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穿黑皮挎洋枪】
奴才不是一种对人的蔑称,而是一种性格。
想起刚才膝盖差点一软的黄金荣,偷偷的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心中暗暗庆幸,就在刚才,王学谦向他站着的方向招了招手,其实是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芮庆荣,但黄金荣却非常要命的感觉膝盖就像是被一箭射中似的……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了,不然丢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至少在宴会上,又是法国伯爵,又是公使,总领事……在这些大人物的眼中,压根就不会看到黄金荣的影子。
也只有王学谦,因为和别儒家族的特殊关系,这才落入了这些大人物的眼中。其实黄金荣还是低估了王学谦的影响力,罗丹可是来求人的,可不是随便找一个人闲聊几句。
但黄金荣也是上海滩的成名人物,要是被人看到,他还和当年在街头做包打听的时候的那副德行,背后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不过,黄金荣能这么想,但对于芮庆荣来说,完全没有羞愧的意思。他不介意当一个奴才,别看他已经在青帮中有了很高的地位,在上海滩的实力,也一点点积累起来。
可是,随时随地都有被拉下来的危险,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考虑什么尊严。
眼珠子贼溜溜的在整个宴会中,一直盯在王学谦的身上,深怕错过了什么。宛如就像是被主人召唤的猎狗,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王学谦的身边,连喘气都不带的,养着脸,屈膝。脸上尽是讨好的表情:“先生,您叫我?”
王学谦点头表示认同,转而问了徐国梁:“徐厅长,您看这人如何?”
徐国梁担任上海警察厅的厅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青帮在几个月前的惊变当然有所耳闻。芮庆荣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也渐渐的落入徐国梁的眼目之中。
但也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但并不妨碍他认出来芮庆荣的本人。
徐国梁并没有接着王学谦的话,评论芮庆荣的为人。反而笑着恭维道:“王先生实乃真人不露相,没想到在上海滩如此神秘的大老板。大银行家,没想到手下还有芮老板这样的精干之才。”
芮庆荣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是吗?
可让他更紧张的是,原本以为王学谦只不过是在徐国梁的面前提点一下他,可心思活络的芮庆荣反而从徐国梁恭维的话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怎么听起来,徐国梁好像要和王学谦合作?
徐国梁本人位高权重,当然可以不认识芮庆荣。但芮庆荣在上海滩混,怎么能不认识徐国梁呢?说起来,芮庆荣还是在徐国梁的眼皮子底下讨口饭吃。人家给,是可怜他;不给。他也不敢有所怨言。这就是实力不对等的原因。
掌握着七八千警察的上海警察厅厅长,即便青帮的实力再强大,徐国梁也不会担心青帮会不开眼的和他去斗。
他和徐国梁并不是站在同等地位的,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徐国梁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需要仰视,而徐国梁只会俯瞰。再说了,自古民不与官斗的谚语,他拿什么去和徐国梁斗?
“徐厅长真会说话,芮某不过是一个草莽,只不过是尽心尽力的为先生办事而已。”芮庆荣这么一说,也等于是挑明了关系,他是王学谦的人。
徐国梁摆摆手,笑道:“芮老板谦虚了。”但是他并没有看向芮庆荣,反而盯着王学谦看。
王学谦玩味的笑道:“徐厅长不介意我给你介绍一个得力的助手吧?”
“哪里!哪里!王先生介绍的,徐某一定求之不得。”徐国梁一边笑着回答,一边看了一眼芮庆荣。
“你看芮庆荣如何?”
徐国梁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赞道:“芮老弟年轻有为,正是需要机会的时候,徐某愿意成人之美,不知道芮老弟是否愿意屈尊来警察厅做事?”
“我?”
芮庆荣吃惊的用自己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之意简直难以言表。
他的身份是青帮子弟,在法租界有些影响力,但是面对像徐国梁这样的大人物,他的身份就有点不够看了。尤其是在他看来,当官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会好运连连,碰到这等好事?
可要是万一当一个不入流的小警察,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是否要答应王学谦?
“承蒙先生和徐长官的看重,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芮庆荣想了想自己的尴尬境遇,如果有一个官面上的身份,倒是能说得过去。再说,他也不敢忤逆王学谦的决定,同时也不认为王学谦会让他吃亏,就爽快的答应下来,免得让人不舒服。
想着万一要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所长,他是否也要应承下来。
其实,很多青帮的弟子,尤其是黄金荣的手下,都有在法租界当巡警的经历。不过地位都不太高,再说了,法租界的巡警人数也不多,华人巡警也只维持在一百多人,加上西人和安南人,总数也在三四百之间。
别看黄金荣风光无限,手下也就百十来号人,要不是有官面的身份,谁认他?
芮庆荣没有心理负担,但徐国梁并不是没有,上海的赋税是让江浙两省大佬都要眼红的地方,要不是上海的地位特殊,洋人的势力实在太强,当年的李纯和卢永祥早就争夺的死去活来了。
但是上海的赋税重,也要分地方。
就像是徐国梁刚才轻飘飘的说出来,上海县和闸北两个地方,任选其一。别指望在上海的税务所正能够收到税收,大部分税收其实都是由军队和警察厅分了去。尤其是上海县,挨着法租界,拥有港口的便利。尤其是鸦片的分销,都是从上海县出去。
仅仅上海鸦片税就能够养一支两万人的大军,相比上海县,闸北虽然同样重要。这里商铺林立。商业渐渐的重要起来,市民也一再的增加。但是地位和上海县可不能比。尤其是在税收上,更是如此。
一口唾沫一口钉可不是政客该做的事情,政客早就习惯于撕毁合约,出尔反尔。
但是徐国梁是有求于王学谦。自然不能说话不算话,沉吟了一会儿,对芮庆荣说:“芮老弟,上海县和闸北县的警察局长的位置,都已经空出来了,不知道贤弟更喜欢那个地方?”
这算是一种试探,如果芮庆荣真的不知好歹。伸手要上海县,那难免徐国梁难免会反悔。
毕竟,没有了钱的支撑,他的警察厅长也不过是一层老虎皮。吓的了小孩子,却糊弄不了猎人。
芮庆荣心中猛然一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海县,更让他兴奋的,他竟然能够成为一个县的警察局长,尤其是这还是在上海。这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幸运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正准备要答应的时候,芮庆荣这才想起来,这应该是王学谦和徐国梁之间的交易。
说明看重自己,这等鬼话也只能骗骗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根本蒙骗不了他。
其实芮庆荣眼神中刚才流露出的一丝贪婪,已经让徐国梁非常紧张了,眼神也冷了不少。尤其是法租界是上海进入鸦片的码头,但是上海县是三鑫公司发往各地鸦片的出口。这等于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也是徐国梁手里最重要的资源。
他虽然说要让出来,但诚意本不是那么足。
当然徐国梁也不是没有考验一下王学谦的用意,毕竟合作是双方的,要是王学谦是一个贪婪成性的家伙,徐国梁就要担心王学谦在获得了巨大的利益的同时,得陇望蜀,继续谋求他警察厅长的位置了。
只有把上海的七八千警察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徐国梁甚至都已经准备,在和王学谦合作之后,如果王学谦选择了上海县,那么就怨不得他最后翻脸,虽然他也不见得愿意这么干。
可眼看芮庆荣要开口的时候,却想起来王学谦。抱歉的对徐国梁笑笑,扭头看向王学谦,像极了一个忠臣的狗腿子的一切表现:“我听先生的。”
王学谦一挑眉,还以为自己高看了芮庆荣,以为他把持不定,无法选择,才让王学谦帮着替他选,可看到芮庆荣眼神中的贪婪,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芮庆荣还是太嫩了一些,或许他已经是一个老混混,但在政坛,他连个‘雏’都不是。
“既然你无法决定,我替你选也好。”王学谦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在徐国梁和芮庆荣紧张的注视下,终于开口道:“上海县紧邻法租界,有港口便利,加上人口稠密,商业繁荣,是上海华界的首重……”
说道这里,王学谦瞥了一眼脸色骤变的徐国梁,继续说:“不过芮庆荣还没有过从政的经历,在如此重要的地方,一旦犯错,就是小错也会酿成大错,影响上海的安定。再说,他是黄老板的门徒,难免引起黄老板的想法,在上海县任职多有不便。但闸北就没有这些问题了,我看闸北就不错,不知芮庆荣你心下如何?”
芮庆荣虽然有些小失落,但能够当上警察局长,已经是喜出望外了,虽然不是上海滩最肥的警察局长,可辖区的人也是仅次于上海县,位置相当重要:“我听先生的。”
“徐厅长?”王学谦转而又问徐国梁。
徐国梁在愣了愣神之后,苦笑道:“王先生考虑的很周到。”
第567章 【点醒梦中人】
放弃眼前一块最肥的肉,这对于像那些在政坛沉浮多年的老家伙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可王学谦却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还游刃有余,根本就没有心动。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在徐国梁看来,在王学谦的年纪,应该是冲动,意气风发的样子。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实在是错的离谱。接下来的利益交换,他如果不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说不定会被卖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可另一方面,他又对王学谦的成长非常好奇,在他的位置,接触的大家族的子弟并不少,也见到过一些天资不错的人,但多半会在长大成人之前,因为自大,娇气,这样那样的毛病,让他们在踏入社会之前,就成为一个废人。
很少有人能够在年轻的时候,站出来,成为家族崛起的希望。
更不用说,这些年轻人有和大人物讨价还价的勇气了,这是想都不要想的。可王学谦似乎在此之间,还游刃有余的轻松,让他忍不住好奇起来,这家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猜不透对方的心思,这才是让合作者最心慌的事。
可让徐国梁无语的是,此时此刻他对王学谦忽然变得陌生起来,甚至有种迷雾中看风景的徒劳:“王先生,如何看待上海的警察厅?”
王学谦奇怪的看了一眼徐国梁,衙门有什么好看的?
再说了,他对警察的好感度有限的很,连芮庆荣这样的混混,都要在不久之后成为警察了,这上海滩的警察还有什么可期待的。但他知道。徐国梁问的是什么?
对方显然是被卢永祥进攻江苏的举动弄的慌神了,要不然也不会找上他来求合作。
既然不想说他对警察厅的看法,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外一个问题来搪塞掉:“徐厅长,我也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徐国梁是当大人物习惯了。随口回答。就把王学谦当成晚辈和下属一样看待了,连横有些尴尬的徐国梁想要解释。却没想到王学谦笑了笑,浑不在意道:“徐厅长不必在意,再说了,以年纪论。您这么回答也是情理应当的。我不解的是徐厅长为什么认为我会成为您的盟友,或者说,江浙财团会是您的盟友?”
对于王学谦的这个疑惑,徐国梁倒是很好回答。其实,他也是无奈之举,属于病急乱投医,可说是乱投医。也不贴切。因为和浙江财团合作,是通过他深思熟虑的。
一方面,上海滩开埠之后,浙江财团在上海的重要性一再被提高。甚至现在已经成了上海滩最大的一股势力,已经快到了决定性势力的地步。
而另一方面,和政治人物不一样,财团的人都是有大产业的,在英国人,法国人,还有美国人之间往来,影响力不用说,就是一方大佬也不敢对其打压。
所以,浙江财团即便将来失败了,回到上海,他这个警察厅长虽然可以不怕其他人,但对于浙江财团必须毕恭毕敬,由不得一点马虎。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和卢永祥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一方面他截留上海的税收,让卢永祥在财政上受到了很大的制约。这才把视线放在了浙江乡绅上,但结果是被王学谦的父亲,王鸿荣为代表的浙江财团的人给撅回去了。
卢永祥不能把气撒在王鸿荣身上,即便他不做浙江督军,成为江苏督军,也不能对卢永祥下手,但他总可以对徐国梁下手吧?
想来想去,徐国梁发现,浙江财团已经成了他天然的盟友,缺少的就是双方能够互相走近一步,一个合作的契机而已:“很简单,现在的江浙局势太不明朗,我是李帅提拔上来的,和卢帅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选择和浙江财团合作,一来是你们有这个实力;二来再简单不过,卢永祥离开浙江,可以说是浙江财团逼的。”
“可是徐厅长没有发现,我们现在正在和卢永祥合作。”王学谦笑眯眯的看着徐国梁,心中却暗暗吃惊于徐国梁的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徐国梁反问道:“你们的合作能长久吗?”
王学谦知道,对方已经对此做足了功课,非常了解了,终于说出了实话:“恐怕不会长久。估计在他掌握江苏之后,合作就作废了。”
“所以,我们才是天然的盟友,在此之前没有矛盾。徐某还要仰仗浙江财团的帮忙,而对抗卢永祥才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徐国梁语气激动起来,其实并不是激动,而是他可以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具有煽动性,但看王学谦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效果欠佳。
王学谦摇了摇头:“不合作,也不代表就是仇人。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说了,还是先说一下徐厅长的要求。”
“武器,我要足够多的武器。”徐国梁的眼神一冷,似乎眼前站则会的不是王学谦,而是卢永祥。更让他气愤的是,卢永祥在李纯活着的时候,天天盼着他死,可李纯真的暴毙了,卢永祥这个坏小子,竟然用李纯之死疑点太多来做文章,还口口声声的要给李纯报仇,还天下一个真相。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徐国梁显然是和卢永祥对上了,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壮大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在军备方面:“王先生既然成为美国军火商的代言人,肯定不会拒绝生意上门吧?”
“当然。”
卢永祥购买了大量的美军军火,而在和齐夑元的作战中,美军武器初登战场就取得了辉煌的战果,隶属中央的第三师,作为民国时期仅有的主力师,却在强大的火力下,只能节节败退,不仅帮助卢永祥取得了战场上的一个又一个胜利,也给美军武器打响了知名度。
徐国梁看上美军武器也就成了必然。
不过,王学谦对于徐国梁的野心也好,自保的心里也罢,有一点是要提醒对方的,他不能有进攻能力:“45口径以上的火炮不卖,机枪和步枪无限量供应。”
“不卖?”
徐国梁在诧异之后,紧接着的是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学谦要故意的压制他,或者说,看不起他?
“徐某诚意而来,难道王先生看不起徐某人不成?”徐国梁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王学谦摇头道:“并非如此,45以上口径的火炮在国内已经是最强的进攻武器了,实际上,我劝徐厅长不要购买火炮,因为这是进攻武器。不管将来浙江和江苏谁做主,都会把目光盯住上海,如果您有进攻的能力,哪一方都不会放心。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徐厅长自己。”
相比一个省来说,上海实在是太小了,徐国梁手中最大的短板就是战争潜力不足。
再说了,一旦上海打仗,他这个警察厅长就算是当到头了。
这才听出来,王学谦并不是想要摆他一道,反而是在替他考虑。心中长久以来的不解,就像是层层乌云压制下,被一缕阳光给刺破,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而且,虽然他的处境非常不好,但从王学谦的话语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解决困境的希望:“王先生似乎话里有话?”
“站在我的立场,我更愿意看到一个繁荣的上海滩,而不是因为战争而变得凋零的上海滩。而且对于徐厅长来说,战争并不能解决矛盾,反而和平给您带来的好处更大。”王学谦笑道。
徐国梁点了点头,事实确实如此,但他又有些担心道:“但是徐某和卢永祥已经势同水火,如何能够和这老匹夫相安无事?”
“民国是中央集权的国家,任何一个地方,都需要听中央的领导。卢永祥如此,江苏如此,上海如此,将来的浙江也会如此……”王学谦的话已经说的透的不能再透了,虽然地方根本就不会搭理燕京城的命令,但是要说一个合法身份,那么只能从燕京城而来。
而徐国梁喃喃自语的说了一阵,发现原来困扰他的问题,竟然这么好解决,再说了,他本来就是李纯的人。虽然警察不是军队,但也归直系领导,给曹锟送一份体面的礼物,投靠曹锟也不是不可以。
有了名义上的身份,至少徐国梁说话做事底气就足了。
没想到困扰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困境,却被王学谦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给解决了,再次看向王学谦的时候,徐国梁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和感激,朗声笑道:“虽然徐某的未来还不可知,但武器是绝对不能缺少的。尤其是美军的武器,可是让老哥哥眼馋了很久了。“
“这个好说,不过在此之前,您最好出钱在购买几条弹药的生产线,就在江南制造所,一来这是燕京方面统辖的产业,二来江南制造所完全有能力成为国内的弹药供应商。您看如何。”王学谦随即给徐国梁出了一个主意。
徐国梁微微一愣,随即狂喜起来,江南制造所是民国四大军工厂,现如今在汉阳军械处不断减产的情况下,俨然成了第一大厂。
而美械弹药从美国运来,当然好。但是有一个时间限制,半个月的运输时间,平时倒是能等,可一旦打仗,怎么等?如果是在上海制造,卢永祥手里那么多美军武器,还不被他吃的死死的?
想到这里,徐国梁就忍不住想要看看卢永祥那张气得扭曲的脸,是多么的有趣!
第568章 【欺人太甚】
不久之前,还是街头讨生活的小混混。
一转眼要当官,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当官,上海滩不是四川,青帮也不是袍哥会,帮派人物想要在上海滩爬上一个高位,简直比登天还难。自从陈其美之后,各个要害部门都将青帮的人堵在了门外。
这也是因为,帮派的人群实在太庞大,有养虎为患的可能。
但芮庆荣却在这种大背景下,成为了闸北的警察局长。
他要是还不明白,这些是怎么来的,那么他就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在他开始接收张啸天死后的产业,就已经危机四伏了。要不是运气好一点,人也还算机灵,说不定已经横死街头了。
对于芮庆荣竟然能够当上华界的警察局长,黄金荣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别看他是法租界的华人总巡捕,英租界也有一样的华人总巡捕,但这不过是说明他在租界里有一层保护的身份,再说租界给华人最大的官,除了‘公董局’和‘工部局’董事,除此之外,华人总巡捕也是一个华人在租界里当到头的‘大官’,什么也代表不了。但是芮庆荣就不一样了,从他坐上警察局长的位置之后,就预示着有进一步往上走的可能,将来是否能够成为一方大员,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虽说是黄金荣的嘴贱,多问了几句。
可让他生气的是,芮庆荣这小子竟然在他的耳边,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劲的说,自己在当官方面没有经验,希望黄金荣提点一二,黄金荣心说:“你没有经验,难道我就一定有经验了?”
就像是两个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乞丐。在马路边上,背靠背,眼神死灰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
突然一个说,有人请他吃茶叶蛋。他很紧张。因为没有吃过。他不知道该是用筷子?还是用调羹?反正在黄金荣的眼中,这小子是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卖弄。
可自己又不好说,其实当警察局长和在法租界里当华人总巡捕是差不多的。
这关系可差的远了,黄金荣只不过是约束着法租界内的帮派的行为,不要对有背景的。还有就是洋人下手。
说白了,他等于就是法租界里最大的流氓头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制定游戏规则。可芮庆荣的情况就不一样了,闸北的警察局是上海警察厅最重要的两个分局之一,另外一个就是上海县的警察局。两个局手下的警员都有上千人,而且还是挎着枪。在马路上耀武扬威的那种。
黄金荣虽然在法租界的地位特殊,但也不敢让手下别着枪,在租界的街头招惹是非。这让他对芮庆荣更有种说不出的羡慕来。
不得不说,要不是称呼是警察。芮庆荣手中的实力,几乎等于一个实权团长,而且还是辖区富的流油的团长。只要他愿意,招兵买马不在话下。
在宴会结束之后,芮庆荣似乎还没有转过弯来,明天之后,他就要光宗耀祖,从一个平头百姓,成为一个政府官员了。
站在台阶前,伸长脖子,正在人群中打量王学谦的身影,在走马上任之前,他总该要听听王学谦的意见,不一定需要王学谦的重要建议,但起码的尊重是一定要给他的。
当他看到王学谦和孟小冬相伴而出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更是犹豫不决,自己是否应该上去。
一来,他可不愿意破坏两人的私会时间。
二来,他也不敢肯定,孟小冬是否会对他还有意见。
和大部分听到宴会眼睛发亮的女人一样,孟小冬在来宴会之前,甚至是昨天晚上,都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好。可让真正在宴会上,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除了用一种傻傻的微笑,面对每一个看向她的人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不会跳舞。
也不回说法语。
甚至连宴会上仅有的几个华人阔太太也不认识。
总之,对于孟小冬来说,她置身在上海滩最一流的宴会中,却好像整个宴会和自己无关。但脸上僵硬的肌肉,脚尖和脚跟的刺痛,让她清晰的认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尤其是第一次穿高跟鞋,让她紧张的不得了,深怕在宴会上出丑。
而双脚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样子,竟然在下阶梯的时候有些发抖,负责王学谦的手臂,也不由的紧张的用力了不少。王学谦这才扭头发现,小丫头似乎眼圈里含着泪,走路也一拐、一拐的样子,可能是脚上已经磨出了血泡。
“把鞋子脱了吧?”
孟小冬忽然感觉耳根烫的让她心慌的想要逃跑,可是耳边的热气,更是让她紧张的无法抬头。
再说了,一个妇道人家,在大庭广之下,怎么可能脱掉鞋子?
周围或许没有人,但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就是水性杨花的堕落,可心里却想的不行。毕竟脚上的刺痛,让她没走一步,都像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再说,长裙及地,即便是脱掉鞋子,还是在门口的阶梯上,估计没人看到吧?
最后,她的回答还是有种让王学谦有种苦笑不得的无奈。
“小冬,虽然是戏子,但也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来。”
王学谦愕然,怎么就没脸没皮了?
不就是因为脚疼,赤脚走到停车场而已吗?难道是她是想要自己背着她去停车场?不过这些话,他也不好接茬,只能避重就轻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戏子了,而是女学生。听话!”
孟小冬眼前一亮,是啊,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小京剧坤角了,而是中西女塾的学生,将来说不定还能上大学。如果按照王学谦的说法,可能也不算是犯了女戒。不过随即又担心起来,鞋子是很贵的。要是丢掉很可惜。这个时代,高跟鞋的制作工艺,还是以前法国宫廷的制作工艺,非常昂贵。只有富人才能消费的起来。还未平民化。
“鞋子是很贵的。”
“小财迷,你不会是想要让我抱着你上车吧?”
“不要。”孟小冬吓得浑身一哆嗦。要是她真的敢在大庭广之下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来,要是让她父亲知道,非被打死不可。
正在心头似乎乱想的时候,孟小冬似乎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吓的歪倒在阶梯的石副手上,这才发现,原来王学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在自己的边上。
乖乖的顺着王学谦的动作,将鞋子脱下来。
等到穿着丝袜的双脚彻底被释放出来,踩在冰凉的石板阶梯上,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差点让孟小冬痴迷的呻吟出来。但是脸上已经一片酡红,飞快的往脖子下蔓延,就像是玫瑰在绽放的那一刻的美丽,让她无法克制的似乎身体都要飞起来。胸口就像是小鹿乱撞似的,紧张的不得了。
“快走。”
王学谦偷偷的看了一眼周围,好在似乎没人看他。
孟小冬这才缓过劲来,紧张的等待着家里的汽车开到他们面前,正在这个时候,王学谦这才发现,芮庆荣像是一个贼一样,偷偷摸摸隔着阶梯的扶手,竟然躲在了黑暗中,在汽车开到王学谦的面前,眼看要上车的时候,这才叫了一声。
“嗯,先上车。”
王学谦扶着孟小冬先上了汽车,而芮庆荣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跟着上了汽车。这位倒是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尤其是在上车的那一刻,还龇牙咧嘴的钟文豹问候道:“豹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学谦没有想到的是,钟文豹这家伙一声不响的,竟然敢让上海滩的青帮大佬,喊他‘豹哥’,这家伙是否嚣张过头了?
似乎感觉到背后冷冷的眼光,钟文豹差点一脑袋撞在方向盘上,心里一阵埋怨芮庆荣不会做人。干笑道:“先生,您别听芮老板胡说。”转而对芮庆荣埋怨道:“芮老板,您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芮庆荣干笑道:“玩笑之言,玩笑之言。”
王学谦是深知芮庆荣的来意的,不用说,是在上任之前在他面前买好来了。
只不过,王学谦在宴会上对徐国梁的突然示好也是没有多少防备,而且手上合适的人也没有。在闸北能够在警察局长的位置上坐稳,需要对上海滩的三教九流,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有一个梳理的能力。而芮庆荣无疑是短时期内,这个位置上最好的人选。
当时也没多想,本来想要让芮庆荣跟着他,露露脸,介绍一些人认识,给对方打上预防针,可没想到还能让芮庆荣这小子捡到桃子,还真的是鲤鱼跳龙门,一下子跃到了水面上。
芮庆荣将来是否能够成为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他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对于芮庆荣来说,眼下的起点已经不算低了,只要把握的好,将来说不定也能做出一番成绩。
王学谦这才想起来,有必要提点这个已经站在自己阵营的家伙。
“闸北的形势非常复杂,但说复杂,对你也不会太难处理。青帮的人我想你不陌生吧?”
“先生说的是,在闸北,也就顾老四的面子大一点。但他这个人重情义,讲义气,和在下的关系也还说得过去。”
“除去青帮的问题,就是日本人。虹口是日本人的聚集地,在这片区域,日本人的势力非常大,而且这也将是你今后的辖区,但是你记住,虹口不是租界,日本人再嚣张,也不能像英国人在租界里那样肆无忌惮。所以做到六个字,你的名声就不会太坏。”
“请先生明示!”
“有理有利有节。”
……
芮庆荣不过是一个粗人,真要让他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确实有些为难他的了,正当他想要请教王学谦的时候,却听到背后传来王学谦训斥的声音,可奇怪的是,语气中带着一种异样的味道。
“不要动!”
芮庆荣心说,自己没有动啊!
不仅芮庆荣,连钟文豹都是一头雾水,两人偷偷地用眼神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发现都是正襟危坐。
这才不约而同的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
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孟小冬不见了。
这才紧张起来的,对于芮庆荣来说,这事王学谦不在乎,可他担心啊!
汽车才开出不远,芮庆荣就紧张的头皮发麻,下定决心道:“先生,我住的地方到了。”
王学谦也不在意,反倒是钟文豹心里头暗骂:“到个屁。难道你小子和畜生住在一块儿?”因为周围可没什么住宅区,而是靠近跑马场。当时的跑马场,跑狗场非常流行,规模一再扩大。是英国人在租界敛财的工具之一。
王学谦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在芮庆荣下车的那一刻,喊住了对方:“徐国梁可不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今天敢把闸北送出去,明天也可能把闸北收回来,这完全是他是否需要我的支持。所以你最好防着他有点。”
“谢谢先生。”
芮庆荣感激的下车,眼神在后座这么一扫,就感觉有些怪怪的,因为光线不太好,他只是发现王学谦的大腿上,白乎乎的一片。等到汽车开口,他自己的汽车开到他的面前,这才猛然惊醒,心中不由的狂喜:“原来如此。”
穿着高跟鞋,站了一个晚上的孟小冬,在上车之后,就一个劲的揉着自己的小腿。
似乎宴会比她平日的练功都要累得多,王学谦只不过是无意之中发现,孟小冬的异样,处于好心,他仗义出手帮孟小冬按摩起来。孟小冬没想到王学谦还会乘人之危,可在一对美腿落入魔掌之后,就想是被定住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只能趴在后座上,强忍心头的羞涩……
而薄如蝉翼的丝袜,保留了蚕丝天然丝滑手感,但是在王学谦不俗的按摩手法下,却让孟小冬渐渐的明白过来,感情王学谦的手法颇有章法,只不过太下流。
在女人的脚堪比名节的时代,王学谦堪比专业的按摩手段,肯定是坏了无数女子的名节换来的。
在上海警察厅厅长徐国梁,为了前程拉拢王学谦的时候,在江浙,还有一个人却像是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砰……
“欺人太甚,卢永祥这个老匹夫,老子和你没完。”
在齐夑元的办公室外,侍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都知道,上海的报纸又送来,不然督军大人是不会如此生气的。
第569章 【骂人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独家专访知情人士:
在李督军暴毙之后,他的家人就被软禁在李府之中,然后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个所为的治丧委员会,曾经是李纯督军的手下,甘当孝子,把李督军儿子该做的事情都抢了……当然我们也理由为李督军的儿子担心,是否将来上坟的时候,不能叫爹了,只能称呼隔壁家老李?
……
这是《大新闻报》的独家报道,虽然报纸的名字上多了一个‘大’,但要说影响力,《新闻报》是在全国都有巨大的影响力,发行量数一数二的报纸。但是《大新闻报》是什么样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见到过。
但是让《大新闻报》看到希望的是,他们自从开始报道江苏督军李纯暴毙的系列新闻之后,报纸的销量直线上升。从原来每期的2000份左右,增加到了9000份,增加了三倍。广告收入急剧上升,不仅获得了名气,还收获了利益,正可谓名利双收。
但这家报纸,绝对不是报道‘江苏督军府事件’中获利最大的报社,还有比这家报纸更加恨的。
长达一个多月的江苏督军李纯的暴毙事件中,新闻层出不穷,但有些报纸通过编辑和小说家的结合,将李纯的暴毙,演绎成了一段嫂嫂和小叔,异性兄弟之间的孽缘。
通过李纯暴毙新闻,获得好处的报纸数不胜数,但有一家报纸却脱颖而出,就是在上海滩非常有名的《花林报》。
顾名思义,这家报纸就以宣传娱乐新闻为主,说白了,就是说些男男女女的事。
之所以这家报纸出名,是因为《花间报》将李纯意外暴毙。转化成了最大的商业利益。而且新闻报道虽然不指名道姓,但不管是报馆的编辑,还是读者,都知道《花间报》一连刊登了十来期的‘督军府谜案’系列小说中。男主角全部都是现如今的江苏督军府的督军。齐夑元。
而女主角却一直在变幻,从李纯的内宅小妾。到丫鬟,甚至寡妇女邻居等等,让人眼花缭乱之际,满足了大部分一颗执着于八卦的心。
尤其是在江苏军队退守苏州。无锡一带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肆无忌惮,可以说,现在的上海滩从大人到小孩,从街头卖早点的穷人,到租界大楼里当班的洋行高级职员,都已经清醒的认出了齐夑元的‘真面目’。虽然这个人出现在公众的眼中才不过一个多月,但已经在街头是闻名遐迩。
身居高位的副手最大的悲哀就是,谁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就给人足够多的遐想。
就像是美国的副总统,大部分美国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齐夑元的情况就是这样,一直以来,他都是李纯的副手,鲜为人知。但在李春暴毙之后,突然冒出来,俨然成了一个大人物。这在让人费解的同时,也坚决的相信,背后一定有猫腻。
于是乎,针对别人的八卦消息很少有市场,但针对齐夑元的消息,只要有人登出来,就有人会相信。
倒霉的齐夑元似乎已经知道,他的名声已经同等于偷鸡的黄鼠狼,连最质朴的农民,都已经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他是想多了,人们是对他的行为‘不耻’,不过大部分的消息,都是花边小报强加给他的。但要说恨他,还真的恨不起来,因为齐夑元就再不济,也是江苏政坛的高官,原江苏督军李纯的副手,江苏军界的第二把手,普通老百姓那里够得上他?
倒是在江苏官场,齐夑元因为名声臭了,招惹了不少的反对情绪。尤其是忠于李纯的部下,本来就会齐夑元在李纯在世的时候,争夺军权颇为不满。
只不过现在齐夑元大权在握,谁也不敢露出不悦的神色来。
再说,眼下是江浙战争的关键是时期,齐夑元本人完全可以用战争的特殊情况,将他的政敌用背叛的名义,一一斩杀,不留一点后患。所以,在江苏内部,齐夑元控制区内,他在官场的支持率很高。但在被卢永祥占领的区域,江苏官员投靠皖系的层出不穷。甚至连说服教育都不需要。
这就是齐夑元所面临的最大尴尬。人心浮动,如果继续下去,前线作战的军队都有可能军心不稳,造成无法挽回的大溃败。
人心向背,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可是在李纯遗产还未被公布的那一刻,他也不敢松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纯名下的遗产,尤其是隐秘的存款,最为重要。按照齐夑元和他的幕僚,以及督军府的往来账面上的计算,差不多在2000万左右。其中一小部分是李纯的私人财产,大部分都是税收,准备用来扩军的军费。这是属于督军府,乃至整个江苏政府的钱。现如今,齐夑元已经是江苏的督军,按理说应该继承这笔巨款。但是因为历史原因,他却无法拿到这笔让他垂涎欲滴的巨款。
因为各地的督军习惯于把军费划在自己的名下,已经成了惯例。然后需要用钱的时候,再转账出来,采购军械武器,发放部队的军饷。好处就是,军队只知道大帅,而不知道他们其实是用老百姓的赋税养起来的军队。
效忠的目的改变了,凸显了督军在军队中的控制力度。加上军官的一再蛊惑,让本来就没有多少文化的士兵坚定的认为,他们是督军,或是大帅养的私兵。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大帅从兜里掏出来的。
这也是齐夑元现如今最大的麻烦,江苏的财政厅没有钱,政府也没钱,钱都在李纯的名下存在中外银行呢?
原本钱存在外国银行,或者上海的大银行里,对于李纯来说有不少好处。因为少了银钱运送的麻烦和安全问题,而且采购军火,少不了要和上海的洋行往来交易,通过银行。能够将交易变得更加简便。可李纯死后,这笔巨款就存在诸多问题,因为齐夑元可不是李纯的继承人,李纯有老婆。有儿子。这笔钱即便是继承,也是老婆孩子的钱。和齐夑元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式因为这个问题。他才软禁了李纯的家人。
想要将这笔钱全部领出来,就不得不控制李纯的家人,在李纯被排除被他杀之后,通过家人申请将这笔钱领出来。最后。齐夑元才有可能用到这笔钱。
于是,他炮制出了几份遗嘱,这也是他私下和吴佩孚商量过的,这是无奈之举。并非他有意为之,当然吴佩孚这么老谋深算的人,哪里会尽信一人之言?姑且听之,不置可否的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
只不过这种容忍是有限度。尽快把钱找出来,不然扣押一省的已故督军的家人,本来就会给其他省份的督军造成不满情绪,要是时间一长。甚至会影响到曹锟的号召力,就难办了。到时候,吴佩孚就是想要保齐夑元都没有办法。
可要命的是,报纸,舆论一再的出现的小道消息,让齐夑元当初的设想破产了。现在江浙两省的战争已经爆发,急需用钱的齐夑元已经从这些小道消息中,看到一些端倪,并认定这些消息的散布者,无疑是卢永祥无疑。
报纸当然是瞎编乱造的,但是银行相信啊!
有人想要谋夺银行客户的财产,一旦要是被齐夑元得逞了的话,那么将来谁还会相信银行?
所以,除了一些得罪不起齐夑元的小银行,只能眼巴巴的把钱吐出来。可李纯这样的大人物,能看得上小银行的那点利息吗?几乎所有的款项,都存在花旗、汇丰、渣打、泛美、实业,通商等大银行里。而大银行根本就不搭理齐夑元的任何要求,也不相信李纯名下的存款不属于李纯本人,是江苏的财政随手款项。
对齐夑元完全没有好颜色的外国银行,甚至放出话来,需要等李纯的继承人,拥有安全和自由之后,才会不再冻结李纯名下的存款。
不得不说,卢永祥歪打正着,看似在败坏齐夑元的名声,实际上是让在战争期间的齐夑元无钱可用,这是釜底抽薪的计策。而增加税收,临时对辖区征税的话,原来会引起老百姓的不满,二来也来不及。
对于这个政敌,齐夑元每每想起来,都是恨的牙痒痒。
秀才从军,站在齐夑元的立场,他完全有理由对‘土包子’出身的卢永祥鄙视到骨子里。可就是这么一个土包子,却把文人玩的一套把戏,已经纯熟到了骨子里。更让他吃惊的,虽然卢永祥让人发布的假消息,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可相信的人却越来越多。
现如今,上海的很多报纸,在南京,无锡,扬州等地都成了‘禁报’。
正是因为齐夑元将不少上海的报纸列为‘禁报’,但他本人是每一份报纸都要在第一时间看的,读报的结果,就是他歇斯底里的在书房里大发脾气。
而早上读报的时间,是齐夑元最不正常的时间。
当然,给齐夑元的改变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的书房已经看不到一件瓷器,玉器,这些容易摔坏的东西。多宝阁上的摆设,已经清一色变成了石头,铜器等经得住摔打,价值也不高的摆件。
就像是每天早上的晨运,发了一身的臭汗之后,他才会想起军国大事。
前线对浙军的防线怎么样了?
弹药是否充足?
士兵的斗志如何?
……
不过这天有些特别,齐夑元气急败坏的将书房弄得如同遭抢劫了一般,可中觉得身上不得劲,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似的,让他觉得空落落的。站在书房门口,对着院子嚷嚷道:“来人!”
副官徐恩树臊眉耷眼的小跑着来到齐夑元的面前,军靴利索的啪嗒一下,脚后跟叩响之后,敬礼道:“大帅。”
“我是不是该防着你小子?”
齐夑元眼神不善的看向他副官,这小子跟着自己已经六七年了,坏心眼倒是不敢使。但要是自作主张,隐秘一些对他不好的消息,虽说本意是好的。但也可能造成巨大的麻烦。
这才质疑起副官的作为起来。
“恩树,不敢。”徐恩树低着头,眼睛都不敢看齐夑元,等着长官发话。
“你有什么不敢做的。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我做主,你有几个脑袋?”说话间。一股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眼神中流露出的杀意,绝对不是威胁那么简单。
从军多年的齐夑元,虽然指挥作战并不出众。但是作为一个民国的官员,最重要的不是能打仗。关键还在能让上司满意,会溜须拍马,这是保证他青云直上的技能。
另外一项就是御下的本事,这也是上司考察部下能力的一方面。
而御下,在军队中来说,少不了恩威并施。难免会有杀鸡儆猴的事发生。杀人,对于齐夑元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徐恩树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叫屈道:“大帅。卑职对您是忠心耿耿,哪里有半点私心?”
齐夑元这才脸色好看了许多,问:“那么为什么今天送来的报纸,没有《花间报》?
徐恩树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上司,作为副官,也是心腹,他知道这段时间,齐夑元追着那些诬蔑他的报纸看,可是每次看后,都会气的大发雷霆。
可是看齐夑元的样子,数十份报纸,只有缺少一份报纸,齐夑元都能清楚的记得,在徐恩树看来有些不正常,心中不由的腹诽,眼前的上司,不会看这些负面消息上瘾了吧?
“大帅,《花间报》这一期没有报道您的消息。” 徐恩树说道是真话。
齐夑元眉头一松,终于算是听到了好消息,这段时间就是这《花间报》的报道最凶,还没有底线的用春秋笔法,胡乱编排他和老上司李纯内宅之间的关系。
好在这些家伙终于明白,造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被造谣的人还是一省的督军。齐夑元面带微笑,非常满意的抚着嘴角的大胡子,这种奇缘于德国的大胡子,都是留在上嘴唇,只有胡须浓密者才能留出气势来。但是当年段祺瑞等第一批留学德国的现代陆军的军官,把德国的陆军战术学习过来,也把这种军官的喜好带到了当时的大清朝,齐夑元虽然是一个秀才,但说白了,他更是一个军人,或者说是一个善于经营的军人:“这些家伙终于明白,面对政府,他们是毫无抵抗力的。看来我给他们送的钱,已经起作用了。”
齐夑元沾沾自喜的样子,让人看着都有些悲哀。
就像是当年的袁大总统,这么高的地位,几乎是一言九鼎,就差一个仪式而已,俨然是民国的皇帝。就是这么一位,也不得不送钱到上海,给报行,让他们丫丫电子书积德说些好话。
“但是……”见齐夑元心情好起来,有些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让上司难堪,可有些话不说,他知道后果更严重。
听到‘但是’两个字,齐夑元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瞪眼道:“你小子会不会一下子把话都说完?”
徐恩树这才咬着牙,脸上露出一副决然之色。似乎心中下了一个不小的决心似的,挺胸道:“大帅,他们没有收钱。但以后报纸上将看不到关于您的新闻了,不仅这一期的《花间报》不会刊登您的信息,而且今后《花间报》也不会刊登您的信息。”
齐夑元颇为满意的打断道:“这是好事……恩,继续说。”
徐恩树偷偷的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上司,这个消息要分两面看。听着上半部分,对于齐夑元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但要是把整个消息都听完,那么对齐夑元来说,就不是那么让他开心的了。其结果就像是平白无故的吃了一个臭虫一样,让他难受。
徐恩树神色有些紧张,语气有点气短的样子,让齐夑元颇为不喜,看着透着一股子丧气模样,怎么会让他喜欢呢?好在徐恩树并没有遮遮掩掩,继续说道:“《花间报》通过一则声明,表示将以前刊登的当代西门系列,整理成册,然后统一在各书店,报摊等地发放……”
齐夑元的脸刚才还阳光灿烂的,颇为喜庆,却一下子像是被一只平底锅拍了个正着,落下的锅灰黏在了脸上,黑沉沉的,甚是可怕。胸口就像是风箱似的,起伏不定,良久才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书呢?”
徐恩树默不做声的从宽大的军装兜里摸出一本32开的小册子,书页颇为讲究,尤其是书面上的一张春宫图,给人无限遐想……翻开书册,还有徐恩树看的时候被打断,清晰的折角。
而在书面上,几个血淋淋的大字——现代西门之天赋异禀,而且看着系列上的一个大写的五,说明这个系列俨然已经发行到了第五册。
齐夑元只感觉胸口就像是被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猛然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用力将副官踹倒在地:“滚——,都给老子滚——”
第570章 【美女,你越来越腐了】
齐夑元病倒的消息,让前线的浙军一阵欢呼。
虽说,江苏督军府上下严阵以待,全面封锁了消息,可要是自己人出卖消息呢?
卢永祥连夜召集部下,研究作战部署,准备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全面作战。
西路主力限期在两日内攻克宜兴,大军直逼南京。切断在无锡和常州一代布防的中央第3师、第6师的后路,歼灭这支北洋时期就是陆军主力的精锐。从而一举击垮齐夑元在长江以南的军事力量。
当然在军事会议的最后,卢永祥听取了后勤的报告。
才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因为在苏州和第3师进行了接连一周的攻防战,部队伤亡倒是容易补充,但是部队后勤的压力非常大。尤其是弹药的补给,药品等物资,让卢永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当然更严重的是,他似乎发现,和王学谦的交易,似乎被人摆了一道。
问题就在后勤上,其实王学谦用的招数,早就是被英国人用烂了的招数,当初清政府购买军国武器开价并不高,但是后续的弹药,却一再涨价,让人无法忍受。一开始,卢永祥也没有多想,但是接连几次商谈不果之后,才让他警觉到,王学谦这是把从武器上的损失,通过弹药买卖上,补回来。
尤其是,和浙军谈判的是黑水公司的皮维,这个家伙软硬不吃,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只能让儿子出马。
虽然卢永祥也知道,卢筱嘉并不是王学谦的对手,但是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不是废了齐夑元。他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再说了,他在浙江的日子,过的也一点都不顺心,浙江财团的势力。即便是一盘散沙。他也不太好对付。
可现如今,浙江财团已经是拧成一股绳了。要是他还幻想着继续一步步的增加在浙江的控制力,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好在卢永祥也终于知道,他的儿子在这段时间内成长了不少。
尤其是这次交易,卢永祥给出了一个王学谦无法拒绝的价格。当然,这等好事也要适可而止。不然卢永祥可会翻脸的。在当面嘱咐了桀骜不驯的卢筱嘉之后,这位督军公子终于从苏州出发,来到上海。
要不是老爷子让他必须去苏州,他可不想放着大上海的花花世界,而去前线苏州。
好在苏州到上海的铁路方便的很,只要两个小时。就能从闸北抵达苏州。
经历过几次,被买了,还在给王学谦数钱的经历,卢筱嘉这次是学乖了。拿着从卢永祥手中接过来的银行汇单,准备一见面,就把钱给王学谦。省去了皮维扯皮的功夫,再说了,他和皮维这个法国人也说不通。反而认为,只要把钱放在王学谦的手里,他就是安全的心里,虽说很奇葩,但也不得不说,王学谦的形象,已经在卢筱嘉的心中埋下了阴影。
西摩路,王公馆。
下午,花园里一下子平静下来,似乎周遭都沉睡起来了似的,王学谦百无聊赖的靠着沙发午睡。
说起来也奇怪,他的睡眠一直很好,但是觉很轻,稍微有些声音就会被吵醒。公馆里的人都知道王学谦的这个习惯,所以一见到王学谦在沙发上睡着了,蹑手蹑脚的给他披上了一条毯子之后,就连仆人都不会如果客厅。
只不过有一个人并不知道这个规矩,那就是来公馆不久的孟小冬。
关于这位小姐的突然出现,眼下公馆里的仆人都有些迷糊,客人不像是客人,主人又不是主人,说是劳苦大众,却上着贵族学校,加上又不是王家的亲戚……总是很难判定,孟小冬在王公馆的身份。
至于将来是成为广大仆人的中的一员呢?还是站在阶级对面,成为主人,都不得而知。所以,孟小冬在王公馆的地位就变得越来越特殊起来,只不过这种特殊,她自己还没有感觉到。
并不清楚王学谦习惯的孟小冬,偷偷的拿起从王学谦手中落下的书,看了一眼封面,顿时羞的面红耳赤。打量四周,见周围一个人影子都没有,还再看王学谦呼吸平缓的闭目午睡,这才胆子渐渐的大了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孟小冬的心中还像是小鹿乱撞似的,紧张的嗓子眼都吊了起来。
脸就像是烧红的炭火似的,可是心里却放不下手中的书。
就这样,孟小冬看几眼书,就捂着脸,害羞的不行。可这本完全和她以前看到的书截然不同的读物,像是有着巨大的魔力似的,让她无法割舍。
可是内心的紧张又让她似乎对周遭的事物有些迟钝。
慌乱之际,皮鞋一不小心,踹在了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王学谦的觉很轻,迷迷糊糊就睁开眼了,仰头看到孟小冬上半身僵硬的,连脖子都涨的绯红,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的,耷拉着脑袋,屁股地下还露出半截书册。
俨然是时下市面上最流行的现代西门系列中的一本,看封面,好像是自己看过的。
说起来,这本书还和他很有缘,当初卢永祥买通报界的文人,利用报纸抹黑齐夑元,他可没少献计献策,可等到报导出来之后,文字露骨三分,虽说的是男女之事,但是情节丰满,细节殷实,说道细微之处,让人心痒难耐……
可见编辑的文字功底着实了得。
于是乎,即便对这种花边小道消息不太喜欢的王学谦,也渐渐的成了《花间报》的忠实读者,感受着等待更新的苦闷,让他也有时候对报社有点抱怨的情绪。
而集结成册之后,这种心情顿时被缓和了不少。
后来,有对这类小说颇有研究的卫挺生,对他解释,这本书的奥妙之处。既有《红楼梦》的莺歌燕语,又有《金瓶梅》的放浪形骸;更添加了《玉蒲团》的荒诞不羁……总之。能写出这等文字的人,绝对是花间的老手。
只不过如此好的文章,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要是没有政治的牵制。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一部传世的佳作。
很显然,这本书绝对不适合小孩子读。尤其是女孩子。
王学谦的双眸中,深邃的眼神中似乎露出一丝惊讶,突然说道:“你扣子掉了。”
孟小冬穿的是英伦风格的格子衬衫,厚实的羊毛裙子。依然是秋冬季节,但是家里还是非常暖和的。再说了,公馆里已经开始烧锅炉了,有水汀,说是四季如春也不为过。所以,孟小冬压根就不会感觉到冷。
但是扣子掉了,那么就是说。她走光了。
孟小冬突然跳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衬衫,每一个扣子都扣的紧紧的,根本就没有王学谦说的。什么扣子掉了样子。
就听到,啪嗒一声,孟小冬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无比,心说:“坏了。”
“看课外书了?”
王学谦推开盖在胸口的毛毯,端然正坐,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波动,似乎只是提醒了孟小冬一下。
孟小冬心里更紧张了,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行。
最后,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嗯。”心里却一个劲的乞求,王学谦不要看到那本书的封面,可是事与愿违,王学谦这么鬼精的人,这么会看不到?
除非他想要假装没有看见,敷衍了事。
“很好,你这个年纪,正是要增加课外阅读的时候,拿来我看看,说不定我能给你提不少意见。即便没有好意见,互相探讨也是不错的。”王学谦似笑非笑的样子,显然是在故意开玩笑。
站在他的立场,强权是无法让人真正的信服。
他要是口口声声的说,这些书不能看,说不定孟小冬处于逆反心理,硬和他叫板,背着他看,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要是让孟小冬有一次不堪回首的往事,说不定是一次不错的教育。只不过,这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王学谦之所以抓着孟小冬的短处不放,是因为他闲的慌,实在没事可做,完全是恶趣味作祟。倒霉的孟小冬,于是撞在他的枪口上了。
面对王学谦伸出手来,向她讨要那本落在地上的,内容不堪入目的小册子。
孟小冬紧张的飕飕发抖,心里头恨死了王学谦。
明明是你的坏书,却硬要栽赃到本小姐的头上,哎呀,本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垂头丧气的等待发落的孟小冬,早就把前几天她对王学谦好不容易产生的那么一点好感消耗殆尽,小心眼,花花公子,恶霸等词语,一下子和王学谦的名字捆绑了起来。
只不过对此,王学谦浑然不知而已。
“先生,有一位自称是卢筱嘉的先生说是您的朋友,已经在门口了,是否让他进来?”
“卢筱嘉,他怎么来了?”王学谦心中不解,这位大公子可是有段日子不见了,再说了,他和卢筱嘉的关系也说不上好,要不是和卢永祥有合作,他是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仅一个公子脾气,够让人受的。
人已经在门口了,王学谦还没有讨厌到赶人走的地步,沉声道:“告诉门房,让他竟来。“
本来孟小冬已经认命了,只能自认倒霉,等待王学谦的处罚。毕竟一个女孩子,看这样的书,不太合适。但她似乎找到了一个难得的良机,抬头看了一眼王学谦,既然家里有客人来,她自然不太方便在场,忙开口道:“我上楼去做作业了。”
看着孟小冬落荒而逃的背影,王学谦有些自言自语道:“美女,你可越来越腐了!”
第571章 【二皇子】
卢筱嘉站在王公馆的门口,高高的铁栅栏就像是监狱似的,只不过周围的房子都是这高墙深宅的模式,也不显得突兀多少。
只是他心里有些悲哀,堂堂的督军公子,竟然要好求见之后才能进门。正当他患得患失的时候,铁门打开了。
一阵吱呀的声音,和电机拉动天门的响动,分散了卢筱嘉不少的注意力。或许,王公馆的铁门也成了上海滩的一绝,就是因为装上了轨道和电机,给这座隐藏在绿荫中的别墅,增加了一些神秘感。
走进别墅,卢筱嘉顿时对别墅内不经意间的雕塑,喷泉,等装饰表示出极大的好奇心。
看着王公馆内的稀罕景物,卢筱嘉顿时对何丰林的别墅嗤之以鼻,那种喜欢修大门的土包子,造出来的房子,能有什么看头?
唯一让他心头不爽的是,王学谦竟然没有出门迎他。
只不过在公馆内,看到王学谦的时候,他这才稍稍放下一些心头的不快,眼下的天气,穿着衬衫是不太适合出门,可在公馆内,却温暖如春。见过世面的卢筱嘉明白,这是装暖气了。
“王少好享受啊!”
“卢公子说笑了,我这不过是不太喜欢冬天的衣服,显得太累赘。”
王学谦笑着让了让,就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甚至没有挪动地方,不过卢筱嘉显然没有对这个问题深究,再说了,他是来求人的。只不过,现在他好像忘记了求人的事,反而眼睛盯着茶几上的一本书,嘴角却扬起来了。
说起来。这可是他的功劳啊!
要不是他慧眼识英雄,也不会有咽下齐夑元宛如过街老鼠一般的名声。
拿起茶几上的书,对王学谦送了送,似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子高。也喜欢这书?”
“写的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王学谦也搞不清楚卢筱嘉的用意了,没事胡扯一本书干什么。只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似乎卢永祥利用上海的报纸,造齐夑元的谣,就好像是卢筱嘉办的。
公子哥嘛?
当然喜欢显摆。说起来,卢筱嘉也是花间的老手,如果文字功底尚可的话,也不见得写不出如此另类的书。这才问道:“难不成这本书是出自卢公子的手?”
卢筱嘉得意的摆摆手道:“我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但是要说这本书和我有些关系,倒是不假。”
“愿闻其详。”王学谦的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为了让对方心情好,故意顺着卢筱嘉的话说。
“写这本书的这位仁兄可是大有来头。要说民国第一公子,他也当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戏曲古玩。都是一把好手。只是受到他父亲的拖累,只能闲赋在家。”
“这让王某好奇了,既然如此身份,断然不会因为润笔费而仗义出手。难道这人遇到了难处?”王学谦好奇道。
卢筱嘉摇头晃脑道:“这倒不是,主要是当初分家的时候,他家里的钱都让他老婆把持着,而他本人从不借贷度日,也就是说,兜里有多少钱也么个数,花钱就花兜里的钱,花完了事。”
按照卢筱嘉的说法,这位可在上海滩,还是一个妻管严,加上有真才实学,尤其是家里的底蕴不俗。明明是一个纨绔公子,却能压制自己的任性和欲望,做到适可而止,着实不容易。这让王学谦的好奇心顿时被激发了出来:“听卢兄的意思,这位眼下正在上海?”
“子高,你就是见过此人,也不会联想到,这位的身份。“
“哦,此人大有来头。”
“没错。”卢筱嘉等着王学谦配合的多问几句,然后他勉为其难的说出对方的名字,让王学谦吃惊一下。
可王学谦愣是没有问这个问题,反而问道:“这套民国西门系列还有几本?”
卢筱嘉一愣神,太既然是背后的推手,自然知道,针对齐夑元的这本小说集,可能会很长,但也不可能无休止的写下去。
“还有两册就完本了。”卢筱嘉如实回答。
可让他无奈的是,王学谦却像是七老八十的样子,问了一个让卢筱嘉哭笑不得的问题:“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对……大有来历……”
王学谦跳跃的思维,再次让卢筱嘉凌乱了,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该结束这个该死的话题。但知道最后,他也没有改变王学谦和他说话,一问一答的模式:“写这本书的人号寒云公子。早五六年的时候,他几乎是家喻户晓。”
家喻户晓?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在燕京政坛的风云人物,而在五六年前,在燕京政坛,甚至整个民国政坛的风流人物,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被儿子哄骗当了几天皇帝的袁世凯。
当然那个袁世凯的那‘坑爹’儿子,最后也没有落着好。
可是袁克定有这个本事吗?
写出如此露骨的【情】色小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写得出来的。再说了,袁克定也不住在上海吧?王学谦有点怀疑道:“是袁家的人?”
“你知道?”卢筱嘉吃惊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叹气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消遣小弟。”
语气颇有些怨言,这让王学谦更猜不透了,心中不解:“袁克定没这个本事吧?”
实际上,袁克文的影响力也好,名气也罢,都不如袁克定响亮。甚至相比之下,更有种默默不如,似乎两人根本就不是兄弟似的。
卢筱嘉急于给自己证明,激动之下,站起来,朗声道:“你可别小看袁克文,他可是当年的‘二皇子’。虽然不是文武全才。但要说写文章,尤其是写那些狗屁倒灶的文章,他要说是这个,没人敢说这个。”卢筱嘉还做了一个一和二的手势,接着说:“他可是说了,写这种文字,要的是感悟,没有经历过万花丛林般的历练,是写不出这等文字的。”
其实王学谦只不过随口一问,他不关心作者是谁,他只关心什么时候完本:“既然是你接触的,那么你知道这书还有几册?”
“还有两本,怎么了?”
王学谦庆幸道:“还好,不用等太久。”
卢筱嘉这才明白,王学谦和他说了半天,就是想要知道大结局,而不是关系这位落魄公子的处境。
就像是一记重拳,打中了棉花袋子,卢筱嘉有些懊恼于王学谦的功利。
“能在书完本之前,结束战争吗?”王学谦看似随口一问,其实就是提醒卢筱嘉该说正事了。
卢筱嘉也是猛然惊醒,心说:“差点忘了个干净。”这才忙不迭的开口道:“我倒是想,可是前线的弹药不足,我是来给你诉苦的。”
“武器弹药的购买?为什么不去找皮维?”
卢筱嘉叹气道:“子高,你介绍的这位武器商人,心比墨都黑啊!一个劲的涨价,我们都快买不起了。”
王学谦皱眉道:“有这事?”
第572章 【条件诱人】
在枪械制造上,各国的工业水平制造出来的标准都差不多。
就像是在抗战中非常受欢迎的捷克式,就是捷克布拉格兵工厂生产的轻机枪,性能稳定,战场可靠,是一种非常优秀的武器。
当然美国工厂生产的机枪,在可靠性上不比捷克式差,但是因为美国军工产业,除了发一把世界级的战争财,很难在全世界其他地区获得销售业绩,当然小批量的武器订单,美国工厂也不看在眼里。
而m1918是由勃朗宁在美国的工厂出品,性能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在战场的应用上,勃朗宁机枪一口扳机,子弹就像是泼水一样撒出去,即便打不中人,也给敌人的心理上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尤其是相比重机枪,7.5公斤重的轻机枪在战场转移,火力支援上发挥了巨大的效果。
这才让卢永祥像是发现了宝库一样,爱不释手。
另外就是炮弹的消耗,第3师毕竟是北洋的精锐部队,作战勇猛,加上都是老兵,经历过多次大战,这让卢永祥在进攻中受到了很大的阻碍。炮兵的消耗也急剧上升。
主要是卢永祥的军队在作战中,还没有习惯轻机枪的消耗弹药的速度,这才把弹药的储备数量估算错误。加上炮弹消耗巨大,这才发现准备决战,却可能有弹药供应上不上的失误,才让卢筱嘉心急火燎的来上海,和王学谦谈判。
王学谦看了一眼订单,根本就没有拿起来的想法,似乎这是一笔小生意,根本不值得他出手:“要支付加急费用。”
“这也要?”
卢筱嘉在和王学谦东拉西扯了好一阵之后,才切入主题。可是在一开始就非常不顺利:“按照合同,在子弹生产线没有抵达之前,你们提供弹药的消耗。难道子高忘记了吗?”
“没忘记,但这是在你们提出弹药的购买申请之后。然后再等一个星期左右的调拨期。才能把弹药给你们。要知道,从美国本土运送来弹药。一次装船太少,是非常昂贵的。但如果从菲律宾运来,时间上短很多,当然我已经给你一个友情价了。”王学谦耷拉着眼皮说道。
卢筱嘉气了个半死。他总不能回去干和老爹说,弹药将在一周以后,再运抵前线。
万一到时候卢永祥发动了全面的总攻,但是打到一半,发现弹药没有了,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尤其卢永祥也知道,他打下江苏。如果全部占领江苏,那么必须要击溃或者歼灭齐夑元的主力部队。而与此同时,在天津的段祺瑞和关外的奉系张作霖的合作达成。
双方共同压制直系军阀的步步紧逼。
但情况已经脱离了他的设想,张謇在燕京的运作。根本就瞒不住人。当然作为江苏最大的商人,张謇从清末就是红极一时的大资本家,大生纱厂的规模,在远东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张謇还是光绪时期的状元,在燕京的关系盘根错节。
即便在燕京的活动失败,那么凭借他在江浙的声望,还有在上海滩的影响力,最后让英国人,或者法国人,出面调停也不是不可能。
卢永祥当然可以不管不顾,把江苏全境打下来再说。
但那时候,齐夑元会答应么?
说白了,卢永祥是打了齐夑元一个措手不及,要是等齐夑元反应过来,鹿死谁手也不太好说。毕竟江西督军陈光远,湖北督军王占山,和江苏都是有军事上或多或少的联系,到时候出兵也不是不可能。
只有毕其功于一役,才能一劳永逸的拿下江苏,成为既定事实。
被卢筱嘉凶神恶煞的眼神,逼的急了,王学谦找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道:“你不是说齐夑元已经病倒,没两天好活了吗?”
卢筱嘉心说:“这事他怎么可能当真?”再说了,让袁克文写小说,指桑骂槐的气气齐夑元可行,但真要把他气死,连卢筱嘉都觉得没戏,况且齐夑元是否真的病倒,还是一个未知数。
尤其让他无奈的是,连袁克文都罢工了。
这位爷的脾气,可也是一等一的大。当年袁世凯被袁克定蛊惑着想要当皇帝,作为儿子,袁克文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这让袁世凯非常尴尬。
别人都没有跑出来,他儿子却要造反了。
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过不了这个坎,更何况,袁世凯父子那时候的心气正高着呢,一个想当皇帝,一个想当皇太子,都是牟足了劲蹦跶,最后这位在袁世凯登基后,被封为‘二皇子’的袁克文就逃到了上海,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这样的人,那里是卢筱嘉能够控制得了的?
要不是袁克文私房钱见底了,加上家里的钱都是他老婆管着,根本就没有他插手的机会。这才应下了这份差事,不过等到拿到了卢筱嘉给的润笔费,这位爷顿时气也粗了,心气也高了,看不上了那笔尾款,罢工了。
可即便袁克文罢工,卢筱嘉对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相比在袁克文面前的无力,卢筱嘉感觉王学谦甚至要比袁克文危险的多,毕竟袁克文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虽然袁世凯死后,影响力不是完全的消除了,但王学谦背后站着的,浙江财团和洋人,都不是卢永祥父子能够招惹的。
万一,王学谦认为两败俱伤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说不定,还真的给齐夑元一条活路了。卢永祥争取的时间,就是在一切还未成定局的时候,将齐夑元打的彻底没办法翻身。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没有准备,让卢筱嘉带来了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在卢永祥看来,或许是王学谦无法拒绝的条件,今后上海的权利,两家均分。但在王学谦的立场上,可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毕竟他已经和上海警察厅的徐国梁有了私下交易,徐国梁也有意让出部分利益,寻找一个有实力的盟友。
卢筱嘉见王学谦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他之前都是那两家的情分说事。
可两家是否有情分还是两说呢,毕竟卢家对王家并没有救命之恩,也没有提拔的情谊。只不过当初有些误会,而在误会解除之后,王学谦乘机将在浙江的利益最大化了而已。
卢筱嘉:“子高,家父坦言,如果齐夑元向你购买武器的时候,你能够拒绝对方的要求,家父决定在事成之后,以铁路为界,让出半个上海的利益,两家共享。“
“两家共享?”王学谦吃惊的看着卢筱嘉,他倒是没有看出对方眼神中有躲闪的迹象,可见说这句话的时候,卢永祥还是非常认真的。
但是用将来的事说事,对于王学谦来说,有些太不认真了。
眼下,卢永祥也不可能让出浙江。即便打下江苏之后,也不会让出浙江大部分的势力范围。嘉善,杭州,衢州,湖州等地,都还是驻扎着不少浙军。
到时候拿到上海的控制权,对王学谦来说毫无吸引力。
王学谦摇了摇头道:“这个条件没有吸引力。”
卢筱嘉心说:果然。王学谦对这个条件不满意,但他还有别的办法,至少在他看来,加上下一个补充条件,王学谦就很难再拒绝了:“如果加上浙江铁路沿线的控制权呢?”
“你是说让出杭州、嘉兴和绍兴?”王学谦再能装,也料不到卢永祥会下这么大的本钱。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啊!
卢筱嘉当初听到卢永祥说这话的时候,比王学谦还要不堪。
可是看到王学谦的样子,他还是一阵的紧张和失望,要是能够一直把持着杭州,那么对卢永祥来说,将来的宁波不过是癣疥之疾,但要是将整条铁路沿线的城市都让给王学谦,那么将来就难说了。
王学谦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反而抬起眼皮, 看着卢筱嘉,面带疑惑的问:“卢督,这次是否出的代价太大了?”
“大吗?”卢筱嘉面色不愉道:“在和齐夑元的主力第3师的作战中,我们发现竟然有勃朗宁轻机枪,还有一些美国的重机枪,都和我军的型号相同。但是这些原本应该是销售给我们的,所以,我父亲希望您能够停止给齐夑元的武器供应。对此,我们将感激不尽。”
“好吧,这个条件我答应了。”王学谦这才明白,对方是带着证据来的,但也知道不敢强压他,所以只能提出利益交换。
当然,如果卢永祥拿下从苏州到南京,并能够将齐夑元的主力消灭在长江以南,那么对于卢永祥来说,江苏已经是落入了他的口袋。让出三个城市,虽然有些可惜,但这还动不了他的根基。
可万一要是王学谦把武器也卖给齐夑元,让他换过这口气来,那么对于卢永祥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在卢筱嘉走后,王学谦拨通了皮维的电话,询问了一下情况。
但是皮维也好,王学谦也罢,都没有和齐夑元有过军火上的交易,那么这让王学谦奇怪了起来,到底是谁把军火卖给了齐夑元?
第573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要查出齐夑元的军队中,勃朗宁机枪的军火来源,其实并不难。因为美国武器并没有获得太多的关注,尤其是在民国,美国武器在市面上的量很少,大部分步兵武器,都是日本货和英国货,还有德国货。
日本武器充斥在北方的军队中,奉系,皖系,这都是因为两次大规模的借款造成的。而价格低廉的日本军工武器,在运价也便宜的情况下,直系也会考虑购买。所以,在北方战场上,出现概率最高的是日本国内兵工厂生产的外销步枪。
而且在袁世凯时期,或者段祺瑞当政的时期,北洋政府和日本银行团签订的借款合约中,除了付给善后大借款的钱之外。其他的资金,除了下部分用来支付政府的日常支出之外,军售也是合约中约定好了的。
等于这些钱在日本的银行中转了一圈之后,最后还是落入了日本军火商人的口袋中。
借了日本银行团的钱,然后去买日本的军火。
袁世凯和段祺瑞当然想不到,这一进一出,让日本的军火商在大量订单下发展起来了。
至于英国军火,基本上和日本的差不多,都是借款之后的产物。但清朝购买英国军火主要是海军方面,德国的陆军装备是清末大力仿造和批量购买的结果。所以,在国内对德国的武器非常推崇,主要是进口货要比国内兵工厂生产的好得多,还有就是数量很大,在民众中的熟悉度要高于其他列强进口的武器。
上面的三个国家产的武器,要说单一在战场上缴获的武器来源,都不太好查。
但如果是美军制式武器,那么就简单的多了。在王学谦代理美国军火商在民国的贸易之前。国内很少能够见到美国武器,当然有是有,但绝不是批次的数量,更不会出现轻机枪这种投入市场才一两年的武器。更多的是美国军火商为狩猎。私人制造的猎枪。在私人收藏中很常见。但这些武器不适合出现在战场上。
不用多加猜测,很快嫌疑就落在了徐国梁的身上。
但是又有两个疑点。如果是徐国梁把王学谦卖给他的武器,转手给了齐夑元,那么说明情况还可能会好一点。至少徐国梁不会动用手中的武装力量。毕竟他手中可控制着一个师的兵力,说起来是警察。但从训练和管理上,与军队没有太多的差别。
要是连他就参与了江浙战争,那么等于齐夑元的手上无缘无故的就多了一个师的正规军。
可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万一徐国梁是将自己的警察部队,拉去了前线,化妆成为齐夑元的第3师或者是第6师,兵驻扎在防线内。阻击浙军的进攻,那么齐夑元的主力部队去哪里了?
王学谦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上海警察厅长徐国梁。不可能是齐夑元的人,至少在齐夑元掌控江苏之前,不可能投靠齐夑元,但咽下的事实告诉他,他估算错了:“看来我们的这位大厅长和齐督军有些不为人知的往事,这场战争越来越有趣了。”
“先生,是否要告诉卢公子?”陈布雷的提醒不算僭越,反而是一个助理应该提醒雇主的,但在提醒过程中,不能掺杂个人的感情和误导雇主的行为。
王学谦略微沉吟之后,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是齐夑元、卢永祥和徐国梁,三人之间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再说了,他们其中两个是一省的督军,一个是控制着上海的警察厅长,就其实力来说,徐国梁已经和原本的上海督军没有什么两样。虽然三人中徐国梁的实力最弱,但真要用战争来解决上海问题,谁也不敢。因为这牵涉到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和日本人。对于军阀来说,上海是繁华之地,也同样是一个惹不起的马蜂窝。
相比徐国梁的虚与委蛇,或者是暗度陈仓,王学谦更愿意看到卢永祥被江苏的战事拖住手脚,而他需要等待的就是等铁路线贯通之后,控制着整条铁路,只要在铁路沿线布置部分部队,就能应对各种各样的战争威胁。
随即,王学谦自相矛盾的说道:“只不过不告诉卢筱嘉也说不过去,毕竟卢永祥是我们的大主顾。”
想了想,王学谦先是给皮维下了一个命令,让他将督促警察厅将购买的军火必须在当天全部装船,如果逾期,将不再交易。而另外一方面,他想起来,段宏业的小老婆似乎从天津赶来上海,他这个地主总是要表示一下:“布雷,你认识段宏业的家吗?”
“在法租界圣母院路的房产吗?”陈布雷和王学谦去过一次段宏业在上海的住处。
地方不大,但环境不错。
王学谦随即点头道:“没错,就是在圣母院路的房子。今天晚上你准备一份礼物,以我的名义送过去,他要是留你做客,那么就透露徐国梁和齐夑元的关系。军火的事要说,但点到为止。”
“好的,我明白了。”不过是一个传话筒的角色,陈布雷当然不会觉得难办。但是他还是有些吃不准,既然王学谦和徐国梁已经合作了,而且警察厅长徐国梁拿出的诚意,绝对不小。
可是王学谦还毅然决然的决定出卖徐国梁,这种行为,在政客身上是行得通的,但是这让陈布雷的心里还是非常别扭。
陈布雷藏不住太多的事,至少他的脸色很容易反映出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他忽然感觉,陈布雷完全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出色。虽然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秘书,但是有时候文人的固执,会让这个人变得更加的沉默,甚至是孤僻。
这或许是自我保护的一种,但绝对不是王学谦本人愿意看到的。
其实王学谦也有些太强人所难了,但是也有知识分子的固执,这虽然是一小部分人,就像是鲁迅丫丫电子书的孔乙己。他可能羞于去码头上做工,但却经常干鸡鸣狗盗的事。说白了,是迂腐,而陈布雷正好是一个在有些方面有些迂腐的人。
“布雷。你是否对我有看法?”王学谦看出来陈布雷心里有话。但不敢说出来,或是不想当面问的心结。
陈布雷紧张的握紧拳头。站在王学谦的面前,有些举足无措,良久,才承认道:“先生。我只是觉得,您已经和警察厅长徐国梁有过交易,再把交易透露给卢永祥,似乎不大妥当。”
“那么你认为该如何做,才是一个君子所为?”王学谦的眼神忽然间严厉了不少。
这让陈布雷有些羞于出口,毕竟王学谦是他的雇主,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办事的人。而且站在他的立场,王学谦对他有知遇之恩:“君子以信义为本,以诚信交天下……”
“这适合在政治中用到吗?”王学谦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陈布雷磕磕绊绊的述说,这种做法很少在他们的谈话中出现。
陈布雷的眼神有种迷茫和不解。难道他错了吗?可是政治,确实让他有种无力感,不是因为想不明白,不够聪明,而是他真的不懂。
王学谦这才说道:“站在我的立场,卢永祥要是大军如摧枯拉朽一般,将齐夑元赶出了江苏,那么坐拥两个省的实力,我也就失去了和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王学谦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徐国梁在和我接触的过程中,故意隐瞒了他和齐夑元的关系。卢永祥的军火是我卖给他的,要是让卢永祥知道,我竟然还在将军火卖给齐夑元,你知道后果将会是如何?好在卢永祥并没有选择破裂,而是用暂时的安抚,来消解彼此的裂痕,但将来如何,就很难说了。将来,我们就可能成为卢永祥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否还能容忍宁波的壮大,就很难说了。”
“但为什么又要将徐国梁的合同履行完呢?”陈布雷不解。
王学谦冷笑:“这是站在商人的立场,如果没有诚信,商人的生意是做不大的。他可以隐瞒交易的真想,但站在他的立场,他没错。而我,即便知道了真相,但这不是拒绝履行合同的原因。再说,他可是拿出的真金白银,没人和钱过不去。”
陈布雷的脑子彻底乱了,王学谦一会儿说诚信,一会儿说谋略,一会儿又说钱,这让他非常迷茫,到底他看到的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王学谦。在心里一再的祈祷,王学谦今后不要步入政坛,不然的话,他可真帮不上多少忙了。
不得不说,段宏业和卢筱嘉的关系,比外界传言的要好得多。
更何况,眼下的局势,卢永祥已经是‘段系’的最后一杆大旗,一旦卢永祥倒下了,皖系就将彻底退出民国的政治舞台。发动江浙战争,卢永祥也是受到了段祺瑞的大力支持,甚至动用了部分段祺瑞转让铁路的款项。这是压箱底的钱,也就是说,段祺瑞认为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能让‘直系’军阀由攻转守的机会,他决定用政治豪赌一把。
在一接到陈布雷的暗示之后,立刻通知了卢筱嘉,而原本已经准备上火车的卢筱嘉,立刻改变了行程。
一个多小时之后,卢筱嘉心急火燎的出现了段宏业的家中。
而刚刚把姨太太接来上海的段宏业,却故意把人支开了,只留下了自己。随即,他把从陈布雷哪里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卢筱嘉。
卢筱嘉听完之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段哥,好在你收买了王学谦身边的人,不然我们可就要被他坑苦了。”
段宏业一脸的忧郁,心说:王学谦身边的人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他摇了摇头,这才开口:“小嘉,你想多了。他身边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收买的。而且,无缘无故的王学谦的秘书也不会讲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我总觉得,这好像是王学谦故意让他来告诉我的。然后再由我转告你,或者叔父。”
“故意说的?”卢筱嘉吃惊的站起来,惊讶的看着埋头苦想的段宏业,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王学谦不当忙告诉自己,而是让另外一个人跟自己说?
虽然段宏业也不算是外人。
可总是让卢筱嘉的心里非常不好受。叫嚷道:“我当时就在他的公馆里,他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是信不过我还是咋的?”
段宏业一下子都明白了,王学谦要是当面告诉卢筱嘉的后果,很可能他的家都要被卢筱嘉给砸了。
告诉自己,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段宏业觉得,他应该给王学谦说几句好话,至少王学谦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现在很可能子高也是被徐国梁摆了一道,当时没有发现,现在回过味来,这才来提醒我们。毕竟,他的利益,和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这家伙也会被人摆一道?”卢筱嘉忽然间有种幸灾乐祸的暗喜,随即恶狠狠的叫骂道:“徐国梁这老小子最不是东西了,早就想要干掉他,这次小爷绝不轻饶了他!”
段宏业虽然也想让徐国梁倒霉,可他和卢筱嘉怎么可能在人家的地盘,给位高权重的徐国梁造成威胁?
自觉不可能的段宏业无奈的摇摇头,心中也生出一股无力感。皖系要不是走下坡路,哪里会对一个小小的警察厅长束手无策?
可话又说回来,在上海这个非常敏感的地区,徐国梁又是多年经营。
动用武力是绝对不现实的,想要让徐国梁对他们的威胁彻底解除,办法确实不多。暗杀或许是一个见效最快,但风险也是最大的办法,而眼下江苏的军队和卢永祥指挥的浙军,正在前线打的如火如荼,这个当口,暗杀一个权势人物,是否妥当?
想了想,段宏业还是决定劝一下卢筱嘉:“小嘉,叔父让你办的事情,你都圆满完成了,眼下你最好回苏州。把消息带回去,而不是想着如何让徐国梁难堪,再说了,即便齐夑元有徐国梁的帮忙,我相信最终取胜的还是叔父。”
“这是当然。”卢筱嘉还不死心道:“既然王学谦被徐国梁摆了一道,那么我们请他帮忙,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段宏业已经无语了,一只手遮住了脸,显得极其无奈。他的这位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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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不见硝烟,却闻血腥】
在上海磨蹭了两天之后,卢筱嘉一无所获。毕竟他要对付的人,就其地位来说,说成是上海王,也不为过。
在势力林立的上海滩,卢筱嘉手下又没有一兵一卒,他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民国时期,北洋的军阀虽然在任上的时候,风光无限。但是子女很少有从政的先例。张作霖是准备把儿子培养成为接班人,这才将少帅安排在军队中。
但他是胡子出身,从根上说,这属于大当家的把山寨的头把交椅让给少当家的,完全和政治世家是两码事。
从袁世凯开始,大部分的军政要员,都不赞成儿子从政,甚至还有子女从政,老爹打压的情况发生。就像是袁世凯、段祺瑞、冯国璋等人,他们的子女很少在政坛崭露头角,反而有不少出身军阀的豪门大少,最后成了学者。这不得不说,属于民国政治世家的一种特色。
卢筱嘉想要对付徐国梁,确实有些异想天开,臊眉耷眼的回到苏州之后,将他在上海看到的,听到的,都一股脑的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卢永祥。
正等着老爹能他一样,同仇敌忾,指责王学谦的两面三刀的时候,卢永祥却满意的笑了起来:“这小子,有意思。”
说完,摇头晃脑的样子,似乎在赞叹别人家生了一个好儿子。不过看向卢筱嘉的时候,当爹的虽然对儿子有种难以割舍的血脉情,却突如其来的让卢筱嘉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
因为他听到了卢永祥一声悠长的叹息,怒其不争的样子,简直把卢筱嘉都给气炸了。
“爹,王学谦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和这种人合作。就要多长几个心眼,我看必要的时候……”卢筱嘉说道这里,突然眼神一冷,做出了个下刀子的动作来。
卢永祥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他能看不出来。他的宝贝儿子是因为嫉妒。而心存不满?
“你小子,要是有王学谦的一半的本事。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卢筱嘉吃惊的看着卢永祥的样子。面色红润,虽然有些疲惫,但身体应该是不错的。哪里像是要放不下他们,撒手人寰的样子?
啪……
卢永祥气得打了一记卢筱嘉的脑袋。怒骂道:“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老子活的好好的,用不着你来哭丧。”
被轰出书房的卢筱嘉暗叹着,看着花园中灰暗的天空,心中默默念叨:“在当督军公子的日子了,自己的心,就像是眼前的天空一样。永远没有干劲的时候。”
在苏锡常的战争,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结束的。
但在上海,另外一场战争却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在距离证券交易所只有200多米的一栋大楼里,范季美、张慰如、孙铁卿、卫挺生等人汇聚一堂。该来的都已经来了,虽然只有寥寥十来个人,但这些人无疑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发起者。
香槟、雪茄、还有增添喜庆的彩灯,布置会场的人,显然是对这次金融战争信心百倍。
虽然人不多,但三三两两的,个人还是扎堆聊天,不时传来一阵笑声,气氛非常轻松。缺少了军队作战的硝烟弥漫,血流成河的血腥场面,但金融战争给人带来的刺激和兴奋,更是让人无可救药的深陷其中。
财富,永远是社会追逐的目标。
而人性的贪婪,也正是银行家们对金融市场下手的最好契机。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已经成为证券交易所主席,王学谦在证券市场的代言人,卫挺生。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一堆恭维的好话,毕竟是他带着人一起发财,而不是卫挺生自己吃独食,让周围的人干看着。
要不是时间匆忙,卫挺生也不想这么快,就将还略显稚嫩,只有六只交易股票的交易所,拉入这场看不见战场,看不到对手的战争中来。而牵涉的资金,更是规模巨大的数千万,甚至上亿。
可一想起,自己能够看着银元汇聚成的江河,而他指挥落定的成为了主宰者,就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之情。
不知不觉之家,卫挺生的脚步也有些轻浮起来,不过他好像有些着急,因为正主还没有来。不时的问身边的秘书:“王先生来了吗?”
“他到了,先让去我的办公室。”
……
秘书匆忙的走进这个小型的私人宴会场,进门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上了送酒水的服务生,将一个托盘的高脚杯碰倒下来。
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即范季美笑着打圆场道:“岁岁平安,碎碎平安!”
“对对,碎了好。”
“碎了好!”
……
卫挺生有些听不下去了,什么岁岁平安,这是过年的话,眼线距离过年还远着呢。再说了,恭维人也不是这么个说话。虽然,凭借一连串的手段,又是在上海最重要的《申报》还有《新闻报》上接连报道,浙江杭州钱塘江大桥的工程进度一再加快。
甚至在工程的建设中,本土桥梁设计师并没有因为缺乏大型项目的独立设计经验,而出现纰漏。
反而研究出了一些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桥梁建造技术,其中有一项技术,已经在美国权威工程杂志上,刊登了大篇幅的文章,并向世人宣告,似乎用不了多久,民国的桥梁技术,将超越美英,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技术团队。
实际上,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毕竟在民国,也不可能今天建一座大桥,明天建一个隧道。这种工程,可不是民国的资本市场所能够支撑起来的。没有大量的工程支撑,技术层面的东西也不可能大幅度的进步,这是客观规律决定的,不会随着人们的意志而改变。
但是工程技术上的成绩不容小觑,仅凭借这一条。就让国人对沪杭甬铁路的信心大增。
紧接着,国人购买股票的热情也高涨起来,但大部分人并不是真正的投资者,而是早在物品交易所中活跃的投机分子。看到有利可图的机会。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不仅如此。三天前沪杭甬铁路结算股利,这可是实打实的现大洋,更是给所有的投机者打了一针强心针。
早上还没有开业,证券交易所外。就已经是人潮涌动,一个个伸长脖子,期盼这交易所的大门能够打开,好让这些人能够在第一时间买上足够数量的股票。
“老板,先生到了,正在您的办公室。”
“你盯着这里,有事叫我。我先上去。”
卫挺生嘱咐了几句,含笑着,在宴会厅里装模作样的说了一会儿话,这才退出房间。当身后的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这才匆匆的上楼。
推开自己在投资银行的办公室,卫挺生这才放下心头的紧张,摸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仅仅在今天,投资银行就会投入市场超过300万元,目的就是拉高股票,但万一要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最后亏的血本无归的可就是王学谦,而不是那些投机者了。
“老卫,这天也不热,你却脑门出虚汗,看来要补补了。”
卫挺生一屁股坐在王学谦的对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烫的他一口吐在了茶具下接水的水罐里,显得狼狈不堪,抬起头,有些口吃道:“子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雅致喝茶?”
王学谦无奈的摊开双手,无辜的看着卫挺生,耷拉的眉毛看着就让人有种心头添堵的惆怅,可眸子透着精光,显然是装出来的:“那么老卫,你说我该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吃不下睡不着,而去庙里烧香拜佛吧?”
卫挺生脸色一黯,突然气氛的站起来,大喊大叫:“你跟踪我?”
王学谦脸色变化了一阵,倒是诧异和惊讶居多,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老卫,你真的去庙里烧香了?你不是在学校里就信仰了基督教么?主有没有发觉你有叛变的迹象?”
“废话,我信基督教,是发现周围的人都信了。再说,美国虽然是一个信仰自由的国家,但是我想要烧香拜佛,也没个去处不是?”脸上逾见窘迫,但还是咬着牙硬撑着的卫挺生愤愤道:“你要是一下子看着上亿的资在眼前晃荡,就像是堂屋的天井里放着的水缸里的锦鲤,伸手就能捞到手中的感觉,你会不紧张?”
王学谦低下头,似乎非常努力的回忆了一会儿之后,表情认真的说道:“不会。”
不过紧接着,他说出了一段往事,气得卫挺生差点拂袖而去。
王学谦说:“记得小时候,去家里的银库玩耍,当时正好是收购丝绸的旺季,银库里准备了大量的白银。一锭,一锭的白银,放在铁架子上,远远的看去,整个房间都像是白色的世界。大概是当时年纪太小,有些顽皮,想要爬上一人过高的银垛,被家里发现了,挨了一顿打,这是小时候唯一挨打的一次。后来想想也后些后怕,差点被白银埋死……”
“被白银埋死?”卫挺生瞪着眼珠子,用一种吃人的口气说着。
王学谦随口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收购丝绸的时候,几家有实力的豪族,谁家不准备个一两百万两白银?放在银库里,不都跟小山似的?再说了,当年浙江最大的丝绸商人是胡家,每年收购丝绸的旺季,他们至少准备一千万两的整数。”
说着说着,王学谦似乎感受到了卫挺生的眼神不对劲。
这位感情像是兔子见了胡萝卜似的,分外眼红。等到卫挺生一口闷气,从胸口呼出来:“几百万两白银,把他们家买个精光,几万两都筹不出来。”
他家里也是乡绅,算不上豪商,但生活无忧,可家里面也不至于把银子堆起来,当柴垛一样放在库房里玩吧?
还被银子埋死,这样的死法,对于大部分生活在贫困线的国民来说,是何等的幸福!
卫挺生愤愤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如此淡定,原来是从小就是长在钱堆里了。”
王学谦笑道:“你说我满身铜臭味比就得了吗?”
卫挺生倒是想说,可也要人相信啊!现如今,他是站在前台的人,他身上的铜臭味可要比王学谦身上的重的多得多。
果断的抛弃这个只能让自己受伤的话题,卫挺生这才问道:“子高,这次运作一旦开始,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有些话或许我不该说,但是……”
“万一亏的血本无归是吗?”王学谦笑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被吓到。”
卫挺生却满是担忧的看着王学谦,他不像王学谦那样,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的资产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他毕竟是一个凤凰男,虽然眼见足够开阔,手里握着的资产和股份,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这要是手里捏着一张十万元的存单,回到家里,他肯定会辗转反侧,深怕家里遭贼,半夜都能起床看门窗是否关好,门锁是否还有用。隔壁人家是否正在黑夜里偷偷看他。用不了三天,他自个就能把自个给拖垮,精神萎靡的就像是两天没过瘾的鸦片鬼。
从窗口看,交易所门口的人群像是投入镜湖中的石头,一下子泛起了涟漪。
在投资银行大楼的王学谦、卫挺生、范季美、张慰如、孙铁卿等几个主事人都知道,战争终于拉开了帷幕。
卫挺生拿起电话,给交易员下达指令:“上午9点10分,拉高10%。”
早上九点才开盘,在十分钟内,拉高10%,或许听着有些困难。但是在阶梯式涨幅的限定下,10%只是第一步。
最终是股票在收盘的时候,达到7元,也就是涨幅45%。
“什么,你们的资金没有动?”
不到十分钟,卫挺生办工桌上的三门电话中的一门响了起来,但传来的消息让他无法决定了。只能看向坐在沙发上,闲情逸致的王学谦。
“子高!”
王学谦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既然外围有人帮着你拉高股票,你就不要再纠结了,钱留在手中,才是打赢这一仗的关键。但是告诉交易员,每次抛售的股票数量减少……”
“你这是想要造成饥渴效应,让外围的钱越聚越多?”卫挺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还忍不住说了出来。可以想象,要不了几天,整个上海滩都会疯狂,巨大的银钱流会聚拢在证券交易所,而卫挺生就像是站在银钱汇聚的大海中的孤岛上,看着白银在阳光下散发着独特的光芒,迎着海平面的光芒豪情万丈的大吼一声:“向我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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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雪崩前夜格外分明】
随着楼下传来一阵声震屋宇的欢叫声,王学谦这才长呼口气,放下了手上的茶杯。一杯热茶,就在他的手心里,从烫手的温度,渐渐地冷却,最后变得毫无热气,可见他说不紧张也是假的。
对于他来说,动用这么大的资金,运用前期的谋划,在股市上圈钱,这还是第一次,关键是圈钱不是目的,挤垮物品交易所的游资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要是这个目标没有达到,对于王学谦来说,在股市上捞的钱再多,意义也不大。
没有钱荒,银行界就不会警觉,当银行将储户的钱用来投机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当然,这次将爆发的钱荒,对于大银行来说影响不会太大,但是小银行就难说了。
在美国的泛美银行,虽然越来越出色。
但对于王学谦来说,他名义上是泛美银行的最大股东,控制者。但在经营上,他非常依赖摩根体系培养出来的犹太人约瑟夫?雅克。而约瑟夫?雅克同样是泛美银行的股东,但相比股份来说,他的占有率太少了。
所以,这次上海的二级市场资本运作,王学谦的心里也不是把握太大。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实打实的实战,但这些话,他绝对不会和卫挺生说,看上去,卫挺生比他可要不堪的多。万一真说了,卫挺生处处露怯,那最终把手中的铁路公司和投资银行的钱都亏个精光,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王学谦也可能最终血本无归,忙活了大半年,又是疏通上层关系,又是请人建造两座民国桥梁史上难度最大的桥梁,花费巨大。要是最后股份都成了别人的,估计他也不好意思在舔着脸说,自己在上海的金融市场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大浪吞噬的连跟头发丝都看不到。
听到楼下的人欢呼。王学谦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才站起来,捂着肚子。这才想起来,这一天为了装逼,尽是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如诸葛亮在西城的城楼上。抚琴摇扇,脸上平静之极。
可实际上,心里也发酸。
说不准在长袍下的腿肚子也发紧,发颤。
“好险,差点憋出前列腺炎……”
王学谦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神清气爽,满意的走出了洗手间。也没有和卫挺生等人庆功的打算。直接回家了。
反倒是卫挺生在得知交易所周一的开盘中,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直线蹿高,虽然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在一天之内。五块钱的股票,涨到七块钱,让他还是无法克制心头的激动。
“子高,子高,你绝对想不到,铁路公司的股票在交易所内已经一票难求,交易所门口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黄牛……不过这些黄牛……”
“注定要骂娘了!”
卫挺生兴奋的语无伦次的说着,可是当他找遍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王学谦根本就不在他的办公室,而是走了。在证券交易所,采用的是实名认购的方式,黄牛和股票掮客很难通过在交易所外,买卖股票而挣钱。
毕竟,股票掮客和黄牛,挣的钱,都是交易所的利润,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从秘书哪里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卫挺生感觉就像是从跑的浑身冒热气的冬天里,忽然一盆冰水从天而降,兴奋的劲头过去,这才冷静了很多:“他临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王先生说,这不过是一个开始,有一个好头,并不见得有好结果。所以……”
秘书偷偷的看了一眼卫挺生,见卫挺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继续说道:“一个成功的银行家,应该是笑到最后的人,而不是一开始就笑的人,因为不到最后一刻,很难预料最后的结果。笑的人,也会哭,反而冷静的人至少不会死的太难看。”
卫挺生明知道,这是王学谦给他泼冷水,但心里却非常认同。苦笑道:“这家伙,都老朋友了,一点情面都不给。”
秘书也是尴尬的笑笑。
这属于神仙打架,他一个小人物,可不敢参与进来。
王学谦说的没错,这还仅仅是开始,所有的布局还都没有实现,下一步,应该是继续抬高铁路股的股价,让周围的游资集中更多的资金。
当然最后肯定是要在股票市场捞一把的,但目标还不是捞一把那么简单。
而是把在上海的华资银行组织起来,划定新的资本格局,从而通过银行掌握货币发行,加上证券交易所代替政府发放债券,从而提高银行界在政坛的地位。
这是一个大工程,短期内,还不可能实现,最多组件一个银行委员会,用来维护市面上的金融次序。
相比证券交易所的人山人海,物品交易所就显得冷清了很多。
加上作为物品交易所总经理的虞洽卿,在宁波两个多月了,就是没有听说过有来上海的打算。可物品交易所的情况非常复杂,不仅有虞洽卿这样,浙江商团的富商;而且还有像张静江这样,另有目的成员。
其实,当初虞洽卿本人并不是太愿意以上海总商会的名义,向燕京的徐世昌政府要求,在上海建立物品交易所。因为背后是孙先生的人在使劲,至于原因让他说起来也有些不可思议,竟然是孙中山认为,外国人开的证券交易所,为什么华人不能开?
不能让外国人把华人的钱,巧立名目的给赚走了,当然另外还有私心,就是为革命筹措资金。
所以,不懂经济的孙中山,就一门心思的认为,证券交易所是捞钱的地方,心心念念的想着靠证券交易所筹集资金干革命。
所以,物品交易所从一开始筹办到开业,都是一种畸形的发展模式。这座华人自己筹办的交易所,从杂粮、棉花;白银、黄金;债券、股票等等。任何一种能够在市场上交易的,都可以放在经营范围之内。而目的就是筹集革命资金。
一个为了赚钱而建立的交易所,说白了,这是打算做一锤子买卖的生意。
老谋深算的虞洽卿能看不出来?
这就是在物品交易所开业之后。没多久。他就连交易所都不去看了,也懒得和人因为信托借贷的事情而争吵。而在物品交易所开办半年之后。除了门口无数的股票黄牛和交易所里想着大发横财的经纪人,整个交易所已经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其实从开业之时,虞洽卿就留了一手,规定交易所股票可以在柜台交易。但不属于大厅交易的金融品。
这样的结果就是,交易所门口,股票掮客泛滥,到处都是等着买卖交易所股票的人。脸上露出紧张和被太阳炙烤的越来越黑的脸膛。
不过,眼下物品交易所风光的日子似乎已经有些日落西山的垂暮,大厅的人,还有底楼的股票掮客。都被吸引去了不远处的证券交易所,热闹了半年的物品交易所渐渐的冷清了下来。
而这种冷清,却让二楼,三楼的经纪人开始紧张起来。
外面的掮客。不过做的是小买卖,小到一股两股的小打小闹,大一点也的也就几十股,上百股的交易。
但是楼上的经纪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中捏着交易所上万,甚至数万的股票。按照最近的报价,每股190元来计算,一万股的物品交易所股票,就价值190万元。
张静江静静的听着陈果夫的汇报,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陈果夫愕然发现交易大厅里的人少了很多,‘恒泰号’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地步。他下午试探性的将100股交易所股票挂牌出去,但是整整一个下午,却无人问津。
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他,物品交易所的股票已经成了不流通的股票,一个让他心慌意乱的想法在脑海里形成。‘恒泰号’囤积的45000股股票,如果卖不出去,将成为一堆废纸。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股票在市场上的报价竟然高达850万元。足够一支三万人的军队的武器装备,和一年的军饷开支。
“人杰大哥,现在的情况是,整个交易所的经纪商号都清楚,谁抛售股票,就是把大家拖入绝境。相信大家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但是底楼的那些人并不清楚,还有今天去了股票交易所的散户,他们要是慌了,估计我们也没办法。”陈果夫的分析还是非常清晰的,当然他也非常庆幸。
当初张静江并没有给他股份,要不然现在就该他吃不下,睡不着了。
其实表面上看45000股的股票,850万的价值。
其实对整个‘恒泰号’来说,这是一笔让人无法喘过气来的巨款。但实际上,‘恒泰号’大部分的信托借款,都是拿股票作为抵押之后才买下的。
只不过有些人是先购买股票,再抵押。
但‘恒泰号’的人横啊!
当初老蒋拿着枪去找钱,硬是先拿到了钱,再将股票作为抵押物,押给了信托公司。但即便是这样,‘恒泰号’也有一部分溢价,是通过借款而来的,而不是用股票抵押。
原本在张静江看来,才不到百万的借款,对‘恒泰号’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可听陈果夫的说法,似乎不久之后,物品交易所除了关门大吉,就没有另外的出路了。
张静江这才缓缓的睁开眼,其实他一直都是装作精神不济的样子,实际上陈果夫说的每一个字,都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陈老弟,你是不是想多了?”
想多了?
陈果夫愕然,扭头看了一眼正脸色蜡黄,心神不宁的戴季陶。这位刚刚将属于他的股份,转让给了‘恒泰号’其他股东,其中张静江就认了一股。
只不过,当初戴季陶拿到股份的时候,他没有出钱,这次转让股份,他也没有得到钱。算来算去,他只不过是围着物品交易所的热闹,白开心了一场。
不过今天交易所的冷清状况,让他庆幸不已,虽然他不是太笃信鬼神之说。但是家里的老婆迷信的很,要是知道‘恒泰号’在劫难逃,肯定要向八方菩萨祭奠一番。感谢菩萨托梦,让她吃不香,睡不着。在灾祸来临之前,及时的避害趋利,逃过一劫。
所以,在中午戴季陶出门吃午饭的时候,如果香油店买了一些黄纸和香烛,这当口,他那只已经有些破旧的公文包中,正露出一截香头,让他尴尬不已。
戴季陶在其他方面,倒是敢做敢当,可是在银钱上,总是给人一种缩手缩脚的样子,让人看不起。眼下的举动,更是让人有些不齿,他只好干笑道:“家里的那位迷信的很,不是快要到冬至了,需要准备一下,有备无患嘛!”
张静江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而看向陈果夫,继续问:“现在信托公司那边是否已经借不出钱来了。”
陈果夫想了想,开口道:“这个不清楚,只是我听说这些天信托公司没有放出过一笔信用借款,其他的股票商行都是用记账的方式,购买股票,但是数量都不大。”
“好吧,我知道了。”
张静江还没等离开,原本从容不迫的表情,一下子黑的跟墨水似的,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恒泰号’位于物品交易所的三楼的办公室。
小心翼翼的爬下楼梯,看到大厅里冷冷清清的人,三五扎堆的,都在说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几乎没有人谈论物品证券交易所的股票,这让他有种大势已去的失落感。
股票无法交易,就等于说,他们辛苦了大半年的收获,将在最后时刻功亏于溃。
而早就没有钱的张静江也知道,想要盘活整个物品交易所,已经不是百万,甚至千万能够办到的了。尤其是,东方铁路公司的增发、股利发放、一系列的好消息,在此时此刻让张静江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但是现在反应过来,似乎已经晚了。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交易所门口,上了张家的汽车。
在路上,他还特意嘱咐司机,拐道去看了一眼证券交易所的大楼,和物品交易所截然不同的是,一天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但是却人头攒动,人们却不愿意离去。
这一幕似乎并不遥远,张静江清楚的记得,早在今年的春天,物品证券交易所开业的时候,比此时此刻的证券交易所热闹的多。可现如今?张静江不由的长叹一口气……许是世事难料。
第576章 【生死一刀】
对于一个失意的,连信仰都开始动摇的人来说,爱情或许是抚慰他此时此刻心头的伤痛最好的疗伤药。
从广州回来的那一脸的失魂落魄,到现如今的健步如飞,恢复往昔干练的作风。蒋志清的人生从一个个低谷走出来,不得不归结于一个人的帮助,那个人就是张静江。
但张静江的日子并不好过。
其实物品交易所内,大部分的经纪商号都面临着这么一个问题。手中的股票成了‘死物’。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有种生死一线的惊悸,明知道头上的刀迟早要落下来,但每一个人都在心里存有侥幸。期望一切都能好起来,也有人开始后悔,他们都是被自己的贪心所拖累,最后陷入绝境。
在‘恒泰号’的办公室内,以往轻松的气氛早就消失不见。
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最终审判落下的那一刻,表情凝重,心情压抑,却又无法掩饰眼神中绝望中的侥幸。
蒋志清脚步轻快的走进物品交易所,在此之前,他很少来这个地方。并不是他不想看着他的财富在一天天的成长,变成一笔让他想都不敢想的巨款。而是他压根就不懂股票交易,来了也纯粹是帮倒忙。
看着大厅内外,人头攒动,他也没有注意人们脸上的表情。总觉得一切都像是原来的那样,喧嚣中追逐利益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只不过当他走进了,才感受到气氛的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丧考妣的颓丧,或许没有这么惨,但也好不了多少。
蒋志清停住脚步,愣神道:“大家都是怎么了?”
“中正。你就不觉得整个物品交易所有些不对劲吗?”蒋志清当年也是一个愤青,十八九岁的时候,其实也能写一些文章,在报纸上投稿的。不过当时的门槛很低。就是‘反清’两个字。能写这一类文章的,都能上在日本同盟会的报纸。
中正。正是他当年常用的笔名。
这些年,蒋志清也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响亮,也不够霸气,缺乏那种在历史洪流之中搏杀。并留下浓厚一笔的气势。想着要改名,不过一来他也没多少影响力,在‘国党’中的地位越来越低,成了地道的小喽啰,往来在大人物的周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改名字的心思就渐渐的淡了下来,再说了。改了名字,有谁知道啊!
不过熟悉的朋友,往来的书信上,蒋志清都喜欢用中正这个名字。
戴季陶也习惯于这么称呼他。倒不是因为蒋志清已经不用蒋老爷子给儿子取的名字了。
蒋志清扬起脑袋,望着天花板,想起几个月前,热闹的场景,物品交易所外那些口舌如簧的掮客,一切都历历在目。尤其是在他进门的时候,也有掮客向他兜售物品交易所的股票。似乎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这才说道:“交易所不都是这样吗?一大早,还没有营业,就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
“外面人很多吗?”张静江眉头一动,心头有些不安。
蒋志清笑道:“当然,我来的时候,还有人向我兜售股票,他们那里知道,我也是这里的经纪人商号的股东之一。”
想每一个大人物,在发言结束之后,都要习惯性的用眼神扫过周围的人。蒋志清把这些倒是学的非常透,只不过,他周围的人有些少,缺乏那种众目睽睽下的仰慕和聚焦。
陈果夫站起来,走了一步,却停下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中正,你可不能骗我们。这交易所可冷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人山人海,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去窗口一看,不就明白了吗?”蒋志清忽然想起来,办公室的人都没有发现交易所大厅的热闹场面,难道都是一大早,天蒙蒙亮都赶来的?这才吃惊道:“你们都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难道都是一大早就来了?”
陈果夫苦笑,他是为了收集第一手资料,加上他在‘恒泰号’里地位最低,干脆就卷着铺盖,住在了交易所。
好在物品交易所的大楼在爱多亚路,处于繁华地带,周围酒楼,餐厅林立,食宿不成问题。而‘恒泰号’的情况虽然不妙,但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戴季陶是在最后关头退股,心里有愧,也陪着陈果夫守在交易所里。
而张静江叔侄被蒋志清给说着了,正是天蒙蒙亮就已经赶到了交易所。以至于他们都没有看到交易所门口,人越聚越多,在营业之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唯一让人不解的,人多的地方都容易一起喧闹,但此时此刻,周围却好像并没有喧杂的声音,似乎有些沉寂的空气,有种快要凝固的压抑。
“二叔,我去看看。”张静江的侄子伏在窗口上,果然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急急忙忙的对张静江说了一句。
却发现,行动不便的张静江已经拄着拐杖,挪到了门口,立刻冲上去扶着张静江往楼下跑去。
交易所马上就要营业了,整个大厅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当大门的落地锁‘咔擦’一声脆响,人群像是开闸的洪水涌进了交易所的大厅里,原本静悄悄的人群中,一开始还算克制,但随后一阵高过一阵的嘶喊声,像是这个实际上传播最快的病毒,将整个交易所的人都感染了一样。
“189元一股,交易……”
“185……”
“170了,没有最低的价了。”
……
紧张的情绪笼罩着每一个似乎将手中的股票变成现钱的人,但是绝望的眼神越来越死灰,宛如熄灭的火堆,灰烬贪婪的吸收周围空气中的水汽,变得干冷粘稠,将原本还留有余温的胸膛内的热量,也吸纳一空。
蒋志清张了张嘴巴,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交易所,那个如同神话一般被追捧的股票,在一日之间,变得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疫一样,急着想要将股票抛售。
而每个人脸上的急切,却又是那样的真实。
“传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志清紧张的拉住了戴季陶的手臂,似乎想要从这个他最信任的人口中获得原因,但戴季陶只不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就不再说话。
良久,戴季陶像是想起来似的,急忙拉着蒋志清来到一个角落里,偷偷的嘱咐他:“中正,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恒泰号’已经借款超过120万,这都是没有抵押的借款。信托公司的借款甚至超过了600万。但是这些是不需要偿还的,因为用股票就能偿还。”
“这到底是怎么了?”
蒋志清似乎还不甘心,他今天来交易所是准备来捞钱的,没错,不要惊讶,老蒋确实是来捞钱的,因为他缺钱。
对于一个陷入爱情泥潭的男人来说,即便他已经三十多了,还仕途不得意,甚至在不经意中已经成了边缘人。还有老婆,孩子和小妾,但这都不能让蒋志清放下对爱情的占有欲,更重要的是,这是民国,一个根本就不会在意男人有多少女人的时代。
结婚,需要钱;养家也需要钱。
他本来幻想着,来交易所说服张静江卖出个一两百股的交易所股票,换个万儿八千的现洋,然后用来金屋藏娇,可到了交易所,还没怎么着呢,戴季陶偷偷摸摸的拉着在角落里,就让他跑路,这不是一泡尿,把他的那颗骚动的心思,化作一股青烟吗?
势比人强,他一个无兵无卒的落魄军官,能在掀起什么浪花来?
蒋志清脸上带着一种诧异的惊恐,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大厅里,到处都是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一个个欲哭无泪的样子,让他有些不解。在不久之前,这些人脸上还都洋溢着高人一等的轻慢表情。
似乎他们握住的不是证券市场的商机,而是整个世界财富大门的钥匙。
但现在,那一张张花花绿绿的股票证书,却变成了一道道催命符。
在人群中,蒋志清还看到了一些可以的面孔,在上海滩混迹多年的他,当然清楚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钱庄聘请青帮的人,帮忙讨债,也是常有的事情。
对于钱庄来说,有了青帮的人帮着他们顶住债主,就能够省心很多。付出一些费用也是清理应当的。而青帮的人也知道竭泽而渔对大家都没好处,也不会太过分。
蒋志清深知,被这些人盯上,他们几个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叹气道:“传贤兄,你的股份已经退出来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但是我们……恐怕已经走不了了。”
戴季陶扶着眼睛,惊魂未定的看着人群,这才发现,在门口有一些穿着绸布的黑衣人,正在人群中指指点点,似乎在认人,嘴角冷不丁的抽动起来。
“他们这是犯法!”
蒋志清冷眼看着戴季陶,心说:“他这位盟兄估计被吓傻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有什么犯法不犯法的。再说了,这个乱糟糟的世界,要是法律有用,不用说别人,连他自己都该死上两三次,而且还是死不足惜的那种。”
第577章 【破产潮】
一天之内,从193元一股的物品交易所股票,一下子跌破170大关,在柜台截止交易的时候,最低的交易价格已经只有168元一股了。
在‘恒泰号’的办公室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的凝重。
谁也没有洗想到,仅仅一天的功夫,整个‘恒泰号’就损失了超过一百万。
这可是一百万啊!
就是家产千万的张家,如果真要是一下子损失一百万白银,也要伤筋动骨不可。可是对于‘恒泰号’来说,他们当初的集资本金只有35000元。这笔钱还是张静江一个人拿出来的,当然并没有继承张家主要产业的张静江手头也并不是太宽裕。
现在已经不如往昔了,家里头有公房,他可以去拿钱。
张静江在结婚后,就已经分过一次家了,对搬出来住的张静江来说,祖产家产和他的关系已经不是太大了。
相比张静江焦头烂额,经纪人商号这里一片哀鸿,而卫挺生又是开宴会,就是庆功舞会,俨然是一副提前获得胜利的架势。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从事着同样的行业,但是却有着天翻地覆的不同。
这就是诧异,江南富家子弟出身的张静江虽然出身南浔豪门,也出游过欧洲,眼见是开拓了,但要说对于证券的市场的把握上,张静江还是处于一个普通身上的低买高卖上,但卫挺生已经把参与的进来的所有人,都已经捆在一起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王学谦的影子,但站在台面上的是卫挺生。
这个哈佛的高材生,留学归来的学者。
相信不久的将来。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号,上海滩的证券之王。
不过此时此刻,卫挺生压根还没有想到过这些,反而心中有些不满于王学谦又一次放了他鸽子。宴会上。每一个人都是荣光满面的得意模样。不过知道这次注定将轰动整个远东的证券操盘,背后有着两外一个人的影子。真正的幕后大老板,王学谦。
“卫博士,王先生没有请到吗?”
对于这些天的经历,范季美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现在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证券还能这样玩。
简直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王一样,俯瞰着芸芸众生的感觉,让他的心依然飘荡在空中,看来要过些日子才能落地了。但他心里清楚,王学谦才是这神坛上的主神,如果有这么一个神坛的话。
卫挺生咧开嘴苦笑道:“他呀。说……哎,不说了,今天大家一定要尽兴。一来是为了这次我们能够旗开得胜,将上海的证券业真正的掌握在手中;二来。已经是最后一步了,现在大家手里都捏着钱了,等过两天,等股票的价格下来了,再把股份拿回来。”
“我们都听您的,卫博士,您真是太厉害了,这种手法我们连看都没有看过,可您就是带着大家,轻易的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才能今后就是上海证券业的头领,我们都听您的。”
“老孙,你喝了两口洋泔水,舌头都打卷了,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交易所委员会成员张文焕拉着孙铁卿就往边上走,这把已经有些喝的上头的孙铁卿给惹急了,嚷嚷着:“张文焕你拉着我干嘛,我又没醉,我不要尿尿。”
张文焕心说,让你去洗手间就是尿尿啊!我是想让你吐吐干净,别尽说些得罪人的话。
卫某人的背后站着王学谦,要是让孙铁卿刚才的话,传到了王学谦的耳朵里,孙铁卿就要得罪卫挺生,毕竟这种调拨人的话,可不是眼下的卫挺生能够消受的起的。
而王学谦也保不齐有想法,这肉都在锅里,还没分呢?底下的人就已经急赤白脸的想要另立山头了。
这王学谦要是没有点想法,那就是圣人了。
而最后倒霉的肯定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孙铁卿,到时候,谁还会在意这是醉话,还是真话。即便是醉话,也当真话听了,孙铁卿也完全没有办法。
当然,这主要是孙铁卿和张文焕、范季美等人的关系铁,都是多年的交情,不然谁管他的死活?
“卫博士,您别往心里去,老孙这个人就是直了一点,人不坏,也仗义。在商场的信誉也是一等一的,只不过有一个毛病,就是不能喝酒,只要一喝高,什么话都往外秃噜,跟机关枪似的,拦都拦不住。”范季美也是有些醉意的时候,但孙铁卿闹腾了几下,把他的酒都给吵醒了。
“你们的关系倒是挺好的。”卫挺生随口一说。
范季美看了一眼扒拉着门框,一个劲想要进门的孙铁卿,苦笑道:“都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风风雨雨的过来。要不是大家相互扶持一把,也无法走过那段风风雨雨。”
范季美说的这十几年,可不简单,经历了清朝的灭亡,袁世凯称帝,陈其美攻打浙江,上海,最后成为上海总督。孙中山二次护法战争……说不尽的事,能够在这一浪大过一浪的浪潮中,存活下来的商人,单打独斗肯定是不行的。需要互相间的帮衬,而范季美、张文焕、孙铁卿这些人互相帮忙,才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说交情浅,连范季美都不相信。
卫挺生倒是没有在意,他和王学谦的确切关系,不是一两句酒话就能调拨开来的。整个操盘从计划,到最后的实施,都是整个团队的结果。包括一开始王学谦下决定,马寅初的市场调查和缝隙,远东银行投资部的流通资金报告,还有东方投资银行等等
这其实是一个大工程,但最后落在别人的眼中,就成了一两个人的英雄事迹。
卫挺生对此并没有生气,王学谦也不会生气。
因为,他们才是整个操盘自始至终都参与的人,根本不在乎名誉的得失,至于决定权,当然在王学谦的手中。卫挺生想要出去单干,也不可能。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卫挺生走出大楼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心里想着有个去处。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这个时机,又不是风流快活的时候。
劳心劳力的忙活了几个月,就为了等这么几天时间。
心力,体力都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要不是曙光就在眼前,没有人能够坚持下去。
想要去找王学谦聊天,可想起来这位的日子过得可比他逍遥的多,也没有多少心理负担,这点应该是潇洒快活的时候。自己这个快三十的老男人出现,应该不该合适吧?
刚刚上汽车,司机就发现对面的马路上,迎面停了一辆汽车,突然打开了大光灯,把司机的眼睛都快‘晃’花了。卫挺生一开始还以为是遇到绑架的了,随即扑倒在后座上,急匆匆的喊道:“快开车。”
可就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你们不要误会,我不过是卫挺生的秘书,他还在楼里呢!”卫挺生低着脑袋,不敢看来人的这面目,似乎对于绑架和打劫的流程非常在行,知道看到了对方的脸,自己的小命就要玄乎了。
“老卫,就你这胆子,够呛。该找个保镖了。”
卫挺生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直愣愣的跳起来,看着对方那张笑的迷死人不偿命的脸,气得快哭了,尖叫道:“王子高,你故意的是不是?这都快半夜了,不带你这么出来吓人的。”
“哎,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只不过您老卫的派对开的太‘嗨皮’了,我不忍心打扰你们。”王学谦笑道:“你们连舞女都请来了,估计这次没少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学谦故意伸长脖子,往车里瞅了瞅,笑道:“没见你带人回家,老卫,不会这些日子虚的很,该补补了。”
“你少损人。”卫挺生老脸一红。他这段日子是忙的已经顾不上这些念头,逢场作戏倒是行,可回到家里,头挨着枕头就睡,对女人已经没多大念想了。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出问题了。
卫挺生故意掩饰道:“你怎么来了。”
“和我一起去江边走走吧?”王学谦随后这么一说。
卫挺生迟疑的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上海自从60年前就有了路灯,这些年来,从煤油灯一直到电灯,城市的上空越来越亮了,但是星星也渐渐的少了。
其实并不是星星少了,而是路灯的光芒掩盖了星星微弱的光芒。只不过月亮倒是挺亮的,看的也清楚。
卫挺生心里是不太愿意大晚上的去江边,那地方又冷又湿的,倒是光线很好,外滩的灯光是整个上海最亮的。
两人肩并肩,穿着大意,走在外滩的沿街马路上,周围的风凉飕飕的,往脖子里灌。
身后跟着的两辆汽车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就是英国巡捕,也知道这两个反常的人,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老王,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王学谦撑起脖子,冷的飕飕发抖,却靠在街头的长凳上,面朝月色下的黄浦江,声音都有些发颤道:“再等等!”
突然,不远处传来噗通声音……
卫挺生一开始还有些诧异,随即脸色变了起来,有人跳江了。
(上主站看书的朋友,每天留几张推挤给水鬼,感激不尽!)
第578章 【鳄鱼的眼泪】
有人跳江了!
卫挺生要是没有听见过垂死的人,在绝望中苦苦的挣扎,当然也不会太在意。可明明那种声嘶力竭的挣扎声就在耳边回荡,急的他在江堤上,团团乱转。
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卫挺生都已经站在江边了,可就在那一刻,却犹豫了。
不用王学谦解释,他就知道刚才跳江的那个人是因为什么,股票,只能是股票。将一家人生活的希望,都投入在股市的投机者,甚至背负了巨额的负债,幻想着在天亮之后成为富翁的人。
或许他的心里面本来就存有愧疚,还有那一点良知的作祟,让平时处事不惊的卫挺生目瞪口呆,眼神呆滞的站在江边,看着在灯光中是时不时反射出来的微弱的光芒,就像是天上的繁星,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仅存的最后一次闪烁。可当他回头看到王学谦还坐在长凳上,裹着大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子高,这可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就不过来搭把手?”
王学谦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卫挺生的边上,低头将卫挺生丢在地上的围巾捡了起来,伸出手,似乎是大饭店门厅的迎宾,帮着客人拿衣服的样子,帮着卫挺生脱了大衣。做完了这些动作,然后低声对卫挺生说了一句:“下水后小心。”
这个举动,让一时脑袋发热的卫挺生这才想起来,他那点游泳的水平,在小河沟里都扑腾不起来,更不要说是黄浦江了。
别说黑灯瞎火了,就是大白天,掉在江里。他也爬不上来。心中暗道:“好悬!”
王学谦一脸无奈的耸起肩膀,说:“别这样看我,我下去比你好不了多少,我可不想明年的今天是我的忌日。”
“子高。你是不是故意的?”
卫挺生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眼对眼,直瞪瞪的盯着王学谦。这一刻的眼神,就像是要把王学谦一口吞下去似的。
更让他郁闷的是,王学谦却丝毫不在乎卫挺生的情绪激动,点头道:“没错。我是故意的。”
“你!”
“我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大家好。”
王学谦的话让卫挺生诧异了起来,怒气变成了惊愕,但理智告诉他,他的这个朋友还不至于这么好心。
把大衣重新套上了卫挺生的身上,围巾也裹的严严实实的,但卫挺生却依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异常的寒冷。甚至还没有到零度以下的空气,让他有种比马萨诸塞州一年之中的最冷的夜晚还要让他无助。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这个晚上,卫挺生直面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渐渐的消失。就像是一个被凝固的死亡瞬间,卡在人的心里。
如果是意志薄弱的人,说不定这辈子都过不去,更不要说落下心里阴影了,就是心里被吓破胆也不是不可能。
卫挺生是喝了不少酒,酒被吓醒了,只能流冷汗。
这就和睡的迷迷糊糊的一个糊涂蛋,大半夜里,稀里糊涂的被人拉到了乱风岗,周围虽然有光亮,夜光也刚刚好,就是没病没灾的也要弄出点事来。
更何况……还遇上点事了呢?
卫挺生这些天歌舞笙箫的生活,就像是沉醉在春风里,不愿意醒来。他白天在交易所,看着报表上的财富像是发洪水一样涌过来的金钱,到了晚上沉醉在酒色宴会之中,这种生活时间长了,人也就废了。
当然,王学谦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即将到来的恐慌。
卫挺生作为证券界站在台前的重要人物,或许在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上海滩的证券之王,如果有一天,他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因为投机证券失败,而消失在眼前,血肉淋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而这场金融风暴,最后很可能舆论将矛头指向卫挺生,那时候他才是最无助的。
谁也不能不保证,卫挺生一定能够过得去即将到来的这道坎。
给他这个老朋友打打预防针,也是王学谦现在唯一能做的补救方式,不过他用的手段更加极端,极端的场景,已经快让卫挺生的精神在失魂落魄中有种快要崩溃的边缘。可王学谦丝毫没有对老朋友丝毫的怜悯之心,一把拽住了卫挺生的衣领,往回走了几步,对着身后的一座大楼,在他的耳畔大喊道:“看看你身后的这座大楼,你还认识吗?”
揉了揉有些潮的眼眶,卫挺生这才看清楚,背后的大楼,无助道:“这不是亚细亚大楼吗?上海滩最高的大楼,谁不知道?”
“如果有天,你如果这座大楼,你亲眼看到有人从楼顶上跳下来,而原因就是在股市倾家荡产了,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
卫挺生突然变得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但是眼神并不像刚才那样空洞和无助。
聪明人有一点好处,就是明白事情的本末很快,卫挺生似乎看出来王学谦的别有用意,迟疑的扭头看着王学谦,心虚道:“子高,你不会是怕我到时候过不去这倒心里的坎吧?”
“你说呢?”王学谦冷漠道。
“我……”
王学谦冷笑道:“如果我让你在短期内,放弃对股市的干预,不再继续拉高股市,你会干吗?”
捧得越高,摔的越重。
这个道理大部分人都知道,尤其是站在他的立场,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将继续利用手中的资金和股票,拉高股市,在物品交易所的交易体系崩溃之前,将泡沫越吹越大。
最后,在崩溃前夕,一刀一刀的钝刀子割肉,将那些被圈入的投机者吸的血肉尽干。
不过,卫挺生已经从王学谦的举止中明白了。他的这个老朋友兼老板,已经准备收手了,只不过用的办法?
太要人命了。
卫挺生的脑门还有胀痛,一半是喝酒喝多了。一半是吓的。他甚至心有余悸的想到。要是他的胆子稍微小一点,他会不会吓得小便失禁。痛哭流涕的在办公室里,被心里那点良知和道德,把灵魂啃食干净。
觉察到王学谦的内心想法,卫挺生抗拒道:“子高。你不会是准备收手了吧?”
“没错,现在的局势,证券市场出现大的震动,首先遭殃的是物品交易所,证券交易所也会受到波及。如果及时收手,影响会在几个月内恢复过来。如果太贪婪,那么五年内上海的证券市场将失去融资的作用。成为一潭死水。”在卫挺生的注视下,王学谦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透出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担忧。
卫挺生摊开双手,不觉苦笑:“子高,你是老板。你决定的事,我难道还能反对吗?”
王学谦冷冷的看了一眼缓过劲来的卫挺生,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路灯惨淡的灯光下,有种阴森的感觉:“老卫,如果我今晚在宴会上出现,提出提前收网,你会怎么应对?”
“提前撤离资金?”这就等于是把挣到的钱,都揣到口袋里,但是眼前的这场金融风暴,远远没有结束,收尾的时候,正是大把捞钱的时候,是否太可惜了一点。
卫挺生在心底算一下,也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可是至少2000万的利润,你不要了?”
是啊!当年叱咤风云的胡雪岩,在鼎盛时期资产也不过2200万两白银,换成银元的话,差不多在3000万左右。但即便是胡雪岩在财富积累的巅峰时期,他也不见得一口气能拿出2000万银元来。
因为胡雪岩大部分的资产都是需要变卖才能换成现钱的,可在股市上捞来的钱,都是真金白银。
这一刻,卫挺生当然明白王学谦的意思,他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生活,也有些惭愧,似乎被巨大的成功和利益,蒙蔽了双眼,甚至人性中最贪婪的本性,都被勾了起来。
如果王学谦在毫无暗示,就是用强压的手段,让他放弃这次金融风暴中最后的这2000万的利润,他也不见得会听。
可到时候,朋友之间的情谊是否还能够存续下来?
获得了巨大财富的卫挺生,当然和王学谦相比是九牛一毛,但百万身价,绝对能够让他跻身上海滩一流富豪的阶层。说不定,在那时候他会断然离开投资银行,另起炉灶,最后成为赚钱的工具,金钱的奴隶。
可这些是他想要的吗?
绝对不是,作为这个国家能够最亲信的看到全世界的一流人才,卫挺生显然有着更大的作用,当然他的抱负,理想,才是他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和动力。
这时候,卫挺生才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学谦,及时的喊醒了他,让他没有在金钱的利益中迷失方向。但感激并不代表他会赞王学谦的做法,其实就在刚才,他就有种感觉,似乎裤子有些潮乎乎的,好在他的胆子也不小,没有在王学谦面前出丑。愤恨的在王学谦的胸口打了一拳,抱怨道:“子高,你就不能好好说,我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不能,我觉得这个效果很好。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以后可以给我提议,我会酌情采纳的。”知道这时,王学谦的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去你的,你尽给我下套。不过我可告诉你,现在那些股票投机商都疯了似的,要是不下手,有些可惜。这可是2000万,不是2000块。”卫挺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那种对钱的炙热和渴望。
王学谦努嘴,指了指江边:“老卫,这个时候跳江的人,估计多少和你有些关系。我车上有香烛,要不你去祭拜一下?”
卫挺生眼珠子一转,有些怀疑的问:“这不会要是你安排的吧?”
王学谦掩饰的偷看了江边的情况,确实是他安排的,这不过是一场戏,如果这次说不通,他就只能等那些走投无路的投机者,被逼走绝路的那一刻去说服卫挺生了。眼珠子往上一漂,似是而非的说:“只不过是赶巧了,我原本准备用另一招,你想要试试的话,我们接着来?”
“去你的,大晚上的,玩闹鬼,你还是找别人吧。”卫挺生负气而去,不过很快就转悠回来,从车上拿起了香烛,蹲在江边上,小心翼翼的护着火堆,点上香烛……然后嘀嘀咕咕的说了很多,反倒是被烟熏的眼睛直流泪的王学谦成了陪衬。
在很多年后,卫挺生开始写回忆录,就有这一段,他是这样写的:“……当时王学谦在江边留下了鳄鱼的眼泪,很不幸的是,当时我作为一个充满正义的知识分子,还以为是他真情流露……”
第579章 【镇场】
卫挺生走进在他在证券交易所办公室的时候,比平时要晚了很多。
但是脸上已经看不到前几天那种没有睡醒的憔悴,但眼珠子却透亮,看上去像是鸦片鬼过足了瘾一样。反而像是一下子找回来了那个雷厉风行的清教徒一样的‘假洋鬼’做派。
刚坐下,秘书就将早晨第一杯咖啡和报纸,放在了靠窗的茶几上。
一如往常的坐在沙发里,初略的看了一眼报纸的头版头条,并没有动咖啡。
按照这段时间的作息,他会躺在沙发上稍微眯一会儿。毕竟成天办宴会,又不能休息,身体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不趁着早上时间不多,乘机多睡一会儿,一整天都别想打起精神来。
正悄悄准备带上办公室门的秘书,却吃惊的发现,他的老板并没有睡觉,反而喝了一口咖啡,并叫住了他:“打电话给财务主管,证券部主任,还有其他理事会成员,十点钟,在第一会议室开会。”
“卫总,您不睡一会儿吗?现在还早。”
秘书吃惊之下,问出了一个作为秘书不该问的问题,卫挺生的眉头立刻皱起来,眼神冷冷的在秘书惊惶的脸上扫过,轻描淡写的说:“这次我原谅你,有下一次,自己去财务结账。”
“抱歉,卫总,保证不会发生了。”
“你去忙吧!记得把今天的议程给我带来,我马上要看。”
秘书轻轻的关上办公室的门,额头已经密密麻麻的渗出了一头的细汗。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暗道:“那个不近人情的‘法海’又回来了。”
这段时间,卫挺生的改变他们这些周围的职员都是看在眼里的,用一句不太恰当的话来形容。就是用肉眼可辨的速度,卫挺生正在上海滩这座大染缸里飞快的腐蚀着。
“以后交易所不允许在宴会厅里举办舞会,更不允许请舞女来……”
“卫总,今天的呢?”
卫挺生冷冷的看了一眼秘书期望的眼神。毫不留情的说:“取消。”
“还有。交易所管理大楼内部,不允许来公司以外的人。尤其是舞女。资料储存室内进出,必须要有交易所资料管理员身份,或者我和其他理事会成员一半以上签署的通行证。”
“交易所职员不允许投资交易所流通的股票,一旦发现。辞退。”
“散步交易信息的员工,不管职务高低,一律开除!”
……
一连串的规章制度,卫挺生说起来倒是非常溜,可秘书不由的露出了一张苦瓜脸。破坏规矩的人是他,重新想起来的也是他。
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不过他也相信。即便有无休止的加班,几乎苛刻的工作环境,让人窒息的压力,还是不会有人会想着辞职。因为。这里的薪水是整个上海滩最高的,甚至超过洋行和外国银行。
看着秘书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卫挺生呵呵一乐,心说:“这帮小子,也该收收心了。”
等到安排好一整天的工作,卫挺生这才有时间享受一口香浓的咖啡,不过已经有点凉了,但他却丝毫不在意。靠着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卫挺生这才想起昨天和王学谦分别时候,对方说的一段话:
“……在这个世界,变革伴随着流血,这在历史之中已经数不胜数,但作为一个变革者,绝对不能因为流血了,而放弃自己的信念。更不应该变革需要流血,而肆无忌惮的制造毫无必要的流血……”
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很赞同王学谦说道这段话。
他已经不是燕京教育部官场里那个郁郁不得志,因为不会拍马屁,而不受待见的小官僚。
也不是官场失意,躲在南京筹备大学,想着无法成为良臣,为社稷分忧解难。做一个纯粹的教育工作者,也能够最大限度的将一身所学,为这个社会服务。
当然,那些年轻时候想着强国的梦醒,就该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之中。
可是王学谦却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一个用所学造就一个新世界的机会。而这个领域就是金融,在哈佛经济系,纽约华尔街,见识过资本主义国家成熟的金融体制之后,早就一个梦想藏在心里,如果民国的银行能够联合起来,分销国家层面发行的债券,用强大的财力推动国内工业的前进,也是一条非常不错的道路。
证券业的这次金融风暴,只不过是给银行业提一个醒。
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无法聚拢起来,拧成一股绳,对抗列强的资本侵略,还谈什么民族独立,国家富强。虽然梦想比较遥远,但卫挺生却看到了希望,王学谦在浙江办的事业,正是他所期待的,这在以前不敢想的。
卫挺生完全有理由相信,有这么贼的一个朋友,在眼下势力林立的多事之秋,想要办成一点事情,应该不会太难。
再说了,这宁波的地方军队也训练了几个月,担任只会官的还是他们的老朋友温应星,手握兵权,又有财力支撑,即便将来无法统一国家,成为一方大大势力那是闭着眼睛就能办到的事。
有了地盘,有了百姓,他们这些不得志的留美生,难道还用担心没有用武之地?
想到这些,好卫挺生的嘴角就忍不住流露出一种得意的微笑,似乎明天触手可及。
花了一刻钟,将几份主要的报纸都浏览过后,卫挺生埋头开始批阅这些日子挤压下来的文件,还真不少。但他却从文件中看到不少管理上的混乱,好在这种混乱还没有出大叉子,不然他难持其咎。一边等待秘书到开会的时间来叫他。
当他正在看一份调查报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竟然没有敲响,就被推开了。
卫挺生埋着脑袋,将注意力都放在文件上。但已经拧成川字的眉头,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抬头看了一眼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表,距离开会的时间还有足足半个小时。
不过这个时间点。股市早就开盘。
估计大厅里已经是热闹非凡。物品交易所在昨天出了问题,但是对于证券交易所来说。还是正午的阳光,炙热中带着疯狂的火热。
“出去!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要是再没有眼力界,下班前去财务结账。”
“哎呦。一大早的,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逮谁就跟谁龇牙啊!”
卫挺生这才抬起头,发现站在面前正是他那个手足无措的秘书,不过这显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本来不打算露面的王学谦,竟然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子高。你怎么来了?”
王学谦笑道:“多新鲜啊!我就不能来你这里串串门啊!”
即便是客气话也好,气话也罢,这个证券交易所内,王学谦可是占有绝对控股权的。就连卫挺生的秘书都知道。王学谦是其中不小的股东,只是不清楚王学谦在董事会的具体角色是什么而已。
“王先生,您的咖啡。”
“辛苦了。”王学谦点点头,目光却盯着卫挺生看着,似乎没有打算转移的念头。
“子高,你不是不打算过来了吗?怎么,突然又过来了。”卫挺生诧异道。
“怕我来抢你的风头?”王学谦意味深长道。
“这个风头你愿意出就出,我可没有丝毫想要出风头的念头。”卫挺生苦笑道,确实如此,正如王学谦昨天提醒他的那样,卫挺生也开始感觉出门有些不安全,需要考虑招保镖了。
风口浪尖上,招人恨的风头,他可不想出。
不过,王学谦随即说明了他的来意,接触了卫挺生的疑虑:“一来呢?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保镖,我给你帮你找一两个。二来,我担心今天的理事会的会场上,你可能压不下来。”
卫挺生苦笑道:“子高,难得你会为我考虑,我就是有点纳闷,你这是心疼我呢?还是质疑我的能力?”
王学谦佯装生气的站起来,甩了甩袖子说:“不识好人心,好吧,我走行了吧?”
“别别别,哥哥我嘴欠,我错了,这总行了吧!”
卫挺生当然明白,他虽然是整个交易所的掌门人,但他仅有的那点管理股,只能分红的股份,真要在理事会上有人反对他的决定,到时候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是王学谦坐镇其中,就不一样了,毕竟所有的小股东的股份加起来,都没有王学谦的多,而王学谦的股份更是超过50%,拥有决定权。
“老范,你知道卫挺生这么匆匆忙忙的叫我们来,到底是什么事?”
“我也是一头雾水。”范季美皱着眉头说。
孙铁卿捂着额头,昨晚上喝的太多,现在他脑袋还死沉死沉的像是要裂开一样疼痛难忍:“管他呢?估计是好事。”
“你们想这么多干什么,有钱赚,我就自足了。这次已经是意外了,不过继续这样挣下去,我也有些不安心。” 张文焕倒是一副知足常乐的表情,似乎他心里也有打算似的。
“哎哎,都别说了,来了,来了。”
说话间,卫挺生的脚步声就从走廊上传来,随后他的秘书将会议室的大门拉开了,卫挺生脸上笑意盈盈的对众人点头,不过让人诧异的是,他并没有坐下。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王先生,您这么来了?”
王学谦故意扭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铭牌,似乎费劲的想了想,不解道:“哎呀,我走错门了?”
范季美对他这个在圣约翰的校友,是又敬又怕,连连摆手道:“王先生说笑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第580章 【无法动摇的意志(上)】
作为一间专门用来举办内部会议的会议室,地方虽然并不是很大,但内部设施非常齐全,装修也非常考究。完全都是按照大洋行的规矩来办。
卫挺生从走进这间会议室之后,就一直站着,把原本范季美、张文焕等人给他预留的主席位置空了出来。
毕竟,王学谦不常来,但不意味着王学谦一旦出现,就只能坐在下首。
他才是证券交易所幕后最大的老板,不过王学谦的目光在范季美的额脸上瞥了一眼之后,微微一笑道:“琛甫,这个会议还是你主持,我就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好了。”
在正式场合,王学谦更习惯称呼卫挺生的字,毕竟这是民国上流社会交往中的习惯。老卫,就跟称呼他们家厨子、花匠似的,显得不够庄重。不过他虽然说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但是他可是大老板,谁真能把这句话当成一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话来听?
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了坐在左手边第一个席位的范季美的身上。
国人还是以左为尊,右为辅。
范季美坐着的位置,也能体现他在证券交易所之中的地位,地位在卫挺生之下,但在小股东之中,他才是这个小团体的首领。
范季美尴尬的笑着站起来,招呼王学谦道:“子高,您不常来,可也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串门的吧?来来,坐我这边,这个位置虽然不是主位,但在前面,听得清晰一些。”
说着,范季美就站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孙铁卿。
后者倒是也识相的很,随即站起来,不情愿的往后面的位置挪。
不过嘴里嘟哝着,显然是不太情愿。这让头脑比较清醒的范季美私下里拉了一下老朋友孙铁卿的衣袖。他当然清楚。这是老朋友这些天酒色过度。脑子有些不太好使的原因。
但是王学谦并没有在范季美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来,主席台的位置还算宽敞。即便放下三个座位,也是绰绰有余。跟着王学谦的身边来办事的陈布雷哪里不清楚王学谦是什么想法?
王学谦这才慵懒的看了一眼会议室内的股东和理事会成员,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摇大摆的坐下来。陈布雷也紧跟着在王学谦身后靠墙的地方。让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摊开笔记本,掏出钢笔,一副准备记录会议纪要的样子。
立刻指挥人,让人在主席台上加了一个位置,对此卫挺生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好笑。这个王子高,不会是想要用排座位的机会,来凸显他在这里的绝对控制权吧?
证券交易所的股份和虞洽卿的物品交易所有些区别,其股本并不流通。也不能交易。
形成了一套完全与之不同的内部管理结构,当然在控制上强势的原因之外,其实也损失了一部分通过炒作本交易所的股票,为股东来谋取利益的机会。在东方铁路股没有热卖之前,交易所的各股东几乎都找不到任何机会,在交易所内拥有存在感。
因为,他们创办交易所,可都是为了挣钱的,而不是来看热闹的。
眼睁睁的看着物品交易所的股票一天天的飞涨,钱虽然没有往兜里死命的揣,可好歹不像他们这样,不死不活的光看着别人的资产飞涨,自己这边却毫无声息的冷清。
这就和生孩子是一个道理,两家人,本来就是邻居。
一家是儿子女儿,一个接着一个的出身,而另外一家人,小夫妻年轻力壮的,晚上鏖战至深夜,就是想要一儿半女的,可光打雷,就不见下雨,你说急人不急人?
“琛甫,你可以开始了。”
王学谦对卫挺生点点头,从一开始,他就抓住了主动权,尤其是在范季美尴尬的落座之后,小股东和他这个大股东之间的区别就一下子显露出来。
卫挺生暗自好笑,他太清楚自己的这个老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哪里有他吃亏的份额?
摆明了是用身份强吃范季美等人,不过作为这次会议的发起人,他当然不能干坐着不说话,轻轻的咳嗽一声,这才开口道:“诸位,首先我们欢迎我们交易所的控股股东,王学谦先生的到来。”说完鼓掌起来。
会场不少人对卫挺生这个王学谦的代言人,反而要比王学谦本人更加熟悉。
说起来也怪,王学谦虽然是大老板,在交易所内,小股东对他的感觉并不好。甚至有些抗拒心理,这可能是当初在和范季美、孙铁卿等人谈判的时候,他太强势了,这才落下的病因吧?
不过,没人喜欢他,并不意味着,他在这里就失去了话语权。
反而所有人的心中都清楚的很,王学谦要是出现在了交易所内,那么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大家都只能听着,然后招办的道理。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尤其是,王学谦还是东方铁路公司的大股东,而他们似乎手中也捏着不少铁路公司的股份,说起来也是英雄气短,原本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一个个都在王学谦的面前,失去了往日在外的气势,像是打蔫了似的。
大家的情绪不满,王学谦当然不会在意,反而嘴角露出一种让卫挺生有种哀叹的无奈,心中暗暗庆幸,他是站在王学谦一边的人。
“这次会议举办的比较急,但是我认为已经不能拖延下去了,就在昨天,物品交易所的股票出现了严重的下挫,并在一定的程度上,影响到了我们交易所上市的股票。”
“当然,这种波及并没有让我们的投资者,出现和物品交易所内发生的恐慌一样,对整个股市出现悲哀的情绪。在结束昨天的交易前,投资者还是稳住了市场的波动,没有出现明显的下跌趋势,但我认为,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让我们不得不结束这次铁路股投资的契机。”
孙铁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大家虽然手里都有不少铁路股票,你说停就停,这个损失谁来负责?”
王学谦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孙铁卿,然后扭头看向了卫挺生。
卫挺生无奈的摇摇头,他还不是股东,只不过是管理者,说起话来,当然不会像孙铁卿这些人来的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