意五国将在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不会因为无休止的军备竞赛,造成紧张的局势。另外对于潜艇也有规定,在这场列强之间的互相撕咬之中,英国人笑到了最后,而法国人显然是一个失败者。他们连潜艇的建造资格都被剥夺了。
面对老妇人似的喋喋不休的法国人,英国人在华盛顿会议之后,对于《海军条约》是闭口不谈的。
因为法国人那种天生斤斤计较的态度,让英国人很不耐烦。
当然,这是英国人站在胜利者的一方的结果。
当康斯丁爵士意识到,他和魏尔登的这场谈话竟然沿用了他熟悉的华盛顿会议上,海军谈判时期,英国首相乔治?劳合与法国总理白里安之间的谈判僵持的时候,心里恶心的不行。他固执的认为,这是法国人故意给他设套,把他带进了沟里。
“傲慢的法国佬!”
“固执的英国佬!”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扣下了电话的话筒,而且眼神不善地盯着各自领事馆的书记官,第一句话就是:“把刚才通话的记录不做备份!”
“阁下,这恐怕不妥当……”
“该死的,你想要让国内知道我和英国佬(法国佬)还在为《华盛顿条约》争论不休吗?”
不仅不合适,就两人的身份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那么高规格的会议。
在华盛顿议会之中,各国代表团最次的也是外交次长,或者外交副部长,参加最终《海军条约》谈判的主角,几乎是各国的总理、首相级别的大人物。代表美国的是总统哈定、代表英国的是首相乔治?劳合、代表法国的是法国总理阿里斯蒂德?白里安,所有与会人员之间,日本和意大利的外交次长的谈判团长自然在三国首脑面前低人一等。
别说魏尔登和康斯丁只不过是各自国家的外交领事官员,就算是公使,也没有代表各自的国家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
双手攥成拳头,用力地扣在了维多利亚风格的简约小叶紫檀的书桌上,康斯丁爵士气的浑身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是法国人故意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英法在上海的最高官员再一次谈判崩裂,这让康斯丁爵士觉得很不对劲。
他其实很想告诉法国驻沪总领事魏尔登,大英帝国绝对不会默认民国地方政权的挑衅行为,他已经发电报,请求远东舰队还有海峡总督的支持。
当然,这种支持就显得很粗暴了,派遣军舰来上海,用武力威逼王学谦低头。
他打电话的心思很简单,希望法国人参加英国人的行动。
之所以舍近求远,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美国人拒绝了英国人的要求,克宁瀚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怕美国财团的纠缠。当花旗洋行也被牵涉其中之后,他的选择就变地畏首畏尾。尤其是还有两个美国商人不依不饶的堵他,要求就一个,让租界承担损失。
用脚丫子想,英国人是绝对不会拿钱出来的,克宁瀚疯了会选择和康斯丁爵士站在同一阵营?
其实,英国也不想找法国人帮忙,因为自从法国人最近几年的行为太过不要脸。就拿干预俄国远东的军事行动来说,美国人至少还出动了一艘重巡洋舰;日本人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三个师团陆军;就算是被胁迫的北洋政府也出动一艘轻巡洋舰,一个团的陆军士兵;可法国人呢?就80人,还是在安南殖民地抽调的警察,即便这样表明了态度也就算了。可法国人竟然无耻地拿明显看着不像法国人的越南人冒充到联军的队伍中来,这就膈应人了。
不管康斯丁爵士最终的决定如何?
还是英国远东舰队是否会派遣舰队来上海。
英国东南亚最大的官员海峡总督是否会同意用武力解决上海的争端?
这次英国人看来要势单力孤了。
康斯丁爵士无奈之下,只能要求总巡捕房,还有在上海的英**情人员收集王学谦在虹口的下一步举动。等待最终的较量到来的那一刻,不过在上海英国人表现出冷静的姿态,甚至在租界东区和虹口的主要道路,双方巡逻人员都表现出了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
但是英国人紧张啊!
谁也不知道王学谦下一步会选择做什么。作为民国第一个胆敢越过红线的地方军阀,王学谦的行为已经让英国人头皮发麻,惊恐不已了。战争是否会爆发,谁也不清楚。但是就算是英国人心里也没底,自从欧战之后,英国控制的各地也不平静,连康斯丁爵士也不敢打包票就算是舰队抵达了上海,英国上议院会通过他的建议用武力让王学谦屈服的建议。
这已经不是1839年的广州,而是1924年的上海。
民国的军队也不是拿着大刀和长矛的辫子军,浙军的装备就算是在欧洲,也至少是二流陆军的标准。英国的远征军派遣数量不能少于浙军的总数,不然连获胜的希望都没有。
可上议院会同意派遣五万,甚至十万远征军吗?
就算是上议院同意了,康斯丁爵士也会觉得上议院的那帮公爵、侯爵们疯了。
二十年代的英国,可谓多事之秋。
帮助英国打赢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在海外的两个最大的自治领殖民地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都在闹**,这让英国国会焦头烂额。一旦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那么英国将失去从这两个地方获取资源和税收。这就足够让英国国内闹腾不已了。
不仅如此,爱尔兰也闹**,这是在家门口闹腾好不好,可最后不得不在三年前英国人捏着鼻子认可了爱尔兰**的事实。英**方或许承认了一个事实,正规军打游击队是一个军事上的错误。
还有非洲的南非。
亚洲的印度……
总之,英国人的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让执政者都疲倦了。英国国会难道会为了民国的一小块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租界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不同于其他英国控制区和殖民地,如果在民国发动战争,规模一定小不了。
所以在上海的英国各方势力,都非常希望看到的一个局面是,王学谦不停的拜访各国的领事,通过外交沟通来获取英国当局的‘谅解’!
当然,面对有足够诚意的道歉,康斯丁爵士认为自己还是拥有一定的肚量的。
可惜,英国人料错了王学谦的态度。不仅英国人,上海的教育界也万分惊恐地认为王学谦的到来并不是好事。
不明真相的学生们会因为浙军颇具蛊惑能力的宣传,而稀里糊涂地放弃学业,走入军营。
甚至有些大学还破天荒地召开家长会,告家长书之类的活动,来警示家长学生有当兵倾向的可能。一时间整个上海滩都闹腾地鸡飞狗跳,儿子要当兵,当妈的要上吊以死相逼……之类的戏码不停的上演。可是闹腾了几天之后,所有人纳闷地发现王学谦根本就没有在上海招兵的打算,这绝对是虚晃一枪。
而王学谦在忙什么呢?
他交给了杜月笙这位上海临时筹备委员会的临时会长一项任务,人口普查。
目标就是虹口地区。
别的地方不用普查,华界的商人也好,普通的市民也罢都是要交税的,街头的巡警**不离十的能够将自己管辖区域内的市民都点清楚。就算是有外来人,他们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现。
而虹口地区就不一样了,这里原本是属于租界北区管辖。英国人将这片区域放任不管的态度,让日本人临时充当了管理者的地位。不过,日本人也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北区是租界内人口最复杂的区域。
由于房租是租界各个区最低廉的,这里成了逃难者,避难者最理想的落脚地。
聚集区内,就有大量从俄国逃来的犹太人,俄国贵族,朝鲜人等。
王学谦的要求是在短时间内,普查虹口地区的人口结构,并对没有护照的外国人进行登记。
这招也太毒了,在上海的外国人,那个有护照的?
就算是工部局的总董费信惇,美国人,相当于上海公共租界的市政府市长,有钱有地位,可这家伙有护照吗?没有,妥妥的黑户一枚。好家伙,这一竿子,就打死了所有的洋人。虹口的外国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黑户。在后世这叫查暂住证。没有?信不信分分钟让丫筛沙子去!
可王学谦也占理啊!
上海租界是不需要护照,但是华界是需要的,只是以前不查而已,现在查了,谁也挑不出错来。民国政府已经在1919年,在巴黎签署了出入境的国际法规,不过这一条在民国国内没几个人知道而已。
可王学谦之前是什么身份?
外交次长,别以为这家伙整天埋在一大堆的条约很文件里,是为了找虐。
说句实在话,不管是从清朝签署的条约也好,还是民国时期外交部封存的文件,几乎每一份文件都能让查看者难受的吃不下饭,太憋屈了。可是王学谦硬是从这些文件里,找到了他感兴趣的信息,并且在受虐中乐此不疲,仅从这一点来看,他就不是一个一般人,至少是个怪胎。(未完待续。)
第1292章 【被黑】
布道路总巡捕房大楼,总巡捕詹姆斯少校,瞪大着眼珠子看着下面的人送上来的情报,感觉有种手下的暗探全部反水的无奈。
说好的全民皆兵,万众一心,抵抗大英帝国的钢铁雄狮呢?
怎么一转眼变成了查‘暂住证’的小打小闹?这还是那个口口声声痛斥英国是帝国主义,是霸权主义的民国东南王吗?想要找个人问一下,底下人是不是拿着巡捕房的薪水,却被王学谦的人收买了?
可是思量之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些报告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但是按照康斯丁爵士的要求,他还是需要上报。
王学谦没有搞军事动作,对于眼下的英租界来说,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因为这样的报告递上去,到了公使阁下那里,肯定是会被骂白痴的?
他甚至能够惟妙惟肖的模仿康斯丁爵士在他离开总领事馆之后,对部下们不屑道:“整天的不干正事,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汇报,帝国就是养一头猪,也要比他强。”
查护照,查偷渡!
这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头一遭,虽然法国人在战后第一个建立了护照的体系,并将这套体系推向了巴黎会议。但是目的并不是限制人口的流动,而是为了对周围敌对势力的特务的渗透。
虽然法国人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防止德国情报和特工人员的渗透,可……那时候德国已经投降了,法国的军队已经开到了德国的鲁尔工业区,德国还会听从威廉二世的命令,来法国刺探军情?
这话谁相信啊!
这绝对是因为法国人发现自己的政府军队中大量的机密被英国人知道了,而这些机密文件就算是亲密的盟友关系也不该知道,属于国家机密。所以,这套理论其实是针对英国人的。
当然,英国在得到便宜之后,装聋作哑习惯了,认可了法国人的举动。
其实也是外交上的警告,因为当时英法关系太过紧密,正面通过外交途径抗议不太妥当,法国人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之后在1919年,美国人也通过了出入境的法令,随后英国、日本、荷兰、中国……都有这方面的法令。
可是在二十年代,谁也不把护照这种东西当回事。
连法国人似乎也在立法之后,将这条本来就不太重的法律忘记了。出入法国边境根本就不需要查护照,甚至连问话的人都没有。再说了,在法国北部、德国、比利时、荷兰、英国……这些国家的公民的长相就算是欧洲人也很难区分。
这种困难其实在东亚更加的普遍,日本人、朝鲜人、还有民国人、……
那种差别在细微之中的外表特征,很难分辨出来。表面上看,王学谦通过督军府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只不过是虚晃一枪,一点用处都没有。似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王学谦此举不过是为了掩盖他接下来的重要目的。什么才是重要目的?
康斯丁爵士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詹姆斯少校战战兢兢的表情,沉思良久,果断道:“这是一个阴谋!”
这样的话,詹姆斯少校自认为也能想出来,但是他还是觉得太过草率了。
用一个东方式的思维考虑就是,押宝。而且往往是无能的表现,难道帝国派来上海的驻沪总领事就这水准?两天来,詹姆斯少校天天被骂,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的火气,他是租界的总巡捕,也算是高级官员了吧!曾经在上海滩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今却活的这么憋屈,心里能舒坦吗?顶撞总领事他还没有这份胆子,但是英**队中的传统就是,有质疑可以提问,一旦命令下达,不折不扣完成。詹姆斯少校虽然脱离军队很久了,而且也没有打算回到军队的念头,但是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爵士阁下,会不会太草率了?”
康斯丁爵士感觉就像是被侮辱了一样了,眼神中透着仿佛能够刺透人心的寒光:“难道你有不同意见?”
“这个?”
“如果你能看出王学谦的真正用意,就算是我不写推荐信举荐你的才能,我想你也不会在上海被埋没这么多年了。”康斯丁爵士满是嘲讽的语气,让詹姆斯少校坐立不安起来。
什么叫在上海埋没这么多年?
上海是国际大都市,不得不说,上海甚至要伦敦都要舒适很多。至少对于詹姆斯少校来说确实如此。在上海几乎没有人敢对他吆五喝六的,可是在伦敦,谁会在乎一个少校的自尊?
更何况是一个退役的少校?
康斯丁爵士根本就不在乎一个总巡捕的感受,对他来说,给王学谦捣乱是他最需要做的,如何给王学谦捣乱就成了他这两天敏思苦想的问题。而现在,他认为机会来了。王学谦要搞虹口地区的人口普查,但如果在街面上散播谣言,说王学谦要搞‘人头税’,这话传的多了,就会有人相信。
而康斯丁爵士要做的就是,收买一两家民国的报纸,大力宣传王学谦准备在上海敛财的图谋。
远的不说,就说民国建立之后的上海历任督军,从陈其美开始算起,都是将上海当成筹备军费的重镇。不断的压榨上海的工商业和银行,逼迫满足他的敛财的目的。
陈其美在上海三个月,敛财700万,这是当年都报道过的。
有前科,有动机,这就足够了,根本就不需要证据。
如果加上英国人控制的《东方泰晤士》、《字林西报》等英文报纸的宣传,在上海的外国洋行也会如临大敌。虽说,王学谦敛财还征收不到他们的头上,但是洋行也好,银行也罢,都是靠着民国的商人做贸易,要是民国商人伤筋动骨了,他们肯定会受到影响。
还不仅仅如此,九国公约国家也会因为在上海的利益受到损害,被动或者主动地站到英国政府的立场上来。
康斯丁爵士的目的就是如此,传播一个误导大部分人的消息,让王学谦顾此失彼,同时拉拢可以被争取的朋友。
眼下英国人人单势孤,仅凭借英国人的强硬态度,不仅不会取得好的效果,甚至会引起整个民国对英国的反感和抵抗行动。如果那样的话,必然会酿成外交事故。
为了确保英国的利益,康斯丁爵士决定还是先下手,至少不能让王学谦消停了。
第二天,《申报》,《新闻报》之类的民国大报纸都没有消息,但是上海滩的一些小报纸却突然冒出王学谦在虹口开始的人口普查是为了征税,报纸上的描写还有模有样的,说是征‘人头税’。
‘人头税’的说法,有模有样的,不仅仅在西方有,东方也出现过。而且还存在过很长时间,可这玩意在清朝就已经消除了,康熙爷的时候,就已经被‘摊丁入亩’的新税收给取代了。此后一直就没有出现过,有学识的人当然不相信王学谦会倒施逆行,可问题是街面上传的玄乎,像是真的一样。
法租界杜公馆,这些天杜月笙一直在考虑是否应该在虹口,或是闸北购买一栋宅子。
每天穿梭英租界,怪瘆人的。
原先他肯定没有觉察到这种变化,可是他被王学谦提名担任临时城市管理委员会的会长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经变了。从江湖枭雄一跃成为上海滩名流之首。杜家,隐隐有种草莽被捧上庙堂的感觉,很奇妙,但是更加多的紧张。民国这种例子不算少,老桂系的首领陆荣廷就是从土匪成长为督军的;姜桂题也是捻军出身,之后成为上将军,这都是榜样……哎,这些榜样虽然都不咋地,但还是给了杜月笙无穷的动力,大家都是江湖草莽出身,为什么人家可以,自己不行?
这种飞跃,让他在飘飘然的同时,也开始紧张起自己的安全来。
当流氓的时候,他不会担心威胁。因为所有的威胁都是来自于对手,不会来自租界方面。而青帮杜月笙和黄金荣的组合,在上海滩的帮派中,还有对手吗?
有,当然有,不过‘斧头帮’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韵,不是江湖草莽能够学得会的。
青帮的强大在于人多势众,乌央乌央的全国几十万帮众,甚至更多。
仅上海周边就有十万人,以前杜月笙信奉的是兄弟要多,越多越好,就算是拉架子出来,也有面子。可现在困扰着他的一个巨大问题就是,青帮的人太多,连拜在他门下的人都有数千,如何去粗存精才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自从隐隐有名流气质的杜月笙,也发现最近的应酬多了很多。
在以前,他是青帮的大佬是没错,手里也有钱。可是手底下没有实业,也没有权力,上海滩的小人物怕他,大人物不鸟他,活在一个被排挤的世界里。连他能动用的手段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可现如今不一样了,商会宴会他头一个拿到请柬,还是贵宾。银行开业会让他剪彩?甚至英租界的工部局、法租界的工董局开会,华董们都会找理由给他透个气,这在以前,压根就是一等消息的主。这份面子足够让他吹嘘半辈子。
在少不更事的时候,杜月笙觉得自己的人生只要有钱,有用不完的钱,走到哪里就有面子,人生就美满了。
事实告诉他,这是吊丝想法,很不切实际。
用后世的一个例子来说明就更好理解了,中100注头奖的彩民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却要接受东躲**的命运。而办工厂,建实业的大企业家,或许净资产还不如中奖彩民的多,可他却风光无限。这个协会,那个协会争相的拉拢,风光无限,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名流的社会影响力并非是靠着金钱来衡量的,而是需要主流社会的认可,实业是一张门票,金融也可能是一张门票,商业也是一张门票。可这些东西,在此之前的杜月笙什么都没有。
关心政治是他如今的重要工作,虽然识字不多,但还是在儿子的帮助下开始养成读书看报的习惯,有种临阵磨枪的不踏实。当他从报纸上看到报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王学谦要在上海滩推行‘人头税’的时候,一开始还觉得挺好。
因为收人头税简单,太容易了,弄好户籍之后,是个活人就交税,多舒坦啊!
这和青帮在街头收保护费是一个道理,刹那间,他还觉得自己有从政的先天属性光环。
可惜被私下里拜的老师杨度一顿猛喷,说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
杨度当时就很不给面子的告诉杜月笙:“收‘人头税’容易,也方便,但是对于一个地方官来说,这种做法是釜底抽薪,是要敛财。打从康熙年间就已经被废除的‘人头税’要重新出台,就一句话‘人头税’不得人心,民心就会变,那么上海滩的天就要变了!”
杜月笙真够实诚的,他对政务不太了解,还真的以为王学谦缺钱,再说了,他觉得当官的敛财是天经地义的事,真要不太过分,就是好官。他的这种想法被杨度评价了两个字:“作死!”
杨度也是,他当年可是辅佐皇帝的,岁说袁世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很尴尬。
可再不济也是大总统啊!
杜月笙算什么?江湖人,他凭什么见天的烦他?
不就是给他买房子的钱,按月给一份家用的生活费嘛!这点钱就想要请杨度出山,太天真了。
左右问不出为什么来的杜月笙,只要按照心头的想法,问杨度:“这个……王督要养这么多的军队,确实不容易,兄弟们也有这份心意,是不是应该给王督凑一点?”
“啊!呸,把你卖了,都没他身上的一根汗毛粗,他要你的钱?别现眼了,我可听说了,王子高在浙江奉行的是清政吏治,贪腐的官员根本就没有好果子吃。”
杨度其实内心也很苦闷,他在上海雌伏多年,眼瞅着又是风云变幻的大时代。王学谦又是那种开明的人,学识过人,实力,潜力都让他很满意。他想着自己的师兄夏寿田,在燕京政府经历了己任大总统,也不过是苦苦支持。如果王学谦有他的辅佐,他的人生肯定要比夏寿田辉煌的多。可让杨度纳闷的是,王学谦竟然始终没有打算来请他的意思。好吧,压根就没影子的事,杨度天天盼啊!
王学谦愣是把他这么一个大能人给忘记了,这他能忍?(未完待续。)
第1293章 【面授机宜】
杜月笙在杨度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不住的犯嘀咕,杨度最近的火气可有点大啊!
动不动就发脾气,像是自己欠他的。
摸着良心自问,杜月笙这辈子可能亏欠了不少人,可对杨度来说,他真没有亏欠过杨度的。甚至从大义上来说他对杨度是有恩的,当年杨度是从燕京逃到了上海,是他杜月笙收留了杨度,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就是亲爹也就这样了。可杨度这样的‘怪人’,读书人的怪毛病犯了,他也没辙。
反正,杜月笙是看不出来杨度有什么不满意的,小洋房住着,每个月两百块大洋的生活费,就差当菩萨一样供养起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让杜月笙很憋屈,有心断了杨度的供养,可养了这么久了,就算是只小动物,也有点感情了是不。而且杜月笙这个人好名声,他不同于黄金荣那样的只认钱不认人的性格,在青帮之中,他是最为豪爽的性格,让他确实获得了很大的助力。
万一断了杨度的生活费,损害了名声,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杜月笙决定还是将杨度的事情放一放,先找王学谦问了清楚。
他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谁都知道英国人不可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地会咽下这口气。因为王学谦这样的例子不能开,就像是当年英国人越界筑路的例子也不能开一样。
可王学谦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作法,确实让他迷糊了。
猜不透上司的用意,才是杜月笙坐立不安的原因。想着自己糟糕的从政经验,好吧,几天前他还是自信满满的,认为当官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按时收税,不拖欠上缴的税款。然后就结交名流,拉拢商会,浦桥修路做一做,然后有空的时间修一修庙宇什么的,就应该有个好名声了。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吗?
可现实给了他一闷棍,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官很麻烦,出奇的麻烦。委员会各个委员的提案雪片一样的堆积在他的办公室里,可杜月笙还不能忽视,就算是他看到半夜,也看不完这么多的文件(更要命的是,他将大半的办公时间都花在查字典上了)。原本想要找个机要秘书,可他又不放心,青帮的兄弟里,没一个能提拔起来的,也让他很上火。这才想到了老杨,可杨度的气不顺,压根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尤其是,杜月笙不愿意让王学谦看到他对于政务束手无策的一面。
这老实说,很难。
杜月笙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却发现他忙的四脚朝天,却将整个委员会管理的一团糟。委员们各执一词的论辩,往往能够驳斥地他哑口无言,他是有怒气在心里,却不敢用青帮的那一套手段出来。
这让杜月笙又憋屈,又沮丧。
在汽车上,杜月笙对万墨林袒露心扉道:“墨林啊!我真有点后悔从政了,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啊!”
“大哥,照我看,当官那有比在江湖舒坦。要不,你去向王督提交辞呈。我看你见天地捧着一本字典,也不是个事。”
万墨林毫不在意道,在谈看来,杜家就是一辈子当草莽的命,往上数八代也没有出过一个吃公家饭的人,更不要说读书人了。当官,还是上海临时城市委员会的主任,一把手,说好点就是一市之长啊!能行吗?
对杜月笙能力持有怀疑的万墨林说了一句实话,却没想到气急败坏的杜月笙朝着他后脑勺用力拍了两下,气鼓鼓地道:“我不是来听你说丧气话的!”
“大哥,为什么打我?”万墨林出奇的委屈,说了句实话而已。在他的心里,杜月笙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表哥了,他变了,变得冲动,易怒,心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似的,难以猜透。
杜月笙不过是说了几句抱怨的话,他对当官还是劲头十足的。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心态,只有他能说后悔当官的话,但是底下人却不能说。
好不容易捱到了王学谦这里,一见面,只是王学谦说了一句话,就让杜月笙羞愧地面红耳赤:“算一算时间,你也该来了。”
“卑职……”
杜月笙涨红脸就这么站着,王学谦招手道:“来坐下说话。”
王学谦随口笑着问:“是不是,街面上报纸的报道让你开始担心了?有些话,说的人多了就变成真的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不让这些人蹦跶起来,你能看出来这上海滩有多少人是站在英国人那边的,是我们的死敌;有多少人是处于观望的态度?还有多少人是他们的朋友?为政之道,要让朋友得利使关系更加的牢固,拉拢观望的人,至少不能让他们成为敌人。那么留下的一小撮人就是敌人,要死命的打压。痛打落水狗,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大帅的意思是?”
杜月笙一下子明白,这不就是先示弱,然后秋后算账吗?等到隐藏在背后的那些牛鬼蛇神们都蹦跶出来,然后再一网打尽,他怎么就没有想过用这招呢?
可是,问题是让报纸这么一闹,王学谦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了,对于控制上海会有不利益的一面,这一点王学谦也想到了,他说道:“真的,就是真的,谎言掩盖不了;假的,就是假的,一戳就破。所以说:‘攘外先安内’……”
王学谦说着说着,被自己的话给恶心到了,这句出自宋朝的名臣赵普给太宗赵光义的战略建议。不过,这么一句好话被近代一个人给玩坏了……
但上海的局势确实如此,在上海滩靠着英国人、日本人吃饭的人太多了,尤其是买办阶层,英国人几乎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在他们的眼里,王学谦是来坏他们生计的人,自然是敌人。
这些人不跳出来,对于王学谦来说,是隐患。
乱世用重典,就算是王学谦的屠刀不举起来,但这些吃里扒外的洋人奴才,至少要给他们来个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跟着英国人能吃肉,要是和国家机器作对,连吃饭的家伙都要不保。
这是其一,另外还有一层目的,人口普查的效果对于王学谦摸清虹口地区,还有闸北等地区的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帮助。施政如骤雨,必然引起百姓的反抗。细微之处才能体现一个政治家的能力。但光是怀柔的手段也是不行的,杜月笙心领神会,咬牙道:“在下明白了,这就让人去办。”
杜月笙也是恼怒,在有些报纸上,他已经成了王学谦的走狗奴才,要不是被官位给束手束脚,不敢用以前的手段,他早就发飙了。
王学谦点头赞许道:“手段,手段,用对了的才是手段。你要是不用,谁都觉得你好欺负,那时候再有手段,也不好使。另外,你说一下最近的政府提案,有没有困难的,我帮你参谋参谋。”
王学谦的话对于杜月笙如同三伏天的一汪泉水,全身百骸都透着一股子爽利。有模有样的摸出一本小本子,王学谦见状,伸手到:“得了,拿过来吧!”
没想到杜月笙还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大帅,您就别笑话我了,有白字,我都用符号代替了,怕您看着不通畅。”
王学谦这才放弃,靠着沙发一条条的听杜月笙的困惑。
“第一条,修建政府大楼这件事情要缓一缓,可以先设计,但眼下不适合公开。”
“第二条,眼下的工作并不是登记居民的财产,而是将辖区内的贫困户,无产者,失业者都记录在案上。”
杜月笙冷不住插了一句:“大帅,您担心这些人会出乱子?”
“这倒不是,虹口回到了民国的手里,这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虹口回来之后,越来越破败,那么无疑就起了一个坏头。而要安定人心,最重要的就是找准契入点,贫困户,有劳动力的可以成为政府的雇工,就算是街头扫地也能获得生活的基础。接下来还有修建工厂和招工,开发房产,这些人都是最好用的劳动力。只要给他们了一个保证,流言不攻自破。对于真正没有劳动力,甚至是孤寡的,给予抚恤。这样人很少,但能拉拢人心。花小钱,办大事就是这样。”
“其次,对于辖区内的外国人,除了日本人之外,你知道还有什么人住在虹口?”
杜月笙别的不清楚,对于这些数据是天天看,还真让他给记住了:“除去日本人,白俄人数很少,只有一百多;其次就是朝鲜人,至少有五六百;最多的就是犹太人了,有一千五百多。倒是有些葡萄牙人,不太方便统计。”
至于美国人,根本就没有住在虹口的,掉身份。英国人和法国人也是如此。这三个国家的人加起来也就在一万左右。其中英国人最多,美国人最富有,法国人基本都是派遣人员。
“对于没有生活来源的贫困人口,有劳动力的,先用招工稳定下来;妇女可以做饭,做手工,也可以招收一批;甚至小孩子能够贴标语;就是不能让他们闲着。”
“其次就是两千多的外国人,我们要展现出民国的人文关怀……”
“什么关怀?”
“人文关怀,在确认了他们的国籍之后,让他们当众承认在国内受到了压迫。这就是西方人说的人文关怀,政府对他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表示痛心和同情,并表示出一定的善意。”
杜月笙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这又是闹哪样?他很费劲地的说:“可是大帅,我们并没有工程在近期开工啊!”
“先稳住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被签订雇佣协议的先给一斗米,一斗黄豆,能够让所有人对你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要花的钱也不多,就几千块而已,就能解决上万人的生计问题。能让上万人感激你,本来就是一本万利的事。你只要主持了这项工作,整个虹口的市民都将感激你,而你也同时掌握了辖区内的状况,并可以按照这些排查的结果建立完整的一套体系。比如街道联防,设立治安员之类的,让外人很难再进入这片区域进行情报活动。等到两个月之后……”
“我明白了,让他们吐出来!”杜月笙有点不确定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王学谦,觉得自己又错了,低声道:“大帅,这样似乎不地道啊!不如让这笔钱让杜某出吧!”
王学谦揉着太阳**,靠着沙发靠垫,头痛不已,他似乎感觉找杜月笙当市长,有点儿戏了,但是道理还是要继续讲:“到时候工程就应该有了,这些被雇佣的人就有了工作机会,就算是多拿了钱的,也可以从工资里扣。”
“另外,我要警告你一点,我虽不喜欢贪墨的官员,但同时也不喜欢公私不分的官员。前者是蠹虫,后者是败坏规则的人。相比之下,后者的危害更大。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除非国难当头,绝对不要用自己的钱贴补政府,这不是为官之道。所有的支出都从政府的财政拨付。”
“还有,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决定虹口地区三年内免除所有税收,这个命令你去下达。相信这个命令一旦公开,街面上的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所有的阴霾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杜月笙觉得王学谦就是自己最大的恩主,发誓这辈子都要紧跟王大帅的步伐。
太有面子了!
这肯定是王学谦看在他杜月笙的面子上,才给了他这份收买人心的机会。
可一转眼,杜月笙却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个,要是政府不收税,不就是说政府没有收入了吗?到时候一大帮子人要吃饭发工资,这么筹啊!”
“陈布雷,那一份宁波的改造项目书来,让杜月笙带走。找个人好好给你上上课,弄通了这份文件,就算是不征税十年,你的市政府也不会没钱。”王学谦说了半天也是口干舌燥,填鸭式的给杜月笙扫盲,连他都觉得腻味。政府搞开发,没钱?
这不是笑话吗?
民国的土地虽然不是国有,但是政府是决策者,完全有能力在开发之前储备大量的土地资源。然后通过银行获得贷款,加上虹口地区部分富豪储备的土地因为政治原因急于出手。
要是这样都没有办法弄到钱,王学谦也没办法了,干脆这个市长他当算了。(未完待续。)
第1294章 【要有当鹰犬的觉悟】
“先生,大家都在等您了!”
陈布雷轻轻推开门,并非是故意告诉杜月笙,识相的快离开。而是王学谦确实非常忙碌,表面上看他似乎按兵不动的样子,军队也没有大量被调集的动向。
可是在杭州,在宁波,战备已经开始了。
战备仓库内的物资已经开始秘密地押运,正好赶上了预备役的日常训练,王学谦不用因为临时下达紧急******的理由而苦恼。
王学谦的躯干往前探了探,扶着担任沙发的双手随即一撑,做出了起身的动作:“抱歉,身不由己百事缠身,原本想要和你多探讨一下这份文件对于政府收入的意义。同时为政府解决财政中起到的作用。不过……”
顿了顿,王学谦继续说:“……你先回去看,不明白的地方再来找我。宁波的土地囤积和转让,商业、工业的规划,都拥有一套详细的方案。相比之下,上海的条件要比宁波好的多,成绩应该会更好。现阶段你的工作是普查人口,设立街道的管理机构,在居民之中设立居民小组,安排小组长,这是掌握城市的重要手段,不要贪快,但是要稳。”
杜月笙也明白,王学谦并非是故意用托词来回避他,王学谦的忙碌是必然的。
毕竟他不仅仅在上海,在浙江、在福建的政务、军务都需要关心。尤其是眼下,王学谦要时刻盯着英国人的态度转变,做出周密的计划和调整。尤其是在军事上的,他不能对英国人的报复不设任何防备。
很可能等待王学谦的是一个机密的军事会议,杜月笙也知道,他这个新加入王学谦集团的新成员,想要获得浙江系的支持,还是非常困难的。另外,军事方面……他也不懂啊!
政务不懂,已经够让他糟心了。
如果王学谦连军事会议都拉着杜月笙参加,杜月笙到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应该嚎啕大哭?
赶紧地,还是走吧!
不丢这个人了。
再说,王学谦也没有打算让他参加不是?
拿着那份厚厚的土地项目书,杜月笙感觉到了一丝安慰,他这几天来的担心终于能够放下了。可是翻看了一眼项目书,顿时觉得双眼发酸,脑袋犯晕。
坐在汽车后座上,忍不住一阵哀怨。他原本以为,当官很容易,只要上司信任,手下效力,就算不是一个好官,也不会做的太差,太过糟糕。就是一个文盲,也能做的差不离。反正当初他看何丰林,感觉不难。没想到,王学谦不是卢永祥,喜欢用文件规章制度来说话,这就要命了。开会,学习文件,这那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杜月笙心中萌发出了一个念头,要是当年多读点书就好了。
学习文件,融会贯通,这种事他早就放弃了。就琢磨着自己身边能有一个体己的人,能够帮他出谋划策。想来想去,文化水平最高的表弟万墨林,私塾读了四年……另外高鑫宝、马永祥之流写个名字都费劲,这可要了亲命了。
这帮货中,杜月笙的文化水品竟然有希望排名前三。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讽刺。
内心斗争了很久,对司机吩咐道:“去杨度家!”
“大哥,你……”
杜月笙瞪眼道:“闭嘴!”
王墨林也有点逗,他就是想不明白,几个小时之前,杜月笙还刚刚被杨度羞辱了一把,气鼓鼓地从杨度家离开。可没想到,在王学谦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有去找虐。这还是那个叱咤上海滩的杜老大?
杜月笙也不是想要打击这帮兄弟,没有一个扶得起来的,太让他糟心了。是他喜欢被杨度翻白眼吗?可定不是啊!就在不久之前,杜月笙看着杨度那对死鱼眼,就想上去抽他。当然了,杜月笙这个人也有弱点,面对对手,他手段比谁都狠。可真要是面对的是有大学问的大儒,他整个人都会露出一种无害的巴结心思。
没别的,就是羡慕,羡慕读书人那种什么都懂的臭架子。
正因为深刻感受到没有文化的苦,杜月笙在家庭教育方面异常的严厉和苛刻。虽然杜月笙自己学问不高,但是面对几个子女,他对于考校学问是非常在意的。甚至自己知道本人的学识一般,会在考校子女的时候,特地找老师来。
要是那个不开眼的没学好……(其实在广大市民的眼中,没学好是应该的)就要搬出家法来,打人的时候从来不让别人代替,不是因为自己的骨肉而心痛,而是怕手下人打下手不够狠,而且不分儿子女儿都打。
痛定思痛,杜月笙决心在上海滩找一个私人教师,要有文化的,有大文化的……还要偷偷地,从小学两年级开始学起,琢磨了一阵,觉得自己的水平不该两年级的水平,至少要三年级的。
在杨度家门口运气一阵之后,杜月笙终于认命似的敲响了杨度家的门。老妈子开门之后,低头喊道:“杜老爷!”
没办法,杨度在上海的家当都是杜月笙置办的,连家里的仆人都是杜公馆派遣来的。只是杜月笙这个人有怪脾气,家里人出了公馆之后,就不能叫他老爷。
杨度躺在二楼客厅的藤椅上,一副闭目养神地悠闲样子。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嘴角诡异地一笑:“我纳闷,不知道杨某人在上海滩得罪了谁,害的人来堵门。半天不见叫门,正想要打电话叫巡捕房来看看。”
这老家伙是故意的。
杜月笙心中想到,不过他真要求人,没办法对杨度的态度表示不满。反而笑着巴结道:“天热了,想到杨先生这里没有装电扇,于是杜某合计着来家里看看,装哪儿合适。”
“很不巧,老夫的学生最近拜访,已经想到了上海的暑热难耐,特意去永安百货订购了,不劳老弟费心了。”杨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逗着杜月笙,要是按照前几天两人紧张的关系,杜月笙应该甩开袖子就走了。
可惜,杜月笙没有离开,反而眼巴巴地将一本白皮书送到了杨度的面前,杨度低头一看,随口读了出来:“政府土地规划和使用、城市改造项目要务……”
杨度看着颇为新鲜的标题,抬头看了一眼杜月笙,随口就说:“你是字不懂,还是意思不懂?”
杜月笙心说,爷们就算认字不多,可自己好歹学会了查字典,每天的词汇量蹭蹭地往上涨,还用来问你:“是意思,主要是杜某不知道如何下手,哪一步先走,哪一步该缓一缓?”
杨度也不过是虚岁五十,他这个年纪要说做顶级幕僚,正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至少能够高负荷的工作十年。可惜,杨度这个人太过悲剧,人生阅历,经验(袁世凯的失败经验)都有了。可忽然间他发现民国没人当皇帝,他的帝王术就将变成一坨臭****,这种心情上的落差,让他心灰意冷之余变得的有点偏激和执拗。
两个小时之后……
杜月笙坐在边上纹丝不动,连杨度也暗暗佩服杜月笙的毅力,这家伙为了当官,连什么都能豁得出去,这份耐力和坚持让杨度也颇为敬佩。别看他对杜月笙不假辞色,可实际上他对于杜月笙的要求还是有求必应的,只是嘴太过毒辣,往往让杜月笙长了学问的同时,丢了脸面。可惜了……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没有一点的福相,这辈子也当不了皇帝。按照杨度的标准,他放眼看到的人,基本上都是废人。唯一有一个被他看好的人就是王学谦,仪表堂堂,实力、智力、才力、都是一等一的超绝。甚至杨度认为要比当年的袁世凯都要胜出不少。可让他气愤的是,自己想要送上门,对方都不给机会啊!
长叹一口气,杨度闭着眼睛,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杜月笙有点吃不准的问:“杨先生,这个……怎么说?”
“写这份计划层次太高,估计他对你执行的能力也有些担心。不过我很好奇,难道他就没有给你解释一二?”
“他很忙,杜某去的不是时候。”
“是啊!聪明人身边跟着的不是聪明人,这才会让他很忙!”
杜月笙心说:不带这么挤兑人的。可他又想要急于知道他该如何做。不得不放任杨度的骄纵情绪撩拨他易怒的神经。
“这份计划书应该是王督主持的吧!甚至有可能是他亲自写的。”
“您怎么知道?”
杜月笙对于杨度总是喜欢突如其来地说一些让人吓一跳的话,多少已经有些习惯了。王闿运的学术分成三部分,诗文、功名、帝王术。他和夏寿田都学习了老师的帝王术,而刘光第(戊戌六君子之一)等人学的是功名学,也齐白石会选择诗文。什么叫帝王术,说简单了就是‘凭三寸不烂之舌,以布衣轻取卿相’。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成了帝王术最为重要的一个策略,说通俗点就是:给他一分钟,他让你记住一辈子。
此时的杨度,像极了街头算命的老先生,看到杜月笙脸上的惊诧,心头大定,这小子还事嫩了一定啊!
杜月笙当然吃惊了,虽说他在政府部门工作才几天,但他也知道政府部门的文件大部分都是秘书处起草的,而土地开发这些思路,因为在民国也是头一遭,就算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的。自然只能由王学谦起草,陈布雷整理。宁波的政府建设没有侵占浙江的大量财政收入,就是因为政府在土地开发上的获利,支撑起了港口、道路的建设。
杜月笙原本是想要找起草文件的人研习一下,问了陈布雷,但得到的消息竟然是王学谦起草的。
让杜月笙再去麻烦王学谦,连他心里都打鼓。
杨度面色略显几分神采,赞叹道:“这份计划是开了世界政府财政之先河,非一般人不能想到。也就王督这样的人,由此惊鸿之举。用商业手段促使土地的价格上涨。用政府手段,联系银行贷款,通过征收土地,补偿百姓,然后挖掘商业潜力,获得巨大的财政收入。只要用好了,世界上随便哪个城市都不用征税,政府收入也足矣支撑快速建设。”随后杨度轻蔑地瞥了一眼杜月笙,冷笑道:“不过就你?”
“我怎么了!”杜月笙感觉嗓子堵得慌。
“这么多的环节,每一个都有重大的玄机,你认为自己能够完成地经善尽美?”
“怎么就不可以?”
“要人吧!”杨度叹气道:“这份计划虽然看似环环相扣,按部就班。可实际上没有商业、银行、税收、资产评估和处理等专业人才,谁上手都会乱成一锅粥。你去求王督,就说人手不足,到时候他自然会可用的人给你。”
杜月笙纳闷道:“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他不说呢?”
“你就是一个临时的城市管理委员会的主任,真把自己当成市长了?好吧,你既然问老夫就给你说道说道,委员会有多少是浙江人,你看到过没有?如果都是上海商会、社会名流组成的委员会,那么是否会接纳浙江的官员安插进入委员会核心部门,控制财政、土地资产等重要的项目。王督是怕引起这些人的不满,而如果是你提出来要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懂不懂!”
“你小子,就不是当官的料。蹚这趟浑水干什么呢?”
杜月笙梗着脖子不悦道:“杜某想为百姓谋福……”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底气严重不足,脸膛烧的有点难受。
杨度挥挥手道:“还有事没,没事的话老夫要打个盹。”
杜月笙犹豫着,还是问了一句:“杨先生,你说虹口不收税,真的能够保证政府收入足够支撑政府支出吗?”
“不收税?”杨度好奇地看向杜月笙,随后赞叹道:“王督有如此魄力,还怕大事不成?古代开国帝王也不过如此……”
对于老杨神神叨叨地的反应,杜月笙直接过滤了,随后有点不安道:“老先生觉得可行?”
“政府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有了土地开发的策划书,之后的财源将源源不断。”杨度瞪眼道:“关键是王督此举能够收买上海百姓的人心,要不了多久,上海的百姓都会以王督唯马首是瞻,人心安稳,其势不可阻。”
杜月笙道:“可是听王督的意思,他是让我下达这个命令,说杜某的身份需要一个契机,而宣布免税正好是杜某改变形象的大好机会。”
“你!”
杜月笙不知道杨度突然变脸,像是要吃人似的瞪着他,要不是这时候杨度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说不定杜月笙这顿打当即就现世报了。杨度气地有点发抖:“有点眼力见好不好?你一个下属,王督是你的上司,一手提拔你为官的恩主,你就没有一点报效之心?你要什么好名声。他让你了,你就要,二傻子也没见你这么蠢的。”
咆哮声,一浪,大过一浪。
“说难听点,你就是王督手下的鹰犬,一撒手,你就该扑出去咬人。不然要你有什么用?做官,尤其是面对上官的时候,只要记住一个永恒不变的道理,才能把官位坐稳当了。你就要有觉悟,所有的坏事都是你干的,不是也是,和上官无关;所有的好名声都是王督的,是你的,也不该要。就你‘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身份,要什么名声?你说,你要什么名声!”
杜月笙被杨度没来由的发火给吼蒙了,他忍不住感慨:当官真的很复杂。(未完待续。)
第1295章 【出山】
面对杨度狂风暴雨似的的怒吼,杜月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站在原地尴尬之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内心已经承认了杨度的说法,官场虽不是帮派,老大的面子还是最重要的。
在浙系官场中,王学谦已经不是老大了,他是大魔王也是神灵,掌握全局的人。
通过整合,高级将领的轮换,司令部训练和作战的分离,加上军校、党卫军性质的近卫军,王学谦已经牢牢的控制了浙江,乃至整个东南的命脉。他看似一个革命者,但剔除了革命者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给对手一种无懈可击的印象。
至于杨度?将心比心,杜月笙也觉得杨度这个人很不容易。
说这个人是奇人,报纸上早就有报导。但是杨度的传奇经历还不仅仅是这些,学贯中西,在清末师从大儒王闿运,之后又两度留学日本人,先后对近代教育和现代政体有过深入的学习和研究,让他在那一时期和‘国党’走的很近,在第二次日本留学的时候,他是汪兆铭的大学同学,两人私交不错。甚至一度有人认为他就是‘国党’的重要人物。
可是在回国之后,他突然受到了清末两大重臣的联名保举,这两个人一个是袁世凯,另外一个是张之洞。
之后更成为了袁世凯的左右臂,为其出谋划策。出将入相也就是说他这样的经历。
作为一个谋士,杨度已经走到过了人生巅峰。
这是他的幸运,也不是他的不幸,因为太短暂了,有种流星一过的感觉。但他的传奇并不在这里,因为他是一个对君主立宪念念不忘的人,在正史中他甚至坚持老蒋有资格成为皇帝,甚至编出一套理论来诠释他的这个论点的可行性。
其实,王学谦也觉得杨度是一个人才,可他不愿和杨度走的太近。正是因为他的这点执拗。
在内忧外患的民国,在实力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做一个独裁者。但绝对不能有当皇帝的念头。这是底线,民**阀混战的底线也在于此。一旦有人强出头,自然会成为出头鸟。
杜月笙多少能够理解杨度的心情,他的年纪并非老地动弹不得,对于一个幕僚来说,还算是年富力强。杨度在上海,也不是来养老的,是在雌伏,是等待明主的。
杜月笙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招揽杨度,让其真心为自己做事。
地位不够,格局也不够。
回头想想杨度的这几次谈话,他也觉得在理,正准备点头承认杨度说的有道理的时候,杨度却长叹一口气道:“杜老弟,在下失言了。其实我对官场也不太了解。”
杨度说这话的时候,杜月笙凌乱了。
没你这样的好不好,刚才还喷的我什么都不是,说话一套,一套的,底气特别足,非常有道理的啊!可一转眼却说自己对官场不了解?这不是在逗他吗?
可杨度也有自己的道理,张之洞和袁世凯的联合保举,一下子让他就拥有四品的官衔。虽然之后有了变故,可等到他进入官场第一个差事就是国家统计局局长。清末,清政府也开始大量的改革,统计局是从户部分离出来的重要部分。要是户部继续保留的话,那么他的官职应该是户部度量司的郎中,正四品的京官,已经不小了。可度量司是统计一国财政和支出的重要部门,在户部之内也是重中之重,他的这个官职甚至有可能加侍郎衔。
介于这些原因,杨度才开口说自己对官场的规矩其实也不算经验丰富,也是在理。就算是状元出身,也不可能一入官场就如他这样的,进入要害部门担任一把手。
杨度继续说道:“杨某涉足官场的起点太高,甚至可以忽略部分的官场规矩。但是你不行,我举一个例子:就像是你开了个大买卖,你出钱,出大头。然后找了一个手下的人的经理。剪彩那一天,你请来了记者和名流,可是你发现当要拍照剪彩的时候,你的那个手下强了你的风头,连照片都让他挡住了,你成了一个好陪衬,你会怎么做?”
“这小赤佬,他不想活了。”
杜月笙恶狠狠地想到,随后的一个念头就是:绑麻袋里,沉黄浦江。
可当他联想到和王学谦的关系的那一刻,顿时吓地冷汗连连。他虽然很想要名声,一个让他能够在短期内获得拥护的名声。所以,当王学谦告诉他可以让他下达免税三年虹口的命令的那一刻,他感激王学谦的照顾,同时也为自己能够扭转形象而沾沾自喜。
可有些事,并不是像表面的那么简单。
他杜月笙要名声,难道王学谦就不需要?
联想到自己的身份,杜月笙这才缓缓地明白了王学谦用他的用意。并非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也不是他的意气让王学谦感动了。对王学谦这样的人,没本事的人,想要谋求高位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就有一个可能,他对王学谦有用。可是杜月笙也怀疑,他的手下的兄弟人数虽然多,可真要比起来怎么可能比得过拥有几万大军的王学谦?治下三千万百姓,更是一个庞大到让他仰望的高度。
可要是什么用都没有,王学谦会用他?
只有想透了这一点,杜月笙才能在王学谦的部下之中排上号。可究竟是什么用呢?
租界。
也只能是租界。
青帮的势力在租界很大,而杜月笙是上海青帮中租界里当仁不让的实力第一人。
想来想去,杜月笙只能发现自己除了人多一点之外,好像对王学谦根本没用。
可杨度却开口道:“明朝的锦衣卫你知道吧?”
杜月笙的脸有点黑,戏文里锦衣卫不都是反派吗?好吧,杜月笙已经认命了,他在杨度的嘴里就压根就听不到一句好话。不过当杨度给他解释了锦衣卫的职能之后,杜月笙竟然吃惊的说:“他们连街头米价、菜价都管?”
原本在杜月笙的心里,那是一个很神秘,很威风的组织,一下子跌落谷底,这锦衣卫似乎比接头的‘包打听’都要不如啊!
难不成自己要充当这么一个角色?
杨度冷哼一声,他对于杜月笙熟悉之极,其实也不是和杜月笙接触的太多,而是杨度一身的本事最毒辣的地方就是看人,他能用很短的时间就把杜月笙这个人都看透。
豪爽、讲义气、一身的江湖习性,心里渴望有成为名流的期待……
显然,江湖上的豪杰自然是看不上迫害他们的锦衣卫,可杨度不这么看,他觉得王学谦用杜月笙的意义正在这里。可能租界对于王学谦来说控制起来有难度,而且情报上的不对称,让王学谦萌生了在租界安插大量摆在明面的探子。
这样的安排,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杜月笙了。
不管是隐藏在背后的密探,还是让杜月笙充当王学谦在租界的双手和眼睛都是不错的选择。
“你小子,算是走运了。今天老夫心情不错。”
杜月笙腹诽:“这家伙骂了人,骂爽快了,心情当然好了。可爷们的委屈到哪里去说?”
杨度开口道:“你也算是走运,要不是王督对租界不能太过明显的渗透也不会用你。当官也好,巴结人也罢,关键的一点就是要看自己对别人有没有价值。”
这话让杜月笙很不舒服:“这话……感觉像是被人利用了一样。”
“废话,你要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这和废物有什么区别?”杨度不屑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杜月笙听着感觉非常刺耳。
杨度接着说:“我要是你,眼下除了完成王督交代的事之外,就会做一件事。控制租界……”
杜月笙被杨度的年头吓了一跳,控制租界,他还想要命吗?青帮在租界有地位是不假,可要是真有控制租界的念头,这是触及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的底线。到时候被这些租界真正的强权者压制,他的还有在租界立足的资本吗?
“愚蠢,控制租界说起来难,但实际并不难。别以为租界是洋人的地盘,就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在我看来,租界到处是漏洞。英国人也好,法国人也好,美国也罢,在上海的人力都是有限的,而且主要都集中在军队、外交使馆和洋行外资银行之中,你见过街头的电车有洋人当司机的吗?你见过发电厂的工人,洋人去拉煤的吗?还有像电话局、电报局、自来水厂、下水道工人……这些人在很多人看来都是社会的底层。可要是有人能够控制这些人,一言不合就罢工。晚上没有电灯照明、全天自来水水龙头放不出水,下水道堵塞了没人疏通,电话成为摆设……一天之内就能让整个租界瘫痪,你说厉害吗?”
杜月笙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平日里看起来压根就不被他留意的小人物,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破坏力。
而青帮想要恐要控制这些人,简单至极,甚至不用自己出面,让手下的小弟就能办妥了。不经意间,杜月笙感觉自己一下子重要了很多,或者说破坏潜力惊人,但还是不太有把握,唏嘘道:“杨哥,要不您给老弟指一条明道,杜某这些天连睡觉都不敢,真的是尽力了,可事情还是做的一团糟。”
杨度瞥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杜月笙,问:“你是要请我出山?”
什么意思?
杜月笙有点发晕,他要是能够请得动杨度,至于三番两次地被杨度奚落吗?可他身边没有足够可以信任的人,还拥有杨度这样熟练政务的能人。新招募的人,他不敢用,以前的老兄弟都是扶不起的,可难为死杜月笙了。
可让他纳闷的是,听杨度的意思,好像有门啊!
这家伙不是横竖看爷们不顺眼的吗?
杜月笙的声音有点发抖,激动道:“杨哥,你是答应了?”
“反正没事做,花你那么多钱,也算是还你一个人情。”杨度神秘地笑道,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最近接触王学谦是没希望了,就拿杜月笙练练手,有本事的人总归不会被埋没的。等到王学谦发现了他的才华,那时候就是他大展宏图的契机来了。
杜月笙惊喜万分,感觉人生灰暗的天空,一下子一股狂风吹来,来的急,去的快,仰头再看,天空一扫阴霾,阳光明媚。
不过唯独他受不了的是,杨度总是喜欢长吁短叹,而且还是一个论调:“王督用你真是用对人了,你就这样的材料,当栋梁是磕碜了一点,可要是用得好,也能担当重任。他就是天生为了当皇帝的人。”
又来了,对于杜月笙来说,杨度身上的其他缺点都可以容忍,就是听这句话的时候,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头猫挠似的难受。
杜月笙不缺乏执行力,他的威名在上海滩本来就很盛。
真要是这位沉着脸,对人说:“我要把你做掉!”
在上海滩,没有人会认为杜月笙的这句话不过是诅咒般的威胁,而是真的应该为自己的性命开始担忧了。他只是对于繁重的政务有点手忙脚乱,千头万绪之间,找不到头绪而已,导致了自乱阵脚。
有了杨度的帮忙,杜月笙的官员生涯终于步入了正轨。实际上,他将所有的政务都一股脑地丢给了杨度,而他按照杨度的意思开始在租界的公共部门大量安插自己的手下。
很快,人口统计完成,虹口和闸北合并之后,新的华界城市面貌一新。
加入了联防、居民委员,甚至居民小组之后,整个华界在制度上已经是铁桶一片。然后就是宣布虹口三年免税,新政府搬迁等重大的决定。上海滩华界开始了一场自下而上的运动。
之后扶持雇佣贫困百姓的做法,将王学谦的声望推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其实人口普查并没有全部完成,在华界遗留了两个民族的人员,有待王学谦进一步的决定。
这两个民族就是犹太人和朝鲜人。(未完待续。)
第1296章 【人才啊!】
临近傍晚的时候,陈布雷打来电话,找杜月笙。
和上次不一样,车上没有了万墨林絮絮叨叨的碎嘴子,杜月笙颇感无趣地看着黄昏上海的夜景。自从摆正了位子之后,他总算避免了面对委员会那帮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窘境。
有时候,连杜月笙自己也奇怪。
他是大流氓,大混混的时候,谁都怕他,甚至眼神都不敢看他。
可当他成为一名官员的时候,很多人开始不怕他了。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觉得自己被束缚住了手脚似的,以前的手段不能用,也不好用,新的手段还在摸索之中。
人就是这样,被一些琐事烦恼着,蹉跎着。
陪同他的杨度一副大老板似的在汽车的后座上闭目养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在酝酿情绪。自从帮着杜月笙出谋划策之后,杨度也开始明白了一些缘由。似乎王学谦对他这个人有成见,原因不难猜测,并非他和‘国党’的关系重新弥补,会让人误解为他是‘国党’成员。而是他坚持的政见上不符合王学谦的口味,君主立宪难道在民国真的没有土壤吗?
可是结合他在日本看到的,只要君主立宪做得好,完全能够让民国的社会更进一步。
不过,杨度并没有放弃,他觉得这是一个挑战。能够折服王学谦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他需要做的是让王学谦看到他的能力,并且接纳他,然后跳槽去浙江官场……
要是杜月笙知道自己撞大运般的以为自己被杨度认可了,并竭尽全力的辅佐他的杨度只不过是准备拿他当成一块踏板。真不知道,杜月笙是否会哭晕在茅房里。
杨度跟着杜月笙,第一次见到了王学谦身边最为信任的一个人,陈布雷。
只有几分钟的观察时间,却让他得出一个结论。陈布雷忠心,但缺乏足够的能力。在他看来,陈布雷不过是一个书生,距离谋士的道路还远地很。
可让他气氛的是,杨度准备了不少,最后王学谦竟然没有出现。
陈布雷将一份文件交给杜月笙:“这份文件前半部分可以公开,后半部分不能公开。”
“划定犹太人定居点,并组织犹太人建造?”
杜月笙觉得这个方案有点过于大方了,上海的犹太人主要是从远东的俄国过来。原本很少,最近一年多才多了起来。原先他对犹太人也没有太多的关注。觉得这帮人古里古怪的,长相倒是和欧洲人差不多,至少用一个东方人的眼光来看,区别不大。
但是本钱小的很,犹太人的小孩甚至会在街头给报社卖报纸。
说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干活倒是卖力。
大部分犹太人根本就没有家产,有活就干,要不是码头的帮派成员不敢用犹太人扛麻袋,甚至在上海能够出现一种奇景,大鼻子的西方人竟然在码头上当苦力……不过自从上海滩犹太人多了起来,磨剪刀的,涂洋灰的,不需要本钱的行当中多了一些西方人的面孔。
杜月笙觉得犹太人穷,可王学谦知道犹太人并不穷,而且还富的很。
只不过在俄国的犹太人是最倒霉的,刚刚拿回远东控制权的俄国,还没有从战争中走出来。国家上下都笼罩在财源枯竭的地步,但是俄国有那么多军队需要养,又要发展现代工业都需要钱。俄国默认了在远东的犹太人可以离开俄国,但必须留下全部财产。
这个法令不仅仅针对犹太人,对在俄国做生意的民国商人也是如此。
俄国的高压政治一出台,让商人根本就无利可图,甚至所有家当就有折在俄国的可能。这些商人这才想到祖国,组织人发电报到国内,要求北洋政府像几年前一样,派军舰去海参崴打俄国。
好吧,这帮人也太天真了。
事情闹到外交部,把顾维钧给气地,就差没回电说:干脆死在外头算了。当初远东军事干涉俄国的时候,日本出兵最多,美国英国虽然出兵不多,但都派遣了万吨级别的重巡洋舰。民国出了一个团的陆军和一艘战舰,而斯洛伐克兵团则是将欧战中滞留俄国的军队组织了起来。在远东的俄国海军根本无力阻挡联军的登陆。
干涉俄国是很痛快,但也要实力。就民国政府,北洋的曹锟的那点实力,打张作霖都要使出吃奶的劲,还敢去碰俄国,疯了!顾维钧在军事干涉当时就估计到俄国复杂的局势,第一时间派外交人员劝解这些在远东做生意的民国商人,俄国局势不稳,让他们将财产转移国内,人也回来。可当时,没有几个商人搭理他的。在俄国做木材,皮毛等生意挣老鼻子钱了,挣钱的时候劝他们回来,是个商人都要急。所以,顾维钧派去的外交官被商人们特嫌弃。
等到回过头来,发现不回国,连命都要没有的时候,就想到了北洋政府。
这也不能说这些人忘恩负义,而是北洋政府的国力实在太过虚弱。要是美帝……估计会巴不得出现这样的事吧?
俄国的犹太人能够上船来上海,等于是被剥光了才能上船,根本就没有夹带的可能。
更不要说将在俄国的家产带来民国了。
要不是犹太人很团结,大家帮衬着才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对于犹太人的优待,杜月笙虽然心中觉得过了,但没有开口要表示反对。其实他不知道,在上海滞留的犹太人并不是长期滞留,主要是中东那边英国人似乎觉察到犹太人的人数增长的太快了,开始限制。而想要去美国的犹太人就必须要亲属的担保,或者能够让美国外交官认为是美国需要的人才,给予放行,并不是所有的犹太人都有机会能够拿到去美国的护照。
不过,随后陈布雷说到朝鲜人的时候,让杜月笙紧张起来:“据调查,朝鲜人应该没有统计的人数那么多,很可能有不少日本人混在其中。”
“怎么会?”
杜月笙惊叫道,随后脸上顿时生出一丝怒容。可内心却生出些许的无奈。
朝鲜人,民国人和日本人,从长相上来说,真的很难区分。如果对方硬着头皮说自己是朝鲜人,恐怕谁也无法分辨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这时候陪同的戴笠开口道:“其实朝鲜人中有些和我的人接触了,他们也很难分辨。因为大部分朝鲜人都是从日本横滨坐船来上海的,而这些人在到日本之前,都是在朝鲜各地。来上海之后,因为他们的身份很特殊,大部分选择了东躲**,所以相对来说身份比较私密,缺乏辨识度。另外,日本人在朝鲜的人很多,会说朝鲜话也不算稀奇。”
“这件事交给我。”
杨度在边上,脸上一副是小事的模样。他在日本人生活多年,对于日本的了解要比在座的人都要深刻。
陈布雷惊讶地看了一眼杜月笙,后者有点后悔带杨度来,这样大包大揽的样子,做成了当然是皆大欢喜,但要是最后把事情办砸了,难道这锅让他去背?
“这位是杨度杨先生。”
“啊!您就是杨先生,久仰久仰。”
杨度心中哀叹:“你丫要是久仰我,怎么不来家里拜访和邀请呢?杨某天天盼着这一天呐!”
虽说杨度几乎都要下军令状,表明自己完全有能力在一两天内将数百朝鲜人中的日本人区分开来。
但戴笠还是略显质疑,化妆之后跟着杨度去了朝鲜人临时安置的区域。
找了一个周末放学的学校操场,将这些朝鲜人聚集起来,杨度却没有出现,他和戴笠躲在工作人员之中,就让杨度的一个下属带着翻译宣布所有自称是朝鲜人的外来者,都需要经过考核。二十个人一起考核,通过的才能发放在上海政治避难的文件。
杨度瞥了一眼戴笠,他总觉得边上这个外表和气的年轻人,有着和年龄不符合的沉稳和老辣。尤其是眼神中的冷漠,和脸上虚假的笑容,让人很难区分这家伙内心的善恶。
戴笠看了看时间,低声道:“开始吧!不过杨先生,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来区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呢?”
杨度笑道:“戴老弟年轻有为,在王督身边担当重任,前途不可限量。”
一句话,就让戴笠心头暖呼呼的,他习惯了在浙江官场被人翻白眼,背后谩骂,甚至诅咒他不得好死。可从内心来说,他希望得到王学谦的认可,最为信任的认可。
被杨度这么一点破,顿时像吃了蜂蜜似的,从嘴里甜到了心里。可随后警觉,他暗自警觉,自己大风大浪经历了这么多,竟然被杨度一句话就产生了好感,此人绝对不简单。
可杨度接下来的话,将他气了个半死:“戴老弟,你是想要将所有的日本人都区分开来呢?还是留几个解闷?”
戴笠差点因为吃惊被自己的口水抢着了,脸上装出惶恐的样子:“还请杨先生全部区分出来。”
杨度眼珠子一翻,有种将对手玩坏了的孤傲,吩咐下去道:“都听好了,用第二套方案。在人进入房间之后,所有人要将我们两人当成下属,你们才是主审。”
在操场上,分组正在紧张的进行。
而第一组朝鲜人已经被带入了房间,混在工作人员之中的戴笠和杨度准备看好戏。
这时候看似现场最高官员的一个中年人官员,一脸的正派,对这批进来的朝鲜人宣布:“因为朝鲜和日本签订了合并条约,从某种关系上来说,你们都是日本人……”
翻译逐一翻译,在场的朝鲜人眼神中流露出了震惊和愤怒。
可随后,主持的这位官员继续开口:“但是如果是朝鲜流亡人员,我们将本着人文主义精神,给予关怀,允许你们在上海生活避难。但是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立场。”
“大人,请问怎么才能证明我们的身份是朝鲜人?”
“说出自己在朝鲜的不公待遇,另外控诉日本政府对朝鲜的残暴统治。”
一开始开口的几个人战战兢兢,表现的异常紧张和谨慎,说每一句话,都似乎要斟酌很久。这时主持的人开口:“难道你们没有对日本的国家元首没有话要说?”
后者吃惊的瞪大了眼珠子,随后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说,我能骂天皇?”
“有什么不可以,作为政治避难的朝鲜人,难道你们还准备尊敬日本大正天皇吗?”
道理是很不错,问话的朝鲜人小心地先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天皇的坏话,诸如天皇不管爱朝鲜百姓之类,发现没有警察来勾搭他,而那个民国人竟然还含笑鼓励他似的对他点头,这下子这家伙顿时兴奋起来了,舔了舔嘴唇,挺起了佝偻的后背,仿佛民族英雄似的开口道:“大正那个狗东西,我呸,这货的祖先就是朝鲜人……”
这话说的溜啊!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连杨度都被这种强大的理论给折服了,低声对戴笠交流道:“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有人兴奋,有人幸灾乐祸,但有的人却不干了。二十个自称是朝鲜人之中就有跳出几个人,扑向骂人的那个朝鲜人。
“混蛋,你一定要死,一定!”
后者近乎疯狂的举动将卫兵都吓了一条,随后几个不安分的人都被制服。而他们的身份就很简单了,几乎不用问,都知道这几个闹事的家伙是日本人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1297章 【流亡的大韩民国】
化妆成为书记官的戴笠和杨度,在骚乱一开始,还真的被吓了一跳,可随后却出现了卫兵都为难的状况,20个人之中立刻分成两派人,大打出手。
人数较少的日本人在开打一开始就吃亏了。
人数不占优势,面对的是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干掉的朝鲜人,几个跳出来想要制止对日本大正天皇不敬的日本人被殴打在角落。这时候卫兵终于反应过来,将双方拉开之后等待上官的处理。
“大人,我能问候一下大正的女性家人吗?”
主持的那位官员神情紧张,心说:你这张破嘴,一开口说了两句话,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让你说,是不是嫌爷们太清闲咋的?冷着脸开口道:“你通过了。”
后者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但是不敢反抗民国官员的命令,只能乖乖地退下。继续有朝鲜人兴高采烈地站在了控诉者的位置上,宣泄着对日本的不满。当然骂天皇,尤其是在半公开的场合还是第一次。所以,轮到的都表现的异常的兴奋,一个个口无遮拦。流亡在外的朝鲜人,基本上都是男人,几乎不见女性,而这帮男人在这一天有朝着泼妇的潜质发展的迹象。
等到第一组的人全部考核完成,被卫兵送走之后,杨度在表格上圈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很可疑。”
戴笠心说:你不是说刚才的办法万无一失吗?在日本,骂天皇的人真的没有几个敢。要是公开的话,可能小命都要交代了。杨度指出的几个人虽然不是谩骂最为经典的,但也都骂了。难道日本人还有这个胆气?戴笠的不解,并没有让杨度觉得是冒犯。反而,杨度因为在日本生活过多年,他虽然觉得自己的办法万无一失,但问题是确实出现了问题,不能避免:“这个叫金泰中的,说话的口音有关西的味道;其他几个人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可万一是错了呢?”戴笠皱眉道。
凭借一句话,就决定他人生死,他不陌生。但如果关系到一个流亡政府的成员,就难说了。
杨度眼皮往上抬,在往上抬,背靠着硬木靠背的椅子,脑袋仰着,视线直接落在了天花板上。悠悠地像是说着和自己浑身无关的事:“别告诉我,这帮朝鲜人中间没有你安插的人手。”
戴笠嘿嘿一笑:“杨先生,这还真没有。朝鲜人很警觉,如果安插人手的话,不方便。不过监视这些朝鲜人不难,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线。”
杨度冷笑道:“我要是你,我不担心如何甄别朝鲜人和日本人。而是担心这些被甄别出来的日本人该何去何从?”
“这个……”
戴笠原本设想的是将这些日本人都剔除出去,这样也保证了朝鲜人的安全。同时也便于接下来的操作。他可不敢不上报,就动手将日本人都咔嚓了。
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他也不敢啊!
日本人的态度还不太明朗,戴笠是做情报的,他似乎嗅到了日本人的态度很可能会跟着英国人转。而在英国人没有动手之前,他可不敢一再地撩拨日本人的神经,万一闹出一点幺蛾子出来,他的小身板可扛不住。确实,日本人好甄别,可甄别出来的日本人怎么办?
放走?
这些日本特工隐藏在朝鲜人之中,目的肯定不是为了知道朝鲜人动向而已。而是想要将朝鲜流亡政府一网打尽。不放走,怎么办?养着,或是杀了,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要是不杀呢?难道放走?
日本人要是知道了这些冒充加入的暗探,都没有了作用。难免不会投机跳墙。
干脆用刺杀,暗杀,按照名单一个个清除。
自从朝鲜‘三一屠杀’之后,从半岛逃亡的朝鲜反日人士大部分都选择了民国作为他们的落脚地。在民国的燕京、上海、武汉、广州,甚至在云南都有朝鲜人的身影。
不过,相比之下上海的朝鲜流亡人员最多,而且还在几年前成立‘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来民国的朝鲜人都希望获得民国政坛的认可,并希望能够获得援助。可惜,在民**阀混战时期,谁也没有心思去搭理人数不多,人员分散的朝鲜反日人士。
甚至朝鲜流亡政府还分成了几个派别,内部经历过一次分裂。
在上海的朝鲜人虽然居住在租界北区不少,但核心的人员大部分都是在法租界。
平日里对日本人恨地牙痒痒,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浙军入驻虹口之后,这些人才感觉到了机会。其领导人金九敏锐地发现,浙军的领袖王学谦的政治立场可能会帮上他们。有了这次的主动联系,戴笠才想到了将虹口的朝鲜人聚集起来开始甄别。
谁知道,甄别出来的正品,当然有用。可是没用的日本人呢?
戴笠觉得自己棘手的事,对于杨度来说并不困难,这老家伙……好吧,他也觉得杨度这个人太装了。没办法,他专研的是帝王术,要是不装这点,还不如一个江湖骗子来的只在。
“杨先生,还请教我!”
戴笠放下身段,姿态放在了学生的辈分上,让杨度大为感怀。戴笠比杜月笙要聪明多了。这家伙求人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乎面子,他甚至恶意地想到,就是让戴笠给他下跪,对方也不会迟疑。
哪里像杜月笙那样,自从当了大哥之后,把面子看得太重。
杨度点点头道:“小事一桩。雨农啊!你就没有想过不管?”
“不管!”
戴笠吃惊地看着杨度,心说:要是自己不知道,不管也就不管了。可他都知道了,根本逃不掉,哪里能如杨度说的这么洒脱?再说,这事最后肯定会上报,王学谦会怎么看才是他最关心的。
“杨先生,还请不要开玩笑,戴某如今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深怕不慎让人利用,怎么会装作视而不见?”
“你不管,就是等于管了。”
戴笠回味着杨度这句无头无脑的话,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有底了:“杨先生的意思是……让朝鲜人去做!”
“正是这么一个道理。谁也不知道朝鲜人的态度到底如何?如果单纯的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团体,对于王督来说弊大于利,但如果朝鲜人是能够控制的,就不存在这些顾虑。当然,投名状还是要的。”杨度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的味道,戴笠不同于杜月笙。要说察言观色这种本事,谁高谁低还挺难分辨的。
但如果是说举一反三,戴笠明显要比杜月笙强上不是一点半点。
戴笠在内心衡量了一下得失,还有王学谦会对此事的看法,最后得出结论,这是对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随即躬身谢道:“多谢杨先生点拨!”
“点拨谈不上,只是一点愚见。”
杨度一改和杜月笙说话的口气,变得文绉绉的,颇有一种文坛前辈的风范。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戴笠也会因为有朝鲜人的加入而增加对付日本政府的手段。不过从朝鲜人的手段来看,他们是善于刺杀,对于情报似乎也有些渠道。从《日韩合并条约》签订开始,朝鲜反日阵营就以刺杀来争取影响力。可朝鲜的临时政府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在上海的总部已经面临解散的底部。
缺乏经费,不被国际社会认可,甚至在民国内也不被认可,连一个在民国活动的身份都没有。以刺杀来引起轰动的朝鲜临时政府,已经很久没有能力组织起有效的手段。而且留在朝鲜的组织被日本军警大量破坏,长持以往,流亡在上海的临时政府将面临不被认知的尴尬局面。虽然,他们刺杀成果曾经成绩斐然:
当初,第一个选定的目标就是在日本拥有很大影响力的伊藤博文,而且成功。
这很大鼓舞了朝鲜临时政府的反日情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刺杀伊藤博文的成功成了他们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也是唯一能够炫耀的成果。
王学谦在东南对日本和英国的态度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不管是处于什么目的,肃清内部无疑是临时政府安全最大的保障。在得到名单的那一刻,连刺杀部门的主管金九都非常吃惊。在上海租界西区的朝鲜人之中会有这么多日本的特务。
很快,他就明白这些人的身份恐怕不会是军警那么简单。
很可能也有黑龙会的影子,至于目的,不难猜测,肯定是要一举颠覆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在法租界的组织机构。
要不是机构对自己人的审核非常严格,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机构在上海的总部,将是灭顶之灾。
金九是一个果断地近乎冷血的人,对手下的命令就是:“对所有怀疑的人都清除。”
“是怀疑吗?”
“车再兴,你要知道就算是怀疑,也足够了我们下决心。我们的组织能够长期存在下去,并不是依靠忠诚的爱国者,而是因为我们足够小心。任何可能不纯洁的人,哪怕是被误解的,相信他们也会理解,为了国家的恢复,这是无奈之举。”
金九手下有一个行动队,派和朝鲜在虹口地区的成员,在当晚就对所有名单上确认和怀疑的人都逐一清除。这种果断,甚至让戴笠都感到一丝不寒而栗的紧张。
壮士断腕,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第二天,戴笠就带去了让临时政府万分激动的消息,闽浙巡阅使王学谦答应了接见朝鲜流亡政府的首脑朴殷植。而临危受命的朴殷植的成功表现,一下子让在上海的朝鲜人空前团结。担负刺杀活动总负责人的金九甚至开始谋划针对日本天皇的刺杀行动。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大正已经病入膏肓,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公众面前。
他的计划书最多也只是能够让王学谦对他胆量高看一眼。
而王学谦对朝鲜流亡政府其实有着更重要的想法,在朝鲜国内,流亡政府有着大量的成员和支持者。虽说三一运动之后,日本军警大量拘捕屠杀朝鲜反日人士,可一个家庭被杀了一个人,就能够让这个家庭都成为反日家庭。
只不过在高压政治之下,不敢反抗而已。
在佘山官邸,金九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军警,一股羡慕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要是能够获得王学谦的支持,训练一支军队,或许大韩民国反日手段将获得质的飞跃。
“金总管,我觉得还是有点担心……”
朴殷植是个人文,对于军事,甚至刺杀都不在行,只是他的声望在朝鲜逃亡人员之中拥有很大的声望。尤其是韩侨之中,有着其他流亡政府官员没有的地位和声望,成为流亡政府的募捐吉祥物。
“大统领阁下,您不需要担心。今天注定是大韩民国载入史册的一天,我们将获得自从成立之后最大支持,这是以往都不会有的。”
“但愿吧!”朴殷植不如金九这么有信心。
他总觉得在民国不闻不问的时候,虽然临时政府陷入困局,但至少不用担惊受怕。作为文人,他是站在文治派一边的,认为搞刺杀的武断派并不能给朝鲜半岛创造未来。
只不过三一运动之后,让他意识到,民众抗议似乎对日本政府不起作用,只能转而相信金九等人的手段。
其实,在他看来,刺杀已经是最后的手段了。
陈布雷带着侍卫抵达的时候,金九等人已经等待了一些时间,但是这些人脸上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反而一个个表现地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这天下没有他们做不了的事。
“朴殷植先生,金九先生,总督阁下已经在客厅等你们。”
朴殷植毕竟年纪大了,坐的时间长了一点,金九帮忙搀扶了一下,两人随后进入了官邸的内院。
顺着一条林荫道走进了一幢暗红色的三层洋房之中。初次见面的那一刻,金九虽对王学谦的身份有所了解,但还是大吃一惊,对方的气度让他有种难以抵挡的折服。
“民国政府对朝鲜百姓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并对日本政府的侵略行径表现出极大的愤慨,但是看过你们的复国计划书,我不认为有成功的可能。”
王学谦顿了顿,看了一眼紧张万分的金九,严肃道:“或许说这些话是对你们同胞的牺牲有些不敬,但在我看来,单纯刺杀作为主要手段,是绝对没有成功的希望。还请谅解。”
“总督大人说的是,大韩民国流亡政府确实没有行之有效的手段,来对付残暴的侵略者。”朴殷植是学者身份,他其实也赞同王学谦的说法,刺杀是绝对不能成功复国的。
这让金九在边上急地满头大汗,但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未完待续。)
第1298章 【在鬼子后院放大招】
朝鲜流亡政府,也就是流亡的朝鲜人自称的‘大韩民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一种疲软的,缺乏手段,脱离群众的革命和反抗方式,和残暴的鬼子做最艰苦的斗争。
这种斗争方式主要有,发传单。要是这样的招数就能赶走侵略者……也就是鬼子是懂礼数的,懂廉耻的,是能够好好说话的。
可问题是,鬼子是懂廉耻的主吗?
不是,所以传单效果微乎其微,而且让人尴尬的是,朝鲜的百姓的识字率让人堪忧。很多传单被当成了厕纸,王学谦恶意地揣摩着。当然他不会打断朴殷植对于朝鲜革命者的奋斗历史的诉说。
朴殷植说的很仔细,甚至有时候会和金九用眼神是商量,获得肯定之后才会继续下去。
其次就是用罢工罢学和集会游行等方法来争取民族**,这种革命方式也用错了地方。明明是针对资本家的手段,用在侵略者身上,这也太儿戏了。王学谦很想告诉对方,想用这样的放抗方式来获得朝鲜的国家**,还是趁早洗洗睡吧!就算是用一千年,除非鬼子开发了自我毁灭模式,不然朝鲜绝对不会赶走日本人。
零分。
这是王学谦对朝鲜流亡政府的工作的评分。很差的表现,几乎完全没有胜利的可能。参加这种和平反抗的朝鲜人只能像是韭菜一样,被小鬼子一茬,一茬的割。这种程度的**革命,几乎完全失去了胜利的希望。
最后,就是刺杀。最成功的案例就是刺杀伊藤博文的成功,这件事是朝鲜流亡政府这么多年来,最值得吹嘘的工作,问题是这不是流亡政府主持的刺杀。刺杀伊藤博文其实是在朝鲜流亡政府成立之前,朝鲜反日成员的壮举。1907年日本政坛的一个重要人物来到朝鲜,担任朝鲜总督府政务总监,开始了他长达两年的在朝殖民统治。在此期间,伊藤博文利用朝朝鲜国王派遣信使,向在欧洲的海牙国际法庭递交了仲裁申请。国际法庭没有搭理朝鲜人,反倒告知了日本人。伊藤博文就是凭借这件事逼迫王室高宗李熙退位,并筹备日韩合并的事宜。
表面上伊藤博文口口声声的反对日韩合并,并在公开场合给予李熙足够的尊重。
但事实上,日本加快了对朝的吞并计划。
这引起了朝鲜国内的巨大恐慌,反日者开始增加,平静的半岛局势已经如同等待喷发的火山一般,只要一个喷发的理由。但是在朝鲜国内,想要刺杀伊藤博文几乎是不可能的,日本在朝鲜的总督府拥有重兵把守,盘查严格,朝鲜反日者准备的刺客根本就无法潜入。就算是潜入,偌大的总督府内,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乱闯的。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伊藤博文去哈尔滨和俄国财政会面,这样的机会难得,东三省是清朝的国土,虽说自从日俄战争之后,东三省局势复杂。俄国势力,日本势力,还有清廷的势力,本土派……混杂在一起,处于短暂的均势之中。这就给了朝鲜人可乘之机,加上俄国人在远东一贯的松懈防备,不费力的将刺客送到了伊藤博文下车的火车站,哈尔滨火车站。
就在伊藤博文刚下车之后,刺客安重根冲出人群对伊藤博文的胸口连开数枪,十分钟之后,日本近代最重要的名臣伊藤博文死去。
可就算是这样,朝鲜还是没有逃过被日本吞并的命运。伊藤博文的继任者是寺内正毅,说他的儿子在华夏后世可谓大名鼎鼎,寺内寿一,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总司令。
王学谦知道要和朝鲜人接触,就恶补了一些朝鲜人的‘丰功伟绩’,刺杀伊藤博文是朝鲜**运动组织唯一能够拿出来炫耀的功绩了。当然过程也很不容易。
但是结果还是难以改变朝鲜的命运。
打断朴殷植对于光辉事迹的回忆,确实不太礼貌,王学谦也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不过故事说完之后,朴殷植却出人意料地评论道:“总督阁下,恐怕您会不屑这样的刺杀是徒劳的,但是我不得不说,朝鲜拥有安重根这样的义士,才不会完全被日本人所奴役。他是我们民族的英雄,是一个真正的义士。当仁德已经无法感化日本人的时候,我们只能靠着民族大义来斗争。”
朴殷植用力的握住了拳头,试图想要表现的坚强一点,给王学谦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惜一来年纪大了,二来久病的身体让他显得虚弱不堪,一个没忍住,就死命的咳嗽起来。朴殷植脸色潮红地接连对王学谦道歉,而王学谦也叫来了私人医生给朴殷植诊断。
其实,朴殷植不想离开,尤其是炽热的眼神中透着不甘心的倔强。可最后还是被劝走了。开什么玩笑,万一是传染病怎么办?
毕竟王学谦是民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同意接见朝鲜流亡政府的政府高官。朴殷植准备适度的表现一下朝鲜人的意志和坚强,最后不得不放弃。
同时王学谦的实力也让朴殷植看到了希望,他们只要一点点的经费,至少对于王学谦来说确实如此。比如二万美元,就能够筹备刺杀日本天皇的大动作……
可王学谦并不知道对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是知道只要两万块就能让日本天皇去鬼门关走一趟,他掏私人腰包也要支持一下。可惜王学谦不知道对方的所想,只是第一时间从朴殷植的谈话中听出来,对方似乎是一个儒学家,正在心里琢磨,医生来到王学谦面前,当着金九的面开口道:“已经病入膏肓了,如果现在开始做着手调养的话,可以多活几年。”
“到底能几年?”
“最多两年!沉珂难去,已经不是药石之力能够恢复的了,伤及了本源。”
“金九,你一定要记住身上的使命,你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国家。记住,总督阁下是唯一对我们提供帮助的人,你一定要答应他所有的条件。”金九悲愤地含着泪去见朴殷植,后者勉强嘱咐了金九几句话之后就虚弱地睡去,医生已经给他用了安神的药物。但意思不言而喻,任何条件朴殷植都决定答应,并让金九执行。
回到原来的会客厅内,金九双手紧紧的在膝盖上攥着,眼神凶狠地盯着眼前的茶几。当然,他不会对王学谦不利,而是像在做出什么决定似的。突然,金九出人意料地拜倒在王学谦面前,泪如雨下:“总督阁下,请您救一救大韩民国吧!”
虽然王学谦并非不知道朝鲜流亡者在上海法租界组建了‘大韩民国’,可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的时候,他还是嘴角很不习惯地咧了一下。
为什么本土小的一点点的国家,都喜欢在国家名字之前加一个‘大’,比如日本人称呼自己的国家会说:‘大日本帝国’……而真正强大的国家,是不屑于利用这种称呼上的拔高,来获得民族自豪感的。
“您先起来,见你们,并不是来听故事的。世界上任何一个崇尚自由的国家,都不应该活在侵略者的阴影之下;世界上任何一个拥有深厚历史积淀的国家,都不该屈服在他人的武力之下。伸出援助之手,是任何一个拥有正义内心的人应该做的事。但同时也需要朝鲜王国的人民觉醒起来,参加到反抗的斗争中来。”
“大韩帝国已经没有了……”自从朝鲜国王李熙死后,朝鲜人已经不再称呼自己的国家为大韩帝国了。
虽说很腻味金九开口就‘大韩民国’、或者是‘大韩帝国’……毕竟过去也好,现在也好,将来也罢,韩国似乎都不是一个大国。不过,王学谦对于金九的为人倒是感觉不错。
不过,在此之前,他不能由着朝鲜临时政府的人由着性子胡来。
刺杀毕竟是小道,没有一个长期稳定的国家会因为几个高层的被杀,而被屈服的。刺杀的后果将是朝鲜接受越来越严厉的镇压,能够给予流亡政府的支持也将越来越少。
等到傀儡政府组建成气候,朝鲜想要脱离日本的魔爪,就只能换一套办法。
至于什么办法,王学谦已经想好了。
但在此之前,他先要将朝鲜流亡政府的工作重心转变,尤其是观念上的转变,才是完成王学谦计划的前提条件。
“不介意介绍一下你们流亡政府的组织机构,以及主要的工作部门吧!”
可接下来,王学谦却张大了嘴巴,要是在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之前,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朝鲜人太会折腾了。
总理衙门?
衙门里只有一个总理,连个茶房都没有,真有这个必要吗?
内务总管。
这个在内阁中不算太小的官职,确信不是兼职当厨师和老妈子吗?
……
更可气的是,一个临时政府竟然还有交通部?
太尼玛扯了。怪不得后世的棒子逗逼思想越来越严重,原来不是他们的错,而是从爷爷辈就错了。一个流亡政府竟然还敢成立交通部,能够想出这个组织结构的人,需要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啊!王学谦很想问金九:“你确信说的不是一个国家部门,而是在蛇头?”
问题是,朝鲜流亡政府中交通部还真有,不仅有,还设立了部长,因为这个部门很重要。
一开始,王学谦听的云里雾里,还以为这个部门是用来专门跑路的呢?
可听着听着就明白了,不是那么一回事。金九说的这个交通部,并不是真的交通部,不负责修建公路、铁路,也没有开办航运、开发港口等工作。这个部门的实际工作是发传单……这恐怕是实际上唯一一个主要工作是发传单的交通部了,神奇的韩国人简直无所不能。
王学谦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都差点被带到了沟里去,更不要说别人了。太复杂了,听着费劲,解释起来也费劲,王学谦不得不打断了金九的赘述:“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精简部门吗?要知道,就算是一个外人看来,你们的部门确实太臃肿了,在行动的时候会造成协同上的沟通不畅,导致行动失败。”
按照金九的这种说法,几百个流亡在民国的朝鲜人,都有可能是正五品以上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官员。用不争的事实诠释着一个后世普遍的真理: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不会的,其实……”金九有点不好意思:“大部分的部门主要的工作是募集资金,只有行动部和交通部拥有执行能力。”
“为什么不将交通部改成宣传部呢?”王学谦好奇道。
金九太老实了,他说出了一个让王学谦都目瞪口呆的答案:“宣传部……这个部门在韩国没有出现过啊!”
虽然理由强大到了让王学谦足以闭嘴,甚至不愿意搭理对方的心态。可王学谦还是解释了一下宣传部要比交通部更符合职能分类,同时在欧洲国家也有这样的新型部门出现。
对此,金九表示要和其他人商量。
在无关的问题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王学谦终于问了一个让金九有点脸红的问题:“除了刺杀之外,你们有没有想过用武装反抗的方式来获取朝鲜半岛的**?因为就刺杀来说,本质上很难改变日本政府的态度,只有确实可行的武装反抗,才能让日本人知道朝鲜的百姓是无法征服的。”
“可是大韩帝国的军队已经在十多年前就被解散了啊!”金九表现地很无辜。
好吧,王学谦已经失去了循循善诱的念头,对于金九不靠谱的发散性思维已经彻底绝望了。相比之下,他说出直接的答案会让这次谈话变得更加的容易。
“在六年前,有一个国家和朝鲜拥有相同的处境,但是他们用了一个另外的办法,仅仅用了三年就完成了国家的**。而他们面对的对手并不比日本差多少。”
“是谁?”
“英国。这个国家就是爱尔兰。”看着金九不明所以的眼神,王学谦知道解释爱尔兰已经毫无必要,他只要将爱尔兰成功的秘诀告诉金九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接下来朝鲜人会怎么选择,对于王学谦来说确实没有太多的办法。但愿,他们会朝着自己希望的结果选择。
金九迫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游击战!”
说出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的时候,王学谦心力憔悴,他甚至已经在内心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朝鲜人反对,或者表现出不合作的态度,他将不会给予任何支持。
放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可金九压根就没有这种念头,他是被三年这个时间量词给吓住了,只有三年就打败了比日本更大强大的英国,获得了国家和民族**?这要是真的,大韩民国的未来将是一片坦途,当即连想都没有想,就决定道:“我们也要游击战!”(未完待续。)
第1299章 【老蒋,你暴露了】
朝鲜怎么可能没有反抗就被日本吞并?
在《日韩合并条约》签订之前,日本在韩国的总督府总监以总督府名义解散了忠于朝鲜皇室的军队,并且分散在京畿道等汉城周围的省份,和农民混居。而解散后的朝鲜军队很快就组织起了大批的义勇军,在安重根等人的领导下,准备用武力和日本军队对抗。
但是战略上的失败,让这次朝鲜被吞并前规模最大的军事反抗,历史上被称为‘丁末义兵战争’的战争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日本在朝鲜驻军扑灭。而当时的义军在有了一定的实力之后,几乎将所有主力都组织起来,用一万多从没有打过仗的朝鲜士兵去进攻拥有重兵把守的汉城。在训练和武器都大大不如日军的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和等同于己方的日本驻汉城主力作战。
壮烈地如同鸡蛋撞石头,‘黄’洒了一地。
一场轰轰烈烈的军事反击侵略者的战争,在走在了注定要失败的道路上。而之后的日军乘胜追击,不断破坏义勇军的储备点和隐秘军火库,围剿打散的义勇军,让起义军队连退守山林打游击战的机会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消灭。最后不到几个月的时间,这场朝鲜军方的反日作战宣告结束。而那个刺杀伊藤博文的义士安重根,其实是失败后朝鲜军方的高层代表,义勇军的总参谋长。
这场如同狂风般席卷的战争,就如同肥皂泡一样,幻灭了朝鲜本土军方试图利用军队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军事行动。
反倒是安重根的壮举给朝鲜反日组织点亮了希望。
刺杀,有时候只要一个人,一把手枪,一枚炸弹,就能让高高在上的日本驻朝鲜总督的大总监殒命车站。
造成了轰动的同时,也能鼓舞人心。从此以后,朝鲜反日组织开始痴迷于刺杀抗击日本侵略者,作为他们的主要手段。
可王学谦却不这么看,朝鲜流亡政府的刺杀行动根本起不到鼓舞人心的希望。因为控制了朝鲜军事、交通、宣传等等要害部门的日本军方,完全有能力将刺杀的恶劣影响控制在比较小的范围之内。只有少数的原朝鲜官员,学生团体,文人等才会有机会接触。大部分的老百姓早就在日本奴役政策下,成为了眼不能见,耳不能听的聋子和瞎子。
甚至日本的天皇被刺杀,在朝鲜也无法造成巨大的影响。
反倒是日本国内的政坛和国际社会,会因为这种刺杀而关注到朝鲜流亡政府的行动。
可这种关注对流亡政府几乎灭有任何的好处,因为谁也不会关心一个东亚的小国。
哪怕这个小国的刺客,已经刺杀了一个大国的首脑。
朝鲜注定要成为被国际社会忽视的那个盲点,当然也不是说朝鲜毫无希望。至少有些国家的态度让朝鲜看到了希望,或者说成为寄托他们所有希望的载体。比如说北方的苏联、还有美国。临时政府的分类也是因为这两个国家的态度也出现了变化。
苏联人,支持李东辉,他获得的援助也不会给上海的临时政府。
而在美国的李承晚,虽说不被美国政府重视,但却赖在美国不走了。他靠着从美洲获得的政治募捐,坚强地准备在美利坚扎根下去。分裂之后的临时政府几乎面临绝境,但是这一年,对于朝鲜流亡政府来说并不是都是坏消息。
首先,他们获得了民国政府的支持。
不仅仅是王学谦,还有广州‘国党’也有意支持。不过朝鲜人还在犹豫。广州临时政府在民国的地方实力之中,排名比较靠后,本身缺乏足够的资金支持。尤其是广州临时政府和苏联的关系非常紧密,这就让在上海的朝鲜人开始担心,会不会他们的总部机构有被吞并的可能。要是走投无路了,也就算了,问题是朝鲜人从原本的不闻不问,一下子有被当成香馍馍的感觉。李东辉不顾临时政府最为艰难的时刻,竟然带着人投奔苏联,获得了朝鲜流亡政府为数不多的资金支持,可是从来没有见到他有将资金送回上海的举动。
万一和苏联关系非常紧密的‘国党’,只不过是受到苏联人的委托,将朝鲜流亡政府转手让给李东辉这个在流亡政府高层眼中是叛徒的家伙,那么结果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好女也要择夫而嫁,更何况是一个担负着民族**重担的流亡政府?
金九回去之后,和总部的其他负责人商量了一晚上之后,大多数人都觉得获得王学谦支持会更加好一些。毕竟广州太远了,远离亚洲的中心,同时也缺乏像上海这样的便利,能够让朝鲜人自由出入。加上资金上的可能,支持选择浙军的更多。但是当金九说出,王学谦希望朝鲜临时政府采用武装反抗的时候,临时政府的部分负责人开始担心。
因为,朝鲜国内大规模的军事反抗行动已经被日本军队扑灭,想要继续燃烧起来,谈何容易?
第二天,金九和朝鲜临时政府的另外一名重要负责人李东宁拜访王学谦。
对于这个结果,王学谦在昨天金九离开之后就有所警觉了。
朝鲜人担心军事行动的成功可能,尤其是在朝鲜半岛上发动军事行动,一方面需要大量的核心人员回到朝鲜;另外,军队作战朝鲜人并不擅长。当年的义勇军反抗是很激烈,甚至在战略上做出了破釜沉舟的举动,进攻汉城。
可结果让很多朝鲜反日人员非常痛心,上万的军队,说没有就没有。
这些人都是忠于皇室的,是坚定的反日分子,要是潜伏下来,不停地给日本人制造麻烦,也能让日本政府手忙脚乱一阵。可要是用游击战争来消耗日本人的国力,最后得到日本政府承认朝鲜主权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朝鲜人能够接受的。
但王学谦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刺杀对于任何一个反抗强权的组织来说,都已经是最极端的手段了。但凡有其他办法,谁也不会愿意做这种希望不大,只能博取名声的事。可朝鲜临时政府不得不这样做,就算是在经费极度紧张的时期,也需要勒紧裤腰带,继续刺杀。因为,如果长时间流亡政府没有能够引起国内民众,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民众的关注,他们也不会放弃。
不刺杀,他们将彻底被人遗忘。
尤其是组织刺杀行动过于简单,找一个不怕死的人,准备为民族牺牲一切的义士,准备好武器,刺杀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不同于军事作战,需要大量的筹备工作,后勤补给,情报信息,尤其是大量专业军事人才的培养,都不是现如今的流亡政府能够承担的。如果王学谦给予的支持不过是少量的军费,这样的合作无疑是让朝鲜人去送死。
“李东宁,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政府领。”
“你好,请坐。”
相对于朝鲜方面的紧张情绪,王学谦倒是很坦然,他也知道想要让朝鲜临时政府建立一套游击作战的指挥机构,这恐怕很难。朝鲜人也会设立很大的障碍。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信心不足。
王学谦今天准备给对面的两个朝鲜人上一堂课,课的名称叫‘成功学’。
在后世,这套学术非常有市场。
游离在骗局和知识传授之间,左右摇摆的一套学说。之所以说是游离在骗局和知识传播的中间,这也是有原因的。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成功学的导师们,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学说在经济领域获得太大的成功。反倒是用嘴皮子虚构的一条成功路线,通过演讲,聚会等营销手段,让他们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说起来,成功学的基础不是学说本身,而在于游说、演讲、集会经验介绍……说白了就是营销学的成功。
而传授成功学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要让那些不得志的人认识到一个现状,他们对于生活的努力态度是正确的,但是方法不对。换句话说,就是够努力,但没有发财。
王学谦只要搬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能让朝鲜临时政府的人明白,他们的努力是正确的,但用错了使力的地方。而这个例子就是印度,王学谦花了半个多小时,简短地说了一下印度的情况。在欧战结束之后,印度国内想要**的思潮一度让英国殖民者非常恐慌。到此都是刺杀,不仅仅有针对殖民高级官员的,也有针对殖民强权机构的。比如警察局的官员,军官,还有地方的政府官员。
最多的一年发生在1921年,当年印度发生的刺杀案件达到了史无前例的2000多件。
假如这些刺杀案件之中,有一般成功了,那么就预示着至少有1000名殖民地的官员死于印度自由**组织的反抗运动之中。
可是在印度新一任总督里丁侯爵上任之后,采用高压政策,印度**组织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大量的成员被抓捕,经费被冻结,导致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印度国内的刺杀案件成为个例。
这让李东宁也好,金九也罢,都有种无力感。
王学谦说的这个事实他们根本无法反驳,实际上印度**运动的成员们想要刺杀英国官员的难度并不小。不像韩国人和日本人那样,他们在长相上几乎难以分辨。而印度人和英国人,只要眼睛没瞎,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显著特点来。
李东宁有点不甘心地反驳道:“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要比印度人更加坚定和富有勇气。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关系。”
“且不说这个结果,我们从人口数量上来比较,印度的人口是三亿,而英国人在印度大概在一百万左右。也就是一个英国人要控制至少三百个印度人,这等于说英国人时刻都有淹没在印度百姓怒火中的可能。而朝鲜的人口是两千四百万……”
李东宁抱歉地打断了王学谦的话:“对不起阁下,是三千万!”
王学谦愣了一下,心说韩国人的习惯真的让人很难接受。日本在朝鲜的人口统计数量是两千四百七十万左右,他相信这个数字不会差太多。可李东宁硬是要四舍五入,而且要两次。等于给朝鲜人口多增加了五百多万。说起来容易,可给朝鲜妇女造成了巨大的麻烦。李东宁突然增加了几百万人,等于是让朝鲜的适龄女青年每一个的肚子里都装了一个孩子,和要不然凑不足这么个数字。
算了,不去追究,不过是做一道数学题而已。结果就是,一个在朝鲜的日本人需要面对至少三十个朝鲜人。
如果能够唤醒这些朝鲜人的民族使命感,任何侵略者都不再可怕。
印度选择了错误的道路,所以他们失败了。
接下来就是爱尔兰,只有六百万人口的爱尔兰使用游击战,选择消灭英国在爱尔兰的有生力量,将英国拖入战争的泥潭里,最后让英国人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爱尔兰人获得了英国人的主权认可,**了。
选择不同,造成的结果截然相反,巨大强烈的对比之后,李东宁看着金九,觉得条件难以抗拒。而后者竟然不堪地陷入在那种让人向往的胜利之中。
李东宁这才明白,为什么金九要拉着他来了,相比流亡政府的其他成员,李东宁还是偏向于动武解决民族**问题的。单独的抗议和刺杀,是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的。想明白了这一层,李东宁觉得他的作用其实不言而喻,是代表流亡政府正式和王学谦确认协议的人。
而他在流亡政府之中地位,加上金九两个人,足矣扫除一切的障碍。
李东宁表现出坦然接受的姿态,用近乎外交家的口吻感谢:“我们昨天连夜召开了会议,大部分成员都支持武力反抗日本侵略者。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有些担心。”
“不妨坦率直言!”王学谦盯着对方的眼睛直言。
李东宁开口道:“大韩民国流亡政府因为缺乏资金,很难提供游击战争所需要的资金需求。其次就是军事训练,大韩民国的军事人才因为在十多年前的军事反抗之中,近乎损失殆尽,短期内无法派遣懂得军事的人才回到国内。最后一个是请求,我们希望获得您的庇护!”
“这些都不是问题,初期10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分成三个阶段分批进入你们的秘密账号……”
好吧,财大气粗的王学谦决定动用私人的腰包,这笔钱将通过第三国从美国流出。
“100万美元!”
李东宁和金九瞪大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学谦,后者坦然道:“这不是最终的援助数字,但我认为这个数字足够支持你们在两年内重返朝鲜半岛,秘密组建地下机构,并且组建小规模的军事力量,从事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抗击运动中。只要初期选定的目标能够实现,短期内,就能打开局面。”
“对于军事方面的培训,这个更加简单。浙江陆军步兵学校可以帮你们培训军事人才,我们甚至能够高薪聘请爱尔兰游击战专家给你们讲课,这都不是问题。只不过到时候你们的身份最好隐蔽起来,使用民国的身份。这样也方便躲避日本特务的追查。至于庇护,我想你们不用担心,在江浙地面上,乃至福建,日本人想要做些什么瞒不住我。你们的安全在王某的辖区内不会出现大的危险。但是我有一条条件,合作是隐秘的,不能公开。不然就算是我也无法承受外交上的压力。”
金九艰难地看着王学谦,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个让王学谦感到好奇的信息。其实就他来说,浙军也好,‘国党’也罢,都可以选择。可当王学谦给出的筹码一抛出来,顿时让他有种难以置信地感觉不真实。
似乎,他和大韩民国流亡政府加起来,也不值得100万美元。
把他们卖掉,都仿佛不值这个价。
如果十万美元买金九的命,只要这笔钱能够用在刺客训练之中,从事对日本统治者最激烈的反抗,他就会犹豫地衡量,是否要和魔鬼签订契约。
“督军大人,请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给您造成任何麻烦!也请一定要相信我们,其实我和李总领最希望合作的对象就是您,还有朴殷植大统领也是这个意思。在此之前,‘国党’的人员接触过我们,但是我不认为他们的诚意是让人放心的。”
“哦……‘国党’……”
“是一个叫蒋中正的浙江人,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您的使节!”李东宁不认为出卖老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反倒是老蒋对大韩民国流亡政府挑剔的条件,让他们很难接受。
当然,如果没有王学谦的出现,朝鲜人会很痛快地接受蒋中正的所有条件,哪怕是卖身契约,因为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叫价的资格。(未完待续。)
第1300章 【广府风云】
老蒋来上海,心里这个苦啊!
在陈炯明兵变叛乱的关键时刻,他拼命护住了孙大先生,才有了后来被孙大先生赏识,受到重用的机会。这一切,他都认为自己应该时来运转,今后的仕途将会是一片坦途。
可实际上,老蒋在‘国党’内部的身份很尴尬。
他是陈其美的部下,要是陈其美活着,一切都好说。有这位孙大先生器重的大将在,老蒋获得‘国党’内部支持的机会就不会少。其实三次护法,‘国党’方面并没有大肆宣传的打算。其实在民国主力社会的舆论之中,孙大先生去年重回广东,只不过是粤军分裂的戏码而已。
一部分支持孙大先生的粤军将士,背叛了他们的统帅陈炯明。老蒋并没有跟随孙大先生去了广州,而是前期出发担任孙大先生的全权代表去了莫斯科,考察俄国的先进经验。其实,俄国选择孙大先生并不觉得是首选。
俄国人原先定好的目标是吴佩孚。
当然‘玉帅’对俄国人没有丝毫好感,在双方接触一开始就谈崩了。
其次,俄国人看中了王学谦,实力足够异军突起,而且思想进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民族主义者。可随着俄国情报局对王学谦的调查和了解,他们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吸引王学谦的重视。
没错,王学谦拥有民国国内最大的资金支持,不仅仅是浙江税赋惊人,因为他还是银行公会幕后的大人物。完全有能力在短期内爆发出惊人的战争潜力,这是民国其他地方督军都无法拥有的资源优势。
其次就是王学谦的美国留学背景,让俄国人觉得王学谦如果会选择的话,更多的是选择实力更加雄厚的美国,而不会选择俄国。所以,当了第二备胎的孙大先生被俄国人选中,而当时的孙大先生在上海政治避难,他急需政治层面的支持。双方一拍即合之下,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合作。
在援助方面,俄国人确实给予了‘国党’从来没有过的慷慨和大方。一个满员军的装备,两百万卢布的无息贷款,派遣军事顾问,给予情报支持……
反正,孙大先生能够想到的,俄国人都替他想到了。他就算是没有想到的,俄国人也替他想到了。当然,他不想要的俄国人也会送过来。投资就要回报,这个道理在做生意是这样,在所谓的国与国之间的援助也是如此。
天上掉下了一注横财,砸地‘国党’上下差点找不到北了。
而去接受这批物资和装备的,正是孙大先生的全权代表,蒋中正。他名义上的身份是‘国党’的全权访问代表团团长,抵达莫斯科之后随即开展对俄国的考察。并加入商讨创办莫斯科中山大学的事宜,另外也为‘国党’的军事储备等问题走访了俄国的军事院校。
其实他更重要的任务是跟随物资安全抵达广州。
所以,老蒋错过了‘国党’最近一年最重要的事件,光复广州,第三次护法的胜利。当然前两次护法战争,孙大先生的对手都是北洋军政府,唯独这次是‘自己人’。可能是出于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吧,孙大先生并没有大肆宣扬第三次护法的胜利。虽然这次护法并没有大书特书的宣传,但孙大先生回到广州之后,还是论功行赏了一番。不少人进入了‘国党’的中枢机构之中,获得了器重。
等到押运了大批物资回到广州的老蒋向孙大先生汇报,俄国人的援助数量,尤其是通过军事顾问的性质派遣军校的教官。广州建立新的军校已经刻不容缓了。
在年初的时候,孙大先生终于决定在夏季招收第一批军校学员,并在过年之后开始筹备军校的事宜。蒋中正被委以重任,但任军队筹备委员会的成员。这一刻,他意气风发,决心大干一场。当然,老蒋这个人没有什么架子,至少在发迹之前是如此,唯独心眼不大。
在他看来,老子是‘国党’的大功臣,这么多的武器和资金都是他押运回来的。
按道理来说,论功劳他是要排在‘国党’内第一的位置。
可实际上,筹备军校的章程一出来,孙大先生就没有考虑过将老蒋安排在军校校长的位置上。倒是选址已经准备好,就在黄埔港对望的一处珠江口岛屿上。
得到消息的老蒋如同晴空霹雳一般,整个人都傻掉了。
站在老蒋的立场,他很自然地觉得自己是痴情女遇到了薄情郎,任劳任怨的在外奔波,却没想到盼来了移情别恋的戏码。感觉广州的空气压抑地让他无法呼吸。他要离开这片伤心地。说起逃跑,他真的很有天赋,每次遇到过不去的坎,他都要跑一趟。这次也不例外,他觉得要屈居于程潜之下,感觉侮辱了他的功劳和学识。孙大先生那个没良心的……竟然没有想到他。
好吧,走了,离开广州这篇伤心地,去上海。
可到了上海他开始后悔了,担心孙大先生觉得他立场不坚定,争权夺利,在上海的日子惶惶不安地躲在家里。终于接到了张静江的信才感觉有了一点底气。张静江信上说会尽力说服孙大先生改弦易张,让老蒋如愿当上军校校长。
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那点能力和根基,是否有和程潜争夺军校校长的能力。比功绩,程潜在‘国党’内一直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也就是说他是和陈其美同一级别的‘国党’重臣。老蒋的那点经历,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比军事素养……
有人问老蒋是哪里毕业的……老蒋就算是一张灿烂如同六月阳光的脸,立刻就会僵硬地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湖一样,冒着冷冽的寒气。
嗓子沙哑地说:“陆士!”
在外人看来,回答肯定是不太合格的,一般对于留学日本的民**校生,只要是学军事的都会说自己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几期,第几期毕业的。可老蒋根本就不敢说。他是振武学校毕业的,没赶上好时候。在之前,留学日本的清朝学生是不需要进入振武学校的,这个学校的存在是为了解决清朝留学生语言障碍,还有培养一些基本的军事训练。
贴切的说,日本创办振武学校是针对清朝学生语言不过关和军事不过关的问题。
等于是一个留学生经历的语言学校加军营。对于军事指挥、地形、专业学习,这些东西在振武学校都不涉及,说确切一点,老蒋就是在日本的假军营里,当了一年多的兵。可想而知,这样的学历是没脸说出来。老蒋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当然不会满世界的露自己的底。
可难免有人想要攀附交情的时候,舔着脸巴结,想要攀附个同学什么的:“兄弟,我是陆士第8期的,你几期的?”
老将一般都会说自己是6期的,或者是10期的。反正陆军士官学校是两年学制,差两期基本上就没有碰面的机会。这里面的第几期、第几期和日本士官无关,而是清朝派遣的期数。
反正老蒋特心虚。
可程潜呢?
1905年追随孙大先生,在‘国党’内部的关系网非常深,和黄兴是亲家,和宋教仁是好友。反正说他是‘国党’元老是没有人反对的。凭借其自身深厚的资历孙大先生就不能亏待他。而且,程潜参加指挥武昌首义,第一次护法,第二次护法战争都是‘国党’的中坚力量。孙大先生是‘国党’的当家人,他要是一碗水端不平,‘国党’的人心就散了。
尤其是,程潜还有其‘国党’高层没有的眼光和经验,他在去年到达广州之后,就意识到军队要扩大,军事人才不可少。就在广州创办了一所军校,以军队士兵为主要生源教授基本的军事理论,而他担任校长。这份眼光和经验,都是让孙大先生非常满意的。
第一,不用说了,务实。这无疑是一个加分的点;其次,就是眼光超前,走在了其他人的前面。凭借这两个优势,程潜担任新军校校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再说,孙大先生的烦心事也不少,去年再次回到广州之后。
他发现跟在他身边的人的心态明显发生了变化,不同于陈炯明时期,‘国党’的高层对于广东还有些畏手畏脚。毕竟是陈炯明打下来的江山,就连孙大先生也不得不多一层顾虑,更何况他手下的那些‘青年俊杰’们,就算是仗着孙大先生的宠幸也不敢去撩拨陈炯明的虎须。而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广东大半都控制在‘国党’的手中,没有人敢于来和他们争权夺势。一时间,‘国党’内部的权力斗争也进入了白热化。首当其冲的就是汪兆铭和胡汉民之间的争斗。
蒋中正虽然得到了孙大先生的信任,但也要分人,和汪兆铭比?他不行。
和胡汉民比,他也没有资格。
就连谭延闿也要比老蒋重要的多。
这样一来,孙大先生对老蒋其实内心是不满的,这种不满延续到了四月份,******出走上海。孙大先生觉得不能去惯着蒋中正,你丫就是一个新人,凭什么敢对家主给的东西还挑三拣四?
爱走不走,不惯着他的。
打定了主意,孙大先生就当即通过总统府任命了程潜为新军校的校长。
不过老蒋跑了,张静江可受不了了。在他的计划里,蒋中正是他政治上的最大的培植对象,也是投资对象。就像是一个‘政治寡妇’一样,就有老蒋这根‘独苗’是他唯一的慰藉,当成宝贝一样地供着。而张静江也知道老蒋的‘心病’到底在哪里?
是不甘于在程潜之下吗?
可能有这方面的打算,但实际上,更多的是老蒋看中了新军校的职能。他可以通过军校一批批的学员,培植大量的基层军官。同时,军校又是‘国党’和俄国联系最紧密的机构,主要的军事援助后期都会在军校中体现。
老蒋见不得人好的心思,加上自己一点小心思,就触发了他内心的醋坛子打翻了。可老蒋也知道,心里有怨气,不能和孙大先生说。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程潜都比他有资格担任这个校长。为今之计只能靠着张静江去孙大先生跟前磨。
张静江却是深得孙大先生的信任,不过浙江兵变让他在孙大先生跟前失分不少。
不过张静江已经是一个残疾之人,站在孙大先生的立场上,这位是为革命奔波大半辈子的人,就算是有点特权也是可以理解的。而张静江呢?自从双脚不便之后,他只能靠着轮椅往来,不可谓不辛苦。原本性格豪爽的人越来越婆婆妈妈,人称‘张磨磨’。他有的是时间,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
孙大先生也被烦的不行,这时候心里也开始松动了,可不曾想,这天两人继续蘑菇的时候,宋子文正好来看姐姐。
他对张静江本来就不太喜欢,自从浙江兵变之后,他更是愧对王学谦。他甚至连跑到王学谦的府邸的勇气都没有,闹成这样,并不是宋子文不会做人,完全都是让张静江这个混蛋给闹腾的。
而且这家伙竟然还敢舔着脸说,蒋中正比程潜更加年轻,更加适合当军校的校长。
宋子文当即就火了,冷着脸问道:“张部长,这个蒋中正到底什么学历,打过仗没有?”
张静江是那种得罪人撂下就忘的人,心说:爷们多待得罪你了?张静江可以对别人倚老卖老,可对宋子文这一套根本就没用。凭资历,那是没本事的表现,他只会更加看不起张静江。更何况,宋子文是国舅爷,看在孙大先生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了,只好勉强一笑道:“中正是陆士毕业,而且有光复上海之功劳。”
孙大先生也觉得挺有道理,点头道:“不错。”
宋子文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反而针对道:“可我怎么听说蒋中正是振武学校毕业,充其量也就是在日本当了一年多的兵而已。说带兵打仗,光复上海,谁都知道上海当时根本就没有清廷的驻军,是上海工商界推举陈其美担任了上海总督,根本就没有打过仗。而且,陈其美手下也没有多少军队。”
“让一个没有带兵经验,才学不够的人担任军校校长的重要职务,本来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更何况,大总统府已经任命了程潜为校长,朝令夕改,让刚刚安定下来的广州军民如何看待大总统府的威严?”
一阵抢白之后,张静江尴尬不已,其实老蒋的留学经历他也清楚。要不是被辛亥革命给耽搁了,被征召回国,蒋中正应该能够完成陆士的学业。因为振武学校毕业之后,陆军士官学校是不会做入学选拔的。毕竟是留学生,不是本国的军校学员。
可即成功入学,陆军士官学校毕业,老蒋的资历和学识也无法和程潜相提并论。程潜是比张静江资格都要老的‘国党’臣子,真要说资格的话,谁也比不上这位的资历。
其次,宋子文对他的态度让他有点惊讶,可是他也知道宋子文和王学谦关系莫逆,不是别人能够相比的。而张静江也知道自己可能伤害了宋子文和王学谦之间的关系。对此,他自然是问心无愧,反正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的事。可宋子文一下子把问题牵扯到了孙大先生的声望和威信,连张静江也不敢过多地再去游说。
想着只能先告辞,准备找一个宋子文不在的机会,继续替蒋中正游说。
可随后的几天里,广州的‘国党’似乎一下子都如坠冰窟,英国从南洋派遣了一支舰队来香港。不明真相的‘国党’高层们如坐针毡,还以为英国人要干预广州临时政府呢?(未完待续。)
第1301章 【战争阴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虽说,广州城的情况和做亏心事没有任何关系,但全世界都知道英国人和苏联人不对付。苏波战争、白卫军叛乱、邓尼金叛乱、远东干预……每一次都是有英国的身影。
可以说,英国人对于苏俄的颠覆之心从来就没有消除过。
当苏波战争在华沙战役结束之后,英国人意识到在欧洲想要让俄国政权颠覆已经不可能了。俄国庞大的军队数量,已经不是一场局限在几个小国家内的战争就能够颠覆的。
这时候,英国人做出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首相乔治?劳合竟然和俄国人签订了商业贸易条约,等于从国家层面承认了俄国的主权地位。可另一方面,英国人在远东策动了一场针对苏俄的战争。为了限制苏俄在远东的出海口,以及苏俄的战略纵深,比较理想的作法就是让苏俄失去西伯利亚,以及西伯利亚以东的大片领土,从而限制俄国在恢复国力之后的对外扩张。
当时的斯洛伐克兵团,就是奥匈帝国在东线战场被俄国俘虏的五万士兵在西伯利亚地区兵变。打了俄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紧接着日本人登场,水面舰队进攻俄国在远东的重要军港,符拉迪明斯克。之后的战争对于英国人来说很奇妙,他们完成了对苏俄远东大部分重要军事和交通目标的侵占。
只不过被英国人器重的日本军队在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苏俄红军面前退缩了,日本退出了大部分侵占的苏俄国土,除了保留了部分库页岛的控制权之外,几乎战争没有给日本带来任何的好处。
……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但也足矣说明,英国政府对于苏俄的打压是不遗余力的,完全没有原则可言的。
而‘国党’和苏俄过于紧密的关系,让广州城内的军政大员们都很紧张。谁也不知道英国人接下来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如果现阶段的英国想要武装干预广东临时政府,对于孙大先生来说,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应对英国人的武装干预。
因为新军还没有训练,原本的粤军士气低落,在陈炯明被兵变赶出广州之后,这种失望的情绪一直在军队蔓延。加上桂系的军队对广州这座华南最富庶的城市虎视眈眈,任何人的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广州城在紧张了几天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英**舰北上了。这支规模不算强大的英国舰队只有两艘驱逐舰,一艘重巡洋舰,目标应该是江浙,最有可能的是上海。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非是要说‘国党’在情报上的缺失,而是英国人的意图谁也不清楚,总不至于英国人在命令舰队抵达民国的时候,还要公开声明,他们是来打王学谦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这不是扯淡吗?
至于浙军进驻虹口,民国报纸都相继报道了,但是更多的报道侧重的内容是针对虹口地区,原本是英租界的北区内的骚乱,日本浪人肆意骚乱街面,抢夺民国商人的财产而造成。而且骚乱还伤亡了不少人,其中民国商户最甚。英国人拉偏架的作法,故意偏袒日本人,激起了民族反抗情绪。从这一点来看,顺理成章的事而已。浙军入驻虹口,虽然有破坏条约的嫌疑,可问题是,条约是清政府和洋人签订的,对于一个民族主义者来说,都不应该存在。
不撕毁条约,是因为眼下的民国实力不够而已。真以为爷们是好欺负的?
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孙大先生对于那种激情澎湃地民族情绪的反抗,对他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演讲是孙大先生这辈子最为出色的才华。只不过最近他总是感觉身体乏力,似乎他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一场两个小时尽力呐喊的演讲。
想到最近的身体,他有些有心无力,他本来就是医生,对于中医的理论并不是太过信任,但是西医的方法根本查不出他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另外一种手段。能够将声音传播地更加遥远,利用的就是人类的高科技,大功率电报。
叫来在汪兆铭,孙大先生给这位他认定的接班人,看着对方眼神中的神采,已经完全没有了在上海流亡时期的那种暗淡和晦涩。就像是一朵在干旱中等待枯萎,没靡不振的野花,一场雨的浇灌之下,焕发出新的神采。
“我们需要支持上海的百姓对英帝国主义的放抗行动,并要求民族主权,领土完整等争议要求对英国政府提出最为严厉的抗议……”
汪兆铭听了老半天,一开始迷迷瞪瞪地,心里七上八下,听大先生的意思是要派兵进攻香港?这可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广东临时政府的海军就算是当年没有主力舰艇离开的事,也比不过香港的英**舰。
打是肯定打不下来的,可后来汪兆铭算是听明白了,孙大先生压根就不是要找英国人晦气,而是要通电!
通电全国,告诉王学谦,广东国民政府支持他!
就这么简单,汪兆铭心说:老爷子至于这么复杂吗?就咱们爷俩在,至于用一长串冠冕堂皇的话作为开场白吗?汪兆铭其实内心特敞亮,很清楚,这是孙大先生故意要显摆,曾经东躲**的‘国民’政府继浙江军政府和曹锟政府之后,第三个拥有了大功率的电台。‘国党’实力蒸蒸日上,已经势不可挡。
没人愿意在这种小事上和大先生过不去,汪兆铭才思敏捷,随即拿出钢笔起草电文,要干练,还要表现出广东临时政府的拳拳之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宣传,出风头没好处,谁愿意干?
放下钢笔,将电文给孙大先生看过之后,后者表示出适当的满意。
而汪兆铭却提醒道:“大先生,现在英国人是否会武装干预浙江还未成定数,因为英国人的军舰没有跟谁运兵船,肯定没有准备登陆。最多也就是武力威胁,万一要是没有打起来,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地支持上海的反英壮举,似乎有种嫌热闹不够大的幸灾乐祸的嫌疑。”
“没有这个必要!”
自从危机解除之后,孙大先生念头通达,他不过是表示支持而已。虽然可能是民国的头一份对王学谦派兵进入浙江的支持,但仅仅凭借这样的举动就要遭受英国人的武装进攻,这是说不过去的。
孙大先生摸了摸茶几上的烟盒,汪兆铭见状拿起了火柴,可孙大先生略微迟疑地放下了烟盒,闭着眼睛道:“精卫,你还记得当年在日本的事吗?”
“历历在目!”
汪精卫一听之下,顿时振奋精神。不得不说,这家伙装起革命者来,真的很有天赋。当然,他曾经也是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革命者,只不过岁月蹉跎之下,当初的念头已经有点模糊了。
“日本在世纪之初的日子并不好过,英美等过对日本的扶持都是有条件的,尤其是英国。日本人当初就是不断地试探英国人的底线,而英国人却不停的退让,直到日俄战争之后,英日正常邦交关系成立。这其中的关系,你看清楚了吗?”
“您是说,我们也要这么做?”
“民国的问题要比日本更加复杂,对于列强来说,尤其是欧洲列强,日本是没有油水的地方。就像是日本菜,清汤寡水的样子,就算是吃饱了,也感觉没有吃到什么东西。”孙大先生解释道:“可是民国不一样,民国的军阀到处混战,而且很少有能够接触世界的军阀。子高不同于传统的军阀,他的思想不少和我都是想通的,他更加清楚什么样的冲突是可以被允许的,我不认为浙江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而同时,英国也不会做好战争准备。子高应该会看的比我们要更加清楚。”
“他就不怕弄巧成拙吗?”汪兆铭不解。
孙大先生笑道:“赶上了,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迎上去,没有第二条路。”
汪兆铭不明白,他理解中的英国是哪个日不落帝国,在日本的时期,已经崛起的日本社会到处都是模仿英国人的风气盛行。
英国,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甚至没有之一。
不同于汪兆铭的想法的是,孙大先生倒是非常羡慕王学谦。国党的年轻一辈,或许真的有能力,但是眼光也好,格局也罢,尤其是放眼世界的开阔眼界都是无法和王学谦比的。
尤其是王学谦的从政经历之中,还担任过一年多的外交次长。并非是广州政府的外交次长,而是燕京的北洋政府。作为正式的外交团成员出席了华盛顿会议,近距离接触了西方列强,能够给王学谦下决定给予足够的参考。
王学谦绝对不会糊涂到拉着浙江、福建跟着他,一起去和英国人发动一场战争来结束他的政治生命。
这是不合理的,也是绝对不符合王学谦以往的政治手段的。
而在上海,英国舰队已经抵达福建海域,最多就两三天的时间就会抵达吴淞口。可恰恰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上海城市管理委员会却以市政府的名义召开了一场宴会。
宴会的主要邀请对象是沪上知名的实业家,银行家等社会名流。
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杜月笙身上承担了太大的压力。他甚至有些恍惚地觉得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让人扼腕的可惜。这其中的冷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桂枝老弟。”
“轩瑞兄。”
“这个,听说老弟在虹口有几块地块?”
“没错砸在手里了,现在虹口的土地生意简直就是让人命。黄老板的交易所都已经断绝了所有虹口地块的交易,连建好的房产都已经卖不出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
“老兄也有地产在虹口?”
“一点,就一点。”
……
就算是杜月笙自己想要装聋作哑,可随便走过都能听到这样的谈论。其实今天他并不是宴会的主角,他只是一个策划人,在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今天王学谦会到场。
可至于王学谦要说什么,做什么,他一无所事。
其实,杜月笙的内心也持有悲观的情绪,并不是他故意看衰王学谦,而是听到了英国人军舰抵达福建海域的消息,连原本有信心的人都开始怀疑了,王学谦到底能否顶得住英国人的怒火?
关键是,浙军是否能够顶得住英国人的大炮巨舰。
不过能入场的也并非都是来探讨时局变化的,也有混进来胡吃海塞的,比如这位带着一个年纪足够给他当女儿的中年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盘比洗澡盆小不了多少的大龙虾托盘,一个劲的吹嘘:“洁如,你看带你来真的是赶上了吧!”
“这么吃,会不会让朋友误会?”陈洁如还是一副胆小受怕的样子,她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可用后世的话来说,未成年。
边上站着的正是老蒋,心中畅快不已,嘴角却冷笑道:“别人哪有心思吃饭,英国人都要打到上海了,这帮人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跟王学谦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蒋越说越开心,甚至给人一种得意忘形的感觉。这家伙笑起来,有点像‘光头强’,除了出门不戴安全帽之外,那张刻薄的脸,细长的脖子,还有蛤蟆嘴……总之,看着都不像是富态的人。
陈洁如担心道:“上海要打仗了,你有什么高兴的,我们的房子也在上海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上海滩啊!别的地方都可能遭灾,就是法租界不会。法国人虽然不靠谱,可法国人不惹事,住在法租界还是很安全的。”******或许并不是这样幸灾乐祸的人,可是看到王学谦倒霉他就开心。
这个王学谦简直就是他的对头,总之遇到了几次,没有一次让他觉得窝心的。好在,这家伙风头太劲,终于要倒霉了。老蒋是个认真的人,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以前他和王学谦接触的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之中,当天的日记都几乎是空白。就像是他的命运中的灾星,反正遇到王学谦总是让他倒霉不已。
这简直是他的耻辱,可今天,他会在日记中非常漂亮地打败王学谦,斩杀命运中最大的宿敌。(未完待续。)
第1302章 【政府收购】
老蒋能够心情这么好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张静江给的,他在‘国党’内其实没有多少朋友,戴季陶倒是和他关系不错,用亲如兄弟形容也不为过。蒋鼎文是他忠实的‘****’,不过自从老蒋被孙大先生赏识之后,他就坚持不去烟花柳巷这种地方。
当然,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诱惑,难免偷腥。
可是每每回到住处,就会悔恨不已,要是自残太疼,他真的想要给自己的身体弄出点记号来,好让自己长点记性。怎么一见到那种地方,就会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
这让他在沮丧的同时,还为自己的这种禽兽行径忏悔很久。并在日记上详细的记录下来用来警示。可惜多半是好景不长,去的虽然少了,可还是架不住心里痒的很。好在他在广州的工作不轻松,紧张忙到夜里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让他暂时不用为自己的生活不检点而懊恼。
其实他也大可不必这样,这里是民国哎!
连喝花酒的乐趣都没有,做男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另外的一个朋友就是戴季陶,这是多年的好基友,在日本的时候就认识了,并同时爱上了一个日本女人……最后戴季陶拔得头筹,多年以后他们都回国了,已经似乎都忘记了那段激动的青葱岁月。没想到那个日本女人带着儿子找上门,‘国党’高层都知道老戴在家被妻子当孙子一样养,哪里敢将女人儿子带回家?这时候老蒋站出来了,非常意气地替大哥养儿子。不过,眼下戴季陶的身份在眼下的广州有点尴尬,原本‘国党’的宣传主要都是通过自己办的报纸,都是针对军阀,其实军阀也不多,主要是当权者,执政者。
说白了,就是骂北洋政府的当家人。
老套的很,在同盟会成立前后,他们就这么干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见闻,只要按照以前的路数来,基本上就不会错。可眼下的广州到处是演讲,民众集会,青年学生游行,他那一套办法已经在广州不适用了。
可呼吁民众,要么是自上而下的政策支持,要么是有群众基础,主要还是演讲集会和游行的效果好。这些对于戴季陶来说,都不是他擅长的。于是他在广州的日子清闲了下来。
有心想要帮兄弟一把,可连戴季陶自己也知道是没有多少指望的。他很久都没有被召唤去观音山总统府了,连孙大先生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去帮老蒋说话?
所以,老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张静江身上,好在张静江不负众望,总算是给他传来了好消息。
其实也是过期的消息,被宋子文搅合的事他根本就没有给蒋中正说过,两人一个觉得事情妥了,等着他的就是去广州走马上任,担任军校校长;而张静江呢?担心老蒋失望,也不急于将坏消息传递给老蒋。在他看来事情还没有彻底成定局,至少新军校的招生工作还没有开始,能够再拖一拖。
加上孙大先生在用人上有耳根子软的特点,只要继续游说几次,说不定军校校长的任命就改过来了。
这才让老蒋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没有一个实质性的估量,他知道孙大先生喜欢大搞声势,在上海他不能,也没有这份本事像王学谦那样搞英国人。但是他找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在上海的朝鲜流亡政府没人搭理,都快要散伙了。
这些朝鲜人人数不多,也没有多少声势可以拿来利用。
可如果将这些人拉到广州,对于孙大先生来说,绝对会如获至宝一样地养着。这不在于孙大先生有闲心去管人家的闲事,而是朝鲜人的加入会增加广州临时政府的国际地位。同时,朝鲜国内虽被日本人占领了,但这些人朝鲜人如果运用得当,能够给日本带来很大的麻烦。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学谦连这点没人看得上的人马,也给他截胡了。把老蒋给气的,心中大骂:还说是老乡呢?对头都没有王学谦做的下作。
可他也不想想,是王学谦主动联系朝鲜人的吗?
不是。
其实连朝鲜流亡政府的高层也知道,广州临时政府的地位在民国其实比他们也就好那么一点点。就算是要寻求合作,也要找个子大的,相比之下王学谦的浙江系有钱、有人、有地盘,怎么看都要比广州临时政府要强很多好,没有放弃最高的,选一个次的道理。
宴会继续进行,但老蒋的心思却神游天外。
杜月笙并不是那种口才了得政客,他口才是没有问题的,但都是市井的帮派套路,哪里有政客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这份本事?一开口就露怯了,只是表示政府会稳定局势,让大家不要慌。
站在台下的杨度一手捂着脸,他觉得自己疏忽了一件重要无比的事。
他写好的发言稿,至少要让杜月笙在他面前背一遍,尤其是杜月笙没有公开演讲的经验,这方面他没有专门培训,导致杜月笙一上台就露怯,忘记了发言稿的内容。
“杜先生,传言英国人的舰队已经到了浙江,炮轰海宁炮台……”
这种传言真够让人蛋碎的,这好像是八十年前的事吧?可杜月笙愣是没想起来,只是一口否认:“谣言而已,根本就没有的事。”
“听说英国舰队撞沉了浙江海军的一艘军舰,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杭州城区被炮轰……”
……
杜月笙没有想到市面上的谣言这么多,实际上,就算是他已经一只脚跨进了市长办公室的门槛里,可实际上读书看报这种事,他还没有养成习惯。只有市面上的几份主流大报让人给他读一下,至于那些发行量不大的报纸,他压根就没有心思去关注。
还有对于上海上流社会影响很大的英文报纸,比如《东方泰晤士》、《字林西报》等等报刊,杜月笙基本上都无法知道,因为他现在还没有一个合格的英文秘书。
杨度见杜月笙有点支撑不下去,而王学谦显然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可王学谦没有上台给杜月笙解围,他暗暗叹气,只能自己上了。
可商人们并没有打算放过杜月笙,被几乎逼到角落里的杜月笙眼气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心头暗自运气:这帮混蛋,等过了今天,老子玩死你们!
“杜先生,这场战火是否会蔓延到上海,一旦波及上海,那么大家的损失该怎么办?”
“还有,黄老板已经将所有虹口地区的土地房产交易,从房产交易所撤出,是否预示着虹口将会沦为战场?那么我们在虹口的资产该如何保护,市政府是否已经拿出相应的补救措施?”
杜月笙心知这帮人是来拆台的,一个比一个口气凶狠,好吧,连战场都已经被他们划定了,这帮混蛋还敢说自己和英国人没有联系?
别以为爷们最近几天改吃素,就忘记了血腥味!
按杜月笙的心思,这帮闹事的商人有一个算一个,在事后都要承载他无穷无尽的怒火洗礼。他杜月笙不是泥捏的,谁都可以来欺负一下。杨度刚抬腿,准备迈开步子,身边就有人拉住了他,扭头一看是陈布雷。对方对他笑道:“杨先生还请给个面子,让王督先说两句。”
杨度当然知道王学谦上台,任何谣言都要不攻自破。对方的身份可要比他有说服力的多。
杨度眼下的身份是政府秘书长,他能够辅佐杜月笙,已经是非常让人意外了。可他的秘书长身份还不足以代表整个政府和军队的意志,最多也就是偷换概念,扭曲一下刁难者的逻辑思维。
陈布雷暗示杨度之后,独自走上台,在场不少人都认识他,王学谦的亲信红人,闽浙巡阅使大帅府的大管家。
“现在欢迎闽浙巡阅使王督军亲临为大家解答。”
“鄙人王学谦,授命于政府暂代浙江、福建、上海政务,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和国家、民族尊严站在一起的国人,是同胞,是亲人;另外一种不太好,现在就不说了。”
在场的商人不少都是和洋行关系紧密的买办,听到王学谦的话,不由头皮一紧。这话里话外好像都是针对他们啊!没有人敢逼着王学谦去说另外一种人的定义。
虽然不少人都已经猜测到了王学谦要说什么,是‘敌人’。
说和不说,关系重大。没有人愿意成为一个强权者的敌人,哪怕这个人拥有洋人的庇护也不行。只要这个人在民国,在民国做生意,王学谦就有办法让他血本无归,甚至家破人亡。虽说王学谦还没有动用‘公器’来对付过这些人。
“王督,我们只是着急了一些,眼看英国人要打上门了,家里所有的产业都在虹口,心里慌乱不已,还请王督见谅。”
王学谦板着脸,毫无笑容地看着底下的人群,平日里这些人都是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角色,可是在王学谦眼神这么一扫之下,都噤如寒蝉般不敢吱声。
“今天来的不少是熟人,是朋友,也有不少生面孔,但是本督还是认为大家的是带着美好的愿望来参加这次宴会,共同商讨如何未定上海局面,大家有着一个共同美好的愿景。但是这种愿望被市面上散布的一些谣言蛊惑,心神不宁之下难免有些惶恐。我理解这种惶恐并非出于恶意,而是对于时局的担忧。”
王学谦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任何担忧都是徒劳的,市面上散步谣言的报纸不少我都会看,比如《鸳鸯报》……这里面的爱情故事还是挺吸引人的。”
哈哈……
王学谦的话引起一些人的共鸣,胡编乱造的爱情故事,说的还是名流的风流韵事,当然会有不少读者。“作为一份娱乐信报纸,我相信他们是真相想要办好这份报纸的,因为故事不错。但是我发现这几天,这家报纸改行了,做起了新闻评论,开始讨论时局。我在不知情之下开始寻找我喜欢看的娱乐新闻,发现主角从小姐和才子变成了洋人的军舰和民国的政客,我很想给这家报纸的编辑写信告诉他们,这两者的关系成不了小姐的才子的关系。”
“这是两个根本就擦不出火花的对立面,双方只能互相吐口水。本督在担任地方政务的之前,担任过外交次长的职务,并有幸参加了华盛顿会议。那场会议的辩论过程让王某记忆深刻,温文尔雅的外交官在谈判桌上变成了动不动就龇牙咧嘴的狗獾,龇牙咧嘴的同时只是为了争取一丁点在我们看来不太重要的利益。当时我坐在英国外交大臣贝尔福爵士的斜对面,而他的胡子上很不幸的沾染了法国首相白里安阁下的口水……补充一点,白里安不是故意的,而是说话太激动了。”
王学谦又开始了讲故事的模式,当然这种模式对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新鲜的。
几乎所有人,连行走在宴会厅的服务生都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学谦,深怕会遗漏一些重要的细节。
呵呵……
现场时不时地冒出一些笑声,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缓和了下来。杜月笙终于送了一口气,心里头羡慕不已,这份本事他这辈子恐怕都学不来。
“恐怕大家会想不到,他们争论的重点竟然只是一艘条约战列舰的建造时间,前后差了一年。对于一艘吨位在三万吨的战列舰来说,一年的工期其实不算什么。从铺设龙骨到下水,然后长达一年的海试,接着回港口修改。真正进入海军序列至少需要四到五年的时间。在我们看来,这一年时间的争论根本就没有必要。”
王学谦的故事讲完了,他眼神一凛,突然问道:“但是我有一个问题问大家,这一年的时间真的有必要如此据理力争吗?”
这个问题对于民国的商人来说实在太遥远了,但即如此,大部分人也认为这样的争论是没有必要的。一年而已,法国海军本来就很强,少一艘船而已。
可觉得王学谦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当着上百商人讲一个华盛顿发生的故事,其中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王学谦没有问台下众人的答案,可是他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对于两个强国来说,任何一点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就算是一个国家的首相,内阁大臣都不会轻易的退让。可是在我们民国……为什么连主权都能心安理得地退让,所有内心惶恐的人们难道不该扪心自问一下,能够为这个国家的**,民族的繁荣昌盛做出一点,哪怕一丁点的努力吗?战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战争的勇气都没有。我想问那些唯恐世界不乱的人一个问题,你是把自己当成民国人,还是洋人的雇工?如果是前者,你们的民族尊严和气节哪儿去了?丢了吗?”
王学谦接连的质问,口气一次比一次严厉,让大厅内所有人都不敢吱声,惊恐的回忆着自己的人生。似乎,对于国家的淡漠已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民国人。
仿佛被王学谦说中了心思,大部分准备来‘闹事’的商人都不敢抬头。
“政府不会一味地索取,国人也不该一味地逃避。”
王学谦的口气缓和了一些,开始宣布两个重要的命令:“今天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两个,一个是杜月笙先生在担任城市管理委员会主任期间,工作认真负责,虽不熟悉政务,但努力学习的态度让人敬佩,我宣布市政府成立,第一任市长是杜月笙先生;第二件事就是原虹口地区的地产房产,因为投资者信心不足,造成了交易困难,市政府将在今天下午就办理受理点,以原价收购,想要交易的商户都可以自由交易。”
这两个决定一出,现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