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国家机密】
知子莫如父,但是要说真的了解儿子,做母亲的一点也不会比当爸爹的要差。
在拥有了幕后军师的出谋划策之下,陈婉怡的变化简直就像是从一个花苞,一下子盛开了一样,让王学谦惊讶之余,越来越痴迷于这种感觉,而性格相对于有些弱的陈婉怡更加让他痴迷。
有时候,平时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只有当家里的电话响起来的那一刻,他像是猛然惊醒,会赶在仆人之前,接起电话。
甚至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带到了和罗丹的谈话中,好在罗丹?别儒也并没有在意,其实他也有些魂不守舍的,与王学谦不同的是,他是在等从日本访问的霞飞元帅的消息。
而两人谈论最多的,也是霞飞元帅将在完成对日本的访问之后,乘坐军舰抵达上海法租界。
为此,上到法国驻华公使,下到黄金荣的那些街头上当差的徒子徒孙们都开始忙碌起来。
随着距离霞飞元帅离开日本的时间越来越短,法租界宛如多了一层节日的气氛。当然英国人也不甘落后,故意和法国人错开时间,派出了皇室第二顺位继承人,亚瑟王子来远东访问。
当然目的地可能和霞飞元帅一样,都是远东的日本。
其实王学谦早就嗅到了这其中的猫腻,但是一时也猜不透,英国人和法国人到底在争什么?
而收集想要情报,却无从下手。
这让他有些无力的挫败感,要不是有心中记挂的人,说不定他就回宁波去了。
“先生,刚刚托尼行长亲自送来的文件。”
这一天晚上,天还刚刚暗下来。王学谦就有些意犹未尽的坐着汽车回到了家里,刚进门,却发现在门厅里秘书陈布雷正抱着一个手提包,心急如焚的等着他。
见他回家。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他面前。
王学谦心中微微迟疑,还是沉声到:“去书房说。”
如果是托尼?唐亲自送来的文件。就肯定不是小事。而且陈布雷如此紧张,肯定事情小不了。
可他心里也猜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纽约的银行?
还是集团的工厂?
一边走,王学谦一边问:“托尼有没有说文件是从哪里送来的?”
“没有。他只是让我守在家里,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您。然后把消息告诉你。而让我嘱咐你,在看文件前,想给他打个电话。”陈布雷紧跟着王学谦,两人在走廊里匆匆的走着,皮鞋在木地板上发出鼓点般的打击声。
打开文件袋的那一刻。王学谦愣了一下,随后放下文件袋,拨通了一个电话。
“谢天谢地,威廉。你终于出现了。”电话那头的托尼?唐也是略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显然文件的内容是他非常紧张的。
王学谦低头看着文件袋上花旗银行的城市标记,这家美国数一数二的银行和美国财团洛克菲勒有着非常深的联系。但是让他纳闷的是,远东的花旗银行是独立经营的,和远东银行间的往来也不多。更不要说王学谦这个躲在幕后的大老板了。
“我已经看到了文件……是……”正准备拆开文件封蜡的王学谦愣住了,问:“是花旗银行的唐纳森总经理亲自封存的文件。”
电话那头的托尼?唐苦笑道:“实际上比花旗银行的来头更加大,是大使馆的意思,当然文件并不是直接从美国驻沪领事馆送来的,而是从英国驻沪领事馆故意流出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威廉,你也不要着急。我也只知道,这应该是英国人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应该和法国元帅霞飞在日本的访问有关。” 托尼?唐在电话那头也是苦笑不已,这样的文件,他也不敢拆开。而对方指名道姓的让王学谦看,其中的用意连托尼?唐也吃不准。
连王学谦拿着剪刀的手,一下子都停住了,紧接着问:“对方没说什么吧?”
托尼?唐:“威廉,你还没有拆开文件吧?”
王学谦说:“还没有。”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国家层面的消息,让我们这样的商人接触,确实有些太过分了。我建议你把文件原封不动的送到驻沪总领事馆。这样至少你不会招惹上麻烦事。” 托尼?唐关心道,这是他想了一个下午之后,才想到最稳妥的办法。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威廉,你听我说,这是国家机密,不是玩笑。我们一旦沾染上,就别想要甩开。你或许不知道吧?别看杜邦家族非常显赫,但是在美国,杜邦的成员都是受到国家严密监视的,因为他们碰了国家核心机密,而我们……”
“好吧,我尽量不拆文件。”
王学谦只能暂时稳住托尼?唐,对他来说,这个文件袋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就像是禁果。看不到的时候,怎么招都行,可一旦出现在面前,这种诱惑根本无法阻挡。
正当王学谦想着是否将文件亲自送去领事馆的时候,电话又想起来,但是这次来电话的却是已经担任驻沪总领事军事武官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德怀特,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都以为你忘记了我这个朋友了呢?”
王学谦尽量把语气说的轻松一些,但是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却有些着急道:“先生,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您知道我打电话的目的。”
“我可真不知道,要是大使馆在外打探消息的话,一定会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追一个女孩子,德怀特我恋爱了,你不知道?”王学谦故意东拉西扯的说道。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无辜道:“先生,谁敢监视您啊!您就别和我这样的小人物开玩笑了,我也只是传递军方的消息。您手上应该有一份文件。”
王学谦这才认识到失态的严重,试探道:“对了,我的秘书刚刚拿给我,还好我连封皮都没有拆开。按理说,这么重要的文件,不应该送到我这里来,我想一定是送错了,正准备给领事馆送来呢?”
“先生,您就别我开玩笑了,这份文件我没权看。不过我可以在我的职责之外破例告诉您,这份文件在华盛顿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而给你的这份文件,应该是英国人流出来的。而我接到的命令是,辅助您将文件中涉及的一些机密带去华盛顿。”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认真道。
其实面对一个无趣的人,往往会把工作变成程式化。
而王学谦显然并没有打算接下这个活,因为他是商人,而不是间谍:“抱歉,德怀特我恐怕要把文件完完整整的送给你。是你来拿,还是我亲自送来?”
“您不想听一下华盛顿方面答应的条件?”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惊愕于王学谦拒绝的如此干脆。
王学谦笑道:“德怀特你忘记了,我不是美国人。”
等王学谦放下电话,陈布雷也听出了文件的重要性。这一刻,他也吃惊于王学谦拒绝的如此干脆:“先生,您不听他们的条件就准备放弃?”
王学谦看着桌子上的文件袋,心虚道:“快把文件从我眼前拿开。放远一点,我害怕到时候忍不住,把文件袋拆开了。”
等到王学谦看到陈布雷将文件锁进了一个柜子里,这才松一口气:“布雷,对于国家层面来说,任何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有些东西一旦碰了,想要甩开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王学谦这边刚刚拒绝,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边上的美国总领事就心急的问:“他同意了?”
“不,克宁翰先生,他拒绝了。”
“你连条件都没说。”
“可能他担心陷入太多,无法脱身吧?”
“华盛顿方面到底给了他多少允诺?你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想了想,这才回答:“我去劝劝他吧!但愿他会答应下来。”
不半个小时,王学谦的书房里,迎来了一位美国军官。而他的面前正放着那份从英国领事馆流出来的文件。
“先生,军方给您的允诺建造工厂的资金军队想办法,您或者您名下的工厂只需要在军方的监督下,将合格的产品收购。”
王学谦不为所动道:“我可不是军火制造商。你可以把文件拿走了。”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还准备试试:“好吧,军方给我最大的限度就是好答应你,让你也派人参与这些军事档案的机密工作。也就是说,你也可以派遣专业人员,成为您的全权代表。”
“我觉得消息还是不够精确,对我来说风险太大。”王学谦不为所动道。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这才明白,这哪里是让他来那文件啊!是套他的底来了,如果风险太大,王学谦当然会把文件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但要是他觉得有利可图,那么完全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好吧,是德国的潜艇技术,不知道什么原因,落在了法国人的手里。而英国人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法国人拥有最强的陆军之后,还装备最强的海军。”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苦着脸,这些是他知道的全部消息了,没想到王学谦还没有答应下来,他都说出来了。
心中有些悲哀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想到:自己算不算是出卖军事情报了?
第612章 【法国佬疯了】
“布雷,你去厨房吩咐一下,今天晚上我要请德怀特吃饭。”
其实就这么小的事情,只要电话里吩咐一声就足够了。
但陈布雷知道,他的职责更应该是楼梯口,而不是厨房。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这才明白,王学谦是准备谈论一些核心的内容了。
但是有些话,他真的无法解释。他不过是一个领事馆的小武官,绝对没有权利在这场博弈中知道的更多一些。
“德怀特,我想知道为什么找到我?”王学谦表情严肃的样子,让德怀特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其实……您不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磕磕绊绊的说起来:“因为这件事情了解最多的是别儒家族,而您又和别儒家族在生意上有很大的利益往来。如果您能够放弃一部分利益的话,那么这件事情或许会变得可能。”
“你可说了这可是德国潜艇,吃够德国潜艇苦头的英国人会不动心。”王学谦反问道。
不过,这时候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却笑了起来:“先生,您不了解,英国人还要看到法国人没有威胁到他们,他们什么都不会管。可一旦法国威胁到了英国的海洋利益,那么英国佬就回变得像是怨妇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就像是他们这次把好不容易从法国得到的情报,送给你们?”王学谦的双眸中透着一种‘戏虐’的轻薄,但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知道,这不是针对他的。
“他们当然也动心,但是英国人知道,法国人就是死。也不会让英国人笑到最后。”
王学谦耸了耸肩,无奈道:“这对欢喜冤家。”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在上海的领事馆,不管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都对法国元帅霞飞去日本访问充满了警惕。知道这些消息额也不为过。尤其是,霞飞元帅是一个军方的强力派。虽然已经从总司令的位置上下来了,但是在法国国内的影响力甚至比总统都要大的多。
在法军中,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军方干预政府。
这在其他列强中是非常少见的。日本在‘二二六’之前,军方的将领也没有政坛的领袖人物说话管用。
最好的例子就是拿破仑时期,拿破仑首先是一个将军,但是因为他掌握军队,一步步成为法国统帅,最后成为皇帝。不得不说,这也只有在法国才会发生。
军队和政府对着干的事时有发生。这样看来霞飞元帅的作用就要被放大很多。而霞飞元帅访问日本的原因也很简单,想要拉拢日本作为政治盟友,分裂英国人和其日本小弟之间的关系,从而获得某种政治上的平衡。
当拆开文件袋的那一刻。王学谦紧张的屏气凝神,似乎文件袋里并不是写满文字的纸片,而是一颗炸弹似的。王学谦想的要比托尼?唐更深入一些,听下来,整件事情并没有托尼?唐说的那么危险。
因为他可以放弃既得利益,而且再机密的东西,也会有一个保质期。
不过就是法国海军的大发展,让英国人但心了起来。
但这是因为《华盛顿会议》还没有召开,所以英国人才这么紧张。可一旦等《华盛顿会议》结束之后,那么英国人就不会有这方面的但心了。毕竟,法国海军经历了一战之后,仅仅剩下6艘主力战舰。而且都是服役超过十多年的老旧战舰,战场表现也非常不好。等待的命运将是在船坞拆除之后,送回炼钢厂。法国海军重铸当年海军雄风的愿望也是可以理解的,这种机密其实对任何大国来说都是阶段性的,王学谦甚至,一旦《华盛顿会议》之后,这些文件将被解密。
这样一来,法国人就等于连一艘主力战舰都没有了,不建造几艘‘样子货’,大国的气度在那里?
王学谦虽然有点同情法国人,但是随着照片,图片,还有文字的解释,顿时被法国人的雄心壮志吓了一跳。
这那里是恢复海军战斗力啊!
简直是要把英国人拖下水,一起死的节奏啊!
还没看完全部的文件,王学谦惊叫道:“法国人疯了!”
或许德国潜艇的技术含量是最高的,但是法国人异想天开的想要建造的新型战列舰,绝对是英国海军的噩梦。
放弃原先在一战中法国海军服役的‘孤拔‘级无畏舰,以及普罗旺斯级超无畏舰。建造四艘全新的战列舰,定为诺曼底级战列舰。区别于因为一战而流产在船台上的诺曼底级战列舰,采用同样的名字。
就这四艘战列舰,就足够让英国人坐立不安了。
四联装背负式炮塔,18英寸口径。(
平南文学网)
主防护甲板都是按照仿佛同等级的战列舰设计的,最厚的地方超过430毫米。可以防护任何一艘英国现役海上舰艇主炮的威胁。而且航速预计在28——29节之间。
满载排水量达到让人吃惊的55000吨。没错,差不多要抵得上两艘英国无畏级战列舰的排水量,而无畏级最后的装甲也只有280毫米,在十八英寸火炮下,简直就是核桃和锤子的比拼。
也就是说,普遍航速在25节的英国本土舰队的战列舰,在面对‘法国佬’的新式战舰之后,唯一能摆出的姿势就是掉头,并开足马力。亮出让法国人垂涎欲滴的——菊花。
法国人把鲁尔都霸占了,这个时期,他们的钢铁多的简直用不完。加上原本军舰数量已经是聊胜于无的状态,自然狠狠心能够把军舰都换了,但英国人确实是换不起。
一旦英国人和法国人一样败家,虽然英国人还占据着世界霸主的位置,但早就不是一战前的时候那样。英国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债务,加上爱尔兰的问题,继续穷兵黩武,爆发内战的可能都有。
正当王学谦唏嘘于法国人的疯狂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王学谦有些自言自语道:“什么事都感到了一会儿。”
“威廉出什么事了吗?” 德怀特关心道。
“罗丹请我吃饭。”
“是吗?这太好了?那么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德怀特高兴的说道。
王学谦撇了撇嘴,必以为然道:“这种事情对方不说,我能提吗?”
如果摆在他面前的这件事能够妥善的完成,那么对于他的军事经历来说,将是一笔非常重要的财富。今后的晋升资本也将增加不少。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王学谦的态度,还有掌握了这些机密的别儒家族。
法国人的战列舰已经够让英国人喝一壶的了,如果加上让英国人痛苦不堪的潜艇,英国还活不活了。现如今掌权的人都一个个是强势人物,前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在战后第一次大选之后,再次进入内阁,成为陆军大臣。
有着疯狂战斗基因的丘吉尔当然成了英国政府对法国施压的领袖人物,而法国人之前和英国人好的穿一条裤子。等到英国人和他们唱反调的时候,他们傻眼了,因为有分量的盟友一个都没有。
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远东寻找支持者。
这是在公馆路上的一个私人家庭式的宴会,王学谦抵达的时候,罗丹已经喝了不少酒。眼神红彤彤的,像是要寻人大家似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说着一些法国的往事,还有让法国人骄傲无比的勒芒赛车,将成为世界级的赛事。
“威廉,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来远东的目的?”酒过三巡,罗丹有些微微醉意道。
王学谦拿着刀叉的双手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最后停止不动,不过表情却有种漠不关心的样子:“别逗了,我们不过是合伙人,并不是一家人。”
“如果说,我来远东,并不是为了家族呢?”罗丹玩味道。
王学谦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像我们这样弱国的子民,不被人卖掉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打听国际消息。”
“哈哈,我终于发现,原来你也被牵涉进来了。”罗丹突然湛蓝双眼亮了起来,兴奋的像是一个猜中了答案的小孩子,手舞足蹈的大笑起来。
“我是被逼的,你相信吗?”
王学谦矫捷的,眨了眨眼睛,这一刻,他似乎也看出来罗丹心中的不甘。
罗丹?别儒确实如王学谦猜测的那样,也并不是主动进入这个乱局中的,但却无法说出心中的苦闷。也学着王学谦的样子,狡猾的眨着眼睛,似笑非笑道:“我也是被逼的。”
“为了都倒霉的加入了一个倒霉的计划,我认为我们应该干一杯。”王学谦提议道。
国家工程,说白了国家投入,但实际上是资本家垫资。等到完工之后,国家才会将所有的尾款给资本家。像战列舰这样的大项目,要是稍微便宜一点的只要三四百万美元就能建造了,但如果复杂一些,先进一点,就要动辄千万美元。
如果到时候,法国因为国际压力的原因,放弃超级战列舰‘诺曼底级’的建造,很容易让一家大型船厂以为前期的投入,而面临破产。
“不过你需要一些耐心,我估计要半年左右,才会有定局。”
“那太好了,至少我还有半年时间想一个理由拒绝他们。”
其实到最后两人都说的是醉话,即便是假的,但也装出酒醉不醒的样子。
第613章 【投入很大,产出很小】
王学谦在保镖的搀扶下,骂骂咧咧的离开不久,汽车还没有从院子里离开,罗丹?别儒斜躺在沙发上,醉的宛如一滩烂泥,但如果看向他的眼睛,却怎么也不会认为他喝醉了。
“阁下,他走了。”
罗丹?别儒扶着沙发的靠手,揉着脑袋,举手投足之间虽然有些酒后的迟疑,但没有了那种烂醉不醒的样子:“我看他也是被逼的狠了,不然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可是……刚才你们任何条件都没有提起啊!”
罗丹?别儒的副手,就是刚才充当侍应生的男人,不过看着他大大咧咧的坐在罗丹?别儒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身份也不该是主仆之间的身份。
罗丹?别儒神情不满的看了一眼军方派来的手下,有点无语道:“阿兰,你是个军人,别搞得像是巴黎证券交易所门口的掮客一样八卦好不好?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是新别儒工厂,这一点我不说,他也知道,难道你以为我们还有其他方面的合作?”
阿兰是一个海军军官,低级海军军官。
罗丹?别儒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海军少壮派中的达尔朗舰长,希望能够说服罗丹?别儒将计划中的一艘潜艇如期完工。
当然不给钱,罗丹?别儒绝对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舰长,虽然在战争中表现出色,但影响力小的几乎忽略不见,要不是他想和海军搞好关系,也不会重视这个连将军都不是的中层军官。
罗丹?别儒想了想,还是绝对多说几句:“其实我认为,你应该劝一下你的那个上司。其实法国在潜艇上的建造工艺,同样处于世界领先水平,支持本国的型号,对舰队的好处更大。”
“见鬼。装备部的那群白痴专家。把潜艇建造成了一个水下的烤炉,水兵们没人愿意成为火鸡。”阿兰抱怨道。当他看到罗丹?别儒愤恨的眼神,那一刻才选择闭嘴。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海军装备专家,不都是船厂的技术专家吗?
这不等于再骂罗丹这个大老板吗?
罗丹?别儒站起来。正儿八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然后扔下一句话:“我的决定不会改变,除非有人弥补我的损失,必然我是不会退让的。”
罗丹?别儒出门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另外,我提醒你,别一再考验我的耐心。你存在已经让我的隐私受到了很大的困惑。英国见不得的是法国海军拥有远洋攻击潜艇,这项技术能够出的起价来的,只能是美国人。”
“可是你把很可能成为中间人给灌醉了,我建议你尽快和他取得更深入的联系。最好能够在美国建造,然后用海军军费买回来完成品。”阿兰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一个跟在罗丹身后的密探,甚至连密探都称不上。
“白痴!”
留在房间里的阿兰气的浑身发抖,他怎么可能理解罗丹?别儒的话。
其实罗丹非常清楚,如果他没有喝醉的话,王学谦也肯定没有喝醉。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项技术对于他来说,非常鸡肋。甚至他并不像买下这样的技术。
当然也有其他方面的考虑,比方说,买下一项注定无法大量生产来获得利益的工厂,这种亏本的买卖需要用‘标志汽车’新工厂的股份来换取,除非王学谦疯了,不然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苛刻条件。
从收益上,这绝对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造战列舰的船厂,永远不会比造坦克的工厂挣钱。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别看战列舰的造价动五六百万美元,甚至上千万,但是一年能够造几艘呢?
有人说,还能造普通的商船,一样挣钱。
但是船坞都被占了,还怎么造别的型号的船?
就像是工厂的生产线,一艘大型的战舰,工期最短也要一年左右,如果造坦克的汽车工厂就不一样了,汽车和坦克都可以在生产线上建造。甚至混合着建造都完全没有问题。
把军队的钱挣了,连带着挣老百姓的钱。
再说,这是美国人需要远洋功能的潜艇,而不是他需要。
可让王学谦犹豫的是,好不容易和军方搞好的关系不要了吗?
一想到这些,这脑袋就嗡嗡的胀的让人难受。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根本就不敢上楼去见罗丹?别儒,而是躲在汽车里,心急如焚。
见王学谦趴在保镖的肩膀上,醉醺醺的来到汽车边上,刚上车,就一头倒在了后座上,整个人就像是昏死过去,身上散发的酒精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汽车内。
“威廉,威廉,谈的怎么样?”
王学谦一动不动,就没有搭理,倒是哼哼唧唧的,说着一些呓语,像是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
陈布雷也是非常担心,他是唯一在王学谦身边的人。
试探了问了几句,陈布雷这才说:“先生已经喝醉了。”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道:“这才没多久啊!”
“上楼之后,别儒家族的罗丹伯爵,大概是心情不好,已经喝了不少酒。后来两个人就一个劲的喝酒,我至少看到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喝下了两瓶白兰地,还有其他葡萄酒。”陈布雷皱着眉头,心中对那个法国伯爵有些不满起来。
“天哪!”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惊叫起来,不过他似乎对王学谦的醉酒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在心底暗暗高兴。
罗丹?别儒心情不好,那么就说明日本人和法国人的合作已经失败了。
在领事馆,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说了一些不痛不痒关心的话,但是刚下汽车,就迫不及待的向总领事报告情况。
而在汽车再次启动之后,王学谦毫无征兆的从后背上做起来了。吓的钟文豹差点猛踩刹车,汽车在减速之后,这才继续平稳的开了起来。
“先生,您没事吧?”
陈布雷在扶着王学谦的时候。就知道。王学谦是装醉,但是他知道。王学谦故意装醉,肯定有他的理由。
不是麻痹法国人,就是搪塞美国人。
王学谦捂着额头,难受的哼了一句。叫了一声,停车。
吐过之后,这才感觉整个人不那么难受了,至少外面的冷风,从车窗里吹在脸上,能让他清醒不少。过了一会儿,王学谦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三个人做生意。都没挣钱,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生意。”
陈布雷看了一眼钟文豹,不过,这小子听是听到了。但张口之后却好像哑巴了似的,干脆盯着前面的路,专心开车。
陈布雷倒是有些王学谦问话的原因,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先生,其实做生意不要看眼前的利益,长久的合作才是维持利益最大的保证。”
“可是有时候有些行业不好做,跨行做生意,容易失去主动权。”王学谦又说。
陈布雷道:“让专业的人去做即可。”
其实陈布雷也不知道,王学谦到底碰到了什么难题,但是他只不过是按照王学谦给出的思路,设下的条条框框,按部就班的回答王学谦的问话而已。
但是这几句平淡无奇的话,却让王学谦在患得患失中,猛然惊醒。
人不是万能的,他只是盯着新标志工厂的巨大利益,如果要说损失,法国市场最终也不可能被美国汽车工厂所占领。说白了,现如今的各国,都在发展整个工业体系,出口是主张的,但是进口确实浪费外汇的做法,是败家。
想来想去,如果之后的几年时间内,标志工厂成为整个法国,乃至欧洲最大的汽车生产基地,而这家工厂竟然是被美国财团控股一半的工厂,到时候别说别儒家族要狗急跳墙,就是法国人也不会答应。
等到把法国政府引出来,那么到时候就不是损失一点钱的问题了。
甚至要好不容易留下的好人缘都要让他给败光了。
想明白了这些,王学谦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回到王公馆之后,先是给陈布雷说了一声:“把最近的所有预约都退掉。”
“和梁厅长的预约也取消么?”陈布雷不解道。
王学谦连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没错,取消。”
梁国栋帮着齐夑元打卢永祥,这位早就把人品败光了,这会儿工夫,卢永祥还能忍下他?
更别提,梁国栋还大摇大摆的住在租界里,还妄想继续当着他的上海警察厅的厅长,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什么的?
美美的睡了个觉之后,快到中午的时候,王学谦这才给罗丹?别儒打了一个电话。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连等待的时间都没有,王学谦就听到罗丹的声音,顿时笑道:“罗丹阁下,你这是在专门等我的电话吗?”
“这个?”罗丹也有些尴尬,毕竟谈生意,他显得太明显了,很容易让他处于不利的位置。
不过这次王学谦并没有说别的,东拉西扯,反而直奔主题道:“你可以提条件了,明天下午,美国领事馆见。”
罗丹?别儒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威廉,别说我让你大出血,美国政府真大方,可比法国政府靠谱都了。”
“你这是试探我?”
“不,我错了行吗?明天下午,美国领事馆,这是我来远东接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我们庆祝一下吧?”罗丹?别儒提议道。
王学谦果断挂上了电话。
第614章 【人选】
“圣纳泽尔船厂?法国最大的战舰生产商?”卫挺生闲聊中,突然站起来了。
看向王学谦的眼神不仅仅带着吃惊,还有崇拜的眼神。
半晌,差点流出口水,哧溜一下,将在嘴边的口水都吸了进去,这才继续开口:“欧洲最先进的船厂你都有路子推荐人过去?”
不过,王学谦奇怪的是卫挺生这个经济学家,怎么会知道在欧洲才出名的圣纳泽尔船厂?
普通的法国人都不见得知道,这家船厂是法国主要战舰的制造基地。
毕竟,南特这种小地方,又没有独到的风景,也说不上热闹,在法国都不显名气,更不要说在东方,一个民国人能够如数家珍的说明白。
“我说老卫,你一个学经济的,怎么会对船厂有这么大的兴趣?我现在担心你这样继续不务正业下去,我的钱是否还能保得住本钱?”王学谦开玩笑道。
卫挺生瞪眼道:“少埋汰人,我以前也没有听说过这家船厂。可是架不住有人在耳根子边上说,时间长了,想忘都难。”
“你不会和海军的那帮人有联系吧?”
王学谦不由的紧张道,民国的海军,彻底成了没有爹娘的苦孩子,到处去化缘。新的战舰就不用想了,海军已经十多年没有增加新的战舰了。当然排水量几百吨,甚至几十吨的小舰不算。
要知道,卫挺生现如今也是一个峥嵘初现的金主,真要被海军的那些人缠住了,少不得要破费一些。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和当兵的有联系,小看人不是?是老邢,你还记得吗?麻省理工的那个老邢。对了,和你还是老乡啊!”卫挺生提醒道。
王学谦撇着嘴巴,毫不在意道:“我老乡多了去了,在美国。你一个湖北人。都说我是你老乡。”
“躲一边去,那是你死乞白赖的说我是你老乡好不好?我在纽约中央火车站下车还不到两个小时。兜里的钱换成了一堆你的破烂,你还好意思说出口?我是说老邢,绍兴人,还不是你浙江老乡。”卫挺生埋怨了一句。这个老乡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被王学谦盯上的老乡。
“老邢。”王学谦脑子里想了半天:“我没在纽约见到过他。”
“多稀罕了,他的船是走的印度洋,当初是从英国直接去的波士顿。来纽约干什么?”卫挺生轻笑道。
脑子里有这么一个人,王学谦似乎有点印象了,脸上顿时有种了然的神色,说道:“我好像记得他是一个大长脸。个子挺高的。”
“对,就是他。寿农,个子高高的。长的一张鞋拔子脸,和张彭春的脸差不多。”卫挺生帮着王学谦回忆道。
“张彭春那是猪腰子脸。别埋汰老实人好不好?”王学谦反驳道。
还在纽约攻读教育学博士的张彭春在纽约的寓所里,猛的打了几个喷嚏,正准备睡觉的张彭春摸着下巴,眼神中带着一种柔和的思乡情谊,自我感觉良好的喃喃道:“有人想起我了,看来我老张还是活在大家的心里的。”
王学谦还真的想起来这么一个人,见过一次面,但是匆匆一别,属于谁也没和谁说上话的那种。
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对方学的专业非常冷门,至于冷门到什么地步,他就不得而知了。
回国后,听郑华提起过,在燕京城大衙门里当小科员的郑华每次提起邢契莘,刑寿农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王学谦点头道:“有这么一个人,好像叫邢契莘?”
“对,就是他。”卫挺生答应道。
王学谦心里头有点纳闷,作为回国之后混得非常不错的代表,邢契莘好像已经当官了,这才试着问:“我听说他当官了,一上台是局长,他舍得他好不容易谋的官位?”
“什么官啊!听着好听,是个局长。可是说白了,也是一个空衙门,全局上下没有几个人,这不从天津调去福州,混的更惨,整天被海军的人训的跟孙子一样,这个局长他早就不想当了。”卫挺生这才说出了邢契莘的近况。
王学谦纳闷道:“怎么留美的同学,都是美国一流大学毕业的,谈古道今,学贯中西不敢说,但肚子总是有点货的吧?怎么混的一个比一个惨?”
“什么呀?留学日本的都是学的军事,要么就是政治。有些人连日本话都说不利索,回国之后就早早的在肥的流油的衙门里当上了处长,局长。不少在军队中已经是旅长,师长。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在教育部这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穷衙门里,当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找谁说理去?就拿老邢来说,他堂堂麻省理工大学战舰设计专业的硕士毕业生,回国还不得去马尾船厂当一个不入流的舰船修理厂窝着。那个破地方,自从中法海战之后,就被废弃了,设备都锈成铁疙瘩了,他能什么办法?”
卫挺生的语气中,倒是一个劲的给老朋友鸣不平。
王学谦愣住了,想什么来什么,要是派遣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去圣纳泽尔船厂,估计最后被法国人卖了都不知道。
当初王学谦的想法,只能是想着去美国招聘专业军舰设计方面的人才。
但是谈何容易,真正有能力的战舰设计人才,都是被各大船厂高薪养着。要么就是在海军供职,而设计新一代战舰的专业战舰设计师,更是作为国家机密,被特殊部门控制着。除了不限制在美国的自由之外,更是连出国都不被允许。
而邢契莘虽然还不能称为是专业的战舰设计师,甚至连工作的经验也仅限于少有的实习,但好歹也是一个专业人才。
王学谦在心中暗暗比较,能够在美国高薪招来的人才,也不见得会比邢契莘好多少。想到这些,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老卫,寿农还在福建?”
“在什么福建啊!来上海了,被海军的一群刺头,祸害的不成,躲到上海来了。这不,求我上门,想要活动一个江南制造局的职位,设计战舰这辈子都不指望了,但是设计民船他也不是外行不是?好在江南制造局每月发工资,总好比在福建,靠典当度日吧?”卫挺生宛然成了留美学生,驻上海职业介绍所所长。
“他混得这么惨?”
原本,王学谦听着郑华的遭遇,已经觉得够倒霉的了。
堂堂工程学博士,竟然还要靠着送礼巴结上司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更离奇的是,郑华当初连送礼的钱都没有了。
而邢契莘还要靠着典卖家产过日子,那还能过下去不成?
不过,仔细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北洋的政府管不了马尾军港,但是福建的李厚基能不管吗?
在民国,军阀手里有海军和没有海军,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李厚基要是手里有两艘战舰,别看中不中用,只要能够冒黑烟,吓唬一下人,在头衔上就加一个海军司令,要是再弄来一两架飞机,那就更了不得了,海陆空三军司令的头衔是妥妥的。
这时候,他能放邢契莘这样一个造战舰的人才走,虽然造战舰想都别想,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但是修理战舰的人才,肯定需要吧?
想到这里,王学谦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卫挺生好像隐藏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眼神不由的多了一份犀利,冷冷道:“老卫,你给我打马虎眼了吧?”
卫挺生也是眼皮一跳,心中不由的暗叫;不好。
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是怕你知道了情况之后,会对他有看法。毕竟老邢不过是一时糊涂,再说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他也没从这里面拿好处。”
“说吧,是不是因为江南制造局也因为这个原因没有用他?”王学谦叹气道,江南制造局早就没有在盛宣怀的手中那么兴旺了,但是凭借在民国最一流的制造水平,还有机器设备,在国内也是非常具有竞争力的。尤其是在造船上,在一战的时候,甚至还接到过英美的订单,建造万吨级别的巨轮,并顺利交货。
继续专业人才的船厂,会放着邢契莘这样的专业人才走?
要是没有一点内幕,可能吗?
卫挺生苦笑道:“其实老邢也是无奈之举,福建的马尾船厂。设备都是三十多年前的,工人走的走,老的老,也没多少人了。开工造船是不可能了,只能平日里做一些维修的工作。但是海军不给钱,福建督军李厚基也不发饷,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吧?老邢也是一怒之下,把船厂的一些设备卖掉了,都是一些只能当废铁的设备,可没想到触怒了李厚基,只能来上海了。”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王学谦点头道。
卖设备发工资,这在民国很多洋务运动时期留下的工厂中非常普遍,就像是汉阳钢铁厂,在没有军械订单的时候,也只能想这个办法。
卫挺生苦笑道:“谁让他上面没人呢?原本也不是多大的事,最后弄的,连江南制造局都不敢要他。前两天还在我家里嚷嚷着要改行呢?”
“下午,我要见他。”王学谦点头道。
“谁?”卫挺生突然一喜道:“你说是见邢契莘?”
第615章 【书呆子的固执】
“我们要一万美元的年薪。”
“需要按照欧洲标准的假日,假日期间带薪。”
“差旅费报销……”
……
王学谦目瞪口呆的看向卫挺生介绍来的人才,他想不明白,这个刑契莘,看着都不像是当局长的料,反而像是一个斤斤计较的街头小贩,只想着要卖一个好价钱。
连原本信心满满的卫挺生,目光都有些直。
心说:“这个邢契莘到底是什么毛病,一开口就一大堆的条件。
王学谦沉着脸,这是把他当成了冤大头啊!一万美元的工资,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当然真要给的话,王学谦也不会抠门,但也不会如此不知轻重的给手下发工资。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他的那些手下就又该吵吵着要加工资了。
“还有什么条件,一起提出来吧?”
以卫挺生对王学谦的了解,心里顿时暗暗为邢契莘的前途担忧。真要是惹恼了王学谦,这个对邢契莘来说,简直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就要溜走了。
“对了,差点忘记,还要一笔安家费。”
邢契莘认真的点头道:“我知道,去国外就不可能带着家人一起去,老婆孩子要是不留给他们一笔钱的话,是要出乱子的,不是吗?”
邢契莘幽默的眨着眼睛。
这种眼神,已婚男人,或者热恋中的男人都会懂。一般热恋中的男人是担心,自己的珍爱被人夺走,而已婚男人则会担心,万一那个不开眼的家伙乘虚而入……
这时候,陪着邢契莘一起来的宋建动偷偷的用胳膊顶邢契莘,让他不要这样口无遮拦。
可是听到这里。王学谦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我明白了,老邢你是信不过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法国。”
王学谦一句话。就把他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老实说,让邢契莘也非常被动。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可他又不相信王学谦有这个能力,能把送去法国的圣纳泽尔船厂,参与法国军舰的制造。
要知道,这可是牵涉到一个国家最核心的机密。
其次。是准备安心下来过日子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当官挣的钱,还不如去大学里当教授来得多。 而按照他的学历,国内的大学,只要他想去,妥妥的教授职称,然后每个月雷打不动的220大洋的薪酬。根本就不用担心会缺斤少两。
要是进入几所薪酬高的大学,280大洋的月薪,也不是痴心妄想。如果能够进商务印书馆,甚至工资还能往上涨一点。听说最高的留美归来的人才,在商务印书馆能够拿350大洋一个月的薪水。这工资,都能养的起小老婆了。
靠着教授的薪水,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在上海住上花园洋房,虽然不可能像是王公馆这样宛如小公园的环境,但是二层的小楼,没有花园,花坛还是能够摆出来的,如果手里还有余钱的话,弄一辆二千元的美国小汽车,也不是痴心妄想。
邢契莘愣了一会儿,坦然道:“没错,我其实是准备留在上海,去大学当教授。总不能让一生所学都荒废了,既然无法为国效力,就为培养青年学子处分绵薄之力。”
“而且当大学教授的收入旱涝保收,还不错?” 邢契莘想了想补充道。
这让在边上坐着有点坐立不安的宋建动非常着急,别人他不知道,但是卫挺生的能量他是清楚的。
在上海,卫挺生的人脉在他们这些留美学生之间,是少有的路子广。
其实留美生也是要分的,家里有钱的,留美毕业之后,根本就不用担心将来的工作,甚至吃老本都能过的比别人滋润。
而这样的家庭,在孩子没有回过之前,就已经找好了工作。
外国银行,大洋行,当官,总之,这些学生根本就不用担心将来的出路问题。但是公费出国的学生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家里根本无法负担留美的费用的,像胡适,他的家里就根本拿不出让他留学的钱。甚至胡适在中学的时候,就要从报社哪里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的挣钱,用来贴补家用。
像王学谦,马寅初这样的富家子弟当然也有,更多的是和胡适、邢契莘这些家境一般的学生。
宋建动偷偷的看了一眼邢契莘,他并不认为,王学谦是来忽悠他们的,反而觉得有些希望的。
作为同学,宋建动觉得应该提醒一下邢契莘,不要错失了机会:“子高,你也别在意,邢契莘这段日子是焦头烂额,心情不太好。其实如果有去法国的机会,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圣纳泽尔船厂,怎么可能?” 邢契莘冷哼道。
就他时不时在卫挺生耳边说什么汉堡的布罗姆-福斯船厂,英国的布朗船厂……这些欧洲一流的船厂,王学谦就认定,邢契莘是绝对不甘心从此做个教书匠。
能够下定决心,在美国学习在国内根本无法找到工作的战舰制造,光凭这份勇气,就知道邢契莘是存着为国效力的想法的。可是残酷的事实,让他心灰意冷了。
而王学谦吃不准的是,即便邢契莘为他工作,但也算不上为国效力。
即使,宁波将来会有造船厂项目,但也不会建造战舰这种消耗巨大,需要长期投入,没有产出,只能依靠政府税收支撑的项目。不过,王学谦自信他有能力,也有理由说服邢契莘去法国,心甘情愿的去。
他笑着说:“这哪里是怨气一点点啊!简直就是冲天的怨气。只不过寿农是对政府失望,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整件事和政府没有任何关系呢?”
“开什么玩笑?” 邢契莘梗着脖子,一副打死也不信的样子说:“现如今的北洋政府,就是想要添新舰,也是从日本买。根本就没有心思自己建造。而去法国圣纳泽尔船厂。如果政府没有和法国政府的舰艇采购协议,怎么可能会允许民国政府派人去呢?”
“和政府无关。”
“对了,私人更是没有可能。” 邢契莘似乎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加重语气道:“绝对没有可能。”
“那么你想听听我的解释吗?”王学谦摊开双手。引诱道:“只不过和任何偷听机密的人一样。一旦听到了这个消息,今后的自由就要受到一定程度的监控。而听到的人,必须要把今天听到的秘密都烂在肚子里,不管你最后是否选择去还是不去!”
邢契莘冷笑的看着王学谦,表情有些轻浮。他显然不相信王学谦说的是真的,还以为是对方故意让他知难而退,吓唬他的伎俩:“行吧,你说!”
王学谦看了一眼卫挺生。
卫挺生惊愕道:“子高,我都要回避?”
王学谦点头道:“没错。”
宋建动见状,忙配合道:“我也回避一下。”
“神神叨叨的样子,还以为是多大的一点事。” 邢契莘不为所动。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等卫挺生和宋建动相继离开之后,他都没有动弹一下。
再说了,邢契莘也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也不算过分。
比如。一万美元的年薪。如果是去引进一项技术的话,邢契莘当然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就有能力将整件事情都大包大揽的做下来。
实际上,军舰制造是一项系统工程,包括传播的建造,军舰的动力系统,武器系统,装甲防护系统,还有指挥通信系统……
邢契莘需要一个团队,至少10个人的小团队,才能将一项并不是太敏感的小型舰艇的技术在一年内吃透。
可要是如果是大型舰艇,比方说战列舰,别说民国有这个财力建造也无法引进。因为包括的技术门类实在太多了。重型火炮,或者小心火炮对光学仪器的依赖并不大,有时候,经验吩咐的炮兵指挥官,也能充当出色的坚挺火炮指挥官。
因为射程的关系,很少需要计算长距离穿甲弹空中飞行的轨迹,速度,甚至在击中目标时候所蕴含的势能……
王学谦见房间里就剩下他和邢契莘两个人,其实站在他的立场也能够理解邢契莘的想法,总觉得这些事不太靠谱。毕竟法国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民国的盟友。
事实上,主导了《凡尔赛合约》中将山东利益让给日本的幕后元凶就是法国人。
而当时北洋政府选择的外援,美国总统威尔逊,也在英法两国一再坚持之下,放弃了继续坚持下去的立场。最后导致了北洋政府名义上是战胜国,最后却只能像是战败国一样,连被德国占领的领土都无法收回,让日本人霸占了去。
“这份文件对美国和法国都是机密,希望你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不要透露出去。”
王学谦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眼神注视着邢契莘说:“寿农,现在放弃还有机会,不然……”
“怕啥……”无知者无畏,邢契莘认定了王学谦是在忽悠他,双手已经熟练的拆开了文件袋,并笑嘻嘻的说道:“子高,你也真是,我在福建都听说你发财了。还舍不得这么点钱?”
“一万美元可不是个小数目。”王学谦还以为对方要价一万,是一个人的工资。这份工资如果说是聘用的话,已经是世界级的待遇了。
邢契莘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是我一个人拿?一项技术,想要接收过来可不容易,没有十来个人的共同协作,根本就拿不下来。我在上海安安心心的糊弄一下学生娃,每个月都能挣100美元,让你出一样的钱,你还不乐意了。”
邢契莘虽然有些神神叨叨的书呆子气,但还是被王学谦的样子吓坏了:“我擦,要是刚才我提5000美元的年薪,说不定你答应了?”
见王学谦陷入沉思,邢契莘大为懊恼:“这子高真的发达了啊!要是一年能挣5000美元,卖给他也甘心啊!”
这才认真的看着文件,没过多久,冷汗就从邢契莘的额头上冒出来了……
第616章 【看不上的小东西】
“这是真的?”
当邢契莘抬起头,将视线从文件中挪开之后,看向王学谦的那一刻,连他都被邢契莘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做出了一个防卫的动作。眼神如同闻到血腥的恶狼一般,死死的盯着王学谦。
“明天下午两点,美国领事馆,你说是假的吗?”王学谦提心吊胆的回答道,似乎他深怕邢契莘一个不对劲,扑上去咬他一口似的。
“真的!”
“哈哈哈……”
“老子也能研发战列舰了,这贼老天,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呜呜……终于被我等到了。”
正当邢契莘又喊又叫的时候,王学谦在边上咳嗽了一声。就像是上紧了发条的八音盒,在疯狂之后,趋于平静,邢契莘贼头贼脑的紧张的看着周围,发现只有王学谦,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要保密,放心吧,我一定烂在肚子里。”
可是邢契莘的脸上难以掩盖的喜悦,让他一阵无语。其实法国人的战列舰项目,王学谦也根本无法接触。
虽然英法美等国并没有因为海军疯狂的军备竞赛,因为国力的原因,而萌生坐下来谈判的目的。
其实军费不足的国家主要是英国和日本。
当然日本是一个疯狂的国家,在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已经把长门级战列舰弄出来了,而且早在两年前,日本就疯狂的想以‘长门级’为蓝本,建造同一级别的战列舰8艘,战列巡洋舰8艘,在日本海军中,称为‘八八计划’。为了打造世界第一流的海军。而开始发力。
相比日本,法国人的战舰还躺在船台上,刚刚铺下龙骨,已经是慢了至少一年半的时间。
好在法国人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的战列舰拥有45000吨的排水量。满载的话,排水量将超过55000吨。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列舰。没有之一。
其实,诺曼底级战列舰已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在建战列舰。
只不过法国人可不会将他们最顶尖的技术,让别人知道。实际上,连王学谦都不看好。法国人能够完成这艘战舰的制造,一艘战列舰是无法支撑整个法国海军的,至少需要同等型号的三艘战舰。
按照一艘诺曼底级战舰造价2000万美元的话,法国人至少要准备6000万美元的军费才能将梦想付诸现实。
当然只有这6000万美元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一艘战列舰从组装完成之后,花钱的地方才刚刚开始,长达一年的各种恶劣条件下的海测。火炮的组装调试和校准,人员的培训,等等
这笔钱甚至要超过战舰的制造价格。
不愧是学习战舰制造专业的,邢契莘很明显的忽略了。才只有1500吨排水量的潜艇,一眼就盯上了45000吨的大家伙。
王学谦虽不忍心在邢契莘的头顶浇上一桶冰水,但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寿农,你先等等,这份文件和我们无关。你需要看的这份文件,你看……”王学谦找到,并将德国在战争最后设计出来,并准备建造的远洋潜艇的图纸给翻了出来,并拿到了最上面。
“这黑不溜秋的是什么怪东西?”
邢契莘撇了撇嘴,似乎非常不满于王学谦给他送来了一桌子满汉全席,最后却端上来一个碟子,里面去放着一个大号窝头,告诉他:窝头是给他吃的,别的菜是让他增加唾液分泌,解渴用的,毕竟窝头有点干不是?
这下,倒是王学谦脸黑下来了,心说:“战列舰是什么玩意?能说造就能造起来的吗?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不是?”
再说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一战成全了战列舰海上霸主的地位,但是二战的话,那是航母的天下,而造价是航母的几倍,甚至十倍的战列舰,只能成为陪衬。
再说了,他会敢在民国大摇大摆的建造战列舰?
即便北洋政府有这个财力,也不敢建造这种宣告霸权的武器。一旦民国敢建造战列舰,除非各国都来看热闹,毕竟从船舶钢材,武器,防护装甲等等核心技术都在列强的手中。
万一造出来了战列舰,也不过是一个海上的巨型靶子。
日本人从购买英国战舰,之后的仿造英国人的战舰,一直到自己有能力建造战列舰,其中在日本本土动工的战舰不下数十艘,才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建造了‘长门级战列舰’。
但即便是‘长门级’,也能看出不少英国战舰设计的影子。
“寿农,你不会连这种舰艇都认不出来吧?”王学谦问。
邢契莘说:“不就是潜水艇吗?没多大意思,不过我听说在欧洲,德国人用这种水下潜艇把英国人阴的够呛。”
“我刚才说的技术,就是潜艇技术。德国在战争末期设计出来的远洋潜艇,这份图纸正好在法国人的手中。但是因为英国人的横加干涉,法国人有可能要放弃远洋攻击型潜艇项目,转让给美国人。”王学谦解释道。
邢契莘不解道:“这可是两个大国之间的交易,你怎么会参与其中的。”
王学谦挺起胸膛,眉飞色舞的说道:“我是这场交易的掮客。”
不过很快,王学谦的脸色垮了下来,心道:“亏大了。”
而邢契莘并没有看到王学谦的心中所想,反而有些不太乐意,一会儿看看四联装16英寸的超级战舰火炮系统,一会儿鄙夷的看一眼如同火柴盒一般的潜艇,心里满是不甘。
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抬头看向王学谦道:“子高,要不我们也弄一艘战列舰出来?”
王学谦被邢契莘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想都不要想。”
“花不了几个钱,可万一有人买呢?”
“钱你出啊!你以为战列舰是渔船啊!这么好找买主。再说了,就是你有这个水平。真的让你弄出来了战列舰,谁敢买,谁敢用?”
邢契莘臊眉耷眼道:“我听说老卫在股市上捞了不少钱,让他出点血。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咱造一艘小的。要是宁波想要有一艘撑场面的军舰。完全可以建造一艘战列舰。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自己造的话。外国人之会在一边看热闹,因为他们压根就不会相信,我们能建造战列舰。”
王学谦心说:“卫挺生的钱,可是老子的钱。你丫不会是想要放老子的血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王学谦绝对不会答应,花上上千万的美元,去建造一艘可能连军港都开不出去的固定炮台。
“不行?”
“决定不行。”
邢契莘做最后的努力,王学谦坚决的摇头。
最后,邢契莘叹气道:“好吧,蚊子再小也是肉,既然你说的这个东西这么好。我就试试看。不过我至少需要10个人的团队,门外的宋建动是我同学,让他在大学里当教书匠,可惜了。我听说周厚坤在商务印书馆设计打字机。他一个设计战舰的屠夫,这么能做这种小儿科的工作呢?”
“啥,周厚坤在商务印书馆设计打字机?”王学谦似乎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是专门来糟蹋人才似的,简直就是将人才当白菜用。
邢契莘却幸灾乐祸的笑道:“更要命的是,他连设计出来的打字机都不太好用。”
笑了几声,邢契莘这才收住了笑容,继续提要求道:“另外我需要电机方面的专家,你看潜艇在水下使用电池驱动,所以电机专家必不可少。还有机械传动方面的专家,电力和柴油发动机之间的切换;化学专家,优化电池的能量储存能力。”
“最好能让我们亲自参加施工和建造。”
王学谦觉得有必要让邢契莘清楚,他将要面临的困难。
“这不可能,圣纳泽尔船厂虽然已经开始建造了这种型号的远洋潜艇,但最后可能将这种潜艇在建造完成之前,拆毁在船台上。”王学谦告诫道。
邢契莘惊讶道:“法国人这不是钱多烧的,打仗赢了,也能这样败家啊!”
“你听我说完。”
“好吧,你继续。”
王学谦这才继续说道:“你的团队最多只能有5个人,圣纳泽尔船厂方面可能连5个人都不放心。监督你们的将是法国海军还有美国海军的专家,你们可以查看图纸,但不能保证法国人留一手,在图纸上做手脚。另外,你们在法国最多呆一年左右的时间,如果不能在美国参与建造同级别的潜艇的话,那么只能回国。到时候看有没有条件建造,万一没钱,或者国内客观条件不允许,你们这次可能是白辛苦一趟。另外,我估计你们回来之前不能携带任何有关潜艇方面的图纸。”
“这还忙个锤子?”
邢契莘气的说了一句他在天津学的脏话。
王学谦沉声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你是作为商业代表的身份去,而不是技术专家,所以,你们的身份很尴尬。今天你先不要声张,一切等跟我明天去谈判结束之后再说。”
邢契莘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王学谦能够决定的。
第二天,邢契莘穿戴整齐,但是在王学谦的感觉中,对方好像整个人都被绳子束缚住了似的,畏手畏脚的样子。
等快到美国领事馆的时候,邢契莘这才偷偷的问王学谦:“子高,到时候我该用法语说,‘bonjour’。还是用英语说‘您好’。”
王学谦看了一眼,叹气道:“什么不说最好。你太紧张了。”
第617章 【苛刻条件】
“嗨,威廉,好久不见,你还是看上去如此富有活力,真是让我这个老头子羡慕。”
“克宁翰总领事阁下,您难道没有发现自己越来越年轻了吗?”
“是吗?我只是觉得这些天睡眠好了很多。”
“威廉,你终于来了,这太好了。”
……
邢契莘有点吃惊于王学谦竟然不声不响的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关系网,突然一个念头,让他不由的心头一紧,心中暗想:“这家伙不会是个卖国贼吧?”
不过,随即也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条。
王学谦即便想要卖国,他也没有这个资格不是?再说了,要是王学谦卖国,他不就成了帮凶?
最多也只不过是个奸诈的军火掮客。
可即便这样,也是让邢契莘大开眼界,总领事亲自在门口迎接,领事馆中大小的官员夹道欢迎,甚至那个佩戴中校军衔的领事馆武官,还不停的低声感谢。
这面子,大了去了。
还有那几个法国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家伙。
在欧洲,普遍认为美国没有贵族。即便像是杜邦家族,在拿破仑时期就是法国大贵族,因为太另类才被拿破仑赶走去了美国。作为异类,贵族是不会承认其真正的同等地位的。
而在欧洲,别看十六世纪的西班牙,十七世纪的荷兰,十八世纪的英国,好像最强大的国家只是在十九世纪的拿破仑手下的灵光一现。但是法国人一直有一种其他国家的公民没有的良好自我感觉,认为巴黎才是世界的中心。
当在偌大的会议厅里,坐下的那一刻,陈布雷刚刚摊开的笔记本就被收掉了。
气氛也见见的从洋溢着节日气氛的问候声中,见见的头顶乌云密布。进入谈判的进程。
“子高,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
“别说话,这时候没我们的事情,不被赶出去已经算是好的了。”
王学谦和邢契莘两个人。偷偷的看了对方一眼。王学谦吃惊于美国人的果断。毕竟在巴黎和别儒家族接触,目标实在太大。但是在远东,似乎全世界的注意力都不会放在这里。
事实上,谈判还没有开始,双方并没有想着要往合作的方面谈判。
而是各自咬着关键利益。绝不松口。
“……美国需要在获得技术的同时,在本土按照设计图纸,完成整个潜艇的建造,并按照每艘潜艇6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6艘最先完工潜艇给法国。当然作为补偿,圣纳泽尔船厂也可以将测试数据,以及前期的所有设计论证作为资料补充……”
“这绝对不可能。按照设计合同。潜艇的造价至少在80万美元之上,而且秘密建造之后,也不可能出售6艘潜艇。这等于是法国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要求低于建造成本的价格。要求美国为其准备潜艇部队,这是不可取。我方希望法国能够拿出更多的诚意,并在某些条款上注明,法国放弃图纸……”
“不,放弃图纸绝对不可能。这是法国的战利品,属于法兰西的辉煌……”
……
“这些家伙真够能扯的。” 邢契莘在楼梯口,点上了一根香烟,事实上,整个谈判中罗丹?别儒都是一个看客,他和王学谦的处境差不多。而法国谈判的专员,早就出现在了上海。
显然,霞飞元帅也不过是法国人弄出来的幌子。
“你猜里面正在谈论什么?” 邢契莘看了一眼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厚重的橡木大门,拥有不错的隔音效果,他们甚至听不到里面到底在争论些什么。
但是王学谦大概能猜到一些,法国人肯定希望英国人继续对他们施压,开什么《华盛顿会议》,从而规定今后战列舰的吨位,还有火炮的口径。
因为作为水面舰艇数量最庞大的英国来说,想要维持现有的水面舰艇,打肿脸充胖子,继续当世界第一海军,就必须要让法国人、日本人、甚至美国人放弃越来越大的战舰的研发和建造。
用协约的方式来约定各国主力战舰的吨位,最大的火炮口径等等条款。
而英国人就能够利用原有的战舰数量上的优势,加上苛刻的条款,限制各国的海军数量,从而维持霸主的地位。
所以,英国人必须盯着美国人。
法国人。
意大利人。
甚至原先跳起来只能打到英国人膝盖的日本人,似乎也能开始往英国人的脸上发动攻击了。
除此之外,在意识形态上和西方国家格格不入的俄国,已经变成红色的海洋,英国人不仅仅要盯着俄国人,防止这个拥有广袤的国土,还有不缺任何资源的超级国家,一旦让俄国人恢复元气,对英国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法国人可以建造几艘超级战列舰,因为法国人没有负担,自从拿破仑事情之后,法国的海军就一蹶不振,很快沦落为二流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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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之后不断的恢复,但是法国庞大的陆军,还是抢走了海军更多的资源,让其无法有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
法国人无所非他们的海军排名世界第几。
但是英国人不能忽视,法国人弄出一个45000吨排水量的超级战列舰,一旦下水,英国人就必须要后来居上,也要建造。
可万一日本人弄一艘50000吨级别的战列舰,英国是否也要有?
还有美国人呢?
所以,这个时期的海军军备竞赛,最紧张的不是海军已经名副失望的法国,也不是刚刚崛起的日本,更不是被欧洲排挤的美国,而是海洋霸主英国人。
可是想想,法国人都能在绕开英国人,和美国人开始谈判。那么英国的这个霸主显而易见,成了名符其实的虚名。
在谈判开始之后,突然,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罗丹?别儒笑意盈盈的朝着王学谦走过来。然后故意虚张声势的说道:“里面快打起来了。”
王学谦颔首笑道:“是你被赶出来了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罗丹?别儒笑道:“并不是脑子里藏着秘密越多。人就越聪明。你不是也早早的出来了吗?”
“好吧,那么我们……”
罗丹?别儒就是等着能和王学谦开始谈判。这才是别儒家族最重要的利益诉求,而里面的政府官员的嘴脸,他早就看腻了。
“法国别儒家族的成员,罗丹伯爵。”
“邢契莘我选定的商业代表。”
“幸会!”
“幸会!”
罗丹?别儒似乎并不在意邢契莘的身份。他更在意的是王学谦会提出多少让步。而他获得的利益,是否能够让在巴黎的家族成员满意?
“不行,威廉,并不是我故意刁难。这些都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里面决定的。其实代表了华盛顿和巴黎。我们这种小人物是无权决定的。而且我听里面的意思,《华盛顿会议》肯定要召开,已经无法避免。所以一切都是秘密的。将来甚至圣纳泽尔船厂也不能保留图纸。”
最后罗丹?别儒似乎为了让王学谦相信,还提议道:“我们等会儿可以看会议纪要,他们应该会整理一份牵涉我们的会议纪要。”
“好吧,我相信了。但是我的商业代表需要全程参与潜艇的建造过程。包括核心部件。”王学谦力争道。
罗丹?别儒苦笑道:“核心部件都不在船厂建造,包括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说实在的,我的船厂只不过承接潜艇的主体工程。动力系统的安装我最多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我船厂可以安排员工辅助安装。”
“这不是等于远远的看着?” 邢契莘忍不住了,这算是什么条件,他总不能去一年,就远远的看着潜艇一点点的在船台上建造起来,最后被一点点的拆除?
这还不如让他在船厂参与建造普通的护卫舰,驱逐舰的工程。
相比战列舰,这种排水量在一两千吨的战舰,并没有太多的核心技术害怕被泄露。
罗丹?别儒担心的搓着手,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大概也看出来了,王学谦可能将来涉足军工行业,但是作为一个在此行业被政府坑了无数次的资本家,罗丹认为他有必要给王学谦提个醒:“威廉,其实你别看船厂能够承接海军的军舰订单,一定是幸福的。实际上,只有建造商船才是最挣钱的。尤其是邮轮,豪华邮轮的建造,动则就上亿美元,这才是一笔巨款。一艘战列舰,都是冷冰冰的钢铁和大炮,所有的价格都被压的死死的,和预算几乎相差无几。”
“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政府决定了,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空间。”罗丹?别儒无辜的耸起肩膀,眼神却有些矫捷。
“寿农,你去楼下找我的秘书陈布雷,然后去停车场等我们,准备回去了。”王学谦说道。
等邢契莘离开之后,王学谦才和罗丹开始就是否保留标志汽车的股份开始谈判,但是一直过了两个多小时之后,他才下楼。
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原本泛美银行用资本压垮了别儒家族,但是借着这一次躲不掉的麻烦,别儒家族却终于能够笑到最后了。
“子高,想开点,这次的机会是捡到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邢契莘信誓旦旦的说,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不会和法国人也有生意往来,这一次亏大发了吧?”
王学谦不做声。
邢契莘笑道:“不就是一笔小钱吗?和军舰相比,什么也不是。”
王学谦是绝对不会说,他亏了一艘战列舰的钱。要不然,邢契莘非从车上跳下去,冲回去和罗丹?别儒拼命不可。
第618章 【丫的,被征召了】
“威廉,法国的合资公司提前三年股份购买,那么财团将损失三年的合资公司的股份分红。这要是让纽约看到了文件,董事会哪里……?”
“就说是我决定的。”
“至少一千万美元的损失,法国人也真敢开口。”
托尼?唐手中拿着奥地利水晶酒杯,看着猩红的葡萄酒在酒杯壁上挂着一层琼浆,似乎也没有将这一千万放在心上。王学谦盯着对方的眼神,感觉到托尼?唐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样子。
托尼?唐抿了一口美酒,举起杯子对王学谦倡议道:“这酒不错,你真该来一杯。”
“早上我不喝酒。”
“真是个好习惯。”托尼?唐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几乎不用王学谦猜想,这一直标榜着自己是虔诚的信徒,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妻子和女儿付出了全部的爱。只不过看这家伙脸上红光满面,得意忘形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这个在上海举目无亲,单身的中年男人正在享受着爱情的浇灌。
当王学谦摇着头走出银行之后,托尼?唐揉着脑门还在头痛。
这段时间他好像感觉疲倦了很多,双脚有些无力感觉。不过当他拿起酒杯,看着美酒如同玫瑰的芬芳一样,散发开来的那一刻,嘴角露出一种得意忘形的笑容,心头荡漾的全是倒霉的流浪俄国贵族小姐曼妙的身姿。
一口将酒杯中的红酒干掉,高声说了一句:“该死的法国人。”
说完,托尼?唐偷偷的站在顶楼的办公室,发现王学谦的汽车已经消失不见,顿时喜开颜笑,决定让自己提前下班了。
当然。托尼是远东银行的老板之一,当然有这个权力。
王学谦在离开银行之后,靠在汽车的后座上,看着当天的报纸。报纸上几乎通篇一律的再说一件事。卢永祥何时进入南京城。
当齐夑元在张家港将残兵败将渡江之后。卢永祥和齐夑元之间争夺江苏的战争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缺乏海军的卢永祥。绝对不可能再将战火燃烧到苏北。
而齐夑元在短期内,肯定没有办法南下。
除非直系主力部队南下,不过曹锟也难办啊!张作霖将十万大军摆在他的面前,他能分神去管南方的事吗?
再说不管是江苏也好。浙江也罢,对于直系的曹锟来说,都不是他能绝对控制的。关键还是在税收,长江沿线的江西,湖北和江苏,除了安徽已经被直系控制之外。其他三个省份虽然也在直系的版图之内,但属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当初强势的段祺瑞都拿这号称‘长江三都’的地方军阀毫无办法。更不要让这三个省份的税收押解去燕京了。所以,曹锟也乐的见到这三个一字排开,依托长江秦岭天险的省份之间的同盟,能够出现一些裂痕。所以。齐夑元的溃败,其实没有让曹锟非常恼火,而是有些窃喜。
王学谦看着报纸,却想着宁波。
他在上海已经呆的时间够长了,而上海虽然有他不少产业,但宁波才是他的根基,要是根基松动了,或者他忙活了这么久,最后被人摘桃子了,这口气能忍得下来?
身上越来越有一种紧迫感,告诉自己,必须尽快准备回宁波。
军队已经组建了四五个月,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装备训练都应该不差。
而掌握了军队,对他来说才有了在政治舞台上,有一个更大的施展空间。
可是王学谦绝对想不到,用不了多久,他就要从幕后,一个银行家,资本家的身份,转而成为一个政客,或者说小政客。投身在一战之后,北洋后期的官场之中。
汽车在门厅停下,王学谦信步走出车厢之后,就见陈布雷匆匆的来到他的边上,一阵耳语之后,王学谦问:“去书房。”
等仆人将咖啡送上来之后,书房的门关上,王学谦这才问道:“你说信是从督军府送过来的?”
“说的是江苏督军府,可来的是生面孔,不过可能是齐夑元的督军府。而不是卢永祥的督军府。”陈布雷也是妄加猜测,齐夑元本来就莫名其妙的被舆论骂成现代西门庆,心里头不痛快着呢?
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反驳,越说,在外人的眼中,是心虚的表现。
说又说不得,还被卢永祥从背后捅了一下菊花,对卢永祥的怨恨就别提有多深了。
可不得不说,王学谦也挺佩服齐夑元的,别看齐夑元残兵败将,急需采购军火。在这么缺钱的情况下,但是他还是将李纯生前的遗产中注明捐款给南开的一笔巨款,如数打到了张伯苓的账上。
这虽然有讨好民众的嫌疑,但是他是江苏的督军,天津人民再感谢他,也对他没有一分钱的好处。
可是这个家伙还是给了。
在拆开信封的那一刻,王学谦还在纳闷,这是谁给他写来的信件,可是当他定睛看着信纸的内容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封美国的来信,可看了抬头和署名这才发现,还真是美国来信,但写信的人是一个民国人,确切的说,是长期驻美国的民国外交官,顾维钧。
说起这位‘学长’,王学谦想起来当初在纽约办签证的时候。
其实原先,各国都不需要签证,但是在一战中,尤其是战后,各国开始清理间谍的档案,尤其是德国的有些档案被解谜之后。法国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在法国,有这么多德国间谍。
英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当然英法派遣,收买的间谍数量也非常庞大。
可他们自己派遣间谍去德国,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话,可德国人派来的间谍让法国人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法国首先规定。任何国家的公民在法国都需要大使馆的签证,否则将不允许登上法国的领土。当然外交官除外。
当初,为了办一张去法国的签证,可是让王学谦费了不少神。
最后。终于在纽约见到了顾维钧。可让他绝望的是,民国政府的反应神经太迟钝了。连护照的样式都没有。好在顾维钧也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找在纽约做假证的商人,办了一张空白证明,最后才让他顺利获得了去法国的签证。
来来回回的。王学谦也认识了当时担任民国驻美国公使的顾维钧。
后来回国的时候,他们还在纽约见过一次面。算的上熟悉,但还称不上朋友。
毕竟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大家交往起来缺少那些根深蒂固的隔阂。
放下信件,王学谦却有点琢磨不透,按照他的记忆,《华盛顿会议》中日本在英法美三国的压力下。只能屈服,将一战期间从德国手里抢走的山东利益还给民国。
这次事件之后,民国这才尝到了战胜国的滋味。
但是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参与谈判的人知道。
可王学谦反复看着信纸上。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自从威尔逊总统离任之后,新上任的哈代总统对处理两国关系的态度有些冷淡。如果无法改变这种糟糕的局势,一旦国际局势出现大的变动,民国将再次处于别动的局面,就像是巴黎和会。
见王学谦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样子。
陈布雷也有些不解,这种情况在王学谦的身上很少见到:“先生遇到了难以决定的事吗?”
其实王学谦的心里也非常吃惊,他是知道历史的进程,脑子有一个清晰的走向,知道列强之间由于无休止的军备竞赛,所以在《巴黎和会》召开两年之后,再次召开划定各国军事实力和格局的《华盛顿会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限制海军的一些协定。
而这份协定对于法国和美国来说,其实并不愿意看到。
当英国人正躲在角落里,偷偷舔着战争伤口的时候,法国人一下子闹出了一个45000吨级别的‘诺曼底级’战列舰。而日本人也碰到了同样的问题,以长门号为代表的‘长门级’战列舰刚刚下海,还没有正式装备海军的时候。美国人像是赌气似的,一下子宣布同时建造6艘战列舰,而同时期日本国内的经济,只能同时支撑两艘战列舰的建造。
也就是说,最多两年,美国海军将要比日本海军多出4艘新型战列舰,如果美国人想要继续耗下去,那么四年之后,将是8嗖战列舰……
日本海军虽然狂妄,认为他们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海军。
但是面对美国的工业体系,只能低头认栽。
美国人的败家,是日本人绝对败不起来的。
就像是二战中,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后,美国在太平洋的主力战列舰大部分被击沉,而几乎在美国对日宣战之后,美国人就一下子将24条战列舰的龙骨铺设在船台上,小鬼子差点被吓出尿结石。
所以说,《巴黎和会》之后,无需的海军军备竞争必须要停止下来,不然作为传统海洋大国的英国,新兴海洋大国的日本,必定会被法国和美国拖垮。
虽说,一战后,德国战备,不在允许拥有海军,只保留十万的国防军,奥匈帝国四分五裂,俄国退出世界争霸舞台,至少还有一个意大利。两面三刀的意大利人,终于人品大爆发,押对了宝。
可是战后的意大利,甚至比德国的情况更加糟糕。
因为,意大利也在闹革命,先是和俄国一样,后来的社会党人,工人党,各式各样的政党,整天在街头集会游行。时势造英雄,一个人的出现,给亚平宁的街头增加一丝恐怖的色彩,墨索里尼和他的黑衫军端着冲锋枪,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其实这货本事不大,充其量在美国只能当一个二流黑手党的头目,因为在芝加哥,冲锋枪这种只能打二百码的武器,在街头冲突中越来越显示出后劲不足的疲态。
手榴弹和机枪才是王道。
可墨索里尼在意大利就不一样了,意大利原本是欧洲最富庶,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不干活的人最多的国家。所以很容易给人一种懒散的印象。
原本只是反政府武装的黑衫军,莫名其妙的竟然支持率大增。
这让墨索里尼看到从流氓头子,转行当政客的希望。
所以,意大利根本就没心思去发展什么海军,整个国家都是乱哄哄的。
顾维钧正是看到这样的局势,这才迫不及待的开始布局,先准备获得北洋政府的支持。而后准备一个影响力十足的谈判团,抓住这次列强之间内斗的机会,拿回山东的主权。
而写给王学谦的信只是他众多选择中的一个。
王学谦也是心中暗暗合计,不管是燕京的徐世昌,还是掌握了实权的曹锟,如果能够不费一枪一弹,就能把山东的主权收回来。这无疑是他们从政经历中,最耀眼的政绩。尤其是民国的众多的外交经历中,只有挨刀受欺负的份,要是听顾维钧说,这次有很大的机会拿回山东的主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开始。
而顾维钧必然会被徐世昌和曹锟,两个政敌双双看中,正如信上说的,他希望王学谦能够答应为国效力。
似乎并没有给王学谦更多的选择,当然站在顾维钧的立场,王学谦说不定在国内连一个小官僚都混不上,要是他出面,给王学谦一个说得过去的,体面的官职,他不会认为王学谦会拒绝。
而事实上,这样的热情,连王学谦都很难拒绝。
国家需要,就这句话中蕴含的大义,就足够压的王学谦喘不过气来。
心头暗暗叹气,刚刚还在胡思乱想,以为在上海呆腻了,没想到远在天边的人竟然给他找了一个差事,而且还可能是一个苦差事。
“布雷,我可能要当官了。”陈布雷是不敢看王学谦的信件的,即便这封信被王学谦拿起,又放下的,摊开在桌子上。但是他恪守一个秘书的尽忠尽职的习惯,连看都没有往信上看。
当陈布雷听到王学谦说要当官的话,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随即恍然道:“先生已经是宁波市长助理,自然是当官了。”
王学谦摆摆手,苦笑道:“我说的不是在浙江当官,而是当民国的外交官。”
正当陈布雷吃惊不已的时候。
王学谦怒气冲冲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丫被征召了。”
第619章 【怨气冲天的信使】
陈布雷能够看到信件是英文写的,一开始还以为王学谦被美国征召了,可明明是一个民国人,能成为美国外交官吗?
显然,陈布雷对此也怀疑,甚至在心底,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而民国,谁有这个能力征召王学谦?
别说卢永祥,齐夑元之流,就是燕京的曹锟,徐世昌也不见得能让王学谦信服,从而乖乖的因为一纸调令而去任职。就是想破了脑袋,陈布雷都不明白,王学谦的表情是真是假?
“你看看吧?”
虽说陈布雷非常想看信件的内容,可当他看到信件的署名的那一刻,竟然有些心潮澎湃。说起来,这个人倒是和王学谦关系不错,尤其是学长的身份压在头上,让王学谦很难拒绝。
顾维钧啊!
民国知识分子界内,少有的偶像级人物。
当初顾维钧回国之后,悔婚之后,把老丈人差点给气死了。实际上,没过多久,资助他上学费昂贵的圣约翰书院,并支付他美国留学的老丈人就因为顾维钧的悔婚,加上被唐家的威逼,不得不放弃婚约,最后郁郁而终。
想想也是,原本张衡山为了他这个女婿,连祖产都卖了部分,才勉强筹够顾维钧美国留学的费用。没想到,回国之后的顾维钧丝毫不记得感恩,反而因为未婚妻性格内向,不愿意在结婚前和他见面,这小子竟然悔婚了。
一时间,顾维钧成了陈世美的代名词。不过这也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毕竟顾维钧当时虽然是留美的法学博士,但一无官职,二无名气。谁认得他?
张家虽然殷实之家,但绝不是世家大族,也没有多少影响力。
而之后的一件事情,才把顾维钧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时任民国总理的唐绍仪的女儿。唐宝玥被顾维钧的才华,气度迷恋的神魂颠倒。唐家是总理。政治巨擘,袁世凯最倚重的左膀右臂。能看得上一个南方来的小户人家的小子吗?
即便顾维钧已经是留美法学博士毕业,有着含含金量一等一的学位,人也年轻。长相也是出人一等。可这些都是次要的,唐绍仪的女儿不愁嫁,顾家显然不在其考虑之中。
说起来,唐绍仪的女儿也是厉害,父母不同意,立刻搬出去。
并扬言,要是唐绍仪不同意她和顾维钧的婚事。那么她就去八大胡同做生意。一个女人,去八大胡同这种地方,能做什么生意?
无非是皮肉生意。
真要是民国总理唐绍仪的女儿要在八大胡同‘出阁’,京城的子弟谁能忍得住?还不排着长龙。等着被唐家小姐临幸?
即便唐宝玥只是陪着客人喝喝茶,品鉴诗词,这也让唐绍仪受不了。他还能在燕京城抬起头来做人吗?更别说统领政府部门,做他的总理了。无奈之下,给唐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这一次,让顾维钧一下子成名,为天下所知。
当然被燕京城内世家弟子骂的狗血淋头的居多。想想也是,在追求唐宝玥的队伍中,原先是没有顾维钧这个家伙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就和唐宝玥好上了。
而顾维钧也凭借着妻家在北洋政府中的显赫地位,青云直上,不久之后就出任民国驻美国公使,走马上任。
而再次让顾维钧名扬天下的是他在《巴黎和会》上的表现,因为英法两国暗中支持日本,导致山东问题成了民国代表团在和会中无法解决的问题。稍有不慎,整个外交使团都将成为万劫不复的罪人。外交总长陆徵祥不敢出面,代表南方的王正廷也不敢做陈词,重担就压在了才只有三十岁的顾维钧的身上。
虽然《巴黎和会》最后的结果让举国上下都非常失望,并爆发了‘五四运动’。但顾维钧的雄辩,还是让天下人得知。从而拥趸无数,陈布雷也是其中之一。
“先生,这是好事。”
“一朝成名天下知,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王学谦没好气的数落道:“一场《巴黎和会》让外交总长陆徵祥连回国都不敢,深怕国人的指责,滞留在比利时。而代表团的成员曹汝霖的房子都被一把火烧掉了,万一我步他们的后尘,岂不是名声臭了,连带这家里人都要跟着遭殃?”
陈布雷没法反驳王学谦的担心,确实如此,《华盛顿会议》正准备开,是因为各国海军军备竞赛已经让英国和日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万一在美国人的地盘上,日本人还是用原来的一招,叫嚣着要退出和会,用来威胁英国人和法国人,岂不是一样的结局。
不管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美国人,都不会把民国的利益放在心上。
唯一关心的是,他们的利益是否能够得到保证。
而在《巴黎和会》上,因为利益分配不均的意大利人,退出了两年前的《巴黎和会》,丧失了不少利益。虽然意大利已经乱成一锅粥,但墨索里尼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不盯着《华盛顿会议》,拿回属于意大利人的利益?
陈布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想起来,陆徵祥好像娶了一个比利时老婆,不算滞留在比利时,不敢回国。
“先生,陆总长的夫人是比利时望族,他不算是滞留在比利时吧?其实按我的看法,只要先生的立场和顾博士的立场一致,就根本就不会有负面的影响。反而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陈布雷极力劝说之下,反倒是让王学谦有点怀疑。
眼神在陈布雷的脸留意了那么一阵,陈布雷是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舒坦,尴尬的站在王学谦的面前。良久,王学谦才眼神不善的说:“你怎么一直帮着顾维钧说话?难不成你是他的‘粉丝’?”
‘粉丝’这个词语,虽然时代感很强。
但在上海。到处都是洋泾浜的英语,就是用读音来标示英文单词,比方说‘水门汀’、‘沙发’、‘咖啡’等词语。不乏外来词不改变读音,直接用中文解释的词语。而很多人学习英文一开始都是用中文标识读音。就像是朱葆三当初刚来上海的时候。找到了一本宁波《四明书店》印刷的小册子,就是这种读音。
陈布雷虽然不善于和人交际。但是脑筋还是非常好用的,很快就想到一个英文单词‘fans’,坦然道:“要说真的是他的‘粉丝’的话,也是我的荣幸。其实更多的时候,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在各国使团面前。为弱小的祖国义愤填膺的申诉?然后成为民族英雄?”王学谦有点不解,陈布雷的性格还真不适合这份工作。
陈布雷苦笑道:“要是各国使团换成中学生的话,就是说一天,我也不担心。”
王学谦沉默以对,想一会儿,抬起眼皮对陈布雷笑道:“要不我推荐你去吧?和各国使团说话的时候,把他们当成中学生就行了。要是心里担心的话。就把他们当成白菜。”
陈布雷刚刚在王学谦的面前坐下,却又再一次吓得跳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成,先生。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肯定会把事情搞的一团糟。”
“布雷,要相信自己的潜力,别忙着拒绝。再好说了,有我在你后面出谋划策,肯定会功德圆满的。”王学谦正不想去趟这浑水,既然知道结果,但是和日本人,英国人谈判,难度一定不小。
再说,他大好的基业马上说不定用不了两年,就要成功了。
等到宁波港的兴起之后,加上工业化进程的开始,军队形成战斗力之后的扩编,金光闪闪的军阀大道正在等着他,他还图那些虚名干什么?
于是,王学谦继续循循善诱道:“布雷,不要忙着拒绝,可能是一等参赞哦!”
很显然,陈布雷被王学谦的抛出的果子吓了一跳,很不争气的吞了一口口水。
别小看这一等参赞的名头,当初张家花了十万两白银,给张静江捐了一个道台的官衔,动了不少脑筋,才让张静江得了个一等参赞的缺,去了法国。
虽然不能将三品的道台和一等参赞等同起来,但也是含金量十足的官职。
千百年来,读书人做官出人头地的想法还是很重的,陈布雷当然也知道这一等参赞对他的诱惑有多大。可想起当他颤颤巍巍的走在各国使节中央,一脸的紧张,小脸憋的蜡黄,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先生,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正在两人说笑的时候,有一个不速之客到访。
虽然真要把卢筱嘉当成不速之客,也不太恰当,因为这货自己也不想来,可卢永祥教导儿子的办法更是简单,用军官对付士兵的办法。不服,好啊!刀鞘伺候!
站在王公馆的大铁门口,通过铁栅栏,能够看到公馆主干道内的郁郁葱葱的大树,还有隐藏在绿色之中的公馆斑驳的墙壁,虽然地方比不上欧洲的庄园,但也是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虽说是熟人,但还是要等待门房和管家通话,并请示才能进门。
这让一向嚣张跋扈的卢筱嘉非常生气,可又无可奈何。其实就在刚才,他还踢了一下王家的大门泄愤,可结果是他的脚疼的都快没有知觉了,而王公馆的大门纹丝不动,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就像是黑暗中,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隐蔽在冬青丛中,放了一个闷屁,最后,却把自己给恶心了。
站在王学谦面前的卢筱嘉也不说坐下来,眼皮子往上抬,就差没把眉毛顶到头顶了,浑身说不出的不顺心,冷哼一声道:“我是来报信的。”
第620章 【这货要逆天】
“布雷,给少督军泡一壶菊花茶来。火气够大的。”
王学谦不咸不淡的话,让卢筱嘉听在耳朵里就更难受了。
他总不能说,来你家里是‘千不愿,万不愿’,被逼无奈之下才来的。
态度不好,也总不能怪王学谦。因为和王家的大门较劲,一不留神把脚给弄伤了吧?其实他生气的原因根本和王学谦没关系,当初为了顺利拿到铁路的转让,王学谦给了卢筱嘉和段宏业一笔东方铁路公司的股份。不多,每人各一万股。
这点钱在马上就要入驻南京城,风光无限的卢大公子的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那段日子,从苏州,无锡,还有常州等地,不少当地的世家豪门都走了卢筱嘉的门路。他们知道,卢永祥不收钱。好在卢筱嘉来者不拒,没过多久他的腰包就鼓起来了。可是接连的作战,捷报不停的浙军总指挥部内,卢永祥却愁眉苦脸,他已经快没钱了。这时候就想起了已经被养肥的儿子。
就这样,被卢永祥一通搜刮之后,卢筱嘉一朝回到解放前。幸运的是,他忽然发现手里的铁路股竟然飞涨起来。原本最多也就两万多的资产,不到一个月,就涨到了十万大洋。这可乐坏了卢筱嘉,而同时见好就收的段宏业把股份卖掉了。贪心不足的卢筱嘉决定继续观望。
可这股票涨的快,跌的也快,在攀登十五元大关之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股票就暴跌起来。在暴跌之中,股票卖都卖不出去。最后等到他发现,自己手里的股份还是只有两万多的资产的时候。气得差点没找王学谦去理论。因为他听到,外头有过消息,股票在十五元之后,要跌。
卢筱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消息是王学谦散布出去的。
为什么,没有通知他?
可也怨不得王学谦。卢筱嘉手里的一万股的铁路股,早就被王学谦忘记了。再说了,有人得到消息,那是手中捏着大量的股份。像是黄金荣手中拿着三十万股的股票,肯定不能让他吃亏不是?
这就是卢筱嘉对王学谦不满的原因。
说起来,卢永祥派大儿子过来报信,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谁让卢筱嘉又回到上海了呢?
虽然是万般不愿,但卢筱嘉还是捏着鼻子说:“你来只不过是提醒你,李厚基这老小子最近不消停。”
“李厚基是谁?”
说起来。王学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要说民国的南方军阀。辛亥革命时对清政府打响第一枪的湖北督军黎元洪,光复广东的陈炯明,云南军界的元老唐继尧。以贩私盐起家的帮派头子广西陆荣廷,还有‘长江三督’,王占元、李纯和陈光远……
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但是李厚基?
这货太低调了,低调到几乎很少有人听说过。
卢筱嘉吃惊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你连他都没听说过?”
“多稀罕!他很有名吗?”
虽然王学谦不知道,但是作为秘书的陈布雷已经招手去查找李厚基的资料了。别看卢筱嘉大眼瞪小眼,对王学谦连李厚基这样的大人物都不知道,表现的不值一哂的样子。
可实际上,他也不清楚这货到底是什么来路。
要不是卢永祥对他解释,卢筱嘉听到李厚基的名字,估计比王学谦好不了多少。
不过,卢筱嘉非常享受能够在王学谦面前显摆的机会,这才想起来,进门之后一直站着。搞得自己像是王学谦的下属,觐见上司长官似的,气呼呼的坐下来,喝了一口刚刚沏好的菊花茶,刚一路嘴,就汤的连茶带水的吐了一地。
“这么烫?”
多稀罕?温水能泡的开菊花茶吗?不过王学谦只是抱歉的笑笑,说:“这茶虽然要热饮,但是拜火,秋冬气旺,喝这个差最好不过了。”
卢筱嘉摆了摆手,也不在动茶杯,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眼睛乜斜的看着王学谦,皮笑肉不笑道:“说起来这个李厚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福建的督军。统领福建一省的军政大权。说起来,也是浙江的邻居。”
“一省的督军?”王学谦听到这里,不免心里有些暗暗吃惊,要是福建的督军真要乘着浙江空虚,挥兵北上,浙江不就是要打仗了吗?万一要是在台州一线驻扎的第三师师长周凤岐能顶得住吗?万一顶不住,不就是要让宁波的守备旅投入战场了。
想到这些,王学谦的心里也没底起来。
守备旅从挑选兵员,训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半年都不到。能打得过训练有素的军阀部队吗?
想来想去,王学谦一时间也没有了章程,虚心问道:“不知卢公子有什么教我的?”
“哪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备战。”
“不是宁波的南线还驻扎着浙军第三师吗?周凤岐难道已经不听卢督的号令了吗?”
卢筱嘉陪撇撇嘴,没好气的说:“周凤岐早就不听我们家老爷子的命令了,要不是造反他也蹦跶不起来,说不定家父在杭州的时候就出兵杭州了。指望他?哼……我看你们还是省省吧!”
“周凤岐也不可靠?”王学谦不由皱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卢筱嘉接着说:“这个李厚基是曹锟的人,但是不得信任。现如今出兵浙江,很可能是曹锟的指使。毕竟家父拿下南京之后,让皇城内大老爷们很不舒服。使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也是常有的事。当然,我们也不指望宁波守备旅,就那么两个团的部队,能够防住李厚基的主力,还有周凤岐的叛军。可惜的是家父的王牌第10师已经在南京城布防,从其他地方抽调兵力,需要时间。我来就是告诉你。一旦宁波遭受李厚基的偷袭,不要心慌,援军最快三天就能到。”
嘿嘿……卢筱嘉轻笑两声,这种谈话的方式深得他心。眼角的鱼尾纹都散开来了。显然心情不错。其实卢永祥让他来,一方面是提醒王学谦。李厚基对浙南心怀不轨,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宁波守备旅的实力,好做打算。
别看守备旅的旅长,参谋长。都是大有来头。
一个是留学美国名校的温应星,另外一个是留学日本、德国,对各国军事深有研究的保定校长的蒋方震,早年间军衔甚至和卢永祥都是一个级别,也是中将。要不是手下没有兵权,也是一方霸主。
要不是宁波的守备旅组建才不过几个月,卢永祥甚至认为李厚基手中的三个师的兵力。面对这两个对手,也是落败的下场。
不过现在,卢永祥却认为宁波守备旅必败。
因为士兵有没有上过战场,是非常重要的。新军打仗。往往还没有两军接触,就开始败退。并不是训练时间不够,也不是士兵没有士气,而是一旦活生生的死亡出现在一个不久之前还是农民的士兵面前,少不了腿肚子打颤,浑身打摆子,逃跑也是常有的事情。恐慌的情绪,在新军之中尤其明显。
当然卢永祥也大可以不去提醒王学谦,让李厚基偷袭得逞,但是宁波之后到杭州、嘉兴,没有天险可守,万一要被李厚基拿下了杭州、嘉兴,这不等于卢永祥把自己的菊花给露出来了吗?
这才让卢筱嘉带着消息告诉王学谦,当然这消息也段祺瑞安插在各个手下中的人,现如今,段祺瑞也只能依靠卢永祥,干脆把这些密探也让卢永祥指挥。多一份胜算,算一份。
见王学谦不说话,但脸色阴沉,眉头紧皱,显然是遇到了难事。这让卢筱嘉越看心里越舒坦,主要是王学谦这小子运气太好了,明明他才是督军大公子,却搞得整天被人差遣来,差遣去的,好不烦人。哪里能忍得下王学谦一个毛头小子,爬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想想,王学谦在上海住这么大的宅院,心里头就有气。
卢筱嘉折腾了这几年,也置办不出这等家业。
不就是一个商贾人家的儿子吗?
神气什么?
卢筱嘉有这种心思,可以说是他这个人心气高,当然也能说他这个人不懂满足。看段宏业,虽然也在上海安家了,一开始买不起花园洋房,在法租界买下了里弄的小房子,也算是一个家。
前段时间,股票刚脱手,在租界看中了一套不大的花园洋房,虽然样子普通,房间也不多,但也算是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滩,也能住上别墅了。段宏业就很满足。
王学谦在琢磨的时候,抬起眼皮偷偷的看了一眼卢筱嘉,心中明了。
这是卢永祥给他提醒,但为什么不直接借兵给他呢?不会是卢永祥对宁波,对浙江还有想法,这种近乎让人绝望的提醒背后,到底是他什么打算。
王学谦不得而知,但他明白,在浙江当了这几年的督军,虽然一直不顺利,反对者颇多,但想要卢永祥彻底放弃浙江,这是不可能的事。
是想要宁波守备旅和福建的军队打的两败俱伤?
最后卢永祥渔翁得利?
还是等待宁波的防御力量彻底被福建的李厚基部击溃,然后卢永祥出面,把部队开进宁波城?
两个条件似乎对王学谦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而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在上海一点消息都得不到。王学谦明白,李厚基既然选择动手,必然是做好了准备的。可是宁波对来自南方的威胁丝毫没有防备。或者说,还来不及有所防备的时候,对方的压力就如同夏日阵雨前的乌云,压在了头顶。
正当王学谦难以抉择,是开口求援,向谁求援的时候。
陈布雷却抱着刚刚找到的文件和报纸,敲响了书房的门。
“先生,李厚基的资料找到了一部分。有些是通过商务印书馆的资料。有些散乱,来不及整理,但在下以为,已经非常齐全了。”陈布雷额头上汗涔涔的,显然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开车去了一趟在闸北的商务印书馆。
关系到宁波城的安危,王学谦看资料的功夫就格外的认真,别看他翻过纸张的沙沙声,好像是走马观花的样子,但实际上,李厚基的消息一点一滴都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很快就会李厚基这个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但是这个认识,似乎和他原先的判断有些南辕北辙,似乎李厚基天生就是做配角的命。
当他抬头看向卢筱嘉的时候,眼神中少了慌乱,却多了一层疑惑。
“你看看,这个人是李厚基吗?”
将资料递给卢筱嘉的那一刻,连王学谦都不敢相信,一省督军,竟然如此无能。
卢筱嘉刚翻开资料,王学谦就问起来:
“李厚基原先是皖系的人?”
“是。”卢筱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事实上,李厚基原先确实是段祺瑞的部下,和卢永祥是同僚。要不这样,这小子非被卢永祥给灭掉不可。自己人中出个叛徒,确实让卢公子的脸上无光的很。
“当初护法战争失败,广州大总统府解散,孙文流亡日本之前,临时大总统府的卫队军官,陈炯明指挥一个营的兵进入福建,号称一个团。手握三万雄兵的李厚基,对他竟然毫无办法?还接连打败仗,把闽南的二十二个县城都给打没了?”
“是!”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陈炯明在福建招兵买马,挥师广东的人也是他?”
“没错。”
这下轮到卢筱嘉难受了,没想到李厚基饭桶成这个样子。手中三个师的兵力,却被一个营打的丢盔弃甲,这货还能还敢称自己是军阀?
土匪都要比他强的多。
关键是,还丢失了大片的领地之后,厚颜无耻的向陈炯明求和。
这种事,在军界也都是奇葩。一个军人,打败仗不可笑,可笑的是在自己占有绝对优势的时候,竟然投降了。
把福建南部的三明,泉州,二十二个县城都让给了陈炯明,然后自己好意思安安心心的在福州继续当他的督军。
更要命的是,这货如此饭桶,竟然还叫嚣着要进攻浙江?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乱世出妖孽?
第621章 【来真的】
原本,卢筱嘉还以为李厚基算是他父亲卢永祥的同僚,在北洋军中也算是老资格的将军。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没想到的是,这货竟然如此不堪?而李厚基,却和卢永祥并列出现在段祺瑞的督军团里,气人不气人。
眼看段祺瑞倒台,曹锟独揽大权。这货又坐不住了,想都没想,就投靠了曹锟。
气结这东西,就不指望他了。
眼大无珠的家伙。
可总不能一个堂堂督军,这辈子让人记住他就是当年他担任李鸿章的侍从,整天惦记着纽约的烤牛里脊吧?
一个吃货。
一个饭桶。
可能很会拍马屁。
可按理说这货当初当旅长的时候,也挺‘牛逼’的啊!镇压过第一次护法战争,算是骁勇善战吧,怎么会越来越不堪呢?
别说卢筱嘉想不通,连王学谦都纳闷,不仅怀疑起这些文件上的真实性。报纸这种媒体,很多都是编辑胡编乱造的,可是一些历史档案性的文件,总不会造假吧?
“布雷,这文件的真实性?”
这话也正是卢筱嘉很想要问的,但万一要是真的,他的脸往哪儿搁?
原本他可是认为李厚基这些年默默无闻,应该还是很厉害的啊!
没先到,白白浪费了他的感情,掰开了一看,原来是这货。就像是面前摆了一个精致的糕点盒子,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没想到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只死老鼠。
丧气,不丧气?
陈布雷无奈道:“先生我刚看到的时候,也觉得这些文件是报社编排的花边新闻。可是找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新闻界的,一问这个人的名字,就冲着我傻笑。”
陈布雷停下来,为难的说:“还一个劲的问我。小牛肉嫩不嫩?之类的怪话。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些才材料都是真的,这个李厚基指挥军队的能力确实让人堪忧。尤其是这家伙这些年来非常贪财。这军队的军纪就更加不堪了起来。”
“按理说,这样人虽然贪鄙,但是也不会忘记自己几斤几两?”王学谦摸着下巴,沉思道:“难道会因为曹锟的一句话。就大动干戈,进攻浙江?”
别看王学谦不懂军事,但是人心还是知道的。
李厚基只不过是因为刚刚投靠直系军队,口头表示虽然没有诚意,但也不用起刀兵。一旦起了刀兵,就不是他想要收就能收的。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种秘密,就不是街头报纸能够知道的了。报社也只能知道一些过时的秘密,倒是能够满足大部分人的好奇心。
卢筱嘉越来越尴尬,眼看坐不住了。只好甩下几句话,意思就是说。浙军的主力都在前线,后方只有一些保安团,要是万一需要,还是能够帮衬一些。毕竟卢永祥虽然口口声声的援军三天之内抵达,但是来一个营要是援军,来一个师也是援军,都由卢永祥说了算。
但眼下,卢永祥真的抽不出部队来。
送走卢筱嘉之后,王学谦在书房里举棋不定,打?还是不打?
主动打,还是被动防守?
可接下来的两天里,李厚基的消息越来越多,而且消息越来越张扬,不少报纸上还刊登了李厚基在福州说出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貌似所有的舆论,都是为了拖住卢永祥。
一会儿说:卢永祥贸然进攻齐夑元,打破了南方各省的局面。
一会儿有说:福建人民无法容忍卢永祥在李纯督军刚死没多久,就霸占李纯家的产业。当然这些话捎带着把齐夑元气了个半死。要不是卢永祥打下了南京,那霸占李家的人,不就成了他齐某人?
对于曹锟来说,卢永祥是要被拖住,不仅要拖住,而且还要在长江边把他按死。
可实际上,真要让长江边上的几个军阀出兵对付卢永祥,却没有人愿意。
只有齐夑元摩拳擦掌,这这位是老窝被卢永祥一锅端了,没办法不下狠心了。其他人呢?江西的陈光远会听曹锟的吗?
湖北的王占元也是乐的看戏。
而李厚基跳出来,看似不过是麻痹卢永祥的意思,但万一是假的变成真的呢?
一旦浙南沦陷,那么宁波城是否不得不要承认,他们在李厚基的管辖之下?
想来想去,王学谦还是决定回宁波,不想再拖下去了,当晚就回宁波。
“布雷,马上给我去订去宁波的船票。有几张订几张。”王学谦想着带一些保镖,另外要是能够运送一些军火的话?想到这里,王学谦喊住了陈布雷:“不要订船票了,给皮维打电话,马上联系船只,将仓库里的弹药运上船,最好傍晚之前能够开船。”
“先生,晚上您还和陈小姐晚上在汇中饭店还有约会,是否取消?”
王学谦瞪眼道:“都是没时候了,还顾得上?”
不过,等到生气之后,王学谦也有些无力道:“还是给她说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晚上的约会取消,不要说浙南的局势,也不要告诉她我去宁波的消息。”
“是,先生。”
“对了,布雷。你留下来,帮我接待顾维钧。”
王学谦安排妥当,当他知道皮维已经找了一艘美国商船,将一批军火,尤其是大量的弹药运上了货船之后,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准备无码头。
在出门的那一刻,看到陈布雷准备好了行李,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前几天接到顾维钧的信,按照当时的行程,邮轮横穿太平洋当然要比其他船要快上一些。
这几天也差不多要抵达上海了。
因为天津没有直接去美国西海岸的轮船班次,所以王学谦认定,顾维钧回国之后的第一站,只能是上海。既然他在上船钱就写信给他,希望他出任这次华盛顿会议的外交官,其实就是看中了王学谦在美国的能量。如果能够说动一些大人物,让美国政府改变模棱两可的态度,那么最后解决山东问题就要容易的多。
不过,王学谦现在显然不能继续在上海。并去码头上接人。
留下陈布雷代替他也是无奈之举。
“让我去接待顾公使?”陈布雷显然无法相信。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他只能留在上海。做一些接待人的工作。有时候,他也有些气馁,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军人。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时代里,军人显然要比书生更加有市场。
在清朝的时候。驻外公使可不是小官,而是钦差大臣的使命。所谓的钦差大臣,实际上就是一种说法,代替皇帝外出巡视,所谓的见官大一级就是说这种临时头衔。
但清朝驻外的公使,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不仅被频频监视。面对外国的外交官员,还得低声下气的讨好。有些让人不齿。民国之后,虽然满清王朝已经覆灭,但是民国出去的外加官还是无法改变弱国无外加的命运。
像顾维钧这样。能够在国际性的大舞台上,展现个人的风采也是少数人而已。
王学谦在楼上的书房里,等待着皮维的电话,做登船前的准备。
而陈布雷却在楼下的门厅,点上了一根香烟,显得心事重重。
他也非常担心,宁波城遭遇战火的摧毁,毕竟他也是宁波人。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老家毁灭在战火中,虽然在宁波的那几年里,他总是想着要离开那个‘鬼地方’,去更繁华的上海。
“陈秘书。”
陈布雷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你怎么来了?”
戴春风,现在已经改名为戴笠的家伙,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出现在了王公馆之内。说话间,他掏出了香烟,递给了陈布雷。眼神却看向了别墅内:“先生在家吗?”
“在楼上,我给你去通报一声。”
戴笠给陈布雷递香烟,其实并没有打算子在门厅同陈布雷闲聊,他也知道,像陈布雷这样的文人,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和他搞好关系?
戴笠也算是来过几次王公馆,门房也认识他,知道是王学谦的手下。
但并不清楚,戴笠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公馆里也只有陈布雷多少清楚一些戴笠的底细,这才是他厌恶戴笠的最大原因。密探,一个不择手段的密探头子。
原本,陈布雷还天真的以为,就王学谦的身份,是不会选择用密探的。
可没先到王学谦也没有能够改变这种上位者不相信部下的做法,选择用密探来监视手下。其实这对王学谦来说是一个非常小的方面,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更多的情报,包括周边的。
像是浙军第三师,也就是周凤岐部的动向。
第二师张载阳部的动向等等。
要不是收买人和安插眼线需要时间,戴笠不能大摇大摆的进行收买对方阵营中的军官。不然周围的地盘,早就被他搅合的上下不宁了。
在王学谦的书房里,戴笠可以的表现出一种干练的样子,但似乎白费了心机,王学谦对此毫不在意。直截了当就问:“是周凤岐部的消息,还是李厚基。”
戴笠原本想要卖弄一下情报的来之不易,却发现自己做的并不值得让他有自满的地方。只好恭敬的回答:“是周凤岐,还有驻扎在仙霞关的一个团长,张国威和南方的福建督军府往来非常频繁,昨天接到消息,一个旅已经驻进仙霞关。我担心……有变,连夜赶到杭州,坐火车来了。”
第622章 【横插一脚】
“据我所知,周凤岐原先和市长接触过,希望在浙南组建一支统一指挥的军队,用来抵挡卢永祥的威胁,保境安民。估计他想要吞并守备旅而提出的借口。要是我们真的没有一点的自保能力,还真让他得逞了。但是朱葆三和王公商量之后,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但是出于地方安保的需要,双方组建军事联盟,可周凤岐并没有答应……”
“我为什么没有得到消息?”
王学谦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到一点笑容,反而像是被欺骗了一样,阴沉的脸色让戴笠紧张起来。
戴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其实也是心理作用,天气已经转凉了,他的额头干巴巴的,倒是手心湿漉漉的。
宁波守备旅之外,其实王学谦还留了后手,组建了一支以职业军人为基干的作战部队。训练,准备都是一等一,在国内也是为所未闻的精锐部队。
这才是他手中最后的筹码,但是并不是作为野战部队使用。
在大炮,地堡之中,远没有达到特战效果的部队,发挥的机会很小。
“先生,这是他们的谈话记录。因为缺乏佐证,加上朱市长其实在当时有些心动,所以我没有报告。另外,您这儿没有大功率电台。用商业电台联系,我担心机密泄露。毕竟现在的宁波城被周围的势力看成了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吃一口。”戴笠躬身低头,说话虽然很有章法,但是看不到他的脸上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再想什么。
手指轻轻的扣在大班桌上,书房里除了机械落地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响动。
电台,尤其是大功率电台。
这并不是想要买就能买到的,在国内显然不可能。如果美国采购的话。走正常途径是难一点。但是如果走私。还是非常容易送来的。但需要时间,至少三个月的准备是少不了的。
其实电台在美国的大公司里。已经成了往来通讯的必要手段。
比电话方便,也比电话私密,更重要的是,传播速度便捷。像《纽约时报》在美国设立了上百个新闻采集点。拥有几个大型的数据中心,新闻稿件的传递,在总社和分社之间,已经采用了用电报的发送方式。
而正是这种超人一等的新闻传递方式,让《纽约时报》始终走在媒体的前沿。
军队中倒是有发报机,但是一个地方旅,各个团和营的驻扎区域。最远也不超过五十公里。根本用不到大功率电台,不过戴笠的话提醒了王学谦:“嗯,看来需要完善电讯的消息渠道。设备方面,我会让人去办。你做的很多。”
“都是先生的教导有方。”
戴笠见他的议题非但没有让王学谦反感。或者说,电讯科的设立之后,他的权力将飞快的膨胀。一旦引起王学谦的忌惮,就会引起信任危机。这是他不敢冒的险。
王学谦站在窗前,看着日落的余晖在窗前洒下一片金黄的光芒,其实公馆上下的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
电话响起之后,王学谦带着人离开公馆。
黄浦江上,新泽西号货轮正在加热锅炉,准备起航。
而船上将储藏室临时改装成了一个办公室,别看这艘船只有三千吨的排水量,但是常年往来于南洋和长江沿岸的港口,是一艘远洋轮船。船上是拥有一部最新的电台,用来和港口之间联络的。
而这部电台,除了在出发前,给宁波港发了一份电报,报告的船期之后,就等于是王学谦的私人电台。
往来的消息,都是针对周凤岐和李厚基。
随着往来电报如同雪片一样的来到船上,这个时候,戴笠就是想要表现的不为所动都难了。
因为王学谦将陈布雷留在了上海,那么在船上能够接触电报的人,也只有少数几个人。
看不懂中文的皮维算是一个,还有就是被戴笠偷偷的称之为‘睁眼瞎’的钟文豹,另外他也算一个。
一个人盯在电报室,还有人往来传递。
在轮船刚刚驶出吴淞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这时候,一份让戴笠心惊肉跳的电报,送在了王学谦的手上。而这份电报的内容,绝对不是戴笠的手下送来的。
也就是说,王学谦在除了正儿八经的组建的谍报系统,戴笠做头子的统计局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来源,而这个消息来源组建的时间更早,接触的高层更多。
“张国威是夏超的人?”
“这恐怕没人知道。”戴笠也是头一次听,夏超竟然把手伸进了部队中。
“你对夏超这个人怎么看?”
“夏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警察厅内,听不得一点反对的意见。当初在杭州警察局局长就是因为没有投靠他,最后被栽赃贪污,被他关在了大牢里,没多久连尸首都不见了。”戴笠也是颇感为难,毕竟警察厅长夏超,并不在有威胁的名单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夏超对警察厅内部的清洗很厉害,很难安插人手进去。
“你的人没有打进警察厅内部。”王学谦问。
戴笠也深感压力,他原以为自己能够得到周凤岐部的消息,已经是大功一件。没想到冒出了一个夏超,这个人远在杭州。却和浙江边境部队有联系,就让他有些匪夷所思起来。
按说,这个人的存在,并不该有这些非分之想。
民国建国虽然不长,但从来没有听说过,警察厅长能够上位当督军的。而他想要上一步,在他上头的只能是省长和督军。
当省长,他有这个施政能力吗?
王学谦皱着眉头,心说:这是牛鬼蛇神都开始露面了啊?
夏超,本人在杭州办公,但是他是警察厅长。其实力分散在浙江的各地。主要还是在几个大城市里拥有不少的警察部队。人数应该在上万,也是浙江境内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不过戴笠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恢复了过来,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在王学谦的临时办公场地。替他整理往来的电报。
阁下手中的手臂。戴笠的双肩酸痛不已,但他可不敢在王学谦的表现出劳心劳力的样子。反而忍着酸痛,给王学谦泡上一壶茶水,提醒道:“据说早年间夏超和卢督不和,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卢永祥并没有动这个人的位置。反而放任他在警察厅内扩充实力。”
对于卢永祥留下夏超,王学谦倒是知道一些,很可能是因为夏超和宁波上团的往来比较紧密,加上他忽然想起来,老妈在西湖张庄和他说过,夏超可以短时间内作为内助。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和他关系不大。
警察厅。说起来也是一省之内少数几个实权派人物之一。
警察虽然人多,可主要还是管街面上的事,实力有限。相比军队的重要性,还是要差很多。
所以在重大决断面前。警察厅长往往会被忽视,因为他掀不起浪花来。可老妈当时说,这个人可以短时期内作为帮手,虽然接下来的话没有多说,但是王学谦明白了他母亲到底要说什么。
这个人的野心不小,利益不大的时候,他当然不愿意露出真实的嘴脸。
可要利益让他都动心了,那么道义这种东西,都是可以抛去的。
当然,夏超本人也知道分寸,表面上显露出来的实力,也仅仅是在警察厅的方面。
要是卢永祥知道这个人已经把手伸进军队里去了,估计卢永祥再难,也不会放过他。
仙霞关守军,第二团。这个团原本是驻守在杭州城外的地方部队,组建时间不长。是卢永祥带兵进攻江苏之后,抽调南线主力的时候,调防过去的。随着情报的也来越多,王学谦也看到了一个清晰的局部。
仙霞关作为浙南最重要的关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一旦李厚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这座联通福建和浙江的关隘,那么他有心进入浙江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尤其是,还能获得周凤岐部的协助,加上警察厅的实力虽然分散,但各地的保安团都是地方势力,只要能够协助闽军的接收,相信要不了多久,浙江的督军就要改姓了。
戴笠也为宁波的安慰心急,原本以为有一个周凤岐就够难的了。
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实力不下于周凤岐的大人物,这就给宁波接下来的形势又增加了一分威胁。双方的实力已经完全失衡,甚至戴笠悲哀的想到,这宁波城要是被占领了,那么他是否又要回到上海去当他的小混混。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甘心,眼神中露出一抹厉色,这才对王学谦建议道:“先生,要不我们把夏超给……”
说话见,戴笠用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告诉王学谦,他的决心。
这让王学谦愣了愣,随即摇头道:“杀了他,浙江就彻底乱了。”
想想也是,上万分散在各地的警察和保安团,虽然武器都是老旧的步枪,汉阳造,老套筒,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有。战斗力不强,但要是一旦因为夏超死了,这些人没有了约束,岂不成比为害乡里的土匪更要让人头痛?
而王学谦想的是,如果守备旅抵挡住了李厚基的进攻,然后缓过神来收拾夏超也为时不晚。只要拿到证据,能够证明,是夏超指示仙霞关守军放福建军队进的浙江,不用他下令,夏超也难逃一死。
要是失败了,也就是散伙的日子,还妄想对付一个警察厅长?
再说刺杀一个警察厅长也不是容易的事。
第623章 【仙霞关易手】
货轮远没有客轮来的舒服,其实这个时期的轮船上,乘客根本无法享受到舒适的感觉。
尤其是远洋轮船,邮轮。
很少能够像在大西洋航线上,有那么多豪华客轮的出现。
像是奥林匹克号、不列颠尼克号、皇后玛丽号这样的超级豪华邮轮,船上甚至拥有教堂和歌剧院,网球场这样的设施。
但在其他航线上,长途旅行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人忍耐力的磨难。尤其是航线在赤道附近的,更是让人无法忍受。狭小的空间内,至少要安排6至8个乘客,三等舱是不能洗澡的。到处弥漫着酸臭的汗味,要是有人汗脚,那么就简直要了老命了。
男人还好一点,比如在印度洋上的航线,有时候天公作美,下一场阵雨什么的,能够缓解一下身上的汗味。但万一,雨来的快,散的也快,站在甲板上的一群大男人刚刚抹好肥皂,还没等洗呢?云散了,雨停了,也只能对老天干瞪眼了。
所以,乘坐长途轮船的乘客在下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船洗澡。
相比客轮,货轮上的房间本来就有限。
加上船员常年在海上,别指望他们把房间打扫的像大饭店一样,要是能够用花露水压制住房间内让人作呕的异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不要提什么其他要求了。
而狭小的空间,也是让身材高大的人感觉非常压抑。
就像是钟文豹没事的时候,在整天在甲板上晃荡,就是不想去房间里窝着。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住在这么憋屈的地方,感觉自己像只虫子。
好在短暂的旅途终于快要借宿了。经过了近两天的航行,已经能够看到甬江的入口处的三角洲。要不了多久,等领航船过来之后,就能进港了。
钟文豹趴在船舷边上的铁栏杆上。瞪眼看着原来越近的港口。
而这时候。王学谦也站在了船甲板上,鼻尖飘荡咸湿气味的海风。看着才几个月不见,规模已经大了不少的港口。看来这几个月,老港口已经开始扩建了。
原本的货场也已经被拆除了,预留的空地上。有一栋楼房正在建造之中,其外形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海鸥。
随着驳船牵引,距离码头越来越近,码头上人头攒动的场景,让人暗暗吃惊。宁波的港口在浙江来说都不算大,怎么会聚集这么多人?
反倒是钟文豹看着黑压压的脑袋,笑了:“都快赶上上海了。怪不得先生说,宁波的潜力无穷。”
戴笠在边上吱声道:“别瞎说。”
钟文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王学谦,对戴笠咧嘴一笑,鄙夷的眼神中透着不屑:“我说。你一个密探头子,别整天弄得和这个世界都有仇似的。你没看到这码头上热闹的,上海的十六铺码头也比不上了吗?”
戴笠心中哀叹一声,或许这才是他当上了密探头子,而钟文豹始终只能当保镖头子的原因了吧?
“你就没看到什么不一样的情况吗?”
钟文豹瞪着眼珠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码头上的人群,乌泱泱的几乎看不到头:“这难道还不比上海码头的人还多?”
“和你这种浑人就是说不清楚。”
“你个阴人说什么呢?”
这时候王学谦过来了,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一副准备下船模样的王学谦,将帽子已经摘下来了,钟文豹顺势拿在手里,结过文明棍,这才吃惊的看着王学谦:“先生,快要下船了。”
没想到王学谦却摇头道:“等一会儿下船,戴笠,马上和码头上取得联系,戒严港口,任何人有试图冲卡采用战事条令。”
什么是战事条令,就是一切以服务战争为先决条件。一旦发现骚乱,就镇压的方式。
这不过是一句好听一点的话,但王学谦的语气中,却带着一种烦躁。肯定出事了,而这种状况让他有些警觉。
当军队抵达港口,试图将人群疏散开的时候,港口上的人瞬间慌乱了起来。要不是带队的军官鸣枪示警,整个港口将要彻底陷入混乱之中。人群在惊慌失措之中,慌乱了一阵,很快就如同潮水一样散开。
王学谦看到码头上,有几个在慌乱中走失的小孩子,孤零零的坐在箩筐里,哇哇大哭,心情也是跌落谷底。
“鹤孙,你怎么也来了。”
王学谦发现温应星穿着军装,虽然没有表现出慌乱,但鼻尖也隐隐有些汗珠凝结。显然他是刚刚赶来的,但应该不在军营中,而是在宁波城里,不然来的不会这么快。
温应星也是心急如焚,他也没有料到,失态会变得如此严重。
港口,火车站都已经是拥作一团,现场的次序已经混乱不堪。
宁波的火车站早就有,但只是短途火车,只能去绍兴,不过曹娥江。而离开宁波,最方便的途径就是坐船离开。要是一个明眼人,看到港口刚才的额场景,就能料到,这些人并不是正常的旅客,而是逃难的。
温应星颇为自责的说:“仙霞关在今天早上失守了,已经被李厚基的部队控制了。而第三师周凤岐却派来副官,宣布战争无法避免,而他要接管我们的守备旅。现在来人正在市政府和朱葆三市长提条件。”
周凤岐还敢来要守备旅的指挥权,这是打着不动一兵一卒,就吞并一个旅的想法。
王学谦当场就像说,把人赶出去。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下了另外一个命令:“把人稳住。”
看着温应星,王学谦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对这次困境失去了信心:“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中午的时候就已经传了出去,但是我敢用名誉保证,肯定不是军队传播出去的。”温应星朗声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当然是有了充分的准备。
当然要是碰上一个自以为是的上司,很容易怀疑温应星是否是故意推卸责任的做法。互相扯皮,最后不了了之。而汽车行驶在宁波城内,原本热闹非凡的城市,虽然街面上人没有少多少。但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有种莫名的担忧。
戴笠想要冷笑几句,可一方面他被钟文豹拥的贴在车门上,只能奋力的用足力气顶住钟文豹不断扭动的屁股,占领本该属于他的座位。
不过戴笠感觉这是一个邀功的时候,还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种消息只有军队是第一时间知道,难道还有其他人泄露不成?”
温应星并没有像戴笠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也没有反驳,只是淡然一笑道:“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超过5个人,我、参谋长、市长、王公还有议长,你觉得我们谁有做叛徒的潜质?”
温应星说出来的几个人,都是宁波城内最有权势的几个人,要是真是他们出卖消息,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而蒋方震、朱葆三、王鸿荣,这样的人,会看得上李厚基给出的条件?
不过王学谦想的更多一些,宁波开始全面建设才几个月,人员驳杂。但真要是传播消息,渠道肯定不能是外来者,一定在本地有点影响力,或者是以前有些影响力的人,对街面很熟悉……
自从警察厅长夏超,横插一脚之后,给王学谦敲响了一个警钟。沉默之后,王学谦问道:“宁波的警察局是否在最近有高级警官被撤职?”
王学谦这么一说,温应星和戴笠都想起来了,还真发生过一件事,当时在宁波城还满轰动的。
警察局长贩卖烟土,被人赃俱获,差不多都有六百担烟土,价值几十万。
因为警察局长是朱葆三的人,当时王鸿荣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把这件事情瞒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报社的人知道了,弄得沸沸扬扬。当然事情一闹,警察局长的位置是保不住了,而朱葆三也非常生气,只是看在往日情面,没有把人抓起来。
“雨农,查查这个人底细,如果真是他,在部队出征之前就在广场枪毙。以示效尤。”
王学谦也是怒了,但现在人心浮动,做事不能过于温和,只能用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令道:“在警察局内部清理,事情相关人员,全部清理,只要和这件事情相关,都送他们上邢台。”
温应星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子高,会不会太严厉了一些。”
“倒时候让军队执行,不见血,这次真的很难过去了。 ”王学谦长叹一声,他可以对夏超毫无办法,那是因为夏超的身份是浙江的警察厅长,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但是宁波内部的一个警察局长,还胆敢用职权贩卖烟土,事发之后,还怨恨不已,这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
王学谦的决心似乎不能改变了,温应星也是有些不安。宁波城,说白了,真正的主人就是王学谦。如果要是朱葆三和王鸿荣当家,就是有军队,估计也难以度过这次难关。
不过,温应星还有一件事非常想说,但有担心一旦说出口,会让王学谦不高兴。
似乎王学谦已经下定决心要打这一仗,但是部队虽然在训练中已经有模有样了,表面上看,武器装备也是一等一的,可大部分士兵都没有打过仗,能上战场吗?
第624章 【日本连襟】
汽车从市政府的面前呼啸而过,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子高,不去看看伯父吗?”
“先去军营。”
虽然在轮船进港口那一刻,王学谦的脸色一直不好看,甚至有码头上的警察还大言不惭的凑到跟前,船主商量运送逃难的人出港的事。
当场撤销了那个倒霉撞在枪口上的警察。
不过,这口气要想顺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原本,温应星还以为王学谦抵达宁波之后,首先会去看王家在宁波的财产,不仅如此,作为兴业银行、开发银行等南方大银行的股东,转移银行资产,一旦闽军进入浙江之后把损失控制在最小,才是一个商人的习惯。
可王学谦的表现?
让他看到了一个政治家应有的果断,尤其是眼神中那种坚毅,可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战争无法避免,就算是一个军校毕业生,也可能慌乱不已,不可能有王学谦这样的镇定。这也太让温应星吃惊了,或许也正是这种镇定,和高人一等的冷静,才让王学谦年纪轻轻就获得如此大成就。
这一刻,温应星的身上,压力顿时小了很多。
其实他身上更多的压力并不是来源于李厚基的入侵,也不是周凤岐的咄咄逼人,更和士兵都是新兵没有多少关系。
说出来他也不好意思,因为他的压力来源于部下,蒋方震。
相比蒋方震,温应星的履历苍白的有些让人不堪入目,没有军队指挥经验,也没有在民国军队系统担任过职务。要命的是,他的履历中几乎没有一样是和军队有关的。
回国之后,在广东老家当英文老师,给孙中山担任英文秘书。不入流的小官……
而蒋方震呢?
虽然也没有带过兵。但是却有着在军队中非常耀眼的经历,保定军官学校为北洋军阀撑起了一片天空。十几年时间里,为北洋军培养了上万名将校和部队低级军官。而蒋方震就担任过保定军校的校长,在袁世凯时期,他就已经是少将了。
在黎元洪当政时期……
冯国璋当政时期……
段祺瑞当政时期……
蒋方震。这个在北洋军队系统中大名鼎鼎的军校嚣张,都是最高统帅的军事幕僚。虽然和温应星一样,没有带兵指挥作战的经历,但是他却在德国有过指挥德国荣誉团的经历,兴登堡步兵团。
这支部队在德军中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就像是英国的皇家毛瑟枪团,法国的荣誉骑兵团。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军官只有贵族才能担任。
所以,从哪方面看,蒋方震都是高大上的代表人物,是精英中的精英。
而温应星绝对是身上一声泥土味的凤凰男。要不是有一张西点军校的文凭,对了,其实温应星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有用上军校的文凭。反而是在唐山铁路学堂的求学经历,让他还能多少有些用武之地。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才。
让温应星非常纳闷的是,王学谦竟然选择了他,而不是从哪一方面更适合当这个旅长的蒋方震。
在旅长的位置上,手下有一个处处比他出众的参谋长,这日子用度日如年来说也不为过。可温应星还是在心底里很像问王学谦,到底王学谦看中他什么地方的优点,才选择他当旅长。
在车上人多眼杂,他也不好问起。
当然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是覆水,泼出去,想要收回来就不容易了。
卡车在岗哨的检查之下,开进了军营。这一刻,让钟文豹不以为然,而戴笠有点觉得小题大做,但是在王学谦的印象中,对温应星的能力又有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宁波的军队,在武装上,选拔上,士兵的素养上,后勤补给,伙食……
甚至连军装和军靴,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军队,在民国就装备而论,绝对是精锐部队。只要经历过战争的考验,拥有了实战的经验,很容易培养成一个拥有凝聚力,战斗力的百战之师,这支不对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一个冒险的指挥官。
一个墨守成规的指挥官,不见得是一个能够带领部队创造奇迹的军事长官,但绝对能够带着这支部队不断成长的长官。
在军营下车之后,王学谦从汽车上跳下来,紧跟着,戴笠踉踉跄跄的从后面的作为上,被钟文豹推挤下车,后者也一跃而过,站在了王学谦的身边。
卫队从卡车的车斗里鱼贯而下,不同于军营中的紧张气氛,王学谦的卫队,各个都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不过有些人卖相不太好看,凶神恶煞的,单看脸,有点像是土匪。
“戴笠,你马上和市政府值班室联系,并告诉市长,让他尽量拖延和周凤岐派来的联络员的谈判,其他的都能谈,就是不能谈何时出兵。”
“先生,我们是否也派人和李厚基部谈谈,说不定……”
王学谦点头道:“谈,当然要谈,但不是现在谈。”
戴笠惊愕道:“什么时候谈?”
话一说出口,连戴笠都觉得这话问的多余,或者说这话纯粹是让王学谦难受来了。虽然王学谦刚才说话的口气斩钉截铁,可是,谁又能说的清楚,这是王学谦没有想好呢?
可王学谦是没有想好吗?
肯定不是,他是想到了,现在是冬天。发动战争不会影响到农业生产,而冬天作战,对于补给,尤其是食物等容易变质的消耗品,能够保存更长的时间。而且少雨水,弹药受潮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是检验部队成果的大好时机,而且闽军作战不强,当初一个师竟然让陈炯明的一个营打的丢盔弃甲,这样的军队在北洋军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谈判,就是把希望放在人家的手中。他们给,你才生;对方要是不给,还是得打。
即便,花钱。或者用其他办法。保住了地盘,但是谁又能保证。走了一个李厚基,还会不会冒出一个章厚基,刘厚基出来?
可真要真刀真枪的把李厚基打退了,打怕了。那么宁波的地盘也就真正稳定了下来。毕竟,除却卢永祥。在闽越,李厚基部是这一片实力最强的一股力量。
“把李厚基打退了,打败了,这样的谈判才有意义。”王学谦轻描淡写的话,让那些充当老兵的卫队,顿时肃然起敬。可是温应星的脸色却多了一些担心。
也许是处于深思熟虑。也可能是对自己的信心不足。
温应星见左右没人的时候,有些落寞的开口道:“子高,如果你要开战的话,那么整个旅长最适合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百里兄。”
“你就不怕留美生会说我慢待了你?”王学谦开玩笑道。
温应星苦着脸,心说:这位倒是心宽的很,可是有些话,他在心里已经想很久,不得不说了:“子高,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的经历和百里兄相比,简直不堪入目。你知道我当初从西点毕业之后,在广东干什么了吗?”
王学谦愕然,随后想起传言,问:“不会真的是中学老师吧?”
温应星叹气道:“好在不是中学,是广东讲武堂。”
“看来都差不多嘛?蒋百里在保定军校,你在广东讲武堂,不要妄自菲薄,要对自己有信心。另外,我用你当军事主官,而不是他也并不是草率的举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王学谦说道。
“可是你不知道,我在军校教的是数学,是数学老师。所以在外人眼中,和中学老师没多少区别。甚至还得了一个‘中学数学老师’的头衔而蒋百里是保定的校长,我们能一样吗?” 温应星说道这里,有些激动了。
王学谦想了想,明白温应星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他一直用蒋百里的优点和自己的缺点比,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拿鸡蛋碰石头。
“鹤孙,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有点?”
“优点?”温应星愣道。
王学谦抬手指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营房,操场,作训场,整个军营中,都有种在其他军队无法看到的整洁划一,这是需要投入大笔资金才能取得的效果。
军阀部队,很少人会想着在军队驻地,投入这些‘冤枉钱’。
当然军阀也不可能像宁波商团这样有钱。
“我们拥有在国内最一流的训练设施,士兵受到的训练都是最好的,拥有在国内最一流的陆军装备,伙食标准也是最一等的。加上挑选士兵的严格程度,几乎让其他军阀敢想不敢做。所以,只要时间允许,这支部队将会不断的成长。要是不断的在成长过程中有对手能够磨砺这支军队的话,那么只要十年,我们将不惧怕任何对手。”王学谦说这些的时候,眉宇间有种让人信服的自信,这让温应星也为之动容。
时间。
没错,这支军队缺少的就是时间,一旦让其成长起来,其景象让每一个军人都将为之向往。
“子高,你说的确实是这样。正因为这支部队将来可能不可限量,所以……”
王学谦根本就不给温应星解释的机会,武断道:“所以,我需要一个稳重的指挥官,而不是一个激进的天才。既然只要付出等待,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为什么我还要冒险呢?再说,你身上的有点也是我非常看重的。”
“我的优点。”
“没错,坚韧、服从的性格,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品质;恪尽职守,责任感,这种想法在西点军校是要严格遵循的,但是在日本的军校中,并不赞扬;另外国家荣誉感不是说几句空话就能办到的……”
这一次,王学谦说了很多,以至于温应星愣了一会儿,才发现王学谦朝着指挥部的楼房而去,渐行渐远。温应星也明白了,王学谦选择用他而不用蒋方震。可能是因为那件轰动全国的事情。
当初的蒋方震意气风发,而立之年晋升少将,并担任了北洋军队最重要的保定军官学校的校长。可谓年少得意,不少四五十岁的老家伙。都在校官的军衔上晃荡着。而他已经是佩戴着让人羡慕的将星。可是因为一件小事……其实在民国,将军因为讨要军饷和均需。被财政后勤部门故意刁难的比比皆是,也不是他蒋方震一个人。
可是蒋方震以为手上有袁世凯的手令,就能横行无阻。
却不想,燕京的官僚衙门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连前线的作战部队。想要军需和军饷,都需要孝敬一二,你一个军校的校长,就像破例,门都没有。
在燕京被戏耍了一番的蒋方震,回到保定军校之后,越想越气。直接召集全校师生,发表了一场激动慷慨的演讲,在演讲最后,他竟然拔出自己的配枪。往自己的胸口打了一枪。
要不是子弹打偏了,这个在民国少年成名的军事天才就要从此夭折。好在将养之后,恢复过来了,但总是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这也是在后来,大人物们都非常欣赏蒋方震,但是只把他留在身边,担任军事幕僚,以中将军衔在北洋政府内拿着高薪,却毫无建树。主要还是他激进的性格决定的。不过,自杀对蒋方震来说,也不是毫无好处,至少他当初被送进日本医院之后,俘获了一个日本护士的心,成就了一段姻缘。
蒋方震以为,当初是收到了朱葆三的邀请才来的宁波,之后组建的军队,虽然军事主官不是他,但是因为他来晚了的原因。但是在市政府里,有朱葆三的支持,他担任主官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想到,在军队上,朱葆三是一句话都说不上。
而蒋方震在接受日本陆军大学的学弟陈仪的建议,不断的排挤温应星的势力,让名义上两人的上司无法在旅长的位置上坐下了去,这不等于自己给自己加官进爵了吗?
这才有了双方人马水火不容的一幕。
当然,也是因为温应星在军队中不喜欢结帮结对的,搞小团体,这就导致温应星在军官中的声望大跌。
走进指挥部的那一刻,参谋们都帮着查找地图,有些地图是英国地图,需要翻译。对民国来说,第一份拥有精准度的地图,是外国人画的,而不是国人。这虽然是历史遗留问题,但对于一个拥有强烈民族自尊心的人来说,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在偌大的指挥部大厅中,巨大的沙盘,正在按照地图塑形,而中间一张大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两个一看高级军官的人,周边围着一圈低级军官,正在做图纸作业。
这种工作在没有gps,没有卫星照片传送的时候,是考验一个参谋的基本功。
不过唯一有些不协调的是,王学谦也感受到了,整个大厅里,似乎已经分成了两派人。一派是支持温应星的军官,而另一派是蒋方震的人。两派人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要说亲如兄弟,也是有点为难人了。
当王学谦路过的时候,或者因为心里不满,一个低级军官甚至还嘀咕了一句:“一对日本连襟。”
没想到王学谦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神颇为奇怪的看了一眼军官,笑道:“这位兄弟,刚才说什么‘日本连襟’,这话是什么意思?”
军官的年纪和王学谦差不多,张了张嘴,显得非常吧不服气。
一来因为他不认识王学谦,自然没有心理压力;二来,当参谋长的蒋方震长期在指挥上压着温应星一头,让不少因为支持温应星的军官非常不满。
支持他的,认为温应星为人宽厚,太善待人了;而不支持他的,就是认为温应星性格窝囊,没有大本事。
见温应星不断的给军官打脸色,可是军官并不知道温应星的意思,反而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来,心想:王学谦这么年轻,肯定是市政府哪位大人物的手下,温应星人能的下去。但是年轻的军官们可看不下去,开口道:“那个胖乎乎的,圆脸的家伙,叫陈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听说是日本陆军大学的高材生,一来就当团长。”
“这和‘日本连襟’没什么关系吧?”
“你听我说呀?”对方偷偷看了一眼蒋方震的方向,见一群人都很认真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壮着胆子说:“那个叫陈仪的,和蒋参谋长都娶了日本老婆当妻子,不是‘日本连襟’是什么?尤其是那个陈仪,听说当初好像是在军校中毕业的时候得了一个什么第一,当老师的竟然把女儿奖励给他……”
温应星脑门子青筋直跳,呵斥道:“不要胡说,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陈团长是有真本事的。”
“屁本事,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不小。”
温应星见王学谦半晌没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呵斥了部下几句。可转而看向王学谦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眼神竟然散发着一样的光芒:“尼玛,考第一,送日本软妹子,这个动力,杠杠的啊!”
第625章 【当了总司令】
‘英国的管家;中国的厨师,美国的房子,日本的女人。’
这句话的出处很难考究,但说明了一个现象,娶老婆,尤其是想要娶一个温顺的女人当老婆,日本女人是首选。
就像是吵架过后的日本夫妻,到了饭点,肯定是女人进厨房。
当然这个时代的东方女人都非常贤惠,显不出日本女人在温柔上的水准出来。不过有一点是让每一个男人都无法克制的,就是日本女人在丈夫一进门的那一刻,总是会跪在门口的玄关,迎接丈夫,六十度仰望进门的丈夫,并给丈夫准备好拖鞋。那种被仰望崇拜的眼神,让每一个男人即便在外受到了再大的冷落,在回到家的那一刻,顿时自信满满,仿佛征服整个世界也不在话下。也可能是日本的男人在家里太舒服了,所以才萌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然日本女人也不是个个都好的。
尤其是在二十世纪初,日本的农村穷的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的也不是没有。
于是有些在日本偏僻的农村,实在无法过下去的村子,不得不用村子里的少女外出‘打工’,让整个村子苟延残喘。而这种‘打工’说的好听点,是做服务工作,是专门服务男人的。而实际上,就是出去‘卖肉’。所以在世界各地,尤其是富庶的南洋等地,日本妓女成群结队的出现在一个有一个港口。
甚至有传言,日本军费中不少都是这些日本妓女贡献出来的,甚至这些日本的妓院还是军方的秘密联络点,为日本军方提供情报。成了日本军方情报系统中,一个不可或缺的机构。
姑且放下日本军部的这些腌臜事,单说娶一个日本女人当老婆这件事。
也不是任何一个日本女人都适合当老婆的。乡下的没见过世面的不行,山里的更不行,海边的‘海女’也不行……不是说这些女人不温柔,而是习惯。太粗鄙。
日本乡村女人很豪放。在乡村,夏天的时候。在小溪边脱个精光洗澡也是常有的事。而在民国,尤其是北方和江南,礼教思想非常重,万一自己家的老婆在村口的河边洗澡。被村子里的大老爷围观,结果可想而知,当男人的要丧气成什么样?
但是在日本,大家族出来的女人,还有那些有社会地位的家庭女子,还是非常含蓄和内敛的,非常符合东方人的审美习惯。
不过想要娶这样的女人就不容易了。
陈仪的老婆是他在日本陆军大学的老师的女儿。这样的家庭,在日本已经是上等人家了,家教,礼数什么都不缺。而这个阶层的日本人。民族思潮开始抬头,看不起比他们落后的国家的人,联姻更是想都不要想。也是陈仪这小子撞上了大头运,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老师,才白落了一个日本媳妇。
其实那个小军官虽然嘴巴不饶人,但眼神中还是有些羡慕的。
看到温应星一个劲的打眼色,又是咳嗽,也感觉到似乎说的太多了,正准备找个事由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钟文豹不在乎道:“不就是个日本娘们吗?”
小军官不乐意了,冷哼道:“一个日本娘们是没什么,但要是有一个整天任劳任怨,把你当神仙供着的娘们,你是不是感觉在家里腰板直了一点,气势更足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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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高,你不要停这些小家伙乱嚼舌根,其实陈仪被任命,我也是非常赞同的。这个人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虽然回国后没有找到从军的门路,一度经商。但军事上的素养是非常让人佩服的。尤其是我们现在缺乏军官,尤其是像是这种经受过系统训练,拥有非常优秀战术素养的中层军官更是匮乏……”温应星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大声说话,只能小声的一边解释着,一边看着王学谦的颜色。
可没想到那个小军官还说上瘾了,嘀咕道:“旅座,您都被人欺负到脑袋上了,还替他们说话呢?”
温应星能说自己不是帮蒋方震说话,而是因为现如今的宁波的军事实力还非常弱,连自保都不容易,如果在内部还要内斗的话,这岂不是自毁长城?
王学谦待他不薄,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温应星还是懂的,虽然不见得真的会在危难之际以死取义,可能做好的地方,他都是尽心尽力。
而王学谦眼下需要的人,也正式温应星这种性格的人,用起来放心。
“啥,这日本娘们还有这个好处!”
钟文豹瞪大了眼珠子,惊叫了一声,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他。甚至在蒋方震边上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大厅门口的地方。
这让偷偷给钟文豹的耳边解释日本女人妙处的那个低级军官非常郁闷,他是看着钟文豹的身上有种军人的气势,想必是市政府,或者是市长的亲信人员,这才透露一二。
原本,看钟文豹挺稳重的一个人,可没想到一惊一乍,把所有的视线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眼看钟文豹傻傻的愣在当场,被人参观的感觉自然不好。
不过他也有办法,马上立正,挺胸,做出一副威武的样子来,高声喊道:“总司令到——”
宁波,巴掌大一点的地方,哪里有什么总司令?
钟文豹倒是喊的起劲,因为这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以前他是陈其美的警卫,出席重大场合的时候,陈其美进场的时候,还不得高声喝一声,显得气场十足?
不过原本他喊的是‘督军’。
早几年的时候,总司令的头衔还不吃香,实际上,这些年虽然司令很多,尤其是有些山头上的土匪也称自己为司令的。反而在正规军队中,这种称呼很少,尤其是有番号编制的军队中。
临时的是有一些,比方说直皖战争的时候,分成三路军,每一路军都有一个总司令。
不过这总司令,和钟文豹口中的总司令完全是两码事。
毕竟一路军的总司令,手下那可是千军万马,总司令出门的时候,谁不带着百十来人的护卫队?
不像钟文豹这样的,完全不负责的胡乱瞎喊一气。
当然他也有理由,王学谦的身份,肯定是要比温应星的旅长要高一点的,但宁波又没有师长,安排一个司令的职位正好。
其他人还好说,看着钟文豹的样子有些好笑,可是蒋方震却认出来了,中间的那个年轻人是王学谦,宁波城的主心骨。原本军队也派人去联系上海,希望王学谦能够在上海运送一批武器弹药过来。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王学谦自己就从上海溜达到了宁波。
一时间,连蒋方震都有些摸不准,王学谦的这个总司令是虚衔呢?还是一个笑话?或者王学谦这个外行人,已经下定决心要搀和到军事上来。
虽然蒋方震是满心的不乐意,准备等一会儿去城里和朱葆三好好说道、说道,总不能让一个物理博士,真的指挥他们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军队吧?
“这个子高。”
整个旅指挥部内,蒋方震像是这里当仁不让的主人似的,走过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不少人。
分开人群的蒋方震,感觉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异常难受。
刚想开口,温应星却笑呵呵的对蒋方正笑道:“总座来视察军营,这不是非常时期吗?这军队也需要主心骨。”
“总座?”
“对啊,就是总司令。”
两个军中的一号和二号人物,面带微笑的说着,可是话里话外,却都是暗藏玄机。
但是王学谦却已经听出来了,温应星把他给推上了总指挥的位置,用来牵制蒋方震不断扩大的影响力。虽然是无奈之举,但让王学谦也不太满意。
虽然温应星来说,靠自身的魅力想要压住蒋方震,简直比登天还难。
实际上,蒋方震才是拥趸无数的明星人物,而温应星和蒋方震相比,简直就是草根。
平时或许他不在乎这些,但是眼下,眼看就要打仗了,一个弄不好,刚刚训练的五千子弟兵,有一半的人就要回不来。指挥权的归属,至关重要,万一要是蒋方震和他抢指挥权,部队到底是听旅长的?还是听参谋长的?想着指挥权在王学谦的手上,凭借王学谦对温应星的信任,那么最后打仗的时候,王学谦还会把指挥权下放到他的手上。等于是温应星偷偷的用了一个小花招,结局了指挥部内争权夺利的尴尬局面。
可蒋方震对此也无话可说,这宁波的特别市的特权是王学谦弄来的,军队的番号也是王学谦弄来的,连带着武器弹药都是王学谦弄来的,你说这时候让王学谦到一边干看着,也不合适。
关键是,要是蒋方震一旦有反抗之心,他很可能连参谋长的位置都保不住。要是以前他也不在乎一个旅参谋长,但眼瞅着要打仗了,能够谋划一个小规模的战役,对蒋方震的吸引力绝对是致命的,打死他都不会离开,至少现在是。
王学谦也意识到这种局面,对守备旅的危害是致命的,也等于是默认了下来。
总司令就总司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