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英国人的巨舰外交】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要说他属‘顺毛驴’的,倒也没有错到哪里去。
王学谦看着一脸期待的轻笑,有点坐立不安的章炳麟,这位看着像是个正经人,但连朋友都糊弄。顿时在他心目中,高大的形象,矮了几分。章炳麟想着要糊弄王鸿荣,这一点,王学谦不反对。可他却受不了,凭什么好事都让章炳麟赶上了,他什么也没捞着?
忽然这么一想,王学谦倒是觉得心里头痛快了一些,虽说心里有点小黑暗,可要让他合起火来骗人,还损人不利己,关键是后面一条,他就心里头堵得慌。
“不行,欺骗父母那是不孝,这事我做不出来。再说了,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叫您老师,您却什么都不教我吧?”
章炳麟没想到的是,王学谦还挺冲,他完全是为对方着想,没想到却被数落起来了,惊愕之下,只好无奈道:“好吧,你想学什么?”
“甭管什么,长能耐的就行。”王学谦说的干脆,掷地有声。
章炳麟想了想,接茬道:“诗词歌赋是小道,但能陶冶人的情操,净化心灵,不如我教你这些吧?”
王学谦脖子一梗,睁圆了眼珠子:“您老都说是人间小道,就别往沟里带我了。再说了,人这一辈子,也就奋斗几十年,大好的光阴都消磨在了无病呻吟的感怀人生上了,还能有什么成就?”
“周礼,礼记,崇文重道,国之重器。”
“国家分崩离析,重器都让洋人把控着呢?这些等恢复我中华强盛再说吧?”
“哎,律法重典。政者为纲。”
“我可不是官员,学太多的律法,不是让我变着方的找法律的空子,害人利己吗?”
……
刚开始,章炳麟还有点期待,他的学生虽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早些年他作为革命党人,认下的弟子。有师生的关系,却都没能传承他的衣钵。可刚刚有这心思,却别王学谦挑剔的反驳的一无是处。就像是当年的菩提老祖,面对孙猴子的无理取闹。
可菩提老祖还有压箱底的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可章炳麟呢?
说白了,除去革命党的身份,他也就是一个老书生而已。
原本想着收王学谦倒是一个机会。说不定不会让他一生所学,最后连个衣钵传人都没有。
可没想到。王学谦胡搅蛮缠的劲头。比他的老子都厉害。
也不知道是脑子一时发热,还是心里头窝火,开口道:“既然这也不学,那也不学。算了,就按照你爹交代的办,我就教你认字吧?”
王学谦胡搅蛮缠。倒不是真的想要气章炳麟,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爹好好的就给他找来一个先生。尤其是,他问了不下十来次王福安。就是不肯说。
心里头合计,从王福安这里套出话来,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了,也只能在和章炳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故意气气对方,激一下对方,或许才能知道老爷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没想到的是,王鸿荣竟然拿他写白字说事,这不是故意埋汰人吗?
许是王学谦的脸皮够厚实,也架不住这架势,涨红着脸,嘴巴说话也不利索了,但还强撑道:“多年未用的东西,生疏了。再说了,认字,有《康熙大辞典》就可以了,用不着那么麻烦。”
章炳麟也知道,自己是说秃噜嘴了,想着来的时候,王鸿荣在他跟前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要让他照顾一下王学谦的面子。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瞧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管家王福安,心说:“走吧!”
摆明了王学谦的脸是绷不住了,这功夫,哪里还有心思拜师啊!
平常,写文件,身边有陈布雷,甭管是文章也好,条令也罢,只要他把意思说出来,陈布雷大笔一挥,最后总能让他满意。而现在,陈布雷正在上海忙着办报纸,他这才赤膊上阵,只能自己操刀。
可临了,却闹出这么多的事来。不过这也激起了王学谦的好胜之心,这是后话。才让他没有像宋子文那样,因为国文不好,怕闹出笑话,平日写的文件,都是用英文。
不过让王学谦拜师,真有点难为人。好在他也有办法,本来就是母语,多看、多学、多练,就不会比别人差的太多。
于是想明白之后,他也不在和老爷子置气,大不了惹不起,少见面总可以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王学谦让上海那边安装了电台,从宁波用摩斯密码将最近发生的新闻,发去了上海了。再利用上海的报纸,大肆宣扬,宁波的民主化进程。
反对的有之,不置可否的有之,不以为然的就更多了。
对于国内的大小势力,都像是看热闹似的看待宁波发生的大小事件。选举?一群商人,懂什么是选举吗?
似乎从一开始,各地的督军府,军阀,高官,都认为宁波特别市不过是皖系和直系之间的一场闹剧,等到曲终人散,一切将归结平静。可没想到的是,新成立后的宁波市政府,还闹的听欢实。连全民选举的制度都制定了出来。
往来在宁波和上海上空的电文,都是用不加密的摩斯密码发送的。
这样一来,有电台的报馆,给地领事,督军府,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一个越来越陌生的宁波。就像是在墙角盛开的百合花,主人稍不注意,就已经春意盎然的一派新气象。
还真别说,有嬉笑新任宁波市长朱葆三不自量力的,宁绍商团唯利是图的,但似乎只有英国人的激情才是被真正点燃了起来。
在广州,那是英国人的天下。
但是几次大火,将广州城的元气一点点的被烧没了。英国人也渐渐的放弃了这个他们在华夏最初的据点,转而把目光和精力都投入到了上海。但上海不同于广州。美国人,法国人,甚至在虹口不可一世的日本人,都不见得卖英国人的账。
虽说明面上说,都是盟友,可背地里,关系到各自的利益,争的比谁都凶。
在外交上,日本人向来是吃相难看著称的。
当然,这也是英国人这个主子纵容的结果。眼下,欧洲战场是结束了,但在英国人的心目中,德国,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死仇。反倒是俄国十月革命之后。新成立的苏维埃政府,让英国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虽然。成功的让波兰人冲在和俄国人争斗的前线。
随着俄国人的失败。华沙之围终于在俄国上百万军队的离开,告一段落。但波兰人也被华沙之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才意识到,波兰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小国,而是一个拥有如同蝗虫一样军队的俄国。
欧洲战场再也无法引起波澜,英国人这才不得不求上在远东的日本。他们明白,日本人贪婪。对俄国的仇恨早在十五年前的日俄战争就已经埋下了伏笔。但是日本人再次让英国人失望了,原本看着挺懂事的小弟,越来越贪得无厌起来,这让英国人也不由的警觉起来。
长江流域是英国人一直控制的死死的势力范围。而日本乘着欧洲战场的爆发,不但没有实质性的军事上的支持,反而在后背撬起了英国人的墙角。
这能让英国人不生气吗?
这还算没完,战争结束了,英国人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的控制自己的地盘,恢复经济,增加工业品倾销地。但没想到,美国人也出现了。相比日本,英国人更加忌惮美国的介入。
美国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日本能够比拟的。
作为世界上名副其实的第一工业大国,虽然美国人的军队很糟糕,海军更是拥有一流的舰队,却常年保持二流的战斗力,让海上霸主英国人非常不齿。可一旦美国人增加对民国的工业品输出,必然会让英国在远东的利益蒙受巨大的损失。
而宁波市的建立,却恰恰印证了英国人的这点担心。
作为核心构架的新市政府,大部分的政体都参照了美国的现有法律和制度。加上军事上的援助,英国人忽然间发现,他们的后院起火了。
沪杭甬铁路开通之后,宁波就能成为美国在亚洲最大的贸易港口,很快,英国人在长江上的利益,将受到史无前例的威胁。宁波新政府是没有能力,建造一条贯通东西,从浙江到湖南,甚至贵州的铁路的,但这对美国人来说不难。到那个时候,整个长江流域,昂贵的英国工业品,必然会被价廉物美的美国货挤出市场。
英国人在长江拥有十几艘大小战舰,可如果美国人利用铁路的便利,英国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让战舰上的士兵上岸,去威慑数百倍的民**队吧?
一旦英国人的势力被挤出民国市场,那么南亚也将岌岌可危。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英国人可坐不住了。
在上海的英国总领事,拜会了在英租界的‘宁商总会’,可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宁商总会’,已经萧条的变成了小商人会面的居所,有头有脸的大商人,似乎一夜之间在上海滩蒸发了一样。
这下子,上海英国总领事杰米逊爵士也急了,想来想去,只能发电报燕京,让驻华公使埃斯顿爵士裁决。当然他也提出了建议,在宁波建立二级领事馆,隶属上海英国总领事馆。
这个提议很快就获得了首肯。
正当宁波特别市宣布,进行民主选举之后的当天,由上海英国总领事杰米逊爵士带队的谈判小组,乘坐‘香浓号巡洋舰’驶离上海港,可以想象,当宁波的商人们第二天想来,发现海岸线上,停泊着一艘超级巡洋舰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未完待续。。)
第479章 【未战先乱】
黄楚九最近也从上海英租界的生意中,脱离了出来。
在英国人的地盘,经营华人的娱乐业,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他处处受到黄金荣的窥视,大世界边上就是黄金荣的共舞台,相比传统戏院,需要名角镇场子,黄楚九的大世界在经营上就变得容易的多了起来。
哈哈镜,杂技,免费的小舞台,美食小吃市场……
每天人来人往,成了整个上海滩,除了跑马场比赛日,上海滩最热闹的地方。
可是黄楚九就总觉得自己的生意,要维持不下去。
并不是大世界的生意不好,反之,他正准备在大世界的顶楼,建立电影院,来增加他的娱乐城的吸引力。唯一让他睡不着,吃不下的,就是又一次黄金荣出共舞台的时候,盯着他的大世界看了半天,还让手下马庆祥问了不少关于大世界的问题。
这才让黄楚九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惧,要是换一个上海滩青帮的大佬,他也不会这么担心,可黄金荣在做生意方面喜欢吃独食的性格,让他明白,一旦黄金荣看上他了大世界的生意,那么他就是想要送一部分股份,来换平安的机会都没有。
就凭借黄楚九的实力,想要在宁波这块大蛋糕上,分上一块,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次他拿到了叶家的.推荐信,能够在一如往昔古朴,却暗藏蓬勃契机的宁波,有一个好的开始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其实。更多的是,他想靠着自己积极的表现,增加在大人物心目中的印象。说白了。他是来抱大腿的。
叶家的老爷子,叶澄衷是当年上海滩的五金大王,朱葆三早年在上海滩从事五金生意,在起步阶段而是受到了叶家的不少恩惠。虽说叶老爷子已经过世20年,但有这份情谊在,就不会太生硬。
其实叶家给黄楚九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推荐信,而是一份问候性质的信件。只不过在信上带了这么一句。
对此,朱葆三也没有多想。
不同于大家族,黄楚九的生意还不大。虽然大世界的生意红火,但他也背负了巨额的银行贷款。想要在大建设初期,宁波的市政建设上分一杯羹,是绝对没有这个实力的。现如今。宁波最重要的工程就是北仑港的建设。这可不是几百万就能搞定的,动则数千万的投入,连黄楚九听着就觉得心里头发虚。
大半夜辗转反侧,根本就没有睡意。
黄楚九心里头也拿不定主意,他虽然已经到了宁波城,但却好像周围所有的人和事,都和他无关似的。根本没有他插手的机会。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不甘心。
推开临江的窗户。想着呼吸一口,清晨从江面上飘来的新鲜空气。
但在推开窗户的那一刻。黄楚九却惊讶的看着将面的方向,如同黑色的岛屿,突然出现在甬江口的钢铁巨兽,黑洞洞的炮口,高高的抬起,下一刻就将吞噬整个城市。这一刻,他睡意朦胧的大脑一下子惊醒起来,全身凉飕飕的,头皮一阵发麻。
黄楚九慌乱之中,想要赶紧逃离这个该死的城市,虽然这个城市是他的故乡。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只是将钱包揣在兜里,蹬蹬的小楼,在狭小的木质楼梯中,还很不小心的滑了一下,醋溜到了楼梯底下。
之后就是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才让他稍微的清醒了一些。英国人打仗,都是找好帮手,一拥而上。当年的八国联军,就是这个样子。再说了,不刮风,不下雨的,英国人不动声色的就将战舰开到甬江口,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啊!这才怀疑,这里面是否有蹊跷?
原本准备立刻离开宁波这个是非之地的黄楚九,却在出旅社大门之后,拔腿往临时市政府的办公地点而来。
这些年,胡吃海喝,加上钱多了,睡的却少了很多,身体虚的很。还没跑几步,就连咳带喘的拖着沉重的双腿,在清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挪动着他肥胖的身躯。
只要转过下一个街角,就能跑到临时市政府的办公场所。
拖着酸痛难忍的双腿,呼出从肺部喘出的火热空气,当黄楚九的手扶在街角的墙壁,却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那一幕。一眼望不到头的小汽车,将整个不算宽阔的街道都给挤的满满的,让他在吃惊之余,不由的暗问自己:“这宁波城,从哪里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汽车来的?”
穿梭在豪华小汽车之中,有几辆汽车,更是连他想都不敢想的高级货。
黄楚九也有汽车,当然在上海滩,他的汽车只能算是大路货。
何为大路货?
就是公路上最常见的,不稀奇的汽车。
比方说同样,黄楚九坐着他自己的小汽车,去汇中饭店。正好,王学谦也乘着汽车到饭店吃饭,即便是黄楚九先来,汽车已经在门厅边上停下,服务生也不会搭理他,反而急切的跑向王学谦的汽车。
就因为黄楚九的汽车,最多两千块大洋,而王学谦的汽车,至少要一万多大洋。这就是大路货,同时也说明了,黄楚九在上海滩混的也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温饱不愁罢了。
不过,黄楚九还真的在汽车之中发现了几辆非常特殊的汽车,平时他就死备上重礼,求见对方,也多半要被连礼物带面子的摔在大马路丫子上的大人物,竟然一下子都挤到了浙江的宁波城。这让他在感慨之余,也非常纳闷,要是江上的英国人的大炮舰,对着这地方轰一炮,这上海滩,就是民国都要乱套了。
放低了姿态,低眉顺眼的露出米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走到临时市政府的门口,从里面忽然匆匆出来一个人,气呼呼的。文明棍在死板路面上嗑的‘哐哐’作响,显然这位是在里面受气了,或者被人冷落了。
黄楚九心说:“这位谁啊!”
“你们不听我的,到时候有你们哭的时候。”
黄楚九本来想要让出一条路来,可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在气头上,根本就没看路。反而连让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找死!”
对方举起文明棍,想要打。却终究还是没有将落下的棍子甩下来。反倒是,黄楚九笑嘻嘻的,露出一种缘分不浅的惊喜媚笑来,故意吃惊的嘴巴张的老大:“傅老板。是您啊!原来我们还是老乡啊!太好了。我可是一直想要拜访您,可您总是太忙,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傅筱庵愣住了,眼前的人,他不认识。可不认识的人,说的如此亲热,难道不可疑吗?至少在下一刻,傅筱庵把黄楚九当成了一个任务看待。毕竟,能够一眼认出他来。买卖也不会做的太小。而且大部分都是做贸易生意的,和英国人交往多,以后少不得亲近,说话的语气不由的带着迟疑,也缓和了不少:
“你是?”
“我是阿九啊!”
“阿九!”
傅筱庵想的脑仁都抽筋了,愣是没想起来,阿九到底是谁?
听意思,倒是有点像是老家的穷亲戚,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板着脸,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神经病……”
说完,趾高气扬的摆着外八字小碎步,像是昂首挺胸的鸭子,好不威风的走远。
黄楚九无奈的摇摇头,小人物做久了,有种天生的豁达,也没生气,谁让他身上最多的是负债呢?想到负债,他的心情又好起来,幸亏他没有欠通商银行的钱,不然时刻需要仰仗通商银行老板的脸色,这日子可就难过咯!
走进第二层院子,就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英国人眼看就要打过来了,王学谦,这都是你闹出来的,我看你怎么收场?”说话的这位年纪也不小了,看长相,这相貌,仪表堂堂,可就是不会说人话,黄楚九心中暗道。
这宁波城眼看就要遍地黄金,成了香馍馍了,甭管有没有关系,都想着上来分一杯羹,可一旦遇到点事,都互相埋怨。
没错,商人是追逐利益,但也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就见在朱葆三边上下首坐着的一个年轻人,气度不凡,悠闲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心里却在暗自好笑。既想要高利润,又不想担当任何风险,在慈溪,影响力数一数二的周家,看上去也不像是听说的那么有气度。
放下手指,从兜里摸出一根雪茄,和朱葆三肩并肩坐着的王鸿荣几次要开口,却被王学谦的眼神几次制止。
心里头着急,却有劲没处使的王鸿荣,瞪着王学谦,心说:“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学的,谈生意讲究一个和气生财,这不是故意怠慢人,得罪人吗?”
吐出一口烟雾,王学谦眼神中带着戏耍调侃的味道,让人恨不得冲上去,甩两个大嘴巴子:“王家在铁路上的投资已经超过500万,三年内,两座大桥,70公里铁轨的铺设,将超过1000万的投资,我有理由因为英国人的蛮横不讲理而生气,但是周老爷,敢问周家是否有所投入?还是怕英国人的炮舰,能够打到慈溪去,而惴惴不安?”
“我很负责任的告诉您老,英国炮舰上也就几百号人,不敢上岸。更不会去慈溪割你们家的稻子。”
哈……
不少人都被王学谦的话给逗乐了,别说周家,就是朱葆三对宁波港口的投入都没有开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只有王家才真正的投入了真金白银。
要说一旦英国人制造事端,受到波及最大的还是王家。(未完待续。。)
第480章 逼宫
.,为您提供。 看着一个个平ri里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笑意盈盈的出现在社交场合,此刻,却都争的面红脖子粗。
一开始,连站在门口的黄楚九,都以为,这些人都是为了用江口停泊的英国人的巨舰而来。可听了一会儿,他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了,为什么说他站在门口呢?
房间里大人物实在太多,他连一个站的地方都没有。当然,他也深怕,站在房间里,容易拉仇恨值。
而房间里,即便是充当仆人朱长安,他也得罪不起。
朱长安可是朱葆三最贴心的奴才,他的话,甚至比朱葆三家里的儿子都管用。因为朱家根本不缺儿子,但是大管家,只有一个。
而他一个在上海滩用一些新鲜玩意,才挣了一点小钱的人,在一群银行大老板,地产大亨,实业巨头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其地位,相当于这些大人物家的穷亲戚。唯一例外的是,穷亲戚要完了钱,是有去无回。他能付出一笔银行利息而已。
直到此时,黄楚九才有点敬佩起来,那个坐在一群大人物中间,还能处事不惊的坐着,这份气度,就让他暗暗交好。心说:“他就是王学谦?”
王学谦,也是黄楚九这次来宁波想要巴结的人物之一。
当然,他的消息来源,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听说,这位王家少爷,在上海滩非常吃得开,尤其是和帮派的关系不错。想着凭借和王学谦搭上关系,能缓解一下咄咄逼人的黄大老板的压力。
可没想到,王学谦竟然这么猛?
当面驳斥周家人的面子,话里话外,连一点拐弯的都没有。粗听之下,似乎王学谦也不过如此,简直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可别忘了,王鸿荣也在堂上呢?
要是儿子毫无目的口无遮拦的到处树敌。当爹的能不护着吗?
可再看,王鸿荣,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甚至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周家老太爷,气呼呼的一甩袖子,这位倒没走。但看涨的通红的脸sè,一把白胡子,不停的抖动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或许在他的想法中。一把年纪了,却被一个小年轻气的不轻,脸上有些挂不住。可真要反驳。却难以启齿。
没错。王家已经开始巨额资金投入宁波的建设之中,但是周家呢?
周家老太爷哑火了,但是刘家的家主站了起来。
正当这时,一个大汉匆匆跑进了房间,在王学谦面前悄悄的说了几句,原本脸sè铁青的王学谦。紧锁的眉头似乎开解了一些。这让周家的老太爷有点把不准脉。
难不成事情有转机?
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的王学谦,双眸如同极北寒冰一样寒冷,似乎将周围的空气都降到了冰点之下,这让准备开口呵斥的周老太爷心头猛然一缩,却不由的气恼起来。向来是一言九鼎的周家家主,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的眼神吓的连话。都不管说了。
这要是传出去,连周家养的大狼狗,出门都要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了……
羞愤之余,周老太爷迎头反击,还没开口说话,却连着哼哼唧唧了好几次,让人看着好笑,还以为是小孩子磨牙。
“周老伯,牙疼?”王学谦挑衅的目光下,心里压根就藏不住事。
“不,我牙不疼,好着呢?”
虽说周家老太爷,一咧嘴,想要表示一下,自己一口好牙的愿望,可忽然想起来,他这个年纪,正是掉牙的时候。今年开chun的时候,就掉了一颗虎牙,咧嘴一笑,就像是一个小窟窿一样,让人看着奇怪。这才紧闭嘴巴,挺着胸脯,想要做出一副气势十足的样子来。
“既然周老伯也没话说,朱伯父,我看今天就先到这儿!”
朱葆三愣神的功夫,笑了:“好好好,大家都累了!”老头挺乐呵,接过管家朱长安递过来的手巾,松了一口气,净手擦脸,似乎在说:好家伙,这一通闹的,悟出一身热汗。
意思再明显不过,吵够了,就散场,主人没有留客人的规矩。
这下子,把站在房间zhong yāng,大义凛然的周老太爷给架在当中,下不来台,臊的脸红脖子粗,气的哇哇直叫唤:“朱兄,你是商团领袖,我们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的。眼看着三百万家乡父老就要饱受战乱之苦,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
“王家的人,不把家乡人当人看,朱兄……”
就差啼血哭喊了,也难为了周老太爷这么大的岁数。
正当感情酝酿到**的时候,王学谦却开口道:“这话说的蹊跷,周家这些年放着高利贷,西柳村的许家,博望村的洪家……数不胜数,逼死户主,发卖女儿,难道你刘家此举也是爱惜乡民的行为?”
周老太爷脸sè一沉,这都是家里二小子,不懂事,不知道收敛。夺了人家的田地产业,还要干出如此不要脸的勾当。
要是在平时,他早就羞愧难当,哑然无声了。
可他气不过的是,王学谦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周老太爷,一顿虬龙拐杖,气势汹汹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道理,走到哪儿,老朽都不觉得有不妥的地方。”
老头故意耍无赖。但王学谦只是想让周老太爷知难而退,没想到这老头子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见对方死不悔改的还挺有理,顿时不再给他面子。
既然想要逼宫,也不先擦干净屁股。
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
双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撑,王学谦脚步沉稳的步步紧逼的走到了对方面前,刀锋一样的眼神,似乎在顷刻间就刺透了对方的胸膛,沉声道:“如果说威逼乡里,不过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么你刘家贩卖鸦片,成为浙南最大的鸦片商人,这话怎么说?难道也是造福乡里的善举?”
去年,英国人在上海举办了万国禁烟大会,当然英国人做事,不能用常理来描述。
但英国人也知道,民国上下,对鸦片的仇视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各地虽然明知道鸦片禁止不了,但zhèng fu也碍于局势,出台了禁烟令。而刘家却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整个浙南的最大毒枭,尤其是在宁波商团中,对鸦片商人的敌视下,周老太爷在强大的气势,也将被打落深渊。
好似被雷惊住的孩子,被雨淋湿的蛤蟆。刘老太爷心中翻江倒海的惊恐,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反驳,可一年几十万的收入,却让他yu罢不能。
但他也知道,鸦片的事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一旦承认了下来,刘家除了上山为匪,别无他路。可周老太爷这一刻,也知道,自己是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一派胡言,王学谦你别想要混淆视听,刘家站得住,行得正,可不是你这等小儿能够诋毁的!”
早有准备的王学谦从钟文豹手中拿过一叠书信,毫不留情的摔在了对方的脸上,鄙夷道:“和张啸林往来的书信,难道要我一封封给你读出来不成?”
这一刻,周老太爷才惊醒,原来张啸林的死,和王学谦有关系。
面如金纸,一下子变得毫无血sè的刘老太爷,双腿一软,顿时跌坐在地上。
忽然,双眼紧闭,倒地不起。
儿子的这种做法,在王鸿荣看来,太冲动,也太激进,当然‘浙商’不同于‘粤商’,茶和丝绸才是‘浙商’的主要产业。鸦片贸易很少会沾染的。
而且,鸦片商人,在浙江的地位也是过街老鼠,战战兢兢的只能转入地下。可刘家的老太爷毕竟是年过古稀,可以说,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的年纪会比刘家的老太爷更大,眼看老头出气的多,进气少……估计要死。
王鸿荣沉声对门外喊:“来两个人,送周老太爷回去!”
闹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形势的,也不会攒下如此家业。
这是一场早就预谋已久的逼宫,或者说,是本地乡绅和在上海滩一夜暴富的宁波暴发户之间的较量。浙江自古就是科考重镇,历朝历代从来不缺少世家大族。相比在上海滩发迹的银行家,乡绅俨然成了地方的实际控制着,很难说,这些人会愿意将原本在自己手中的权利,交出去。
只不过,原本应该是乡绅之首的王家,也站在了对立面,这让地方乡绅非常不满。甚至认为,王家此举是出卖地方乡绅的权益。
所以,一场针对王家的反对,势在必行。
而英国人的战舰出现在甬江口,让这些人看到了希望。
对于这种情形,朱葆三早有估计,王鸿荣也觉得没什么稀奇,唯独埋怨的,或者说心中有些不忍的是王学谦的强势,可能引起更大的乱子。只是傅筱庵的举动,让人看不明白,这位通商银行的董事长,这么会站到了乡绅的阵营中去。
等到众人退去,王鸿荣不误埋怨的数落王学谦:“你呀,锋芒毕露,势必树敌太多,将来在宁波可要准备好暗箭偷袭。”
王学谦反而不恼,乐呵呵的反问道:“难道处处顺着他们,这些人就不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对此,王鸿荣愕然,朱葆三一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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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自摆乌龙的英国佬
.,为您提供。 “英**舰的出现,也给我们敲响了jing钟。北仑炮台,镇海炮台官兵的撤离,让英国人获得了可乘之机。军队训练将在未来短期内,是市zhèng fu的重中之重。”王鸿荣舔了舔嘴唇,他也听说了,因为炮台的官兵撤离,让这些武器形同虚设。
不多对此,王学谦却嗤之以鼻:“有人驻守,和没人驻守都差不多。炮台上的大口径火炮早就没办法正常使用。平时也只是有几个老军看守炮台。更多的是,防止当地人去炮台拆卸炮架子和钢铁。”
“英国人来的不寻常。”良久,朱葆三坐在太师椅上,早就不见了众人吵架时候,昏昏yu睡的表情。反而像是,刚刚睡醒一般,jing神奕奕,神采飞扬。
“不寻常?”
王鸿荣和英国人往来不多,可以说,王家早在十几年前就退出了丝绸贸易行业。而王学谦呢?在上海的时候,美国领事馆办的宴会上,见到过一次英国领事馆的官员。
甚至他敢断定,上海英国总领事杰米逊爵士还不见得认得他。
而朱葆三就不同了,和英国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能看不透英国人的想法?
可连他都糊涂了,大炮巨舰的威胁,英国人不是没有做过。话说,在长江上,英国人的战舰就经常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可在沿海,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还有就是,英国人虽然维护在华利益。但还没有真刀实枪的出面要颠覆一个地方zhèng fu的想法。
可在甬江口的战舰上。英国国旗,海军军旗,都是真真切切的,总不会骗人?
正是因为这一点,朱葆三才沉默了半宿,还是闹不明白,这英国人到底是吃错了药,来浙江找存在感来了?还是跟所有人担心的不一样。只不过是来表明立场的?只是虚惊一场?
反倒是王学谦想的更简单一些,他认为,英国人的战舰出现,应该是偶然。
即便是故意的,也不过是秀大腿的做法,没有实质的意义。英国刚刚结束在欧洲的战争,正要恢复元气,可是为了支持波兰和俄国的战争,早就分心不少。
现如今。英国人在远东最大的事情不是和整个民国zhèng fu交恶。
而是需要ri本在远东牵制俄国,十月革命之后的俄国,成为了整个西方世界都惊恐不已的梦魇。所以说。英国人最大的敌人是俄国人。而不是在民国耀武扬威,凸显其大**事力量的强大。
因为,相比对付十月革命之后的俄国,民国的局势更加复杂多变。
英国人,ri本人,美国人。法国人,甚至比利时人,都想要在东方最大,最古老的国度上分一杯羹。一旦英国人举动过于强硬,必然会引起其他列强的不满。
比方说。ri本人。
别看英国人把ri本人从一条哈巴狗养成一只白眼狼,但在英国人的心目中。ri本人还是可以教育好的狗腿子。而民国就不一样,为了英国在远东的利益,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强权zhèng fu存在的。
当然,如果说新生的宁波特别市已经在英国人眼中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这也说不过去。毕竟宁波太小了,小到连英国人在地图上,都会忽略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
反正想不明白,王学谦决定干脆不想了:“既然英国人来的蹊跷,我看先让电报局,用明码发报和英国人先联系上。问明白对方的意图。另外,我们这里也需要准备,派人上英**舰。”
“上军舰?”朱葆三吃惊的看了一眼王学谦,心说:“这小子倒胆子大!”
反倒是王鸿荣有种不祥的预感,忙问道:“谁去!”
“我去!”
王学谦此举倒是有点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勇气,连边上钟文豹的手一哆嗦,似乎被他老板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王学谦去英**舰上,那么是不是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想到这里,这个浓眉大耳,还长了一把稠密的络腮胡子的大汉心里头不由的激动起来。
英国大军舰,以前也只能依靠在黄浦江上,瞪着眼珠子看,没想到,他还有机会上船摸大炮的机会?
想要让钟文豹心宽体健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害怕,似乎真的很难。
“不妥!”
“不行!”
王学谦表明要和英国人交涉的想法,刚刚说出来,就让朱葆三和王鸿荣双双制止了。
如果说朱葆三是因为英国人态度不明,才不放心王学谦孤身前往,那么王鸿荣的想法就更简单了。王学谦可是王家这千顷地里的独苗,他可真不敢让儿子去冒险。
一旦王学谦出现了意外,王家‘宗房’就要打他这里,断根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学谦就是王鸿荣的命根子,话糙理不糙,要是王学谦出了意外,对王鸿荣来说,无疑是天要塌下来了。自然要反对王学谦如此鲁莽的举动。
看着两个加起来已经120岁的反对者。
王学谦颇觉无奈,因为在他看来,即便是他登上了英国人的军舰,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一方面,他拥有美国银行家的身份,大不了,让英国人去求证去。另外,一旦英国人限制他的zi you,相信,比他着急的人大有人在,而且都是拥有强大背景的人物。
可看看他的左右,两张反对的面孔。
一个是长辈,是长者;另外一个反对的人更是他老爹。
真要一意孤行,于情于理都很难说通。想了想,只能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拥有官方身份,最好是外国人的中间人出面。他心里头倒是有一个人选,但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这个历史上的万年少校。现如今的使馆武官。
宁波第一批正在训练的军队,一个标准的美军du li营正在宁波城外不远,想要指望这支成立不到两个礼拜的军队,去和英国人拼命是绝对不显示的。但是作为教官的五十多美**官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表明美**人的身份,英国人自然会投鼠忌器,转移目标。
转移的方向很简单,就是一直被英国人压着的美国人,尤其是在远东,美国人不惜发动了一场战争,都没有打破英国人控制下的局势。美国货,处处被英国人刁难的境地,一直没有受到改观。尤其是在现如今,美国成为了英国最大的债主之后,英国人绝对不会对美国人感激涕零,反而更加的谨慎。
美国人出面是否会收到负面的效果,这一点王学谦不得而知,但至少能够让英国人jing觉,甚至改变短期内对宁波的态度,这就足够了。
沉思之后,王学谦这才开口道:“守备旅第1营就在城外训练,如果让美**官出面和英国人谈判,或许能够收到不错的效果。当然也要存在风险,就是英国人出于霸权主义的思维,干涉军队的建设和zhèng fu部门。”
朱葆三眼前一亮,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颔首道:“我看行。听说公共租界公董局中,英国人有意让美国驻沪总领事克宁翰担任总董,说明英国人在对待美国人的关系上,更加的谨慎起来。由美国人出面,至少可以缓解英国人的情绪。”
“消息可靠吗?”王鸿荣一听,也觉得有门,急切的问道。
“应该错不了,四年的战争已经让英国的国库消耗一空,英国人想要继续称霸世界,就不得不仰仗美国人的支持,至少短期内,这种关系不会变化。”朱葆三沉着道。
王学谦心中暗自吃惊,别看朱葆三足不出户的在英租界的朱公馆不管世事。但这份老辣的目光却是很多人无法比拟的,甚至连不少外交官都比不上他。
因为他的身份决定了,英国人不会对他像防对手一样,jing惕他的存在。
既然注意已定,王学谦也不敢耽搁,一方面安排电报局不停的向英**舰用‘莫斯密码’发报喊话。问清楚对方的意图。紧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城外军营,找德怀特商量对策。
能说服德怀特出面最好,如果说服不了,就只能和上海方面的美国人联系,寻求帮助。对于他美**火商人的代言身份,美国驻沪总领事克宁翰是知道一些的,当然不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民国商人看待。
让人绝对想不到的是,让整个宁波城的老百姓,吓的鸡飞狗跳的英**舰上,确是另外一幅场景。
军舰上,观察手,领航员,耷拉着脑袋,低着头,站在甲板上,正在挨训。舰长斯密斯中校正气得暴跳如雷,用最卑微的小动物和排泄物,不停地问候部下极其他们的家人。
而军舰上的水手更是紧张的趴在军舰的船舷上,查看军舰受损的问题。
杰米逊爵士从船舱里悟出一脑门子的热汗,丝绸手绢轻轻地点着额头,走上甲板询问斯密斯中校:“中校先生,请问故障解除了吗?”
刚才还嚣张不已的海军中校,下一刻却耷拉着脸,低头看了一眼总领事,低声道:“先生,其实我们只要等涨cháo……”
杰米逊爵士气得鼻子都歪了,怒吼道:“荒唐!”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杰米逊爵士甚至悲哀的想到,如果当时他选择一条吃水浅的驱逐舰,就不会发生这些让他尴尬的事了。
第482章 【霸王拉稀了】
英国人才来了不到三个钟头,却把王学谦一整天的体力似乎都消耗了干净。
看着王家成为整个宁波最大的既得利益者,眼热的人不少,想要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甚至不惜做出逼宫,试图分裂王家和朱家的关系,从而渔翁得利。
虽说朱葆三对此毫不在意,但站在王学谦的立场,能不谨慎对待吗?
劳心劳力之下,又是奔走找人,又是询问对策,这一天从睁眼的那一刻,对于王学谦来说就像是置身于白刃战的战场之中。即便朱葆三笑着口口声声说,英国人的炮弹落不下来,但这种近乎赌咒一样的结论,对于王学谦来说,他想相信,却又不敢全信。
现阶段,想要在宁波站住脚,稳定局面,就不得不考虑到朱葆三的作用。因为,朱葆三能够带来的不仅仅是背后巨大的利益集团,资金集团,还有威望之下的信心。
站在忙碌的电报局的电台室,王学谦皱着眉头,强撑着已经透支的体力。
耳畔都是电台‘嘀嘀嗒嗒……’,近乎折磨人神经的声音。
一点点的消耗着,原本就已经快被折腾光的耐心,这一刻,王学谦才感受到了压力,也知道,在军阀割据的国内,想要做一点事情,是多么的艰难。
英国人要管事,日本人要惹事,加上军阀当权派的无端插手。
对于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地方政权来说,每一步。都是一场生死见分晓的战场。能不能活着,站到最后,还非常难说。无奈,也让王学谦却从内心深处,更加迫切的希望,获得足够的实力,拥有话语权的迫切希望。如果没有话语权,没有实力。无法站在和其他当权派对等的地位,那么一切的努力,对于他来说都将是空谈。
跟在王学谦身后,在电报室内,也是眉头紧锁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并不是不想出手帮忙,在宁波城,拥有美国官方身份的军人,也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他还头顶着领事馆武官的身份,按照法律和外交惯例。他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动用在华的美国军队,用来保护侨民和美国资产的不受损失。
从一个被忽略。甚至被拒绝去欧洲战场的倒霉少校。一跃晋升为在华的美军最高军事长官。虽然他不过是中校的军衔,但是对他来说,也是咸鱼翻身,鲤鱼跃龙门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而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在他眼前,那个被暂时的困难困扰的心力憔悴的年轻人。
尤其是。王学谦的特殊身份,和军方高层,军火财团,银行家之间的复杂关系。
如果在王学谦的困难时期,他能够出一份力的话。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相信,失去的总会比获得的更多。
但此时此刻。他犹豫了。
犹豫的原因是对方是英国人,而他站在东方的土地上,如果在菲律宾、古巴、巴拿马,他甚至不用考虑,早就坐着小船去宣泄他心中的不满,对英国人抗议,这是一种侵略行为。
但是在远东,美国政府连起码的组织一场单方会谈的能力都没有。被英国人和法国人压的死死的,甚至在远东的利益,美国人连日本人都比不上。
一旦在这个情况下,拥有美过外交身份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对英国人提出抗议,甚至强烈反对。那么等待他的将是面临挑起国际争端罪责。
不同于英国政府的蛮横,日本内阁的无赖行为。
美国政府,参众两院,在处理国际争端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处置自己人,保护美国的大美洲利益。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谈,而这种软弱的外交习惯,却正被对手一步步的紧逼。当然美国人毫无知觉。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吞咽了一口口水,似乎嗓子眼都火辣辣的,有种冒烟的烟熏刺痛,但他还是开口了:“威廉先生,要不先让我出面……?”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被抽掉了身上所有的血液一样,苍白异常。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真怕王学谦一口答应下来,这样他就能在不久的将来,被军队驱逐出去,提早享受退休生活。但他知道,只要不被军事法庭起诉,他就不用担心将来的生活会没有保证。
黑水公司的高薪,还是非常吸引人的。
他甚至能够以个人身份,在远东,成为王学谦身边最重要的军事助手。等待他的将是最让人垂涎的高薪待遇,阳光、假期、还有上流社会流光溢彩的生活。
当然,有得必有失,他将失去在军队、政界,开始慢慢有起色的政治生涯。
心情复杂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既希望王学谦能够答应他,让他有回报这位贵人的机会。可另外一方面,他又担心,这样一来,他又舍不得向往的军人生活。
正当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内心纠结的,等待着王学谦的决定,甚至说是审判的时候,却听到了王学谦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再等等?”
王学谦随即向电报员,担任喊话的电报室人员问道:“英国人还是没有回信?”
“没有!”
王学谦挥挥手,说道:“你们继续。”
这是显而易见的,假如英国人在巡洋舰上的电报室接到了地面的信号,回复的话。
这些已经忙碌了一个多小时的电报工作人员,肯定会欢呼雀跃的把这个消息转告给王学谦。但是现场除了杂乱的发报机的声音,还有嘶哑的喊话声,没有其他任何一点声音。
“德怀特,你先不要急着下决定。先向上海方面询问一下,最好委婉的争取一下克宁翰总领事的态度,通过领事馆询问英国军舰为什么会出现在‘甬江口’……”
“可是万一军舰突然开火?”
“没有万一。”王学谦冷冽的语气,如同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让还在患得患失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像是坠入了冰窟一样,浑身发抖:“如果英国人敢于向平民,发动攻击,那么就等着接受报复吧!”
王学谦顿了顿,宛如一个杀手替代死神宣判一样:“以牙还牙,绝不姑息!”
看到王学谦一个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这才想起来。王学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黑水公司不仅仅是军火贸易那么简单,还有几支武装到牙齿的佣兵。
数量不多,但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杀人机器。
这些从战争中活下来的军人,似乎一下子都不适应了军队意外的生活。他们需要宣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可不希望,这些来自地狱的家伙,成为英国人的复仇者。当然,凭借这些数量只有千、八百人的佣兵军团,颠覆大英帝国的军队是痴人说梦,那么最后可能的下手的,也只能是平民,包括妇女和孩子。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是在去年秋天的时候,接触过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人。
军事素养好到连乔治-巴顿这个战争狂人都嫉妒,但在几个月的训练之后,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些人。他知道,这些人分布在世界给地,可一旦王学谦处于愤怒,下达了绞杀令,震动的将不是英国社会,更多的是西方社会的震动。
他想要拦住王学谦,告诉他,这是危险的,不人道的……
可是英国人的军舰就‘甬江’口,炮口对准了拥有十几万人城镇,手无寸铁的平民,让他胸口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联想到无法挽回的局面,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再有风度,也无法忍受心口的巨大愤慨,骂道:“一群目空一切的英国猪!”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已经无法保持观望的态度,连忙用纸和笔,写下了一份电报,交给电报员。用声音的中文说道:“给美国大使馆的电报,用明码!”
电报员吃惊的看了愣了一会儿,因为王学谦和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说话的语速实在太快了,懂一些英文的电报员也只是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根本就不知道两人谈的而是什么?
但当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让他以大使馆武官的身份,用明码发报,收报人却是美国驻华大使馆的时候,才感受到了一种让他有点喘不过来的压力。
原本失落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喜色。
走在宁波城内的时候,大量恐慌的百姓,已经开始带着合家老小,往城门口涌去,似乎一场让所有人无法抗拒的灾难,在下一刻,就要降临到所有人的头上。
在去市政府的半路上,王学谦遇到了朱长安,相比周围惊慌失措的市民。
这位老管家显得从容不迫的样子,有种鹤立鸡群的标新立异。
“王少爷,你这是?”朱长安远远的就看到王学谦,他有点纳闷的是,从王学谦的身上,他看到浓郁的煞气。而平时,王学谦给他的感觉都是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王学谦愣了愣神,想起这场灾难归根结底,似乎是自己带来的,更加的让他气愤难平。但他在街头,确实是毫无目的行走,只能沉闷的回答了一句:“我到处看看!”
“啊呀,赶巧了。我家老爷吩咐我找您,要是您再忙,就让他回去向他复命。要是您正好得空,我家老爷请您去看戏。”朱长安笑眯眯的看着王学谦。
王学谦吃惊道:“看戏?”
“没错,看戏。垓下之围中的一幕,《霸王别姬》!”
第483章 【霸王拉稀了(2)】
站在戏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铜锣齐鸣,咿咿呀呀的戏都开场了。
对于京剧,王学谦却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这种行为其实非常怪异的,在这个时代,听戏,无疑是最好的消遣娱乐方式。但是对王学谦来说,坐在戏园子里,简直就是受罪。台上花花绿绿的布景,让人眼花缭乱的服装。
都是炎黄子孙,但是一开口,王学谦耳畔就嗡嗡直响,没办法,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倒是能听清楚只言片语的,但也于事无补。
当然,在社会上也不是只有听戏才是娱乐,麻将,牌九都能打发时间,但对此,他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再比如养玩物,玩鹩哥、画眉、斗鸡斗狗、蟋蟀、蝈蝈……
王学谦也提不起劲头来,似乎已经过了这个年纪。
他还对上了年纪的人,提着鸟笼子,整天晃悠的做法,也是不太感冒。唯独能够让他提起有些兴趣的,就是骑马了,这还得益于合作伙伴乔治-惠特尼送来的一匹纯种马,才勾起了那么一点兴趣。
好在他有这一点兴趣,在公子哥中,也不至于当成怪人。
真要是连赛马这个拥有败家潜质的兴趣都没有,估计朱家老三也会对他敬而远之。看着朱葆三如痴如醉的看着戏台上的表演,王学谦几次想要张口,都不忍心打断老人的这点爱好。
耐着性子,听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左右。
乘着台上的扮演韩信的演员。吼了一句:“兵发九里山——”
忽然间台上多了几个拿旗子的人,这场景,王学谦倒是知道,戏台上的千军万马,不多不少,也就四个人。
王学谦这才偷偷的看了一眼朱葆三,发现老头正乐呵呵的盯着他看,正当他被看的浑身不在的时候。老头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好戏才开始!”
别看王学谦不喜欢听戏,但是当周围的人潜移默化之中,他也知道一些经典的京剧曲目,有那些人出场。
按理说,项羽该出场了。
王学谦愕然,原来朱葆三对前面演员的铺垫并不痴迷,有可能整部戏里,他就中意霸王的这几句唱词。看着老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的喜好,王学谦唯有无奈的苦笑:“伯父既然整部戏就喜欢这一段。为什么不直接听这段的唱词,反而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才等到霸王出来?”
“哎。这个……”朱葆三张嘴就着紫砂西施手壶。嘬了一口茶,啧了一下嘴,眼神却有点飘忽不定道:“其实早年间,家里头不富裕,后来去了上海滩的五金店里学徒,第一次进大戏院的时候。听得是个热闹,恨不得台上翻来覆去的就唱自己喜欢的两句词。”
顿了顿,朱葆三接着说:“可大鱼大肉吃多了,也会腻。更何况,没有了前面的铺垫。这戏里头就光剩下了没头没脑的几句词,听多了。不禁让人厌恶。哪里有前面千军万马的铺垫,刘邦、韩信的计谋,几十万大军唱着项王的丰功伟绩,却成了四面楚歌,孤家寡人。”
要听老人的话,多半是话里有话。
朱葆三也不例外,到了他这个年纪,人身上的棱角早就磨平了,说话讲究一个方式方法,语气躲躲闪闪的,就看对方能否明白了。
王学谦细细一品,再看朱葆三笑眯眯的模样,他正不好说,像老太太。
但朱葆三的话,无疑提醒了他。朱葆三唯独钟情于垓下之围的唱词,要是没有深意,他能喜欢上一辈子吗?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了记忆中的垓下之围,四面楚歌,霸王别姬,自刎乌江……
可从一开始,垓下之围,项羽就注定要失败了吗?
楚汉相争的时候,刘邦的军队,在末期的时候,人是多。但只能用乌合之众相评论,士兵的作战意志,彪悍程度。肯定是比不上项羽的大军,虽然汉军人数占优,但真要发动决战,结果谁也不知道会如何。
王学谦的思绪似乎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楚汉争霸的时代,最后一役,项王困守垓下,而汉王带领六十万大军围困垓下。
可人多,并不见得是好事。
如果项羽决战的雄心不死,那么这是一个击败对手绝佳的机会。和项羽不同,刘邦这个小混混出身的诸侯,一旦真要统领六十万大军,还斗不过只有十万军队的项王。那么留给刘邦的活路只有一条,出逃海外。因为没人再会相信,项羽是能战胜的。
与此同时,相比刘邦的军队,项羽统领的军队都是精锐,当年可是凭借十万大军,击溃四十万秦军的战绩。
这是谁也无法忽略的事实。
或许这就是韩信宁可故弄玄虚,也不愿意和正面项军决战的意图。显然,项羽失败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因为他心虚,心慌了。最后连心爱的女人都只能自刎在面前,带着72骑,冲杀汉军,斩杀3000余人,让他逃到了乌江边上,差点让他过江逃出包围圈。
可要是项羽不是带着72骑呢?
如果是3000铁骑冲阵呢?
刘邦是否还能抵挡得住?
想到这里,王学谦这才终于明白了,朱葆三到底要说什么,心说,这个费劲啊!才开口:“伯父的意思是说……”他突然停下来,用手指着江面的方向,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指英国人。接着说:“这件事,谁着急,谁就输了?”
“呵呵……这项羽怎么还不上台?”
或许每一个人都带着一种英雄情结,在这个世界上拼搏。当然有人成功,有人失败。
历史或许给朱葆三带来的只能是遗憾和惋惜,王学谦在心里猜测,朱葆三并不是真的喜欢看垓下之围,也不是欣赏霸王的勇武,虞姬的柔情,而是惋惜于大好形势,因为心态急躁,而丧失。
或许有些话,在人的心中,只不过是直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真相往往距离人的第一直觉并不遥远。朱葆三想要表达的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尤其是摸不透对方意图的时候,更不要用疑神疑鬼的心态去猜测对方的用意。因为后果很容易先把自己吓着。
城内都快大乱了,戏园子里听戏的也就朱葆三他们几个人,加上保镖、随从、管家等,总共加起来也只有十多人。
别看朱葆三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其实他的心思也不在戏台上。
他只是奇怪,本来这处戏中本该上台的霸王,却迟迟没有上台。
朱葆三能不着急,王学谦可以不在意,但是戏园子的老板可不敢糊弄台下的观众。朱葆三包场听戏,整个戏园子都是如临大敌一样的对待。别看江面上英国人的炮舰虎视眈眈,可现在宁波城里,朱葆三说的话还是管用的。
锣鼓响了三遍,项羽还迟迟没有上台。
倒是戏园子的老板上台了,点头哈腰的对着台下抱拳鞠躬,额头汗涔涔的往下淌。他已经接到后台茶房传来的消息,原来唱项羽的戏子,听说英国人要炮轰宁波城,带着人就跑了。唱戏的主角跑了,他这个戏园子的老板可跑不了,只能哭丧着脸,恨不得把那个逃跑的‘戏子’抓回来大卸八块,但面对台下一干众人只能陪着笑脸:“各位爷,这个……霸王……”
朱葆三也想起来,台上光见响器的动静,这么没人上台?问道:“对了,霸王呢?”
戏园子的老板,袖子遮着半拉脸,擦着额头的汗水,如丧考妣道:“霸王他老人家拉稀了,上不了台了,不过戏园子里还有一个绍兴帮,几位要是有雅兴的话,接着听《楼台会》?”
戏园子老板一脸期望的看着王学谦等人,连王学谦这个比喜欢听戏的人都知道《楼台会》那可是越剧,唱的是‘你侬我侬’的爱情,和《垓下之围》可没有多少关系。
他听着都想笑,更别说朱葆三了,就见他脸上眉头隆起,显然是被败坏了兴致。不过他也没打算和戏台的老板争执,至于包场也没几个钱,他也不在乎,站起身来,长叹道:“戏听得差不多了,该走了。”
朱长安立刻伸手准备搀扶朱葆三离开,反倒让朱家老三给抢先了。
在戏院门口,送走了朱葆三一行人,倒是朱家老三留下来了,笑着对王学谦说道:“别听老爷子的,整天神神叨叨的,用看戏的办法,糊弄了不少人。老爷子喜欢的人不是霸王,而是韩信,他总觉得韩信的实力足够,却野心不足,最后落个惨死的结局。你看他,韩信出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就明白了。”
王学谦莞尔一笑,他看到朱葆三已经启动的汽车,看了一阵,却停在了路边:“三哥,伯父正在叫你呢?”
朱子兴一回头,果然看到自己家的汽车停在路边,似乎在等他。顿时脸色一变,慌张道:“我刚才可什么没说!”说完,慌慌张张的拔腿追了上去。
钟文豹等在他的边上,问了一句:“先生,还去军营吗?”
“不去了,通知让电台停止对外喊话。”王学谦想了想,觉得不妥,更正道:“不,让人把电台关了。”
王学谦心中暗笑,让你英国人狂妄,也让你尝尝无端攻击一个城市平民的后果。
即便一切都是假的,但也要按照真的来排练。
第484章 【霸王拉稀了(3)】
联系上军队,命令军队立刻开赴城内。
大乱之下,必然会有趁乱发财的小混混,甚至有心将局势弄乱的背后黑手,万一对方真要不折手段,烧杀抢掠地方,那么对于刚刚成立的市政府,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吩咐妥当,王学谦才想到,那个让这座城市陷入慌乱的罪魁祸首。
就是停泊在‘甬江’上的英国军舰。
想起这些英国人,王学谦是一身的戾气,有气没处撒,他也想拥有几艘像模像样的军舰,好好给英国人一点颜色看看,但是也不过是纯粹自娱自乐的想想。军舰,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即便有钱,还要有人卖给你,即便有人卖给了你,也要有人会用,不然再先进的武器买回来,还是一堆废铁。
再说了,一艘大型的水面舰艇,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对于王学谦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新兴地方政权所能负担得起的。要是他变卖产业,转让股份,显然也不现实。
这时候,他决心想要建立一个造船厂,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造船厂。能建造巡洋舰和潜艇的一流船厂。
不过这个愿望虽然好,但实施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在上海,江南造船厂在一战时期,是有过建造大型万吨轮的成熟技术,并成功的建造完成。
但民用轮船和军舰完全是两码事。
想来想去,王学谦对英国人的军舰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英国人的霸主地位虽然有不保的迹象,但英国人建造的军舰,在世界范围内,还是一流的战舰。
“跟我去江边看看,这英国人到底搞什么名堂!”王学谦冷冰冰的语气。真相是要找英国人晦气似的。可是连站在汽车边上的钟文豹都明白,少爷心里头有气,想要给英国人难堪。他们这些人去,连个水泡都不会冒。
钟文豹立刻发动汽车。在开车的那一刻,他回过脑袋,对王学谦说道:“汽车上不了江堤,还要走一段。”
“没事,就城里头乱,出了城。闹不起来。”
钟文豹心知肚明,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不就想着往人多的地方下手吗?
再说了,出了城市,到处是农田,乡间小道。很快拥挤的人群就会被分流。
通往城外最近的路,汽车只能通行一段距离,在半道上,王家护院的手枪队跟了上来。
王学谦不置可否的默认了别人严密保护的状态。他也是暗暗吃惊,原来王家还掌握着一支武装力量。虽然表面上看,和还乡团一样模样。挎着净面匣子,黑绸短袖,短檐草帽。前面是汽车开道,后面十几个人跟着。和青帮大佬出动撑场面似的。
城门口,刚刚成立的警察局,正在紧张的疏散平民。
为了出现更加面积的恐慌,宁波城并没有全面戒严,警察全面出动,在街面上,安排巡查任务,维持治安。但在城门口王学谦去吃惊的发现,竟然有人,还往城里赶,引起了他的注意。
出了城门不远,汽车停在路边,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黑衣护卫队,似乎是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趴在汽车窗口:“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看见刚才城门口有一伙人往城里去吗?”
当大家都在往城外转移的时候,三五成群的彪形大汉往城内而去,本来就让人怀疑。更让人奇怪的是,有几个人还有点遮掩的用凉帽,躲避着周围可能的视线。
“看见了,少爷。”
“带上你的人,跟着他们,密切关注这伙人的动向。我估计,这些人应该是别有目的,甚至有趁乱制造事端的可能。当军队开进城内之后,找一个叫温应星的军官,把你们探查到的告诉他,该抓人就抓人,绝不姑息。”
“这个……少爷,大管家让小的跟着少爷。还有大管家说了,城外军营最安全,最好让少爷先去军营躲躲。”
王学谦一听这话,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像话吗?对方还没有出招,自己就先趴到了桌子底下,真要传出去,他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听我的,还是王福安的?”
王福安虽然深的王鸿荣的信任,但在王家,毕竟不是主子。再说了,王学谦的身份太尊贵,连一个争夺家产的亲兄弟都不曾有。这个家,迟早是他当。
见对方犹豫,王学谦眯起眼睛,目光逼视对方,在武商量的可能:“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的话,小人王天宝。是您七叔家二公子三姑姑的隔壁家……”
“得了,你的意思我们是亲戚是吗?”王学谦被绕的头都晕了,一个镇子上,大部分都是王家的族人。正要攀亲戚,全镇子王姓的族人都一个祖宗。不过,一个族人的身份肯定是脱离不了的。
“小人不敢,大少爷,我是王氏族人。按族谱上的辈分,您是我十三叔!”
“我……”
王学谦看着眼前这个带着一丝灵巧劲的亲戚,眼珠子一转,利诱道:“你喜欢带兵?”
“这个……”王天宝摸了一下后脑勺,心虚的说道:“小侄是觉得腰上挎着洋枪,走在路上神气。”
“行了,什么也别多说了,等骚乱结束后,拿着我的名片,去军官教导团报道。”王学谦说完,不放心道:“识字吗?”
“在族学里学了四年,写信看书没有大问题。”
王学谦隔着车窗,大手一挥动道:“行了,就这么决定了。你带着人跟着那群鬼鬼祟祟的人。”见王天宝还在迟疑,顿时恶狠狠道:“想要违抗我的命令的话,你可想好了,秋后算账,我让你回家种地啃老玉米去!”
王学谦的威胁终于奏效了,王天宝吓的一哆嗦,回头对着十来个手下喊道:“大少爷的话听到了,马上回去。”
临走,还不忘给王学谦推荐了一个向导,本乡本土的人,地面上熟悉。王学谦正好缺这么一个人,也就点头默许了。
“老四,跟着大少爷眼珠子瞪的亮一点,别带人瞎闯。要是大少爷,少了一根汗毛,小爷让你浸猪笼。”
“大哥,小叔搞嫂子才浸猪笼……”
王天宝吓的一哆嗦,见王学谦气的脸都绿了,一巴掌打在手下的脑袋上,呵斥道:“少说几句。”
在城门口分别之后,王学谦继续往堤坝上赶,而王天宝带着人去盯着城内的可疑人物。
穿过一条在江边滩涂中间的田埂小道,王学谦终于被钟文豹拉拽下,上了江堤。
放眼望去,一片水波荡漾的景色,岸边芦苇随风荡漾,江面白浪沙沙,唯独不太和谐的是,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突兀的在江上。王学谦手搭凉棚,终觉得有些奇怪。远远的看去,那艘英国人的军舰的样子,似乎有些不伦不类。
“把望眼镜给我。”
钟文豹正看着起劲,望眼镜对他来说也算是稀罕物。当年陈其美的军队中,虽然也有望眼镜,但不少都是军官到各处淘换来的。
有单筒的,也有双筒的。
不过,这些西洋玩意可没他这个‘小屁孩’的份,再说了,陈其美拥军自重的时候,钟文豹才多大的年纪?
有点不情愿的把望眼镜递给了王学谦,随着画面的不断推进,虽然看不清军舰上的人,但王学谦更疑惑了,那艘停在江里的军舰,一动不动,舰体似乎也有些倾斜。
“奇怪?”
“先生,没啥奇怪的。这英国人的军舰都长这个样子。”钟文豹卖弄道:“早些年,外滩的江面上也停着不少,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趴在江边看这些。”
王学谦瞪眼道:“你把我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了?难道我还没有见过军舰长什么样子?”
“您也见过?”
王学谦气得真想一脚把钟文豹这小子踹进江里去,要不是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力气只能徒劳无功,这才作罢:“你不觉得英国人的军舰上,似乎有什么不同的吗?”
钟文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猛然拍了一下脑门,‘哐’的一声脆响,王学谦真怕这小子一巴掌,把脑袋给拍傻了,但这家伙脑子本来好像不太灵光,再傻也傻不到哪儿去。
别人不敢说,但是钟文豹的巴掌,一巴掌轮下去,碎三四块青砖绝对没有问题。好在钟文豹完好无损,却自作聪明的说:“我明白了,原来军舰开炮的时候,炮管子震动太厉害,炮管子上需要压东西。”
王学谦心说:“你以为这是打石头弹呢?”英国人的炮管虽然对准了宁波城,但是主炮的炮管上,却似乎绑着一个军舰上的卷扬机,这玩意,少说也有十来吨重。
而且英国人的古怪行为,让王学谦终于送了一口气。
看来英国佬并没有炮轰宁波城的打算,只不过好像是英国人的军舰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军舰倾斜了,需要将重物压在船舷的另外一侧?
正当王学谦纳闷的时候,钟文豹突然指着宁波城的方向,惊叫道:“城里起火了!”
知道英国人暂时不可能进攻,却没想到,宁波城内却先乱了起来。滚滚的黑烟,在高高的城墙内升腾而起,浓烟在几公里外只能清晰可见。王学谦阴沉着脸,心说:“终于来了。”
第483章 霸王拉稀了 2
( ).,为您提供。レ♠レ站在戏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铜锣齐鸣,咿咿呀呀的戏都开场了。
对于京剧,王学谦却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这种行为其实非常怪异的,在这个时代,听戏,无疑是最好的消遣娱乐方式。但是对王学谦来说,坐在戏园子里,简直就是受罪。台上花花绿绿的布景,让人眼花缭乱的服装。
都是炎黄子孙,但是一开口,王学谦耳畔就嗡嗡直响,没办法,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倒是能听清楚只言片语的,但也于事无补。
当然,在社会上也不是只有听戏才是娱乐,麻将,牌九都能打发时间,但对此,他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再比如养玩物,玩鹩哥、画眉、斗鸡斗狗、蟋蟀、蝈蝈……
王学谦也提不起劲头来,似乎已经过了这个年纪。
他还对上了年纪的人,提着鸟笼子,整天晃悠的做法,也是不太感冒。唯独能够让他提起有些兴趣的,就是骑马了,这还得益于合作伙伴乔治-惠特尼送来的一匹纯种马,才勾起了那么一点兴趣。
好在他有这一点兴趣,在公子哥中,也不至于当成怪人。
真要是连赛马这个拥有败家潜质的兴趣都没有,估计朱家老三也会对他敬而远之。看着朱葆三如痴如醉的看着戏台上的表演,王学谦几次想要张口,都不忍心打断老人的这点爱好。
耐着xing子,听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左右。
乘着台上的扮演韩信的演员。吼了一句:“兵发九里山——”
忽然间台上多了几个拿旗子的人,这场景,王学谦倒是知道,戏台上的千军万马,不多不少,也就四个人。
王学谦这才偷偷的看了一眼朱葆三,发现老头正乐呵呵的盯着他看,正当他被看的浑身不在的时候。老头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好戏才开始!”
别看王学谦不喜欢听戏,但是当周围的人潜移默化之中,他也知道一些经典的京剧曲目,有那些人出场。
按理说,项羽该出场了。
王学谦愕然,原来朱葆三对前面演员的铺垫并不痴迷,有可能整部戏里,他就中意霸王的这几句唱词。看着老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的喜好,王学谦唯有无奈的苦笑:“伯父既然整部戏就喜欢这一段。为什么不直接听这段的唱词,反而耐着xing子等了这么久,才等到霸王出来?”
“哎。这个……”朱葆三张嘴就着紫砂西施手壶。嘬了一口茶,啧了一下嘴,眼神却有点飘忽不定道:“其实早年间,家里头不富裕,后来去了上海滩的五金店里学徒,第一次进大戏院的时候。听得是个热闹,恨不得台上翻来覆去的就唱自己喜欢的两句词。”
顿了顿,朱葆三接着说:“可大鱼大肉吃多了,也会腻。更何况,没有了前面的铺垫。这戏里头就光剩下了没头没脑的几句词,听多了。不禁让人厌恶。哪里有前面千军万马的铺垫,刘邦、韩信的计谋,几十万大军唱着项王的丰功伟绩,却成了四面楚歌,孤家寡人。”
要听老人的话,多半是话里有话。
朱葆三也不例外,到了他这个年纪,人身上的棱角早就磨平了,说话讲究一个方式方法,语气躲躲闪闪的,就看对方能否明白了。
王学谦细细一品,再看朱葆三笑眯眯的模样,他正不好说,像老太太。
但朱葆三的话,无疑提醒了他。朱葆三唯独钟情于垓下之围的唱词,要是没有深意,他能喜欢上一辈子吗?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了记忆中的垓下之围,四面楚歌,霸王别姬,自刎乌江……
可从一开始,垓下之围,项羽就注定要失败了吗?
楚汉相争的时候,刘邦的军队,在末期的时候,人是多。但只能用乌合之众相评论,士兵的作战意志,彪悍程度。肯定是比不上项羽的大军,虽然汉军人数占优,但真要发动决战,结果谁也不知道会如何。
王学谦的思绪似乎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楚汉争霸的时代,最后一役,项王困守垓下,而汉王带领六十万大军围困垓下。
可人多,并不见得是好事。
如果项羽决战的雄心不死,那么这是一个击败对手绝佳的机会。和项羽不同,刘邦这个小混混出身的诸侯,一旦真要统领六十万大军,还斗不过只有十万军队的项王。那么留给刘邦的活路只有一条,出逃海外。因为没人再会相信,项羽是能战胜的。
与此同时,相比刘邦的军队,项羽统领的军队都是jing锐,当年可是凭借十万大军,击溃四十万秦军的战绩。
这是谁也无法忽略的事实。
或许这就是韩信宁可故弄玄虚,也不愿意和正面项军决战的意图。显然,项羽失败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因为他心虚,心慌了。最后连心爱的女人都只能自刎在面前,带着72骑,冲杀汉军,斩杀3000余人,让他逃到了乌江边上,差点让他过江逃出包围圈。
可要是项羽不是带着72骑呢?
如果是3000铁骑冲阵呢?
刘邦是否还能抵挡得住?
想到这里,王学谦这才终于明白了,朱葆三到底要说什么,心说,这个费劲啊!才开口:“伯父的意思是说……”他突然停下来,用手指着江面的方向,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指英国人。接着说:“这件事,谁着急,谁就输了?”
“呵呵……这项羽怎么还不上台?”
或许每一个人都带着一种英雄情结,在这个世界上拼搏。当然有人成功,有人失败。
历史或许给朱葆三带来的只能是遗憾和惋惜,王学谦在心里猜测,朱葆三并不是真的喜欢看垓下之围,也不是欣赏霸王的勇武,虞姬的柔情,而是惋惜于大好形势,因为心态急躁,而丧失。
或许有些话,在人的心中,只不过是直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真相往往距离人的第一直觉并不遥远。朱葆三想要表达的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尤其是摸不透对方意图的时候,更不要用疑神疑鬼的心态去猜测对方的用意。因为后果很容易先把自己吓着。
城内都快大乱了,戏园子里听戏的也就朱葆三他们几个人,加上保镖、随从、管家等,总共加起来也只有十多人。
别看朱葆三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其实他的心思也不在戏台上。
他只是奇怪,本来这处戏中本该上台的霸王,却迟迟没有上台。
朱葆三能不着急,王学谦可以不在意,但是戏园子的老板可不敢糊弄台下的观众。朱葆三包场听戏,整个戏园子都是如临大敌一样的对待。别看江面上英国人的炮舰虎视眈眈,可现在宁波城里,朱葆三说的话还是管用的。
锣鼓响了三遍,项羽还迟迟没有上台。
倒是戏园子的老板上台了,点头哈腰的对着台下抱拳鞠躬,额头汗涔涔的往下淌。他已经接到后台茶房传来的消息,原来唱项羽的戏子,听说英国人要炮轰宁波城,带着人就跑了。唱戏的主角跑了,他这个戏园子的老板可跑不了,只能哭丧着脸,恨不得把那个逃跑的‘戏子’抓回来大卸八块,但面对台下一干众人只能陪着笑脸:“各位爷,这个……霸王……”
朱葆三也想起来,台上光见响器的动静,这么没人上台?问道:“对了,霸王呢?”
戏园子的老板,袖子遮着半拉脸,擦着额头的汗水,如丧考妣道:“霸王他老人家拉稀了,上不了台了,不过戏园子里还有一个绍兴帮,几位要是有雅兴的话,接着听《楼台会》?”
戏园子老板一脸期望的看着王学谦等人,连王学谦这个比喜欢听戏的人都知道《楼台会》那可是越剧,唱的是‘你侬我侬’的爱情,和《垓下之围》可没有多少关系。
他听着都想笑,更别说朱葆三了,就见他脸上眉头隆起,显然是被败坏了兴致。不过他也没打算和戏台的老板争执,至于包场也没几个钱,他也不在乎,站起身来,长叹道:“戏听得差不多了,该走了。”
朱长安立刻伸手准备搀扶朱葆三离开,反倒让朱家老三给抢先了。
在戏院门口,送走了朱葆三一行人,倒是朱家老三留下来了,笑着对王学谦说道:“别听老爷子的,整天神神叨叨的,用看戏的办法,糊弄了不少人。老爷子喜欢的人不是霸王,而是韩信,他总觉得韩信的实力足够,却野心不足,最后落个惨死的结局。你看他,韩信出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就明白了。”
王学谦莞尔一笑,他看到朱葆三已经启动的汽车,看了一阵,却停在了路边:“三哥,伯父正在叫你呢?”
朱子兴一回头,果然看到自己家的汽车停在路边,似乎在等他。顿时脸se一变,慌张道:“我刚才可什么没说!”说完,慌慌张张的拔腿追了上去。
钟文豹等在他的边上,问了一句:“先生,还去军营吗?”
“不去了,通知让电台停止对外喊话。”王学谦想了想,觉得不妥,更正道:“不,让人把电台关了。”
王学谦心中暗笑,让你英国人狂妄,也让你尝尝无端攻击一个城市平民的后果。
即便一切都是假的,但也要按照真的来排练。
第484章 霸王拉稀了 3
( ).,为您提供。レ♠レ联系上军队,命令军队立刻开赴城内。
大乱之下,必然会有趁乱发财的小混混,甚至有心将局势弄乱的背后黑手,万一对方真要不折手段,烧杀抢掠地方,那么对于刚刚成立的市zhengfu,将是毁灭xing的打击。
吩咐妥当,王学谦才想到,那个让这座城市陷入慌乱的罪魁祸首。
就是停泊在‘甬江’上的英**舰。
想起这些英国人,王学谦是一身的戾气,有气没处撒,他也想拥有几艘像模像样的军舰,好好给英国人一点颜se看看,但是也不过是纯粹自娱自乐的想想。军舰,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即便有钱,还要有人卖给你,即便有人卖给了你,也要有人会用,不然再先进的武器买回来,还是一堆废铁。
再说了,一艘大型的水面舰艇,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对于王学谦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新兴地方政权所能负担得起的。要是他变卖产业,转让股份,显然也不现实。
这时候,他决心想要建立一个造船厂,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造船厂。能建造巡洋舰和潜艇的一流船厂。
不过这个愿望虽然好,但实施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在上海,江南造船厂在一战时期,是有过建造大型万吨轮的成熟技术,并成功的建造完成。
但民用轮船和军舰完全是两码事。
想来想去,王学谦对英国人的军舰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英国人的霸主地位虽然有不保的迹象。但英国人建造的军舰,在世界范围内,还是一流的战舰。
“跟我去江边看看,这英国人到底搞什么名堂!”王学谦冷冰冰的语气,真相是要找英国人晦气似的。可是连站在汽车边上的钟文豹都明白,少爷心里头有气,想要给英国人难堪。他们这些人去,连个水都不会冒。
钟文豹立刻发动汽车,在开车的那一刻,他回过脑袋,对王学谦说道:“汽车上不了江堤。还要走一段。”
“没事,就城里头乱,出了城。闹不起来。”
钟文豹心知肚明,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不就想着往人多的地方下手吗?
再说了,出了城市。到处是农田,乡间小道,很快拥挤的人群就会被分流。
通往城外最近的路。汽车只能通行一段距离,在半道上,王家护院的手枪队跟了上来。
王学谦不置可否的默认了别人严密保护的状态。他也是暗暗吃惊,原来王家还掌握着一支武装力量。虽然表面上看,和还乡团一样模样。挎着净面匣子,黑绸短袖,短檐草帽。前面是汽车开道,后面十几个人跟着,和青帮大佬出动撑场面似的。
城门口,刚刚成立的jing察局。正在紧张的疏散平民。
为了出现更加面积的恐慌,宁波城并没有全面戒严,jing察全面出动,在街面上,安排巡查任务,维持治安。但在城门口王学谦去吃惊的发现,竟然有人,还往城里赶,引起了他的注意。
出了城门不远,汽车停在路边,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黑衣护卫队,似乎是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趴在汽车窗口:“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看见刚才城门口有一伙人往城里去吗?”
当大家都在往城外转移的时候,三五成群的彪形大汉往城内而去,本来就让人怀疑。更让人奇怪的是,有几个人还有点遮掩的用凉帽,躲避着周围可能的视线。
“看见了,少爷。”
“带上你的人,跟着他们,密切关注这伙人的动向。我估计,这些人应该是别有目的,甚至有趁乱制造事端的可能。当军队开进城内之后,找一个叫温应星的军官,把你们探查到的告诉他,该抓人就抓人,绝不姑息。”
“这个……少爷,大管家让小的跟着少爷。还有大管家说了,城外军营最安全,最好让少爷先去军营躲躲。”
王学谦一听这话,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像话吗?对方还没有出招,自己就先趴到了桌子底下,真要传出去,他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听我的,还是王福安的?”
王福安虽然深的王鸿荣的信任,但在王家,毕竟不是主子。再说了,王学谦的身份太尊贵,连一个争夺家产的亲兄弟都不曾有。这个家,迟早是他当。
见对方犹豫,王学谦眯起眼睛,目光逼视对方,在武商量的可能:“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的话,小人王天宝。是您七叔家二公子三姑姑的隔壁家……”
“得了,你的意思我们是亲戚是吗?”王学谦被绕的头都晕了,一个镇子上,大部分都是王家的族人。正要攀亲戚,全镇子王姓的族人都一个祖宗。不过,一个族人的身份肯定是脱离不了的。
“小人不敢,大少爷,我是王氏族人。按族谱上的辈分,您是我十三叔!”
“我……”
王学谦看着眼前这个带着一丝灵巧劲的亲戚,眼珠子一转,利诱道:“你喜欢带兵?”
“这个……”王天宝摸了一下后脑勺,心虚的说道:“小侄是觉得腰上挎着洋枪,走在路上神气。”
“行了,什么也别多说了,等sao乱结束后,拿着我的名片,去军官教导团报道。”王学谦说完,不放心道:“识字吗?”
“在族学里学了四年,写信看书没有大问题。”
王学谦隔着车窗,大手一挥动道:“行了,就这么决定了。你带着人跟着那群鬼鬼祟祟的人。”见王天宝还在迟疑,顿时恶狠狠道:“想要违抗我的命令的话,你可想好了,秋后算账,我让你回家种地啃老玉米去!”
王学谦的威胁终于奏效了,王天宝吓的一哆嗦,回头对着十来个手下喊道:“大少爷的话听到了,马上回去。”
临走,还不忘给王学谦推荐了一个向导,本乡本土的人,地面上熟悉。王学谦正好缺这么一个人,也就点头默许了。
“老四,跟着大少爷眼珠子瞪的亮一点,别带人瞎闯。要是大少爷,少了一根汗毛,小爷让你浸猪笼。”
“大哥,小叔搞嫂子才浸猪笼……”
王天宝吓的一哆嗦,见王学谦气的脸都绿了,一巴掌打在手下的脑袋上,呵斥道:“少说几句。”
在城门口分别之后,王学谦继续往堤坝上赶,而王天宝带着人去盯着城内的可疑人物。
穿过一条在江边滩涂中间的田埂小道,王学谦终于被钟文豹拉拽下,上了江堤。
放眼望去,一片水波荡漾的景se,岸边芦苇随风荡漾,江面白浪沙沙,唯独不太和谐的是,一个黑se的庞然大物,正突兀的在江上。王学谦手搭凉棚,终觉得有些奇怪。远远的看去,那艘英国人的军舰的样子,似乎有些不伦不类。
“把望眼镜给我。”
钟文豹正看着起劲,望眼镜对他来说也算是稀罕物。当年陈其美的军队中,虽然也有望眼镜,但不少都是军官到各处淘换来的。
有单筒的,也有双筒的。
不过,这些西洋玩意可没他这个‘小屁孩’的份,再说了,陈其美拥军自重的时候,钟文豹才多大的年纪?
有点不情愿的把望眼镜递给了王学谦,随着画面的不断推进,虽然看不清军舰上的人,但王学谦更疑惑了,那艘停在江里的军舰,一动不动,舰体似乎也有些倾斜。
“奇怪?”
“先生,没啥奇怪的。这英国人的军舰都长这个样子。”钟文豹卖弄道:“早些年,外滩的江面上也停着不少,平ri里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趴在江边看这些。”
王学谦瞪眼道:“你把我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了?难道我还没有见过军舰长什么样子?”
“您也见过?”
王学谦气得真想一脚把钟文豹这小子踹进江里去,要不是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力气只能徒劳无功,这才作罢:“你不觉得英国人的军舰上,似乎有什么不同的吗?”
钟文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猛然拍了一下脑门,‘哐’的一声脆响,王学谦真怕这小子一巴掌,把脑袋给拍傻了,但这家伙脑子本来好像不太灵光,再傻也傻不到哪儿去。
别人不敢说,但是钟文豹的巴掌,一巴掌轮下去,碎三四块青砖绝对没有问题。好在钟文豹完好无损,却自作聪明的说:“我明白了,原来军舰开炮的时候,炮管子震动太厉害,炮管子上需要压东西。”
王学谦心说:“你以为这是打石头弹呢?”英国人的炮管虽然对准了宁波城,但是主炮的炮管上,却似乎绑着一个军舰上的卷扬机,这玩意,少说也有十来吨重。
而且英国人的古怪行为,让王学谦终于送了一口气。
看来英国佬并没有炮轰宁波城的打算,只不过好像是英国人的军舰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军舰倾斜了,需要将重物压在船舷的另外一侧?
正当王学谦纳闷的时候,钟文豹突然指着宁波城的方向,惊叫道:“城里起火了!”
知道英国人暂时不可能进攻,却没想到,宁波城内却先乱了起来。滚滚的黑烟,在高高的城墙内升腾而起,浓烟在几公里外只能清晰可见。王学谦yin沉着脸,心说:“终于来了。”(.ppxsw./皮,皮.,)
第485章 【霸王拉稀了(4)】
( )谁都有第一次的时候,面对一场无法预见,可能在他一生中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事件,王学谦表面上显出出奇的平静,但在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
变革,必然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利益不大,多半也就争论一下,争论不下才会想着动手。
可一旦利益,已经触动到了一部分人的特权,铁与血的较量,就在所难免。20世纪初期的浙江,去上海经商的人,不少都进入了上流社会,甚至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正是这些人,最清楚财富的来源并不是固有的文化,制度,还有那些在乡间无法撼动的乡绅特权。
而是打破的规则,让一个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通过智慧和勤劳,获得让人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但是这种情况,只有在打破了原来的游戏规则,才会获得。
乡绅的存在,让大部分农村人口,被固定在了永远也劳作不玩的土地,永远也换不清的债务,永远也没有希望的明天。
这一点,甚至连朱葆三、虞洽卿从乡间走出来的资本家,读者《三字经》、《弟子规》获得启蒙教育的老派人都不否认,没有创造的神奇魔力,宁波的未来不可能是一个新的上海,而是民国多了一个军阀政府。
说白了,让有能力的人,看到希望;让本分的人,获得安定。
而这一切,都需要打破原来的乡绅制度。千百年来,乡绅这个阶层说白了,思考着贪心来维护地方的统治权。比方说农户需要应急。就不得不借贷,有些乡绅开的当铺,放高利贷的管家,都指着农户们倒霉,好发财。
当然也有人想着为地方的安定,帮人不图报答。
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但前者的贪心。几乎十个乡绅,九个都是这副心思。
这样一来,农户因为捆绑在土地上。乡间,城市需要的劳动力,就无法保证。而没有劳动力,城市建设就会成为一句空话。等等问题。
王学谦在心里头都一一想过。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乡绅的手中,拿走那部分属于千百年来,他们世代继承的权利。让权利重新分配。但乡绅会答应吗?
不答应,那么就要闹,甚至往死里闹,想着把朱葆三,虞洽卿。甚至余姚王家都赶出去。乘着英国人的军舰在甬江口停泊,不管英国人处于什么目的。宁波城里的人是慌了,机会也就来了。组织起来是棘手一些,但对于乡绅来说,保住原来祖祖辈辈的制度,才是最重要的。
结合起来,就一句话,宁波城要想玩上海滩的规则,想都不要想。
本质的原因,就是一旦宁波换成了上海滩的一套制度,那么宁波原来的乡绅,就没有几家人能够和在上海滩发了大财的银行家相抗衡。
对这些,王学谦也想到了,但却没有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比方说叶家,短短的二十年时间,在上海滩先是成为五金大王,然后涉足贸易,金融行业,积累了800万两白银。
但如果是浙江乡间的财主,也全浙江也只有南浔的刘家和张家,胡雪岩也能算一个,但胡家也已经破败了,当年的财大气粗,除了在杭州城的那所大宅子,几次易主之外,谁还知道当年的红顶商人?
反对的人很多,或许有慈溪刘家,奉化夏家等等
其实,当宁波城里的火放出来,这场争斗已经是一场血溅五步的生死较量。可在王学谦的心里,还是在犹豫,这可不是死一两个人,而是成百上千的人,将要为这场还没有开始的革命而流血。虽然这些人本不值得同情,但流血是必然的,还都是乡里乡亲的。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王学谦沉默不语,走上了他的汽车。拉上窗帘的汽车车窗,不停的抖动着,发出像是奔马打响鼻的动静,‘秃噜噜’的响着,急促。
惩办首恶?
还是血流成河?
这或许就存在于他的一念之间,当他发现自己如此难以下决定的时候,眉头皱的更紧了起来。钟文豹在后视镜里看到他老板如此担忧,反而心情轻松的说:“先生,这算个啥?这些人作死,派军队灭了他们,省力的很。我打个说了,虽然只有一千来人,但是手里头有枪啊!用机枪拦在路上,谁不服,就突突谁……”
“混账东西,这不过是因为理念不同,还不到你死我会的地步……”
王学谦瞪眼骂了一句,心像是被一股麻绳勒紧了似的,毛乎乎的,连喘息的力气都似乎在他的身体里一点点被剥离。
穿过一片树林,走大路,只有不到一里多地,就能够进入宁波城。
就像是心脏被提起来了一样,都卡在了嗓子眼上了,一个劲的告诫自己,不能再犹豫,他将来时要做大事的人,绝对不能让一个沿海小城市的刁民给困住了。
可赶在他的立场上,想要说服,确实非常苦难。
不行!
一定要下决定。
即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要比犹豫不决要好的多。
……
正当他咬着牙,闭着眼睛,咬牙宣布一个或许对他来说,是生命中最大污点的决定的时候,汽车突然在大路上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刺耳刹车声。
“怎么回事?”王学谦趴在座椅上,一副人仰马翻的尴尬劲头。
“是大管家,他来这里干什么?”
正当钟文豹在纳闷的时候,王福安小跑着,来到了汽车的边上,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拉开车门就对王学谦说道:“大少爷,可等着你了。老爷让人发话了。让您哪儿都不要去,西城边上的莲花庄,距离城门不到两里。家里人都去哪儿了。”
“莲花庄?这不是胡闹吗?城里都乱成这样了,他怎么去庄子里避难了。”
王福安跨上汽车,关上门,歪着上半身,拧着身体对王学谦解释道:“不光老爷,还有朱老爷,虞老板。叶家,在城里人都往城外躲了,二十多家人。可不光王家。”
“怎么回事?”王学谦忽然心中一种不好的念头,急切道。
王福安可不敢乱说,因为这些话,即便是亲信人。王鸿荣也不会。更没有这个义务给一个管家解释。王福安都知道的,多半是猜测的,这么多人,其实谁家不养一些保镖,护卫队什么的,配上快抢,也有一定的战斗力。
即便城里真乱起来,也不见得会危及到他们的宅院。
可二十多家人。也就是将来宁波市未来的实权派,却不约而同的在一次碰面之后。相继离开成立,去了乡下。这本来就值得人怀疑,让王学谦更担心的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似乎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似乎正在等待着对手的进攻。
想到这里,他才慌乱起来。
“军队呢?军队在哪里?”
“温将军已经把四个排的兵力,控制住了三个城门,城楼上和门洞子里都安排了机枪,把南城已经预留下来了,但是在黄泥岗子安排了一个连的兵力,这是走水路的必经之路。”
直到这一刻,王学谦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温应星的手中还捏着近500的兵力,让他紧张的是,这些军队是进城围剿,还是故意观望……
“温应星在哪里?”
“温将军把指挥部就按在莲花庄,老爷正在说服他……”
王福安这才知道,自己多嘴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干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学谦心中暗道,不好,急道:“福安叔,你带路,马上去莲花庄。”
正当王学谦心急火燎的想要阻止这场屠杀的时候,在甬江上,‘香浓号’巡洋舰上的英国总领事,从船舱里爬出来跑到甲板上,然后动作迟缓的像是一只蜗牛似的,慢慢的爬上塔台。
没想到,脑袋刚出现在塔台的指挥室,杰米逊爵士就气不打一处来。
手中激动的挥动着刚刚接受到的电台的电报,电报的来源地是距离宁波千里之遥远的燕京。刚刚送走在他面前强烈抗议的民国外交部官员,埃斯顿爵士就脸色阴沉的发了一份措辞严厉的电报给他的不下,杰米逊爵士。
他就搞不懂,为什么一次正常的外交往来,会演变成为一场战争?
更让他纳闷的是,不久之前还在不停抗议,并试图用电报联系的宁波方面,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与世隔绝了,甚至从这个星球上被抹去了一般。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埃斯顿爵士并不担心,大英帝国会和民国发生战争。
但也要为点什么,总不能不声不响的,就让巡洋舰靠近一个浙江南部的城市,然后对平民发动炮击吧?
总得为点什么?
比方说,在宁波城出现了英国巡洋舰上士兵的尸体,当然为了逼真,可以让一个不重要的倒霉蛋,穿上水兵的衣服,然后……
这样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了,可杰米逊的行为让他非常被动。因为作为英国在民国的最高代表,埃斯顿爵士发现,他好像被蒙在鼓里了?
而杰米逊就感觉更加愿望了,暴怒的在塔台上吼叫着:“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香浓号’巡洋舰已经被认定了在发动一场战争。”
作为巡洋舰的舰长,斯密斯不解的抬头穿过塔台的玻璃护栏,看着主炮上挂着卷扬机,就是为让船身避免进一步倾斜,迷惑道:“可我们不过是搁浅了啊!”
“所以,必须解释清楚,我……哦,不,是你,去解释清楚,这不过是一次航海事故,无关战争!”
斯密斯中校听到这个命令顿时犹豫起来,让他这个高傲的大英帝国巡洋舰的舰长,去向那些卑微的东方人自揭其短,他能做得出来?(未完待续。。)
第486章 【镇压之争】
命运往往抵制不了强权。
即便斯密斯中校庞大的日不落帝国最骄傲的海军巡洋舰舰长,但在面对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帝国在东方代言人之一的杰米逊爵士面前,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混蛋,提出的要求。
让他绝望的是,杰米逊爵士异想天开的准备让他去承担自己的过错。
说要给民国人威慑的,是他!
说要消除两个国家之间误会的,也是他!
斯密斯中校有心反驳,嘴边总是将帝国的荣耀,绅士的品行,还有军人的服从放在嘴边的外交家,让本来就不善于辩论的斯密斯中校有一头撞墙的冲动。
“为什么让我去向东方人解释?”在斯密斯中校的潜意识里,‘香浓号’巡洋舰上,有一个算一个,最适合担任这项工作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站在甲板上,给了他一天脸色的总领事。
“因为这不是一次军事行动,也不是一次成功的外交开始。所以,你出面是最合适的。”杰米逊爵士丝毫不认为自己错了。
“可是我不懂中文,要知道,在东方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大鼻子!”试图反驳的斯密斯中校还想要坚持一下。
杰米逊爵士当然知道对方的小算盘打的是什么,军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并造成了恐慌,甚至外界一致认为,帝国发动了一场战争,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所以,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层误会解开。
“我可以将我的翻译,暂时为你服务。有一点要注意,你的任何举动,都是为帝国服务,而不是个人。不要掺杂哪怕一丁点的个人情绪。”杰米逊爵士让水手准备穿上的救生船,只要两个人的合作,橡皮救生船就能够在波浪中前行。这对海军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斯密斯中校套上了救生衣,看了一眼两个水手。思绪一下子涌进脑海中,荒唐之极的举动。
原本是一场文明与落后之间的碰撞,是威胁,是逼迫,可是一次小小的事故,却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局面。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征服者,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就像是在路途上走累了。天黑了,寻求住宿的路人。
但这些他都无法抗拒,左右他命运的那个混蛋,正站在的面前。抱着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着让他难堪的决定。
“我准备好了。”斯密斯中校毫无感情的说道。
杰米逊爵士点了点头,临走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命令道:“斯密斯中校。你最好放下帝国海军的傲慢和偏见,要知道,我们是在阻止一场战争,一场让帝国荣誉蒙羞的战争。这个任务很重要,请你务必谨慎对待。”杰米逊爵士像是十多年来每天早上都要一个送丈夫出门工作的妻子。唠叨,琐碎,甚至有些喋喋不休。
“好的,我明白。”斯密斯中校点头允诺。
“对了,我们得提出一些要求。”杰米逊爵士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警觉道。
斯密斯中校眼前一亮,这个混蛋,终于要维护帝国海军的荣誉了吗?满怀期待的盯着爵士,湛蓝的眼珠子,一眨也不眨。
“我们需要淡水,食物,蔬菜……”
斯密斯中校拖着受伤的身躯,好不容易爬上了救生船,心里一个劲的骂:“这个混蛋,‘香浓号’是一艘有过辉煌经历的荣誉战舰,经历过日德兰海战,是帝国海上的僵固堡垒,不是一艘用来买菜的小舢板船。”
与斯密斯中校的无奈不同的是,王学谦也遇到了麻烦。
在莲花庄,他见到了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温应星。
面对温应星对他表示出来的忠臣,他其实非常庆幸,庆幸一场他不想看到的杀戮,不会在未来的余生之中,困扰他的一生。
至于对付反对派,他主张用更加温和一点的办法来解决。因为强势的镇压和血腥的屠杀,根本不会解决那些根深蒂固的习惯。
只有从下而上的思潮变幻,才会让大部分人站到自己的身边。他不希望,是通过武力,将那些懵懂的,毫无所知的平民,绑架到自己的身边。因为手段只能对付奸诈的对手和敌人,但被煽动起来的平民,或许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更甚者是跟风而已,看着别人那样做,他们习惯于好盲从而已。
“不,绝对不能这样。”王学谦有力的挥动双手,显得非常激动的对朱葆三大声反对着,他这是第一次反对这个老人的决定,而且边上还站着他的父亲。
别看朱葆三在上海滩不问世事,但他也没有错过大上海的新闻。
自从他获悉,张啸林的死是因为得罪了王学谦之后,更是看好王学谦,只有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才是一个能够闯下一片天空的领路人。如果王学谦不过是一个归国的学子,一个文人,银行家。他可不会跟着王家去趟这片浑水。
正是因为看到了王学谦身上那种决不妥协的性格,甚至有一点冲动的性格,才觉得,王学谦才是他托付政治希望的人才。
可忽然间,他却愕然的发现,面对一群情绪激昂,甚至不择手段的反对者,王学谦却出人意料的显露出一个文人该有的固执。难道他看错了?还是外界传言是假的?
朱葆三将手中握着的西施壶,放在边上方桌上,失去光泽,甚至弹力的眼皮费力的拉起了一些,用眼神的余光看了一眼王鸿荣,突然呵呵笑起来:“子高,你也别激动,其实你担心的我们都想到过。本来就是一个腐烂不堪的破船,砸烂了,重新建造的速度虽然比不上修修补补来得快。可一旦经历风雨的时候,新船更加坚固,更能够在海上的暴风骤雨中完好无损的回来,可是旧船就不一定了。”
“伯父,你想过没有。一旦有反对的声音,我们就镇压。那么以后还有谁会敢于发出不一样的见解?”王学谦据理力争道:“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是妥协和不妥协的问题。我坚持惩办首恶。对众人不追究。”
见王学谦仍旧是说不通的固执己见,朱葆三也有些气闷。心说:这小子,真是软硬不吃。
说起来,朱葆三还真的没有私心。可被王学谦一闹,他就在外人眼中,有点别有用心的小心思。似乎他这么决定,完全是处于私心的作祟,反而成了小人。
心中老大不快的朱葆三扭头看了一眼王鸿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儿子,还是你来管教吧!
其实,朱葆三在镇压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带任何的私心,反而是完全替王学谦考虑。他其实想的更加简单一些,趁着这个机会,将可能威胁到王学谦将来上位的人全部处理了,恶人他来当。让王学谦当好人,直接捡现成的。可没想到,这倔小子,一点都没有领情的意思,反而像是要埋怨他。
好在朱葆三已经过了动不动就生气的年纪。把皮球踢给了王鸿荣。
眼神不知不觉的发现,坐在角落中,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蒋方震,确实让王学谦愣住了,心中暗想,朱葆三不是一个会动不动下杀心的人,这个决定不会是他提出的建议吧。
反过来稍微一想,他也品出味来了。
让朱葆三没想到的是,王学谦却开口了:“伯父,我不是故意让您难堪。但是这样做,确实不妥当。表面上看,有人反对,是因为切身利益受到了损害,就像是身体里长了病毒,治病救人是本分,但不能为了治病,把人都给杀了吧?而且,我也非常感激您时刻替我考虑,替我当这个恶人。”
“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小村庄,绝对的权力,暴力镇压,足够让一个人登上神坛。但是我们将来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一个城市,一个省份,甚至更多的人。反对者固然存在,也必然存在。当反对的声音发现,想捍卫自身权益的时候,只能在生与死之间选择。那么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悲哀,对于辖区内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悲哀。”
“不能给百姓和市民带来完全不一样的天空。而是将他们绑架在我们的战车上,然后不停的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就像是一根弓弦,一点点的拉紧,收紧,最后总会有崩断的一天。等到原本支持我们的百姓,却不得不用反抗来表示对我们的不满,那么将是一场多么悲哀的结局。”
“其实我想的很简单,当然实现起来很难。我更愿意看到的是,将来站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战争中,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他们是在为自己战斗。而不是士兵是统治者的鞭子,警察是贪官的奴才,失去民心。如果我发现,努力的结果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回美国去,至少过上太平日子是不用担心的。”
“哼!”朱葆三虽说脸上还挂着,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蒋方震是他推荐给王学谦的,当时两人没谈妥,反而让温应星捷足先登,当然温应星也很不错。可让朱葆三心里头总是有点隔阂,这个人不是浙江人,哪里有蒋方震贴心?
当蒋方震提出,利用这次机会,清除跳出来的异己,当时朱葆三很犹豫。可当他听到蒋方震说:大乱之后又大治。他心动了,而且他也认为,王学谦是不会提出反对的。
可让他意外的是,先是王学谦选定的军事主官,温应星出口反对。
表示,没有接到王学谦的命令之前,他不会用镇压来面对骚乱的人群。
紧接着,王学谦赶到之后,不但没有站到他的一边,反而合起火来和温应星一起,来气他。这让朱葆三的面子更是落不下来了,好在他涵养不错,没有闹僵。
王学谦的口气一变,尤其是点透了他的心思,顿时让他心里头好受了不少。
听到王学谦却继续说:“其实面对这场骚乱,很好解释。英国人鼓动汉奸,对平民发动一场烧杀抢掠的暴行。我们需要在舆论上谴责英国人的无耻行为,然后就是找英国人要求将事情讲清楚。”
连朱葆三都觉得英国人似乎挺冤枉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反倒是躲在一边,故意躲人视线的蒋方震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笑着看着王学谦,出人意外的伸出手来,双眸清澈纯净,但这一刻,王学谦还会不明白。
倒是和骨瘦如柴的身体不相匹配的是,蒋方震的手很有力量,也很温暖。不过感觉上有些潮乎乎的,似乎手心也捂出了不少汗,显然蒋方震也非常紧张。
王学谦暗暗心说:“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蒋先生,这样哄骗一个长者,难道就是为了试探我?好在事情并没有一发不可收拾,不然到时候恐怕你也不得不站出来让世伯改变主意吧?”王学谦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蒋方震心头一阵胆寒。
“王先生误会了。”蒋方震苦笑道。没办法,把戏被戳穿了,自然要有被人埋怨的心里准备。
可当他看到脸色黑沉沉的朱葆三的时候,心中暗道:“不好!”
原本来宁波,担任一个军事谋士的闲职,蒋方震其实也挺失落的。尤其是看到了,王学谦竟然按照美军在一战中的装备,武装他眼里的‘保安团黑狗子’的时候,心里头那个叫一个悔啊!
可没办法,桃子已经被温应星给摘走了,他只能等待机会。
想着给王学谦一点暗示,他也不是弃之如履的平头百姓,胸中也是有沟壑计谋的。利用一下朱葆三对他的赏识,正好赶上连朱葆三都举棋不定的关键时刻,他不放客串一下谋士的作用。
不过蒋方震想的更简单一些,对付反对派,板子是要打的,高高的举起,轻轻的落下,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而到那时候,他再出面劝一下,朱葆三也好,王鸿荣也罢,火也下去了,自然看在家乡父老的面子上,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显得他的重要。
但是被王学谦当面戳穿,这不是让他里外不是人吗?
好在城内的暴乱者让他免除了暂时的尴尬,当士兵跑到门口,报告道,警察局已经被暴乱者攻破。拥有一个小型武器库的警察局,一下子增强了叛乱的级别。这时,王学谦就不得不下令,军队开赴城内,弹压暴乱!
第487章 【赶巧了】
江水荡漾,在甬江的入海口,可要比大海上稳当多了。作为英国海军的军官,斯密斯中校感觉就像是在伦敦郊外的乌斯河上,泛舟河面,绿色的河水,柔和的拍打着船舷……
不知不觉之间,斯密斯中校躺在了救生船上,本来就可以在海上运载25人的救生船,躺在船舱上,宽敞的很。
或许是江面上太平静了,还是斯密斯中校的神经紧绷了一个上午,早就身心俱疲。
伦敦早上的细雨刚刚散去,带着一丝犹豫的青色云彩,在白云中间,就像是多愁善感的天气。春天的阳光温暖,却带着湿漉漉的潮气,夹杂着青草的清香。
别看现如今的伦敦,百废待兴,远没有原来的好。
但对于斯密斯来说,那是家乡,他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家了。想到那个总是在他耳边叨叨絮絮的妻子,爱惹祸的大儿子戴维,听话的小女儿爱丽丝……
别看杰米逊爵士一再嘱咐他要小心,要谨慎,收起帝国海军军官的傲慢表情,但对斯密斯中校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他身上带着钱来,虽说有强买强卖的嫌疑,但他却丝毫不担心,民国的官员会有胆子故意刁难他。
而且,这些都是形式,不过是淡化‘香浓号’巡洋舰搁浅在江边的尴尬吗?
“你们几个慢一点划,不用担心。东方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性格,只要你表现的强硬一些,他们立刻就会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来。哈哈……”斯密斯中校嚣张的笑着。
反倒是杰米逊爵士配给他的翻译,担心道:“中校先生,爵士可是让我们利用这次物资采购,消除和当地人之间的误会?如果太傲慢,不好吧!”
说起误会。斯密斯中校就气不打一处来,嚷嚷道:“什么误会,总领事大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说要给宁波的那些商人一点颜色看看,要不然我的军舰会在这个破地方搁浅吗?”
“等到发现对方不好对付。这才想起来是误会,早干嘛去了?”
“是啊!海军部传言我们的军舰可能会被拆毁,这可是为帝国参加过日德兰海战的军舰,照我说,帝国早就把我们给遗忘了。”
……
抱怨声接连不断,即便翻译先生是总领事的部下,也发现。这些帝国海军的军人,对帝国的埋怨也不小。
他可不想和这些牢骚满腹的军人争论对与错,战争已经结束了,帝国早就维持不了这么庞大的水面舰队。不少战斗力低下。军舰老旧的战舰,都将在帝国销毁的名单上。
这早就不是新鲜事,看着一艘艘功勋战舰停泊在港口,等待进入船厂被拆毁钢板,重新进入炼钢炉。他这个文职官员倒是没什么,可这些海军军官的心里的滋味,和把他们的房子推到一样难受。
再说了,水面舰队减少,很多海军军官和士兵。将面临从军队退出的选择。
将来,这些人可能是商船上的水手,大幅和船长,但要想再看到军舰,就只能站在军港边上,看着军舰在鸥鸟围绕之下,进入军港的场景。可在不久之前,他们都是站在甲板上,大炮之下,感受着别人羡慕的目光,而他们穿着白色的海军制服,接受民众的仰慕。
别看在军舰上,看着宁波的城市一览无余,甚至触手可及。
但在水手们共同合作下不屑努力下,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快要靠近江边的港口。
斯密斯中校趴在船舷边上,一手正在下意思的整理军装。眯起眼睛看着有点冷清的港口,倒是岸上人们的呼喊声,他倒是能够听出一些,但听不明白而已。
突然,城市内像是上演了一场热闹的酒宴,在一开始,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喧闹着,争夺每一个人的注意力。
“这个……”
斯密斯中校不敢肯定,总是透着有些奇怪,他知道在机枪是非常笨重的,尤其是在东方,军队很少有机枪。但是东方人很喜欢用一种叫鞭炮的庆祝材料,肆虐每一个人的耳朵。
斯密斯中校当然不理解,这种爱好的来源。
眨巴着眼珠子,看着翻译:“东方人的传统节日?”
翻译听着,感觉不像,摇了摇头。
正当这时,长枪短枪,机枪,就像是炸开锅了一样,在巷子里肆虐人们的神经,当斯密斯中校从望眼镜中,看到砖石瓦片,飞溅着呼啸而起,顿时吓的趴到在船上。
“该死的东方人,这是一场战争,是战争……”
连翻译都慌了神色,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掩盖心中的不安和恐慌,因为他们下船很匆忙,所有人都没有携带武器。当然在此之前,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错。
“快回去,掉头,掉头……”
斯密斯中校脸色铁青的命令着,即便面对德国人的战舰,咆哮的舰炮,他都能坦然应对的海军军官,却在东方一个小城市的江边港口上,显得有些浮躁。
这本就不太可思议,但是谁也不知道斯密斯中校心里所想的是,他宁愿死在德国人的手中。
可要是让他被东方人俘虏了,那么他是整个帝国海军的耻辱,是第一个巡洋舰舰长,在东方被俘虏。
一旦发生了,将是他这辈子都洗刷不去的污点。
两个水手还迷迷糊糊的,却见他们的长官一副慌乱的样子,也不知道给如何是好。
在船舷边上,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噗通一下,溅起巴掌大的水花出来。这些斯密斯中校就更紧张了:“快,往回划,城里发生了战争。我们身上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难道你们想让一群无知的家伙给俘虏,然后砍头吗?”
中世纪过后,肢解人体的刑法,在欧洲已经不多见了。更多的是枪决,吊死之类的,但是东方人的刑法中,砍头,总是让那些远离黑暗并不太长的欧洲人闻之色变。
不对称的消息渠道,扭曲的宣传。让那些本来就对东方毫无了解的欧洲士兵,对于东方的法律只记得一个砍头。
或许是心里的害怕,还是想到了军情紧急。
从军舰上靠岸差不多话了一个多小时,但是回去的路途没有缩短,可竟然在半小时之内,斯密斯中校就已经站在了军舰之上。当杰米逊爵士听到斯密斯的报告,城内已经发动一场未知的战争,请示爵士,是否以帝国海军的名义,化解这场跟他们毫无关系的战争。
杰米逊爵士就像是心急,拿错了汽水瓶子,喝了一瓶‘苹果醋’一样,浑身难受,但是他更关心的是,这场战争绝对不能和帝国扯上关系。让斯密斯不管用什么办法,在当天一定要将军舰脱离宁波海域,回到长江口的港口。
可在宁波城内,上演了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战斗。
作为暴乱的制造者,当看到绿色军装的士兵,荷枪实弹的,黑压压的一片进入城门的那一刻,不久之前还在烧杀抢掠的暴民,一下子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纷纷躲避军队的锋芒。
可一支组建才不到一个月的军队,有什么战斗力?
军队整齐的步伐,鲜亮的外表,即便有人知道,这是一支刚刚组建的军队,没有经历过实战,缺乏战场的基本应对办法。甚至不少人出现了畏惧的畏缩不前。
暴徒退,军队进。
可当暴徒退无可退,进入江边港口的货栈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退入了死胡同了。
被逼上了绝路的暴徒这才想起来要反抗,这场本来应该是一边倒的战斗,在军队的士兵糟蹋了大量的弹药之后,用上了手榴弹等武器,才将暴徒吓破了胆子。
跟随军队想要采访第一手资料的报社记者,忽然发现,报道宁波刚成立的军队,似乎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正当这位记者在江边港口的临江的一座两层小楼上,无所事事,不知如何用文字来打发主编的好奇心,顺便搞到一笔不菲的稿费的时候。
赶巧了,《四明日报》的一个记者却发现,江面上一艘橘红色的船,正在靠近。
这种模样的船只很少见,记者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很快就想起来,这艘意外出现在江边的船,应该是来自于那艘英国人的军舰上。至于来的目的,他当然不知道。
但是处于对暴徒的厌恶,和讨好当局者的必要。
再说了,《四明日报》可不是别人的产业,而是虞洽卿,虞老板的报社。
这次暴乱之中,虞老板也是受害者,记者随即想到,讨好主编,还不如直接讨好大老板来的实际。
当斯密斯中校在船上探出身子的那一刻,一张略显模糊的黑白及胶卷上,留下了中校在宁波城外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当垂头丧气的暴徒,被士兵押解着从货栈赶出来的那一刻,在临江的二楼小窗前,一张得意的笑容叹息的看了一眼恢复了精兵强将模样的士兵,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意。
第488章 【名声很重要】
当第二天,宁波城内的骚乱还刚刚平息,被烧毁的货仓,还徐徐向天空散发着纤细却没有被风扯断的青烟,劫后余生的城市需要一个抚慰伤口的时间。
《四明日报》的一份新的样稿,送到了王学谦的书案上。
王学谦知道,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至少有十个人拥有这份待遇。不过这显然并不是好事,而是一件麻烦事。在警察局的监狱中,还关押着这次骚乱的组织者,刘家的老二,刘庆武。不过报纸上报道的骚乱似乎一下子和这个曾经掌握着一支规模上百人,并造成了一个城市混乱一天的地方乡绅的少爷无关起来。
但对于刘庆武来说,并不是好事。
反而是一个更难以接受的事实。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还未发行,等待这个城市实际上最高的决策者们的决定。
是发表?
还是将这份报纸封存起来?
或许是处于愧疚,也许是处于好奇。原本朱子兴,也就是朱家的老三来通风报信的机会,被朱葆三身边最倚重的军事顾问蒋方震给抢了来。
这会儿工夫,他正好奇的看着王学谦饶有兴致的看着报纸上的那副略显模糊的黑白照片。背景是一个黑色的钢铁怪兽,熟悉英国海军舰艇的应该能够很很容易的分辨出,这是一艘英国巡洋舰,以及看上去像是登陆的一艘英国水手操控的救生艇。
这一定是价格不菲的一张报纸,王学谦在心里断定,《四明日报》发行这份报纸。肯定亏损了不少。
放下报纸,王学谦眼神还是落在报纸上,其实只要看一眼,他就能够把报道英国海军伺机骚扰地方扶持反对势力。颠覆民国地方政府,武装干预的文章一字不差的背出来。但他考虑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对写这篇报道,甚至报纸印刷好之后,却迟迟不敢发出去的记者非常感兴趣,看了一眼蒋方震,似乎这个在他眼中从来平静的如同古井中的死水一样,孤独的让人猜不透想法的军人,这一刻。在回到了现实中来,一个孱弱国度中,想要看到国家崛起,却迟迟无法一展抱负的军人。
蒋方震深知王学谦在这一届政府中的影响力有多大,甚至他可以绕开很多人,成为这片地区的最高长官,让他好奇的是,王学谦并没有这么做。这个做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年轻人,拥有足够的知识,开阔的眼界。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但愿王学谦大脑足够清醒不会将整个宁波城,和三百万的老百姓,拉进地狱,为此蒋方震认为,他又必要提醒整个年轻人,政治不是学校组织的考试,也不是银行家的聚会,而是战争硝烟燃起之前的闪电,下一刻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子高。我能这样称呼您吗?”
“百里兄,如果你把我当成朋友。请把您去掉,显得生分。至于称呼,当然可以。”
王学谦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似乎已经看出来蒋方震想要说些什么,而这些话,对于一个拥有很强烈的民族主义者,是非常难说出口的。
蒋方震为难的眼神,似乎诠释内心挣扎的纠结之中,双手交叉着,支撑在膝盖上,内心的焦虑,加上消瘦的脸庞,让人有种神经质的感觉:“这份报纸绝对不能出现在街头,你我都知道,虽然英国人的名声很不好,但是他们并没有参加这次宁波城的暴乱。或许他们给刘家,周家制造骚乱提供了足够的外部条件,但这不是理由。把宁波拉入危险境地的理由,这不可取。”
王学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从你的话里,我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英国人不知情;还有一个就是英国人的名声很不好,对吗?”
别装了,英国人最不是东西了,这一点,你能不知道?蒋方震心中暗骂英国人的无耻和蛮横,但他不解的是,王学谦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英国人开脱?如果换成是朱葆三的话,蒋方震当然信了。可要是王学谦,他图什么?而不为英国人开脱,那么是什么,总不会是把英国人拉下水吧?这也疯狂了,也正是蒋方震所担心的:“子高,你要清楚,英国人是最蛮横的国家,尤其是对比他们弱小的对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王学谦笑了,似乎还笑的非常开心,他突然站起来,手里夹着罗密欧与朱丽叶雪茄,炫耀似的对蒋方震扬了扬道:“罗密欧与朱丽叶,来自加勒比海的古巴上等雪茄,来一支?”
“不,我习惯雪茄的味道。”蒋方震摇了摇手,他发现自己好像一直被王学谦的思路带着走。
反倒是王学谦却表现出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叹气道:“这个牌子的雪茄可是英国海军大臣最喜欢的雪茄品牌。”
蒋方震真想拂袖而去,他受够了王学谦说话的口气,总是在迂回中让他失去警惕,但会突然来一下子,漫不经心的说道重点,让他在分神的一刹那,突然说道关键的问题,就像是现在。
“正如你说的,英国人不好惹,但是你和大部分人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英国的名声很不好。”
“什么意思?”
“正如报纸上说的那样,英国人做下的种种罪行,都是子虚乌有的,但如果《四明日报》报道了这件事,那么很快,上海的报纸,天津的报纸,燕京的报纸,都会转载这篇文章。如果你是一个走在上海街头,正准备上班的职员,那么恭喜你,你有了一个让你在同事中脱颖而出的机会。”
“什么机会?”蒋方震的双眉似乎都已经纠结在了一起,反问道。
王学谦粗暴的弹了一下烟灰,嘴角留着苦涩的雪茄味道。皱着眉头将雪茄暗灭在烟缸里:“一个宣扬自己崇高理想,驳斥英国人强加在我们身上的迫害,在行动上,或许不会做出什么。但在灵魂上,这个人已经是勇士,至少在痛斥侵略者的那一刻,他是不折不扣的勇士。”
“勇士?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人会疑问这篇报道是真是假。反正如果是我,在街头买到的报纸上,看到这么一则消息。连想都不用想,就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王学谦认真的说道。
“这不过是小人物图嘴上的一时快活,完全没有意义。而且还会引起英国人的反抗,甚至是报复,这些后果,你想过没有。”蒋方震急切的前倾身体,语气急促,说到快的地方,还带上了一些家乡的口音。
“报复?”王学谦轻蔑的一笑,似乎眼神中根本就没有英国人强大舰队的压力。也没有政治上那种老谋深算的考虑,反而像是一个只知道闹事的学生一样,只有冲动:“一味的忍耐,甚至是懦弱的隐忍,就像是越王勾践一样,等到拥有足够的实力,才提出反抗,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难道这也错了吗?实力是获取利益的唯一途径,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时。任何一种不明智的反抗。都将是愚蠢的狂妄和之大。”蒋方震针锋相对道。
王学谦哈哈大笑起来:“百里兄,或许你是一个很好的谋士。军事战略家,但不是一个很好的政客。”
正准备提醒王学谦,他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学者。一个富有的商人,优秀的银行家,但不是一个政客的蒋方震,顿时被王学谦的话堵了回去,半晌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就像是一个自誉为‘专家’,正准备数落不懂事的学生的时候,却被学生反驳,他是一个‘伪专家’一样,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起来。
王学谦摆手制止了想要反驳的蒋方震,严肃道:“隐忍,背地里的奋发图强,或许是一个激励自己不错的办法。但是也容易让那些本来就对我们抱有期望的人才大失所望,甚至将我们排除在他们准备投效的对象之外。而挫败一个霸主的阴谋,其振奋的人心是任何宣传无法达到的效果,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隐忍和暗自的奋发图强已经不适合眼下的发展趋势,当只有一个强权的时候,还能有用。但眼下的局势,强权者不是一个人,而是非常多。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王学谦停顿了一下:“还有各地的军阀,比方说福建的李厚基,难道就对新成立的宁波港没有一点想法?”
“在群狼环视之下,想要生存,就不得不扔出一块肉骨头,让狼群先争夺起来。一味的韬光养晦,只能适得其反。”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懂得反抗的人,很快就会失去人的地位。”
“失去人的地位?”
“没有进取心,不懂得维护自身权益,谋夺更大的生存空间,最后只能成为被鱼肉的对象。就像是狗和奴才一样。狗看家护院是本分,可一旦犯错咬人了,面临它们的就是屠刀,奴才也一样。”
王学谦冷冰冰的语气,让蒋方震就像是坐在一块冰块之上,寒气一个劲的往后脖子根上窜。
可王学谦的话并没有结束,反而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但这在蒋方震的眼中,确实带着一种惨白的威慑:“英国人地位最高,名声最臭,即便没有这份《四明日报》的报道,我也会建议,将这件事情牵扯到英国人的身上。现在好了,省去了我很多的麻烦。”
当蒋方震再次惊醒的时候,王学谦桌面上的电话铃想起来了,面无表情的听着电话那头的报告。
当他听到戴春风用一种压抑着喜悦的语气,说道,关押在监狱中的嫌烦已经承认了他们受到英国人的收买,被蒙骗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种似乎奸笑的表情。
蒋方震看到这一幕,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英国人看到报纸之后,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部表情。而是王学谦丝毫不讲情面的说他,不懂政治。就像是一个心地发出的声音,却在耳边异常清晰地不停重复着。
当道王学谦的手拍了一下蒋方震的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更要命的是,连蒋方震都认为王学谦说的非常有道理,吸引人才的目光,成为反帝的前沿阵地,让列强因为矛盾而骚乱……
“其实英国人出现在甬江,我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租界现在虽然已经不可能增加了,但是英国人肯定是想要获得和租界等同的待遇,说不定为维护他们的权利,在宁波设立领事馆。这个口子可不好开,一旦开了,日本人也回来,法国人也会要求同等待遇……到时候,宁波就是另外一个上海,而且我敢肯定的是,肯定不如上海具有吸引力。”
王学谦似乎在为英国人的倒霉劲惋惜似的,但听着却像是幸灾乐祸:“谁让英国人撞上来了呢?又谁让英国人的名声最臭呢?泼什么脏水,都会让人相信,简直就是拉仇恨值最好的对象,放弃不用,太可惜了。”
(抱歉,更新晚了,纠结于西班牙的不思进取之中,有推荐的朋友,安慰一下水鬼受伤的心灵吧!)
第489章 【无法拒绝的利诱】
郁家巷一处不算高门大院,甚至看不出一丝奢华的二层小楼中,靠近后花园的书房里,朱葆三低着头看着王学谦在报纸上圈圈画画的结果,意味深长的笑着。
对于面前的老人,蒋方震心头有种由衷的敬意。
当然,这是在对方重视的前提下,看到朱葆三频频点头的样子,他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试图还想最后一搏的蒋方震,等待着朱葆三询问他最终意见的时候,却像是被雷击似的,定住了身形:“那个小子说什么时候让这篇文章见报较好?”
蒋方震这才明白,原来都是已经商量好的,如果说王学谦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外交。
那么和英国人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朱葆三可就不一样了,早就号准了英国人的脉,如果没有一举一动都能预料在前的洞察力,朱葆三也不会在上海滩混的风生水起。
这一刻,蒋方震有种淤血在胸口上升,卡在嗓子眼的激愤悲情。
就像是当年他在保定军官学校当校长,去燕京被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给糊弄的场景一样。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尊严,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被人无情的践踏。
几乎是咬着牙的蒋方震,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当天见报!”
即便朱葆三低着头,但是神经已经被摧残的只有一丝连着的蒋方震却还是能够敏感的觉察到,对方褶皱的眼角,难以掩盖的笑意。这让他很不舒服。当初他被袁世凯的内阁耍的团团转,也不过是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来回的让他转圈而已。
可即便如此。当初年轻气盛的蒋方震还是在回到保定军校的那一刻,决心以死明志。
其实这种性格,很多上官都是非常忌讳的。
当军官的,而且还是北洋最重要的军事学校的校长,动不动就自杀,不仅会让政府很被动,而且还会怀疑蒋方震的性格,是否适合担任军事主官。
因为按照蒋方震留学日本,获得陆士第一名的成绩。留学德国,也能够在名将兴登堡的军队中,担任警卫团中任职,成绩斐然。疏通一下关系,在北洋之中,谋一个实权旅长,甚至师长都不见得是很难的事。
比方说徐树铮,就是找对了人,才平步青云。
就在军事上的素养和能力,没人担心他指挥不动一个几千人的军队。可蒋方震激进的性格。让很多实权派非常担心,万一要是这位打了败仗,一时想不开,在部队撤退的时候偷偷抹了脖子,这让活着的人怎么办?打败仗的将军们是否都要抹脖子,才显得忠臣?
万一真要发生了这种在全世界军界都非常罕见的事件,不仅上官难堪,甚至连同事之间都造成非常尴尬的局面。
打了败仗,就已经够糟心的了。原本用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来宽慰一下自己,也就过去了。但真要是遇到这么一位。让人说当长官的无脑,同僚是饭桶,还让不让人在军界混了。所以。别看蒋方震名声显赫,可在军界确实不太受欢迎。对于庸才的眼中,蒋方震无疑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典范。更让人糟心的是,在北洋中,名将虽然不少,但饭桶更多。
以至于,蒋方震在保定军校的位置上下来之后,一直只能担任袁世凯,冯国璋等高层的军事幕僚,连一个实职都不管授予这位在军界享有盛名的将军。
被捧得很高,但一点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有,这就是蒋方震在北洋近十年的尴尬地位。
可被捧得高,也助长了一些他孤傲的性格。
看不起人的毛病,对于有本事的人来说,说不上太大的毛病,可总会让他在同僚中无形的被孤立起来,被排斥在圈子之外。
可这一次,蒋方震差点没气炸了,好歹当年在北洋政府为军校要钱,也不过是让他来回的在各个衙门哄骗他,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让人提溜来,提溜去,在他心里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成为人取乐的工具。
而且对方比他年纪更小,听说还是一个学物理的外行人。
这口气他要是能忍下去,他还是那个在保定上千师生面前,意气风发,率性而为的蒋方震吗?
心头流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他并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宁波。虽然他是定海人,但不排除他是一个浙江人的事实,浙人自治的想法,对他来说,也是认同的。
可是……?
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个阴魂不散的王学谦,他不过是拒绝了一次那个家伙,却接连被那个家伙作弄。这让蒋方震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阴霾,笼罩着原本就不算阳光明媚的心境。不行,他绝对不能忍受这种蔑视,人格的侮辱。
蒋方震也不想想,他不做初一,王学谦能让他在十五的时候,有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吗?
人都是自私的,允许自己犯错,但却无法容忍别人的蔑视。
走的念头一经出现在脑子里,就再也无法挥去。当然蒋方震也不担心他的吃饭问题,像他这样的名人,走到哪里都能谋求一个不错的职位,钱,尊重,都不会缺少。何苦在宁波受王学谦的气呢?
想到这里,蒋方震走前了一步,正视着朱葆三。
似乎感觉到了蒋方震眼神中流露出的怒气,朱葆三抬头看了一眼,已是而立之年的蒋方震,发现对方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离去的决然,这让他有点紧张。
“百里,怎么了?不舒服?”
朱葆三的话,不过是点醒,或者说给蒋方震一个台阶下。差不多就行了。再说,朱葆三作为一个长着,拉下脸来迁就蒋方震,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再矫情,可就是蒋方震不懂事了。
可没想到,蒋方震似乎压根就没有接受好意,反而眼神决然的看着朱葆三,语气带着一丝悲切,这让朱葆三都有种想要偷笑的无奈,这孩子,就是太倔了。
别人倔强,都是跟人较劲。而蒋方震呢?他却更自己较劲。
“朱公,我……我想宁波已经不需要我的存在了,温将军才能卓越,个性正直,是一个不可多得领兵作战的军人,蒋某是非常敬佩的。而我的老师梁公也希望我跟去上海,和他一起办报纸,将从欧洲游历的见闻写下来,著书立作,让国人有机会能够不出国门。就看到欧洲的社会制度,信仰,文化,工业,激励国人积极向上……”
“想走?如果我不放呢?”
蒋方震不觉心中好笑,心说:“腿长在他的身上,自己要走,还怕有人拦得住不成?”
虽然夸奖了一句温应星,但在蒋方震的心里。并没有看中温应星。训练了半个多月,五百人打两百护院手枪队。差点连火炮都动用了,才拿下来,这个兵。练的也不怎么地。看来美国的西点军校,也是徒有虚名。
其实蒋方震也明白,如果让他带兵,让一群半个多月前还是农民身份的新兵,训练成在战场上不出现逃兵,也算不错了。
但他总是带着一副轻视的眼光看别人,也由不得对手比他做得更好。
再说了,此时此刻,的心态放的极其端正,他是一个军事教育工作者,而温应星是一个带兵的军官,两人虽然都从军。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到底是年纪大了,蒋方震正在偷偷打量朱葆三的时候,后者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抬手对蒋方震扬了扬,见没有伸手接,皱眉道:“拿着啊!打开看看?”
蒋方震抿着嘴唇,很想将手上的文件袋扔开,但显得很没教养,也不礼貌,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打开文件袋,看到里面薄薄的一份提议,不看文件的内容,就看署名,就让他老大不乐意。
原来这份提议的作者是王学谦,这让他的心情很糟糕。
倒是朱葆三咧着嘴,似乎很开心,不排除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子高似乎早就料到了你的想法,他倒是挺懂你的。既然他有用人之心,你也需要一个展现的舞台,为何就不能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呢?”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好在蒋方震及时将这句话卡在了喉咙口,没有说出来。
朱葆三似乎没有发现蒋方震异样的表情,继续说:“这小子也是小孩子性情,既然有用你的意思,却遮遮掩掩的,处处打埋伏,说是要磨砺你的……哎,不说了。”
好像发现差点要说漏了嘴,好在没有把话说透了,不然按照蒋方震的性格,脸皮又薄,就再也没脸留下来了。
原本准备当成笑话一样,奚落一番王学谦不懂军事,却胡乱插手军事事务。
可当蒋方震看了标题之后,就愣住了,随着建议书上的不断阐述,运动作战,山地攻坚战,这些军事术语,顿时让他宛如置身于幻境之中,似乎周围一切都是假的。
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一个字,一个字的揣摩。当蒋方震放下建议书的那一刻,心头竟然流露出一丝失落。
“朱公,这是……?”
“子高写的,我还嘲笑他字写的难看,这小子就用德文来糊弄我。”朱葆三老大不情缘的说道,英文的文件,他看起来不吃力,但是德文就难以胜任了:“说什么,按照约定,台山和雁荡山的原来浙军的驻防,在三个月之后将撤离,到时候,逐渐一支山地作战部队,将是这对浙南山地作战的重中之重。”
说完,朱葆三抱着双手,意味深长的看着蒋方震:“子高这小子,眼睛毒啊!一口认定,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其实也没有啥奔头,也不过是一个山地特战团的团长,一手包办选兵,组建。我当时就给王学谦这小子说过,百里是有大才的,这么会看上一个团长的职位?”
“嘿嘿,我可不是说是糊弄你的意思。只不过王学谦这小子不消停,说的有板有眼的,说什么,民国多山区,未来远东的战场,山地作战虽然不见得是主战场,但是却是出奇兵,实力消耗,歼敌的最好战场。成熟的山地作战在全世界内都是空白,包括武器,士兵的训练,都需要摸索。说什么,没有人比你更合适的。你是研究军事的,和带兵的将领不同,指挥作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带来一种全新的战术体系……”
蒋方震相信了朱葆三说的话,山地战术在德国都是空白,很多武器因为不适合山地行军,而轻武器又无法发挥战场的作用。以至于,山地作战被很多将领认为是一种得不偿失的作战体系。
而王学谦的话,当然有着前瞻性的目光,研究一个新的战术体系,训练一支拥有新型的作战部队,这对于蒋方震的诱惑是无比巨大的。
此时此刻,蒋方震说留也不是,说走也不甘,总之心里是百味陈杂,一个劲的冒酸水:“这混蛋,又诱【惑】我!”
第490章 【想多了】
“屈才啊!”
正当蒋方震心里活泛的时候,想要乘着这个机会,不伤面子,有个台阶下,就顺势这么……
可没想到,朱葆三还不乐意了,为蒋方震叫起委屈来了。
“您别捣乱了成不成?”蒋方震心里抱怨道,耷拉两道八字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要是他真看不上这个山地特战团的职位,至少也不会这么纠结了。尤其是,当蒋方震发现,这应该是从装备,到士兵,然后到战术,都是全世界范围内,一套全新的战术,心里已经是心甘情愿的,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面子问题,没人请他,自告奋勇,显得吃相太难看。
“也对,你在燕京已经是中将了,到了浙江老家,让你去当团长,我也说不过去……”
朱葆三也在使坏,这人老了,就喜欢作弄人。
偷偷的打量了几眼蒋方震干着急的模样,心里头早就乐开花了。心中暗爽:“原来这小子早就乐意,就是要个台阶下。”
这些其实王学谦早就已经料到了,从他第一次见蒋方震,对方表现出的那种眼神上的俯瞰芸芸众生的傲气,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或许他还看不出蒋方震的内心世界的最后的秘密,但他已经看出来,蒋方震已经染上了对军人来说,最要不得的东西——文人病。
对于一个诗人、学者、甚至一个小学教师,文人的那种遇事犹豫不决的性格,也不算是多大的毛病。可有时候文人也会很果断。很冲动,因为一句话,就变得冲动起来,认为这是历史。国家,赋予他的使命一样荣耀,准备踏上殉道者的那种决然,这绝对是一个军人最大的敌人。
而蒋方震的特殊经历,他虽然从踏入社会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个军人。但他从军的经历非常特殊。
首先,他一所军校的校长,他没有权利掌握兵权,但是面对的是一群对未来,对国家有着很强烈使命感的青年军官校学生。
潜移默化中,蒋方震甚至连自己都会感觉不到,他从骨子里已经是一个文人,而不是一个军人。
想要让他转变,就不得不让蒋方震认识到,个人的面子和国家利益相比;殉道者的誓言。和集体相比;文人夸夸其谈的使命感和强大的民族相比;都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纸,捅破了,屋子还在,人也不会因为窗户纸上多了一个窟窿,而舍弃一间屋子。
也就是文人的思维,说白了。就是面子比天大。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前者是因为我的出现,这个国家将变得不一样;而后者,想到的是,国家需要,我就做什么。
这是理想主义和功利主义的碰撞。
在现阶段的远东,民国,功利主义的诟病虽然很多,但远远要比理想主义更贴合实际的需求。这也正是王学谦的心里最为担心的,如果蒋方震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就绝对放不下他的那份矜持和高傲。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因为格格不入的性格,在内部造成巨大的矛盾。
这要让蒋方震手握大权了,再爆发矛盾。那么处理起来就会异常麻烦。
所以,蒋方震的问题上,用与不用,都让王学谦在处理上非常为难。
用,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
将来蒋方震领兵一方,军事上的指挥还好说,王学谦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位民国不可多得的军事专家,会连一个团,一个旅的作战指挥都会频频出错。实际上,回国之后,王学谦也研究过很多国内战争的案例,发现一个通病,战争失败的一方,其实大部分都不是指挥上的缺乏想象力,不妥当。在战争功亏于溃的那一瞬间,大部分领兵的将领都将士兵扔在战场上,而自己逃跑了。这才是失败战争的最大隐患。
而凭借王学谦对蒋方震的了解,这种事,蒋方震还真的做不出来。
既然最大的领兵隐患都已经消除了,那么对于蒋方震不能胜任军事主官的担心就已经降低到了最低点。
唯一担心的是理念,万一蒋方震发现,他指挥的军队,正在朝着他不愿意看到的政府服务,这位仁兄会不会掉转枪头?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为了消除这种可能性,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蒋方震性格上的棱角,不动声色的磨掉一些,时间长了,或许这种担心也就不存在了。
而放着这么一位军事天才,不用,连王学谦都会觉得是暴殄天物。
所以,王学谦就求着朱葆三,故意设下这么一个局。试图改变蒋方震站在边上,孤芳自赏的性格,融入进整个集体中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俗称,洗脑。
可蒋方震也是一个聪明人,弄得太露骨,他自己会看不出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在犹豫的时候,故意的泼些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朱葆三还在悲天悯人的哀叹着,似乎说的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对蒋方震来说,太不公平。目的,似乎就是让蒋方震想清楚,真要让他带一个团的兵,这位已经是中将军衔的军事天才,面子上哪里过得去?
“百里啊!我可是老了,受点委屈没什么,但是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呢?再说了,我可听说,当年你的学生,不少都已经是团长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也想过了,把你留在身边,虽然有点委屈你。但将来说不定经济壮大了,军队也会扩编。有了师长、旅长的机会,一定给你留着。”
蒋方震没想到,他在朱葆三的心目中有着这么重要的地位。当然也可能是一句糊弄的话,对方也许会和他交心。也可能是糊弄他。
可反过来一想,朱葆三是在帮他吗?一再的让他放弃这次机会,当然这对他来说不算是好机会。
可说心里话,蒋方震确实也想试试。他能不能带好一个团。训练,指挥作战,是否能够合格。在现代军队中,团一级的指挥官,是衡量一个军官晋升最重要的经验。
因为团一级的军队中,有步兵。炮兵,通信,侦查……说白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以至于,在现代陆军之中,军官晋升,团一级的指挥官,已经成了硬性指标存在。当然,民国的官场有点特别。可问题是,蒋方震可不是拿自己和周围的同僚相比,他的心很大,更愿意将自己和德**官相比。这就让他非常不舍这次机会。
长着嘴巴,愣了很久,这才开口道:“伯父。其实……”
“放心吧,我知道,改天我和子高说说,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点到这里,蒋方震再想要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
扭着头,看着一脸慈悲相的朱葆三,心说:“这位是再帮我说话吗?怎么感觉他好像是要害我啊!”
“伯父,我其实觉得,当什么官不重要。”
“对。我都明白。但是绝对不能委屈你。”
“好吧,我答应了。”
“对啊,这个子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你当团长,这不是故意让你下不来台……什么。你答应了?”朱葆三吃惊的怔怔看着蒋方震,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认为王学谦是胡闹。蒋方震是什么人?袁世凯、冯国璋的军事幕僚,是站在国家层面的战略专家,怎么可能来宁波这个小地方,去担任一个地方的团长?
在朱葆三的眼中,王学谦说的什么新的战术,新的作战思路,都是糊弄二愣子的,只有脑袋不好使的人,才会被这些鬼话弄得鬼迷心窍。他倒是真怕蒋方震一气之下,拍拍屁股走人。
没想到,蒋方震竟然答应了下来,这让他还有很多话,都一下子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贤侄,你不会是一时意气用事吧?”
蒋方震涨红着脸,好不容易把心里头的念头说了出来,感觉胸口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反而少了那些患得患失的想法:“伯父,你想多了,其实我觉得这份提案非常好,浙南多山地,不管是作为战术进攻方面着想,也不管是作为防守,都是一个不错的思路。我很有兴趣。”
“可是……”蒋方震大大方方的说出来,答应下来,反而让朱葆三为难了,他还有很多话没有点拨到呢?
万一蒋方震真的像王学谦担心的那样,就一个地方旅的军队,还闹出派系出来,将来还能有好吗?
期期艾艾的绕着手背上皱巴巴的皮肤,良久,才开口道:“百里,你既然愿意,我本不想再多说什么。可是将来你上头?”
朱葆三鬼鬼祟祟的用手指着天花板,当然他的本意可不是让蒋方震扬着脑袋,看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而是另有所指。
这怎么可能逃得过蒋方震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朱葆三支支吾吾的到处遮掩,原来是有人给他设置障碍呢?这个人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王学谦。
其实朱葆三这么做之后,就已经后悔了,他从蒋方震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最不想要看的结果,蒋方震果然误会了,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王学谦一手操办的。
看着蒋方震不苟言笑的站起身,军装鲜亮,但却透着一种让朱葆三不安的锐气:“伯父,您放心吧。即便我和王学谦在政见上有分歧,但我也不会拉着士兵的性命,去作为讨价还价的条件……真要走到哪一步……我会先辞职。这些,我会在入职之前和王学谦说清楚。”
只看到背影消瘦,却笔直的像是房梁一样的蒋方震,朱葆三伸出手,嘴唇抖动着,等人不见了,才说道:“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