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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1章 【私房话】

    从一个普通的富家大小姐,一跃成为名利场首屈一指的贵妇。∷四∷五∷中∷文∮

    要说陈婉怡一下子就能够适应过来,她还真的不想自欺欺人。

    本来性子就不争强好胜的她,突然发现,他对王学谦的那个圈子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动不动就数百万,上千万的资本运作,隐藏在其背后的更多的是利益的合作。当然随之而来的是那种让人无法喘息的攀关系,讲交情,甚至是抱着吃大户的心里来拜访的。

    在杭州的时候,她的一个同学就抱着这样的心思,带着一大家子人拜访了在张园中度假的王学谦夫妇。

    丈夫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陈婉怡的心情也不太好受。

    她憧憬的生活,可能不应该是这样的,和身份差不多的阔太太们打麻将,看电影,或者为了杂志上的一身行头去巴黎预定……这样的陈婉怡还是那个想要凭借双手自食其力的陈婉怡吗?

    当然,更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她不想成为被囚禁在牢笼中的金丝雀。

    虽然不想,但从心底已经泛起的恐慌,让她更加确信,她的生活距离这一步已经不远了。有时候胡思乱想,她甚至以为,这样的感觉是否是在教会学校里读书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她更多的想要逃避压抑的生活环境?

    不过毕竟是新婚,陈婉怡对于丈夫还是非常满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身边的丈夫是她硬赖上的。

    “身体不舒服吗?”

    就是一个瞎子,也能看出陈婉怡脸上的患得患失,当然这种内心纠结的表情,更多的表现是发呆。

    像是被惊吓的羊羔,眼神中有种茫然的恐慌,抬头看了一眼王学谦扶在她的肩头,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掌心传递出来,让她充满力量:“没有。”

    “那么让我猜猜?”王学谦促狭的一笑道。

    陈婉怡狐疑的看着丈夫,看不出一点的由头,不过还是点头道:“好啊!”

    “首先你刚才的笑容很勉强,而且还是新婚的时候,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婚姻出现了危机。当然是我做的不够好……”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的身体不够好?”王学谦假装威严的说道。其实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陈婉怡被封建思想‘毒害’的太深了,或者说被西方的修女们灌输了非常不良的想法,以至于在闺房之中不大放得开。

    当然。这也可能是王学谦接触家教良好的富家大小姐太少,以至于缺少了比较。

    陈婉怡听到这话,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很快红晕从脸颊慢慢的渗透进白皙的脖子。想起晚上那没羞没臊的场面,还是新妇的陈婉怡顿时低头不敢看人,哪怕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也一样。

    “我刚刚从那个小丫头的手上没收了一本书,我不得不说,这样的书她一个丫头怎么能看?……这丫头学坏了。不过我发现这本书对我们还是非常有用的,可以学习借鉴一下。”

    “不要!”

    陈婉怡惊恐的喊道。忽然发现如此一惊一乍的,对于她主母的形象大为收损。陈香莲是陈家陪嫁的通房丫鬟,作为女主人最贴身的身份,来到王家。

    当然在陪嫁之前。还要通过一系列的‘培训’。

    主要还是闺房方面的,年纪不大的丫头片子,陪着小姐,面红耳赤的听着一个‘老姑婆’口若悬河的说着房中术。总觉得这是一个让男人张脉偾兴的场面。但对于还未出阁的大小姐来说,就算是留学过法国,学识惊人。也逃不过是一种煎熬的经历。

    陈婉怡当然知道她丫鬟枕头底下放着的那本书是什么样子的,以为是结婚‘培训’的教材之一,当然还有一种更加通俗的说法,春宫图。

    想起图上那种羞人的姿势,陈婉怡顿时有种被雷击中,麻酥酥的整个人晕晕沉沉,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陈婉怡才发现王学谦竟然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笑着,顿时知道她又被王学谦给耍了。

    可王学谦根本就不给陈婉怡反驳的空间,随即严肃的问道:“你不想这些,还能想什么?要知道,我们可是新婚,我等了你这么多年……”

    陈婉怡眼神有些迷离,她熟悉的那个王学谦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不过以前他俩的身份是远房表兄妹,而现在成了夫妻。

    说话间,纯净的眸子中多了一些雾气,当然他们现在的年纪,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吃着彼此的糖葫芦,总觉得对方手中的那一窜糖葫芦要更酸甜一些。两小无猜的场景虽然不能复制,但给陈婉怡不少勇气,至少她能够相信,王学谦绝对不会因为听到了她心头的烦恼而生气。

    “表哥!”

    王学谦自认为在男女方面,还算的上是仁人君子,定力非凡。当然对比的对象如卫挺生和胡适之流,他在后世听到过一个传闻,好像是林徽因的一个追求者,为了她一辈子守身如玉,当了八十年的童男子……想想都让人害怕。

    可是听到陈婉怡叫他‘表哥’,顿时心生恍惚,有种想要拥美人入怀的冲动。

    好在他忍了下来,为此他还有些暗自佩服,哥哥妹妹的称呼,实在是杀伤力太大。

    可陈婉怡没有看出来王学谦脸上的精彩,其实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深怕说出了心事王学谦会不喜,不过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聪明如她的女子并不多,她也明白如果现在不说,将来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我不太会玩麻将,和那些太太们也出不过来,总是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在家里养一些宠物,或许能够打发时间,但总是闷在家里恐怕我也不会太习惯……”

    说道这里,陈婉怡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王学谦,从她开口的那一刻,其实她连看王学谦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好在王学谦的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可以去看戏看电影啊!”

    王学谦装傻充愣的本事,绝对一流,至少很少有人能够洞悉他此刻的心思。

    陈婉怡眼神中流淌着一丝的失望,心中暗暗叹气,看来没有希望了。

    不过王学谦歪着脑袋,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气,带着贱到骨子里的笑:“不过我不会拒绝你更好的提议,你看外面风大,外面去房间里商量好不好?”

    陈婉怡刚想要拒绝,却被王学谦不由分说的扶了起来。

    “可是现在是白天啊!”(未完待续

第922章 【银行年会】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管是在东西方,在女权还处于萌芽时期,一个女人,一个拥有良好学识和教养的女人,想要获得社会的认可,事业,还有收获家庭以及外界的赞誉,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四△¢五△¢中△¢文…,

    美国虽然出现过两个国会女议员,但这绝对不是说美国主流社会可以允许女人成为和男人一样,平分社会资源的权利。

    这不是一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当然,这也不是陈婉怡想要的,她的想法更近乎于单纯的需要在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她能够拥有一份事业来排解她的寂寞,而不会像是无意依靠的浮萍一样,望眼欲穿的等待着王学谦在家门口的那一刻。

    这种惨淡,是她一个女人想想都让人害怕,却对于大部分已婚的上流社会夫人们来说,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反而,那些终日为了生活奔波的穷苦人家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困扰的。富贵人家,尤其是牵涉到政坛,商界,那个人不是终日忙碌,或者奔走各方,很少能够有停下来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王学谦也不例外,以他现在的地位,在一个城市住上三两个月都是一种奢望,更不要说长相厮守。

    其实陈婉怡也知道,如果王学谦的表现太窝囊,整天在家里围着老婆孩子,估计到时候失望的人还是她。

    好在王学谦并不是那种眼高于顶,或者过于封建的传统官僚家庭出来的公子哥,对于内宅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防范态度。反而深知,与其严防死守,还不如疏导。

    对于王学谦的安排,陈婉怡心里是非常满足的。

    虽然很像和丈夫讨论细节,不过她现在很累,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办学校。创办女子大学。这也是这个时代,女性能够踏入社会,进入主流社会的唯一途径。

    陈婉怡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是非常满意的。毕竟,她也不想管理着一个福利院,做一个孩子王,也不想开办工厂,争名夺利,这符合她的喜好。

    杭州虽美,但王学谦的行程必须得往下一站而去。

    上海。不同于燕京的政治中心的地位,上海更像是一个冒险家乐园,倒霉的政客的避难所,商业奇才成就梦想的热土,或者是阴谋家们私会的场所……

    直系的官僚们,把柯立芝当成‘宝贝’一样看重,还以为能够从美国副总统的身上获得足够多的政治利益和合作,但这些人注定要失望不已并非是柯立芝不配合,可问题是柯立芝说话。在美国,甚至在美国的共和党内部,都不见得好使。

    让这样一个被总统防范,政客忽视的人。去左右美国的国会和财团,无疑是痴人说梦。

    至于老约翰?

    很不幸的是,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羊牯。

    民国官场,从上到下的官员都认为。这是美孚石油挣民国老百姓的钱挣得不好意思了,他们的大老板心中有愧,赶来民国做好事送钱来的。这样的人不是羊牯。还能是什么?

    当然这也是东西方关键上的差别,民国人做好事,都喜欢在家附近,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福泽乡邻,衣锦荣归就是说的这么一个道理。别说去外国做慈善,就是出了本县,都不见得乐意。可美国人的思维可不是这么想,要不是南极的企鹅不会写感谢信,要不然老约翰说不定连带着给企鹅弄一个疗养胜地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上赶着来送钱的是,虽然名望高,地位,似乎也不差,但是在民国是不会被重视起来的。

    不过名义上,老约翰还是享受到了国宾的待遇。

    没有别的,就连曹锟这样单纯的人都认为,美孚石油能够在一边挣民国老百姓的血汗钱的时候,还想着吐出一点来,做好事,人品还是非常不错的。相比之下,隶属于壳牌的亚细亚石油公司,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商。

    所以,在燕京,原本准备作为随从一样陪同老约翰的柯立芝副总统身价倍涨,成为了燕京上流社会的座上宾,至于老约翰,捎带着享受一部分柯立芝无法分身获得的待遇。

    上赶子,不是买卖。估计也就是说的这么一个事。

    不过老约翰活到了这个岁数,压根也不会因为这些虚名而动气,爱他的人,把他当成天使;恨他的人,把他当成魔鬼。而他自己,只是想要让他心安而已。而他也乐的被人忽视,其实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燕京,而在上海。

    美国的银行业整体已经非常成熟,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好了银行的发源地欧洲。

    不管是从制度,还有行业之间的竞争规范,都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完善的机制约束。当然,这样的机制其实还是漏洞百出的,不过一个人也好,一个行业也罢,都是在不断的错误中,进步,提高。

    相比之下,民国的银行业却如同襁褓中的婴儿,虚弱,还处于萌芽阶段。

    反倒是出现在明朝,盛行于清朝的钱庄,还是普遍被人接受的金融机构。

    不过,民国的银行业却开始迸发出让人惊叹的活力,当然这也是因为资本投入的数目,也是一个很大的关系。动辄上百万的资金,开办银行,相比之下灰头土脸的,深怕让人知道家大业大的钱庄,就有点不够看了。加上钱庄在进入贷款,存款的吸收等领域,处于落后的机制之下,效率更是底下,无法同日而语。

    可以预见的是,新的金融机制,将代替古老的钱庄。

    成为掌握民国经济动脉的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而民国的银行还有一个特色,要么和政坛高官关系密切,甚至有可能政府高官就是银行股东。比如北方三大银行之一的金城银行,其中三大股东之一就是安福系的领军人物——徐树铮。

    而浙江兴业,四明银行的关系更靠近花旗,美孚,这些外国洋行或者银行。

    说白了,民国的银行,后台大的让很多其他国家的银行家嫉妒。

    关键是,在很多欧美银行家的眼中,民国的银行业到处是漏洞,贵金属作为货币,在民国还流通着。但是缺乏国家层面的中央银行,也缺乏货币的发行机构……这是一个让人激动,却同时让人无法下嘴的大餐。因为有资格吃这顿大餐的人,还没有生出这个心思,没资格的人,却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好在,现在这样的局面可能要告一段落了,银行业一年一度的聚会,在八月的上海举行。

    而与会的巨头们,将考虑一个与他们息息相关,而且还是巨大机遇的契机。

    印钞票。

    私人印钞票是犯法的,事实上,美国的假钞案从有纸币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芝加哥的假钞嫌犯,为了绑架联邦政府,还妄图盗窃林肯的尸体,用为威胁联邦政府。

    在民国,小到只有十多万资本的银行,都可能自己印钞票,在金融制度成熟的欧美,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以前是没有这样机会,民国的银行别看背后的势力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可很大一部分银行都不得不面临一个难题,筹备军阀的军费。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还是风险极大的苦差事。但是眼下,这个问题随着曹锟上台之后的不作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而商讨联合发行纸币,成了一个南北沟通的契机,如果民国最大的七家银行,能够联合成立储备金制度,完成纸币发行,那么接下来就不用老约翰多说,就是普通的一个华尔街经纪人也会惊叹道:“天哪,这一定是另外一个美联储!”

    在老约翰翘首以盼,看民国的金融机构能够走到哪一步的时候,在上海外滩的汇中饭店门口,一辆辆平时不多见的高级轿车频繁的停在饭店门口,下车的人非富即贵,昂首阔步的进入在四楼的会场。

    第一届民国银行年会,就悄然拉开帷幕。(未完待续。。)

第923章 【暗潮】

    在西方,贵族生活是让人向往的,宴会,打猎,冒险,这是贵族生活的一部分。正如美国银行界,摩根作为实力最大的‘带头大哥’,组织了一个银行家的打猎俱乐部。

    完全封闭的岛屿,放养的猎物,甚至定期的活动……一切都像是欧洲贵族俱乐部一样,在华尔街也是让人津津乐道的。可要是把这样的模式放在民国,放在远东?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民国的银行家更贴近于文人,文人轻贵,但绝对不会去为了享乐而杀生,打猎是那些纨绔子弟,勋贵无所事事的表现。

    事实上,在民国,上流社会更加喜欢的是‘青楼花魁娘子’,诗词歌赋不见得能行,但是音律鉴赏是缺少不了的。

    这也是东西方的差异,当然这种差异之下,会让人感觉东方人的内在和含蓄,不像西方人那样张扬。

    可是在金钱上,人都是一样的。

    盯着自己碗里的,想着别人锅里的。

    不过民国的银行界,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特殊的一个商业圈子,一部分银行的主动权在北洋军阀的手中,当然这主要是指在民国享有影响力的大银行,不如北方的盐业、金城两家,就是直系和皖系的金库,谁也奈何不了谁,可实际上,掌控两家银行的人才,更倾向于交通系,一个和直系和皖系谁都不相干的独立政治势力。

    银行职员容易找,银行家就不太容易了。

    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北洋方面无可奈何的地方。当然张作霖的奉军是独立在关外,拥有截然不同的金融体系。

    另外,南方的银行虽然掌握在江浙财团手中,但不管是浙江银行。浙江兴业银行,都无形中和美国人、英国人关系密切,比如这两家银行的大股东之一朱葆三。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美孚石油的民国总代理。以至于上海的银行圈子。连巡捕房都不敢去招惹。想象一下,在上海租界里,就是银行界的人当街杀人,拘捕的命令也只能是美英法三国的总领事签署,如果是巡捕房的总探长来,大嘴巴搧他,多半也只能是灰溜溜的离开。

    以至于北方的银行虽然虎视眈眈,但对于上海崛起的大银行。也是毫无办法,谁也奈何不了谁。

    造成这样的南北格局,银行界也是各自顾着自己地头的生意,也不敢伸手越界。

    不够眼下的情况有了转机,盐税。

    没错,盐税是华夏由来已久的税收,至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在汉代,盐铁就已经是朝廷专营商品,商人只能通过政府的特殊许可,才能经营这些特殊商品。

    两千多年来。盐税一直成为华夏政府最重要的税收。

    要不是清政府丢掉了盐税,也不至于连最后镇压土匪和暴乱的军费都开不出来了,导致灭国。

    其实民国的几家大银行。成立的时间都不长,无法和欧美的老牌银行相比,动辄上百年,数百年的历史。拿金城银行来说,1915年成立,至今不过是七年不到的时间。底蕴,资本,都还处于萌芽阶段,相比浙江兴业。浙江银行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成立时间也不过十来年。

    如果按照银行发展规律来说。这样规模的银行,无疑是毫无抵御风险能力的。更不要说创办准备金库,联合发现纸币等一系列的动作了。

    可盐税,却给了民国银行业不一样的机会。

    淮盐2100万,芦盐1300万,一年3400万的税收,都要经过七家商业银行的手,如此庞大的资金,就像是给民国的银行业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底气足了起来。就像是美国的摩根,要是没有美国国债的包销权,摩根也不会在美国银行界让人忌惮。

    而民国的政府,北洋政府还算好一点,南方的广州政府,更是穷困的要当裤衩的穷政府。人穷志短,政府衙门穷了,信誉就和废纸差不了多少。就是北洋政府想要发行纸币,全天下也不会有人认。但是大银行之间联合发行纸币就不一样了,拥有庞大的资金,一旦黄金储备金库建立之后,就像是钱庄门前的‘没奈何’,给人以无穷的信心。

    而这届银行年会,最重要的谈判内容,就是七家银行联合构建准备金,联合发行纸币。

    当然要走这一步,并不容易。

    银行之间,也并不是兄弟关系,就算是兄弟,面对分家产的时候,反目成仇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这其中的利益,可不是一两百万就能够分的清楚的?

    并且在此之前,北方以天津为中心的金融中心,南方以上海为中心的金融中心,已经成了对立面,如何缓和彼此的紧张关系,将桌子的蛋糕先吃下去再打的死去活来,才是与会的组织者担心的事。不过作为银行公会的会长,宋汉章倒是轻松。北洋政府名下,两家国有银行,虽然规模不小,但是一家隶属于财政部,一家隶属于交通部,也是水火不容的架势,能否坐下来谈,他心里也没底。

    再说了,国有银行的资本,根本就不是宋汉章算是政府的人能染指的,虽然他是国行的总董,但真要摆到明面上来说服银行界的同仁,估计谁也不会服他。就是北方的几家大银行,也不会服气。别看金城、盐业银行的后台,大股东都是政坛上的大人物,可大人物的私房钱,能和国库的钱一样吗?

    宋汉章真要是有胆量去打这些银行的钱,估计出了上海租界,就有人要他的命。

    这其实和皇权下的钱是一样的,皇帝能动用的也就是内务府的钱,户部的钱就是再多,皇帝也拿不出来。

    所以,户部的钱是可以被随意糟蹋的,只要是个衙门就行。而内务府的钱,要是皇帝意外的人动了歪脑筋。可是要掉脑袋的。

    宋汉章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危局,犯险。

    至于与。银行界虽然要有大动作,内部虽然谈判还没有开启。少不了你来我往的争斗,但是宋汉章本人,身居银行公会会长要职,却显得异常的轻松。

    你们争,就是打起来也不要紧,只要打出了结果来,他就去找曹锟谈。

    这是宋汉章的想法,所有的利益和他无关。他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人。至于曹锟政府会不会答应?傻子才不答应呢,曹锟也是北方三大银行幕后的股东,他自然不会反对。只要有好处,反正民国的政治体系是仿效美国的政体,货币发行按照美联储的办法来,也未尝不可。

    主事的宋汉章轻松,但是有人却眼巴巴的等着这位公正裁决呢?

    不过,虽然是一场盛宴之前,作为利益一方,还有比宋汉章更加淡定的。

    那就是王学谦。他控制的远东银行,还有关联的上海商储,都是因为崛起时间太短。主要的业务都在上海和长三角地区,就是想要争,也要等北方的窝里斗结束之后,才会介入。而眼下,是风雨欲来,却也吹不到他的头上,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子高,到处在找你,没想到你去躲在这里看戏?”

    卫挺生拉了一下领带。虽然已经习惯了西装革履的装束,汇中饭店的冷气也是今年夏天刚刚装上的。但还是无法阻挡酷热的侵袭,感觉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王学谦不在意道:“今天不过是见面会。大家都是熟人了,也不在乎那些虚礼。”

    “那倒是,来的人谁都是带来一副好胃口,就是不知道走的时候谁能带走最大的一份。”卫挺生不在意的笑道:“弟妹怎么没来?”

    “被老丈人家接走了,小住几天。”王学谦眼皮也没抬,品着已经早就热气散尽的咖啡。

    卫挺生却不打算放过好不容易得来的轻松,和人寒暄也是非常累的,尤其是地位相差无几,在此风口上,说话又要谨慎不已,深怕落人口实,加上他在燕京混的时候,恨不得意,要是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都能让他灰头土脸的出洋相。

    “陈公倒是活跃的很,不过我看出来了,北方的几家大银行对于你的老丈人有些敬而远之,多半是看不上上海商储原本小打小闹的做法,他们多体面呢?银行刚成立,股本少说也有两百万,那一个财大气粗……”卫挺生酸溜溜的说道,可能是触景生情:“不过你还别说,来了几个新面孔,燕京那边又有新动静了?”

    “是有这样的势头,曹家的人越来越强势,倪家,袁家,段家不得不选择避让。不过,要是放在明面上,不见得是好事。”在燕京的时候,王学谦就感觉到了曹家老四的不安分,尤其是在曹锟当选大总统之后,曹锐的动作不断。

    可是银行毕竟是银行,曹锟不懂,曹家人也玩不转,真要是惹怒了掌权的人,即便在燕京曹家碾死风光无限的银行家像是碾死一个蚂蚁似的,可银行界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动的,到时候临死反咬一口,就是庞大如曹家,也不见得能受得了。

    卫挺生是个不安分的主,眼下左右无事,自然也不会把经历放在银行上面,反而贱兮兮的悄悄说:“晚上的舞会在总商会举办,听说来了几个燕京的官家大小姐,着实不错。你老婆又不在身边,不如晚上的舞会我们一起……”

    王学谦鄙夷的看了一眼卫挺生,道:“你现在也不缺钱,不要如此龌龊。”

    卫挺生佯装恼怒道:“得了,我龌龊,我找胡适去,这小子就喜欢玩邂逅这种调调。”

    说实在的,王学谦也有些心动,当初在纽约的时候,他也没少参加宴会。当然结果是,和他麦金莱为了推销他们的发明,到处托关系,拉交情,可是在纽约的主流宴会圈子里,还是非常排斥他们,因为那时候他们两人都是穷光蛋。

    想起灯光下的舞会,王学谦也有些怀念:“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坏人名节,要好好的看着你们。几点的舞会,到时候我自己去。”

    “你就作吧!我们中间,就你最有‘作案’的可能。”卫挺生的表情夸张,愤愤不平道。其实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社交舞会,哪里有俱乐部舞会来的香艳,只不过舞会是拉近男人和男人之间最好的桥梁,当然只要双方的地位相差不要太悬殊的话。

    至于卫挺生拉胡适去,估计胡适的心里也非常通透。他不是参加高级宴会的,也不是去拉关系的,是长见识,见世面的。

    就像是去动物园看猩猩一样,透着一股子新鲜劲。(未完待续)

第924章 【尴尬】

    听着靡靡之音,喝着波尔多一级酒庄的年份酒,有话语权的大人物,一个个都仿佛沉寂在这种醉生梦死的享乐之中。

    可实际上,一个个都清醒无比。

    几千万,甚至几亿的生意,都比不过将民国的财政部私有化,这样的生意,也只有美国人做过,其他国家的商人连想都是不敢想。天大的利益,谁都不敢轻易的表露自己的想法,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一个道理,第一个话的人,将成为众矢之的。

    再了,银行年会举办地,大部分民国银行家住宿的地点都选在汇中饭店。

    一来,汇中饭店是上海最豪华的饭店之一,除了一成为英国海军俱乐部的理查饭店,在外滩边上的汇中饭店,集合了世界上最为豪华的装修,最体贴的服务,还有最昂贵的价格。在巴黎最豪华的饭店,还只能在过道里上厕所的年代,汇中饭店的套房已经完全改造成了独立的私密空间,不仅有浴室还有洗手间,足可见一斑。

    其次,就是面子,别以为只有东方人讲究面子,这个世界上,甭管那个国家的人,一旦生活优越了,腰包鼓起来了,谁不想吃好点,穿好点,住好点?至少,在同行之间,也不能太跌份。

    王学谦也不例外,按照他的年纪,长相,,家世,最应该扮演的角色是豪门恶少。

    可实际上,他是这次银行年会中话颇有份量的重要人物之一。

    他这个年纪,要是跑出来,上两句话,就是和利益无关,也会惹人嫉妒,更何况他的话语权最重,毕竟手上控制的资金,让人无法洞悉的美国关系。颇为让人忌惮。

    忌惮是忌惮,可如果有人觉得王学谦开口是要从锅里捞食,那必然会激起众怒。

    好在王学谦也是聪明人,既然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他不在乎暂时成为一个边缘人。在上午的见面会上,酒会是幌子,联络关系也是假的可以,但不妨碍,彼此之间的试探。于是,王学谦在两个多时的联络感情之中。多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哥哥,看着对方两鬓有些泛白,王学谦顿觉岁月催人老。

    不过,在高级的场所,也会混进来不相干的人。

    早上吃的是打卤面,中午吃了本帮菜中名头最响亮的一道名菜,出来就不好听了,红烧大肠。到了晚上,穿着借来的衣服。眼神略带忧郁,其实是近视眼,眼镜拿掉之后,不自然。眯了起来。

    可架不住,人家会装啊!

    端着奥地利水晶杯,杯中美酒宛如深邃的琥珀,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晃动杯壁,嘴角泛起自信的,可能还带着一点骚包的笑容。游走在晚宴之后的舞会之中。

    看着老朋友的样子,卫挺生脸上不由的抽筋,胡适堕落了。

    文人狎妓是雅事,老卫也是明白人,事实上,因为他这方面的自控能力比较差,也不好装‘道德先生’。卫挺生的性格就是再骚包,也不会像胡适那样,去招惹了宴会上的女子。

    别的不,既然是上流宴会,出席的女眷之中,不少都是富家太太,还有不少官宦姐。

    真要惹出麻烦来,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给淹死。

    可能是天性似然,或者文人,天生就有一种感知危险的第六感,白了就是怕死,当然朋友之间是不会刀剑相向的,最多是感受到对方的怒气。

    胡适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回头,漏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来,当然这还是他自我感觉良好,一般这样的笑容对付女人,还多少有些效果。如果站在他面前是一个男人,即便这个男人不精壮,也不伟岸,但万丈的怒火还是升腾了起来!

    “老卫,淡定,你知道吗?我豁出去这脸,给你们探听到了多少有用的消息吗?”

    卫挺生不自然的嘴角抽搐,心“你夹杂在一群女眷之中,笑的跟招花的蜜蜂似的,信你才见鬼了。”

    “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啊!”按理,胡适的表现如此死不悔改,卫挺生本应该上去教育一二。胡适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主,要是遇到马寅初,借他两胆子,也不敢这么话。

    倒不是马寅初粗俗,只是哪位的嗓子,在礼堂里悄悄话,都能传到犄角旮旯里,胡适实在没有和对方争论的勇气。

    卫挺生就不一样了,在胡适的心目中,这位是文明人。

    既然是文明人,就应该好好话不是?

    “要不是兄弟我处处为你们着想,你以为我会稀罕这三瓜俩枣的,混一顿酒水半饱?”胡适难得的表现出过人的正义来,在卫挺生的眼中不啻于鬼上身“你我都是一起远渡太平洋的弟兄,我能不知道你所想?既然是兄弟,能不帮你吗?我胡适什么也是一大学教授,能不知轻重?你是不知道啊!我这是费老鼻子劲了,给你弄到了第一手的情报……”

    “情报?”

    卫挺生其实和不愿意相信,胡适的话。毕竟按照这位在女眷面前的表现,不出卖他们已经算是万幸了。

    但要出卖,其实胡适啥也不知道,他就是死乞白赖的要来见识一下大场面。

    大场面他是见识到了,官宦人家的大姐,他也领略过了,可结果却有点悲催。这个世界上,仿佛把胡适给遗弃了似的,对方问的话,他一句都打不上来,反而引来了鄙夷的嗤笑。

    要不然他会一个人端坐着,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装清高?

    “好吧,适之,你本来就是来玩的,尽量玩的开心一点。反正……”卫挺生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民国的官场,商场,完全是兜圈子的游戏,眼下的局势,没有十天半月,估计连个眉目都不见得会有“估计这样的宴会接下来的几天里,会天天有,你要是闲着的话,到时每天能来。”

    什么话?

    闲着?

    胡适多少有些恼怒,同学之间竟然有人看不起他?

    可想到刚才的闭门羹吃的,一点火气都不敢有。实际上,胡适一开始还是非常活跃的,往来于女眷之中,一些不着调的笑话,可是每每到关键时候,就会被人刁难。

    也不上刁难,或许人家以为胡适这个人年轻有为,有意结交。于是问了一些让胡适哑口无言的话来,当然,如果胡适的回答能让人满意,那么他的春天真要来临了。

    可问题太刁钻,以至于学问如胡适这样的学者,也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北方的女眷问的比较含蓄,比方你父亲是在那个衙门?家里还有谁当官?

    南方的女眷话太接,接到,让人接受不了,接就问家里是做什么买卖的?

    如果胡适回答的能够让人满意,那些年长一些的女眷多半会看好胡适,也存着心思让家里的姐和胡适接触一二。可让人忧伤的是,甭管是官场,商场,胡适那头都不沾。最后只能在支支吾吾中,露了怯,被人看出破绽来。

    头上顿时被打上了硕大的标签‘穷酸’。

    实话并不可耻,可了实话,被人鄙夷,却让胡适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相比胡适一晚上落空的局面,王学谦却成了整个宴会最瞩目的明星,虽然已经是有妇之夫,可架不住想要巴结的人太多,让他有些忙不过来。宴会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参加谈判的,那些本来就无所适从的‘杂鱼’们,瞪着眼珠子,琢磨着是否能让自己家的女儿给王学谦的面前留个好印象,当妾行,就是外室也是可以商量的。毕竟陈光甫的事实摆在面前,能够拿出五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婿,谁不想揽在手里?

    就是打个折,也不要一半,就是一成,五十万现大洋,也足够让那些在官场商场把气节消磨精光的家伙们,把亲生女儿卖个好价钱。

    好不容易摆脱了众人的热情纠缠,王学谦颇为疲倦的下场,让人无比嫉妒的是,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美女。

    这待遇,足够让胡适怒火万丈,恶向胆边生……

    “适之,你不是一向喜欢跳舞的吗?怎么不见你下场啊!”摸出手绢,插着额头,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脂粉味太重。随即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纳闷道“这不是我的呀!”

    胡适气的牙痒痒,心“臭显摆什么劲啊!”心头却暗暗给自己下决心,以后只要是王学谦本人参加的宴会,他尽量躲的远一点。免得成了陪衬,或者陪衬都是好的,万一成为反面教材,那才是有泪无处哭去。

    “胡教授,你也在啊!”

    声音脆脆的,听在耳中,宛如清脆的江南的菱角,透人心扉的让人有股子清凉,从头顶往下灌。

    胡适定睛一看,认识,是陆曼“诧异道,你怎么也来了?”

    “陆司长公事私事两不误……”王学谦调侃道。财政部司长陆定来上海不稀奇,至于带着女儿来上海,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来带女儿见识少年豪杰的,白了,就是变相的相亲会。可陆曼脸皮薄,顿时羞红着脸不话。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就听到王学谦惊叫道“哎呀,你掐我!”

    陆曼装模作样的仰起头,表示此时与她无关,可心头却是颇不平静。

    胡适张了张嘴,突然很没眼力见的了一句“我看你俩倒是挺般配的……”(未完待续……)--34+dxiuebqg+932-->

第925章 【事发了?】

    “可惜子高已经结婚了,要不然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撮合你们!”胡适翻着白眼道。

    卫挺生见缝插针道:“向陆小姐这样的大美女,还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胡老弟是喝醉了,就是没喝醉,也是打翻了醋坛子,毕竟醋和酒都是粮食酿造的。”

    “你这是那个地方的理论?喝酒,是喝的寂寞;喝醋,那是习惯;别以为我是南方人不懂?”胡适抬杠道。

    见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王学谦也是暗暗摇头,带着陆小曼离开了是非之地。

    陆小曼不解的看着心有余悸的胡适,还有好兄弟般配合的卫挺生,其实两人都在打量陆小曼的反应。

    胡适并不傻,他只是太失意了,在本来和他毫无关系的宴会上,文人的患得患失犯病了。

    胡适不过是一个大学教授,在学生中有点名气。但是在场的虽然都是那些平日里很少出面的人物,但都是在政坛和商界有着一定影响力的大人物。胡适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出彩,无疑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国家大事,轮不上他管;商场博弈,把他卖了也凑不齐动辄数百万的资金,别说数百万了,就是一个零头,也是绝无可能。

    原本还是一片祥和的欢喜场面,在胡适的情绪低落的哪一个空挡,说了一句本不该说的话,顿时将气氛弄得紧张起来。

    说起来,这算是文人的矫情,没事就喜欢玩一个孤芳自赏,失意人在天涯之类的……

    最悲剧的是,很多文人因为失意落寞,写下了不朽的篇章。诗词歌赋,可放在胡适的身上,他这位民国历史上第一个写现代诗的文人。在诗歌领域完全被忽视其成绩,到如今。也没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句能让人眼前一亮。

    加上对于爱情期望太高,总以为,于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生之伴侣。

    这对于定了娃娃亲,这辈子都绕不过去一个家庭孝道的胡适来说,就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永远也搬不走。可即便是这样,胡适也要守着他的这座山。做一个樵夫。因为他抵抗不住文化的惯性,虽然一直在宣扬新文化运动,但他却成了整个封建思想的牺牲品。

    这个想法,在胡适的脑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暴自弃只是暂时的。

    最多的时候,是那种嬉笑怒骂的性格占据了主导,胡适在矛盾中纠结,是该走出来,还是继续在一潭死水之中淹没,最后心灰意冷的死去。

    爱情。永远是文人最渴望,却永远距离得到只差一步的人间珍宝。

    终于,看到陆定出现。陆小曼和王学谦迎接了上去。卫挺生和胡适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长出一口气。

    胡适也知道自己一下子没管住自己的嘴,让卫挺生为难了。其实卫挺生为难不为难,胡适不用担心,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也不会计较这些。关键是陆小曼,还有燕京的陆家,那才是他开罪不起的。

    张了张嘴,胡适最后还是气馁道:“谢了。兄弟!”

    “别多想,看着你难受。老实说我心里也不太好受。”卫挺生对胡适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不过作为朋友。他也不能说的太过激进,总不能劝胡适离婚吧?

    虽然这小子多半有这个心思,就是不敢。

    一个‘不敢’,说清了古今文人的通病,说的情绪激动,器宇轩昂,可真要真刀真枪的对上,多半要吓的腿脚发软,脑袋发晕。

    胡适苦笑着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卫挺生,反正他也没打算站起来,就干坐着,嘴角泛起苦涩的滋味,让他提不起一点劲来:“我可不要你可怜,都是老同学了,你就没想过安慰一下我?”

    安慰?

    卫挺生脑子里想了一圈,心说:“找个舞女安慰你,比什么都管用。”

    话虽然可以这么说,但这要是这样做了,就太不地道了。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精神,卫挺生开口安慰道:“其实适之老弟,你也不要多想。娶老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平白无故的让你睡习惯了单人床,一下子睡在双人床上,多半有些不适应……”

    “我不排斥睡觉双人床!”胡适悻悻然的反驳道。

    卫挺生瞪眼看着胡适,真想敲开对方的脑袋瞧瞧,这家伙到底满脑子是什么东西,浆糊吗?

    “那好,我来做一个比喻,你姑且听着。”

    胡适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开口道:“好,你说吧!”

    面对胡适这样的人,卫挺生也是有气只能放在心里:“就好比你没花钱找了一个老妈子,然后这老妈子优点很多:一,不要工资;二,任劳任怨。平日里起早贪黑的伺候你母亲,捎带着伺候你,还有你儿子。早上给你准备早点,晚上给你倒洗脚水,吃的比鸡差,干的比驴勤快,还一个劲的要念着你的好,全天下哪里找这样的人?你小子是摊上了大便宜了知道吗?”

    胡适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其实也有些醉了,不然他也不会反应如此慢,听不出卫挺生话里话外的讽刺味道。

    想了半天,胡适狐疑的问了一句:“老卫,嫂夫人在你的心目中也是这样的地位?当老妈子用?”

    卫挺生撇撇嘴,眼神鄙视的看了一眼胡适,油然冒出一种自豪的气势,朗声道:“那是我儿子的亲妈,我能这样对她吗?”

    “我儿子也不是捡来的啊!”

    胡适彻底无语了,感情是被卫挺生涮了一把,不过心里确实好受多了。念着江东秀的好,胡适的心中也有点愧疚,那个女人没有错,错的是他离开家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满脑子都是新思想,新想法,和家乡安静的生活环境格格不入,以至于连人都快要容忍不下了。

    卫挺生虽然口口声声说的理直气壮,可胡适也不会认为眼前的这个家伙会是模范丈夫。

    别说卫挺生了,就是他认识的人当中,王学谦,马寅初,顾维钧……都不见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良久,胡适有些自责了,他突然开始想家了,冷不丁的说来一句能让自己好受,却连带着把人坑了的话:“我是个混蛋。”

    “别这么说!”卫挺生吓了一跳,感情这位是要自我检讨?还不至于吧?不就是私生活有些不检点,可华夏文人圈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远了说柳永、苏轼,近了说孙文、袁世凯,不都是榜样吗?

    民国,也没有几个会信奉清教徒的生活,再说了,就是美国人,也不见得人人能够过得惯清教徒的生活?

    很快,卫挺生懊恼的觉得他劝胡适的话,有点多余。因为这位大教授已经有了三分醉,七分装傻的迹象,竟然把他拉水里了。因为胡适用更加肯定,确定的语气补充了一句:“我们都是混蛋。”

    终于把身边最后一个朋友也气走了,胡适这才呼出一口气。

    有时候过分活跃的人,会变得突然沉默起来,仿佛就像是一个刺猬,处处和人作对。研究过心理学的胡适当然明白,这时候的心态很微妙,也很敏感。

    从骨子里,胡适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朋友家的红白喜事,他都会忙里忙外的,以至于很多时候,会宣兵夺主。碰到喜事,他多半会捞个娘家人的身份,毕竟当伴郎他太老,当新郎,估计主人会翻脸……至于白事,他也能把自个当成半个儿子,忙前忙后,至于与连悼唁的亲朋都会认错人,拉着他的手说上诸如: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宽慰话。

    可这种活跃背后,何尝不是麻痹自己的一种方式呢?

    胡适看了一眼舞会中人们脸上佯装的,献媚的,或者干脆是憨傻的笑容,仿佛像是梦魇一般,让他心底发寒。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忽然一种心悸的寒冷,嘴唇嘟哝了几句,原来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再说王学谦,陆定拦住他的时候,可是面带怒气的。

    按理说,世家交好的两家人,陆定也不该摆出这幅样子来,可是当他听说王学谦搅黄了女儿和他看中的青年才俊的时候,这火气可是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可要想找人寻晦气的时候,却发现,王学谦压根就不在燕京。

    不仅如此,反而他还听到了王家办喜事的消息,请柬送到手上的时候,陆定气的没差点背过气去。这功夫,寻仇不成,反而还要搭上一份价值不菲的贺礼,他找谁说理去。

    这下,好不容易拦住了‘对头’,他这个‘苦主’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这一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子高,你让我好找啊!”

    陆定咬着后槽牙说的话,脸上尽是冷笑,这样的笑容王学谦说不上熟悉,但多少见到过两次,就像是杀猪的人干活时候的眼神,冷冽,周围都带着寒意。

    只有一个可能让陆定这位平时都是一脸和善的财政部高官,会如此失态的不计风度,寻仇似的找上门来。六国饭店的事发了。

    王学谦低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陆小曼和他之间保持的距离恰如其分的好。不会挨得过紧,让人非议,也没有到路人的地步,也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世交。

    “厚生叔,我正要去找你呢?”王学谦笑的如同夏花一样的烂漫,可陆定却毫不领情,冷哼道:“要是看到我,恰巧我没发现你的话,你小子估计就该悄无声息的溜走了吧?”(未完待续)

第926章 【该不会这么巧吧?】

    “哪能呢?”王学谦笑的干巴巴的。

    “你要是跑了,我找你丈人去理论去!”陆定仿佛一口吃定了王学谦似的,笃定的真好像是王家的亲戚。总之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有时候逃避,并不一定比承认错误更加容易一些。

    王学谦的心头有那么一刻,确实想要挪开脚步,想要一走了之,即便陆定的心里头再气,理由很足,在上海地界,他还真拿王学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最终,王学谦并没有跑。

    他站在了陆定的面前,准备承受陆定的万丈怒火。搅和了陆定亲自去安排手下考察的女婿人选,让他的宝贝女儿良缘落空,这种怨气,并不是骂上一两句就能够消解的。

    正当王学谦头皮发麻的时候,陆定却笑了起来。

    他心里当然不满,可不满又能怎么样?骂王学谦一顿,王学谦现如今的地位比他可要显赫的多,再说了,王庚入他的眼,还仅是在考察范围之内,陆定的心中也在犹豫。

    按理说,康奈尔大学的学士,西点军校的高材生。没有回国就直接去了巴黎,成为民国在巴黎和会上外交使团中的武官。回国之后,更是在短短的时间内晋升上校,在参谋部,甚至整个燕京的军界,都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军界新星。王庚刚进入官场,就华丽的让人无法直视。

    年轻,博学,一表人才,如果分量足够的毕业证就能够代表才华的话,王庚在众人的眼中,确实才华出众。

    要是遇到了明主。加上本人不是太笨的话,可能又是一个小徐将军。徐树铮的崛起,至今在民国的军界是一个传奇。三十岁的中将,估计也只有是东北那位张大公子能有这份运气。

    之所以是运气。而不是实力。是因为这个年纪,晋升中将实在太过于张扬,而且能力,气度,上司的看重,缺一不可。而张学良晋升中将,别说是中将了,就是上将。三十多岁也不算太早。任何人是不一样的,张学良投胎好,而徐树铮是命好。

    本来,在陆定的眼里,王庚也是有希望的。

    可是……

    倒不是说王庚的能力不足,而是过于急切了。

    表现太过,反而让人看的有点底蕴不足,小家小户的,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争先恐后,缺少掌握全局的忍耐力。一下子就让人看穿了,也就不过如此而已。说白了,就是太容易被诱惑。就是手中握着珠玉宝器,也没办法卖一个好价钱。

    王庚就是如此,太想出头了。

    年轻人争强好胜是好事,但过于迷恋官场,实际上会将一个人的才华磨砺掉一半,如果在官场不太得意的话,那么九成的才华就要变成牢骚了。

    可是王庚毕竟是陆定看中的人,王学谦横插一脚,就有些过头了。再说了,王学谦的年纪。正是贪恋美色的年纪,保不齐。有人会往坏处去想。

    王学谦也不是个嘴笨的人,可临了面对陆定,他却发现自己难以辩驳,人家的家务事,他关心的过头了,而且还关乎到一个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的名声。现在的陆小曼不仅仅是校园皇后,拥趸无数,还是一个德行纯白的官家小姐,如果陆小曼没错,那么最后错的一定是王学谦。

    想到这里,王学谦也不由有些头大。原先,他以为和陆家人的交往不过在燕京就结束了,没想到阴魂不散的跟到了上海,这让他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彷徨。

    再说了,他也是出于好心啊!

    王庚是不是一个好军人,好丈夫?且不说。但不得不说的是,王庚是个厚道的人。王学谦不过是看不下去让老实人吃亏,先下手阻止了王庚攀附权贵的心思而已,黄了他和陆小曼可能在将来的婚约而已。可旁人的眼里,总是他理亏不是。

    王学谦暗叹自己流年不利,很没义气的准备出卖王庚:“厚生叔,王庚这小子不告而别,实在让人可恨,其实他离开燕京就后悔了。不如叫他来租界,当面质问他?”

    “他在哪里我哪儿知道,你这是准备给我来个死无对证啊!”陆定戏谑道。

    “厚生叔你不知道,王庚就在松江整军,只要一个电话,不出两个小时就能到你面前。”王学谦表明立场道,似乎这一刻,王庚压根就不是他部下似的。

    陆定笑嘻嘻的看着王学谦,变了一副表情,让王学谦大感吃不消,摆摆手道:“算了,我后来想了一想,王庚不合适。”

    “哎!”王学谦正准备接着往下忽悠,先把眼前的这一关度过再说,没想到陆定却突然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顿时让王学谦方向感全无:“这个……王庚不是您相中的吗?”

    “小子,别乱用词,我是考察他,还没老糊涂,没有到乱点鸳鸯谱的地步。可惜了……”陆定却有点遗憾的摇摇头,仿佛对王庚颇为失望的样子。

    王学谦不解了,王庚的缺点很明显,太热衷于官场,但本身相貌,才学,气度一样都不缺,陆定断无理由放弃啊!

    见周围的人不多,陆定就近找了一个桌子坐下来,指使陆小曼给他们叫两份冰镇汽水过来,见女儿不在身边,这才开口道:“王庚太热衷于官场,太露骨了,反而得不偿失。他如今要名气有名气,要才学有才学,缺的是拉拢权力的根基。作为军人,根基就是军队,可是他却太过于贪婪,哪有没带兵经验的军官,一上来就当旅长的?这样的军队会听他的指挥,会是心腹吗?”

    陆定盯着王学谦的双眸,认定了就算王庚在王学谦手下,关键时候,王庚还是一个光杆司令,这样的军官,眼见太浅,不足以成事。

    陆定偷偷的神秘道:“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不信任他!”

    “厚生叔可不要乱说话,他是我学弟,照顾还照顾不过来呢?再说了,小徐将军不是也没有带过兵,第一次带兵就远征蒙古吗?”

    “徐树铮在段祺瑞身边十五年,十七岁就跟了段公,段公都能把他当儿子看,王庚何德何能,能和小徐将军比?”陆定一语就道出了徐树铮、段祺瑞之间不为人道的关系,而在官场,同窗友谊虽然很看重,但同时出卖的也很多。

    背地里偷偷骂一句:“老狐狸。”王学谦却装出一副坦荡的样子,敞开胸襟道:“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子自认比不得先贤,但也不甘为人后。”

    “你小子说这话,骗鬼呢?还用人不疑?”陆定气鼓鼓的瞪眼道:“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你小狐狸的名声在官场上都已经传遍了。”

    “我的名声不会这么差吧?”王学谦反驳,可惜底气不太足,有点露怯了。

    陆定认准道:“你刚回国那一阵,所有人都被你骗住了,还以为回来一个迂腐的书呆子,一心想要实业救国。可你瞧瞧,这才多久啊!整个浙江都落在你的手中了,要不是你故意买卢永祥个好,半个上海的地盘也不用让出去,你说,这民国的阴谋家有一个算一个,和你比,有比你强的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学谦心说,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民国的财政总长走马灯似的换,可是陆定能控制财政部最重要的司局,就一直没有挪过地方,这样的本事可一点不比军阀打天下差。

    “算了,你小子就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要不是你定亲太早,我就是舍去这张老脸,也要做那个榜下捉婿的戏码来。”陆定神态轻松,摆明了是戏弄王学谦,假如?能当真吗?有本事,把陆小曼当小妾许给王学谦?

    膝下独女,陆小曼可是陆定的心头肉,真要是有人敢大言不惭的说这样的混账话,这老小子撸起袖子就敢大嘴巴抽人。

    王学谦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刺激陆定。

    “爸爸,你们在说什么?这么起劲?”陆小曼身后跟着服务生,大小姐不是叫的,而是摆架子摆出来的。让她动动手,可不容易。

    “你不是喜欢外交舞会吗?在上海,你子高哥哥可是主人,不如问问他,让他带你去。”陆定张扬的看着女儿被人关注的眼神,自豪感油然而生。

    好在陆定也是一表人才,年轻的时候,说不定迷倒多少富家小姐呢?

    基因还是非常不错的。

    王学谦点头道:“过两天英国领事馆有一个宴会,我这儿有请柬。”

    “爸爸,我哪里说过喜欢外交舞会了,都是些无聊的人,胡乱献殷勤。要不是为了工作,我才懒得搭理他们呢!”陆小曼傲慢道,被人奉承也是会成瘾的,高傲如陆小曼这样女人也不例外。

    发现陆定的眼神有点疲倦,王学谦正好也准备脱身,随口问了一句道:“厚生叔住在哪里?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等到舞会散场,看今天的架势,到时候免不了人挤人的场面。”

    陆定莞尔一笑道:“福开森路73号,你总该晓得吧?”

    “听着好像有点熟悉,金城银行前总董周作民的府邸好像就在福开森路,前总理唐绍仪的府邸也在那条路上……还有。”王学谦顿时警觉,心中暗忖:“我靠,我岳父陈光甫好像也在福开森路上买下了一栋豪宅,该不会这么巧吧?”(未完待续)

第927章 【小姨子】

    福开森路,名气来源于一个美国的传教士,约翰福开森路。

    在法租界中,这条越界筑路之后,被法租界霸占的土地上出现的道路,由来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十多年。

    但并不妨碍这条法租界内不起眼的道路,却成了豪宅比邻的黄金地段。

    唐绍仪、黄兴、周作民等在民国政坛有着很大影响力的政客财阀,都相继在福开森路购地,建造符合身份的别墅豪宅。或者干脆购买建的别墅入住。

    在陆定颇有深意的笑容背后,隐藏了一个让王学谦心惊胆战的秘密,原来陆家和陈家也有亲戚?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门当户对的婚姻观念下,有权势的家族通过联姻,不断稳固家族的实力,成为越来越有影响力的家族。而破获的家族,如果没有机遇的话,也只能一直破落下去。

    正如王庚,说起来,他出生的时候也是少爷,家里也阔过。

    可是等到他少年时候,家道中落,已经没有了官宦人家的体面,最多算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地主。就这样的身世,在陆家人的眼中,自然是成了小门小户。要不是王庚的能力运气都还算不错,加上少年得意,陆定也不会关注这么一个年轻人。

    常州陆家,余姚王家,镇江陈家……

    这些江南的家族才是联姻的首选,当然,王家的地位自然要比陆家要高上不少,但也应和了曾国藩联姻的标准,‘娶妻必不如吾家,嫁女必胜吾家’的联姻标准,绝对是首选目标。

    至于陆定的玩笑话,假如……真的有假如的话。王学谦还真的运交华盖,天意冥冥会成为陆家的女婿。然后王学谦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陆小曼的丈夫……再然后,头上绿油油的让人心烦不已……

    王学谦也不知道自己会想的这么多。不过惊吓多余惊喜,猛然一哆嗦。

    在车里。这种情绪上的波动是很容易被人觉察到的。

    陆定发现了王学谦身上发生的一样,诧异道:“贤侄,是否身体不适?”

    王学谦矢口否认道:“只是感觉有些凉意。”

    凉吗?

    三伏天,就是大晚上的,也说不出一个‘凉’字来。王学谦的解释多半有些假,可是他又是很好奇,陆定到底和陈家什么关系?而且他也非常纳闷陆定的身份,在北洋之中。到底算‘同盟会’的呢?还是另有派系?

    毕竟陆定当年在日本也是被孙文蛊惑的精英之一,要不然国党内部也不会让他去燕京述职。

    “厚生叔,小子好奇,没听说过岳父在常州还有亲戚的?”王学谦试探的问了一句。

    就是陆定不回答,也没有干系,反正他是有‘枣没枣打三竿’,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陆定并没有箴言不谈,反而解释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来:“小梅的母亲出自常州吴江,和你岳母是表亲,本来两家人天南地北天各一方。也失了联系,这次来上海,机会难得就去拜访了……”

    接下来的故事老套。重复了几千年都没有变过。多年未见的亲戚,终于在中年之后再次见面,儿时的回忆让人唏嘘时光的无情。好姐妹之间的亲情顿时被唤起,两家人亲如一家。

    不过让王学谦纠结的是,陆小曼的身份好像再一次变了,为了求证事实,他舔着脸问陆定:“小梅是我小姨子?”

    陆定咳嗽了一声,小姨子这个称呼,让他也有些感觉大大的不妙。好在看着女儿一副怡然自得的靠在窗口,顿时放下心来:“虽然关系远了一点。但也是事实。”

    小姨子?

    俗话说,小姨子是姐夫的贴身小棉袄?

    这个贴身小棉袄也是有讲究的。总之天底下的已婚男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懂的,就算是光棍单身汉,也少有不知道的。

    想起和陆小曼的认识过程,就算是王学谦回忆过往点滴,都感觉到两人之间仿佛有着一种让人误解的亲近,也难怪胡适会误解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可问题是王学谦的心里压根就没往这方面去想啊!

    从一开始,王学谦就有感于陆小曼这样的女人,一生为爱所困,最后落下了个坏名声不说,还连连累她后半生凄凉。处于怜悯?还是怜惜?总之,王学谦的本意不过是既然碰到了,就不忍看到人间的悲剧发生。再说,王庚和陆小曼的婚姻本来就动机不纯,他是需要一个官场的跳板,这才和陆小曼接触,最后成了陆家的女婿。

    站在王庚的立场上,他也没错。

    将婚姻作为官场进阶的联络工具,本来就是官场的规则之一,算是一条门路。

    也只有陆定本人,把这场婚姻当成是给女儿找一个好归宿,或者说将女婿当成了他们夫妻照顾女儿陆小曼的延续之一。两家人,在起初的想法上就出现了极大的偏差,也是导致了陆小曼最后感觉婚姻不幸福的主要原因。

    陆定对王庚期望太大,王庚忙于官场应酬,对陆小曼关心不够。

    造成了这段一度被外界羡慕的婚姻出现了裂痕,这时候,徐志摩出现了。这位虽然读书是把好手,不然也不会在杜威的门下如此容易的混到了博士的毕业证。要知道,张彭春眼巴巴的在纽约任劳任怨的过了五六年,才让以教学严谨着称的杜威教授点头,让他毕业。胡适更惨,这位回国都好几年了,可是他的博士论文一直就没有通过。称胡适为博士,不过是花花轿子众人抬,说几句场面上的好话罢了,如果杜威教授一直不点头允许胡适的博士论文通过,那么胡适的学位就只能是博士肄业,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解释,胡适的学位就是:差两钟头博士毕业。

    可徐志摩不一样,作为王学谦和胡适、张彭春等人的学弟,这位在杜威教授的眼中是非常吃香的。两三年的功夫,就完成了博士的学位,足可见徐志摩的‘学力’是不一般的。按理说,‘学力’超人一等。他的智力也应该有过人之处。

    可问题是,他是一个诗人,俗称‘搞艺术的’。

    拥有超人一等的智商,却还未成年的情商,这样的人,如果一辈子都不想男男女女的事,绝对有朝着圣人殿堂迈进的资本,可问题是。他的身体发育良好,到了年纪他就想。

    按理说,他年纪不小,见多识广的人物,阅历也不会太差。可问题是,他是一个宠坏了的孩子。这辈子他想要的东西,似乎都没人会拒绝他。可问题是爱情,并不是他想要,就能得到的。

    把原配老婆当成兄妹看待,惨绝人寰的是。既然当成兄妹了,他还和原配妻子张幼仪生了儿子……

    就像是一个宠坏了的小孩子,手里拿着精致的玩具。却看上了别的孩子手中的玩具,眼神中流露出的想法是想要‘换’。玩具,换也就换了,可问题是他不缺玩具,他缺的是爱情,是别人家的老婆,这能换吗?

    当初,王学谦搅黄了陆小曼和王庚的亲事,还自鸣得意。他一下子挽救了三个家庭的幸福。

    陆小曼期待的爱情,其实就是希望丈夫能够像对待领导一样。重视她,当然还不能太废物。

    陆定期望的是。陆家的乘龙快婿能够像他们夫妻呵护陆小曼一样,顺着女儿的性子。

    王庚比较实惠,他觉得娶老婆娶谁不是娶,自然要选择好的。家世背景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陆小曼,他自然心动。可问题是,他除了一个能显摆的留洋身份,其实是一无所有。陆家人为了陆小曼和王庚的婚姻,送前程,送房子,送存款,连家里的开销都是陆家出钱。在陆家的面前,王庚仿佛像是一个上门女婿一样,容不得一点错处。而他恰恰把婚姻当成了买卖一样看待,结局自然也不会好。

    徐志摩,他总是眼馋别人手里的‘宝贝’。

    ……

    总之,王学谦当出想着,他挽救了陆定,他正是因为女儿婚姻不幸福,最后郁郁而终的结局。王庚不对等的婚姻,和过于冷落家庭,最后酿成了陆小曼移情别恋的悲情。徐志摩因为没有了王庚的墙角可以挖,看在儿子的面上,说不定夫妻也和睦起来。

    不对,应该是两个半家庭。

    毕竟徐志摩一开始认准的可不是陆小曼,当初不过十五岁的林徽因在伦敦跟随父亲林长民出访的时候,就被探访的徐志摩一眼相中……徐志摩一开始想挖墙脚的对象可不是王庚,而是梁思成,可惜的是当时梁思成去了美国留学,他没机会下手罢了。

    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

    原本王学谦认为自己做了一桩天大的好事,至少两家人为他受益,功德无量。

    可是随着陆小曼的再次出现,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和陆小曼之间的关系绑在了一起,这让他又惊又怕。

    是个男人都怕被戴绿帽子,王学谦心中暗暗庆幸,好在娶的老婆不是陆小曼。可问题是,如果陆小曼不嫁给王庚,她还是那个无法忍受独守空房,最后寂寞成怨,红杏出墙的校园皇后吗?

    眼前的陆小曼,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女情怀,如同美玉一般,让人捧在手中也有从心底萌发出一种小心谨慎的紧张。

    她可不是那个站在道德漩涡中的将军夫人,也不是那个对爱情绝望,迷恋上烟土的邋遢女人。

    还有让王学谦惊诧的是陆定的身份。或者说是政治立场。

    民国的政坛,派系众多,但归根结底,主要分成三派人,军阀一派,这个群体是最多的,但不团结;交通系,控制着民国主要的政府资源,话语权很重;还有就是‘国党’一派,长期处于被通缉的名单之内……

    一直以来,王学谦看不透陆定的身份。

    按理说,他是同盟会的成员,早在日本早稻田,成为伊藤博文的弟子的时候就已经是‘同盟会’的骨干。在袁世凯和孙某人交恶之后,陆定也被政府通缉过一阵,可最后却不了了之,由不得人怀疑。

    可说他是军阀一系的人,也说不过去。皖系、直系,斗得的死去活来,甭管那一派上台,财政都是重中之重,能够容忍对手的人控制着财政部最重要的部门?

    陆定却哪里知道王学谦在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已经是天人交战,内心变幻了不知多少,而且还多半在他宝贝女儿的身上。

    还以为王学谦沉默不语,是在思量陆定的背景靠山。

    毕竟,政客之间的交谈都是谨之又慎,唯恐那个地方出了纰漏,引出大麻烦出来。而陆定的身份不明,王学谦又是东南一系,属于比较的派系,在燕京没有根基,能够影响的银行团也和陆定有一些联系,可敌我未明,自然不能畅所欲言。

    不过两家是亲戚,虽然隔得比较远,但好歹也算是来往的亲戚。

    陆定不介意给他的远亲透露一点内幕消息:“汪洵和士沾是莫逆之交……”

    聪明人都是闻一知十,而聪明人说话,自然也是说一半留一半。但王学谦确实听明白了,开口问:“士沾,是金城银行的梁士沾?”

    王学谦这才恍然,原本以为陆定是墙头草,那边的风强,就往那边倒。没想到的是,陆定竟然根本就不是北洋一系的人,也早就和广州的孙某人断了联系。

    梁士沾,金城银行的总董,银行界享有非常重要地位的人物之一。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交通系的巨擘,说话极有分量。

    有这样的后台,任何人上台,自然都不会动他。别看交通系听着像是搞后勤的,没多少奔头。可殊不知,‘交通系’掌控民国主要的国有铁路,不仅实力惊人,更重要的是财力在政治派系中是最足的。包括运营良好的卢汉铁路、直通塞外的京张铁路、沟通两京的津浦线。

    这些铁路加起来,就每年的固定收益就不下于2000万。要是寻常年份,北洋政府的一把手不想要外国人的借款来度过发薪日的话,交通系就是他们需要巴结的对象。

    陆定,显然是交通系和主政的派系之间沟通的一个关键人物。

    “贤侄!贤侄!”

    “抱歉,厚生叔,一时有些走神。不够您可瞒的小子好苦啊!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国党’的人呢?”王学谦庆幸不已道。

    “国党?”陆定说话的口气一变,仿佛对‘国党’,乃至孙文都带着极度的不满,语气中充满着不屑:“自从第一次护法分裂之后,同盟会就已经不是当年在东京,一心为了国家富强为己任的‘同盟会’了。近年来,孙某人越来越固执,已经容不得人插手内部任何事务,已经不复当初的锐气,上行下效,都已经成了专营之辈。”

    这种牢骚话,王学谦是不会认同的,至少不会用肯定的语气认同。他只是点了点头。

    陈家,陈婉怡看到王学谦的那一刻,眼神都完全亮了起来。

    王学谦和岳父告知之后,就准备带着陈婉怡回家,回到王学谦在上海的窝——王公馆,却没想到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姐夫,我也要去!”(未完待续)r466

    ...

第928章 【吃罪不起】

    常州陆家,虽说底蕴不见得不得上王家千年的传承,可规矩不见得就可以漠视。

    一个大姑娘家的,跟着姐姐姐夫要回家,这是闹哪样?

    要说是亲姐姐,也就算了。可问题是,陆定和陈家的关系也有不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要不是交通系中间迫切的需要一个中间人联络王家,主要是和王学谦攀上关系,才有了陆定携女来上海这么一出,不然这门亲戚谁还在意?

    正是因为关系没那么近,所以陆定原本都不想还住在陈公馆。

    要不是主人太热情,正好王学谦的夫人回家小住,陆定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平时,陆定尽量惯着女儿陆小曼,可王学谦两口子新婚燕尔,是个过来人都知道他们回家会干什么,要不还女婿觉得老丈人家不太方便,也不会这么晚了接陈婉怡回去。这下,陆小曼提出要跟着去,让陆定气的浑身哆嗦,仿佛已经有人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陆家的门风不正,而还是大姑娘的女儿陆小曼此举,更是有让人误会掉节操的嫌疑。

    “胡闹!”

    陆定又急又气,平日里对女儿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陆定,向来风轻云淡处事不惊的陆定也绷不住脸了,怒斥了女儿。

    陆小曼哪里受到过父亲如此的呵斥,在家里,陆定对仆人都不会说一句重话,更何况是女儿陆小曼。那是陆家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宝贝的不得了。

    第一次挨打的孩子和第一次被挨骂的孩子,都有一个通病。

    礼义廉耻,就像是光洁如玉的宝玉。没有一丝的瑕疵,哪里容得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污染?

    陆小曼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要是生在民国的普通家庭也就罢了。很多孩子十来岁就跟着父母干活,早就在蹉跎中。麻木了神经。可陆小曼不一样,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委屈,突然让父亲陆定怒斥,心头的委屈,就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怎么挡,也挡不住。

    眼眶里滚着泪水,嘴角有些抽搐着。就像是阴云密布,谁都知道大雨说来就来。

    看到女儿委屈,陆定的心头也不好受,感觉酸酸的让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哽咽:“小梅,你太不懂事了。”

    虽说还是埋怨的话,可语气中透着内疚,仿佛像是埋怨自己似的。

    反倒是王学谦和陈婉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在当场。这下子,连陈母都看不下去了。吴氏一手搂住陆小曼的肩头,心痛的说道:“今天我做主了,谁都不能走。明天带小梅去姐夫的家里做客。”

    “还是姨母疼我!”

    陆小曼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她倒是会装乖巧,不过娇生惯养的小姐多半有一个通病,就是在长辈眼里,平日里总是端庄贤淑的典范。至于在外……就难说了。

    王公馆其实并不单单是上海滩一座出门的公馆,花园洋房,就算是花园大一点,洋房豪华一些,可对于上海滩的名流富豪来说,也不过如此。

    王公馆的超然地位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其不亚于警备司令部的安保而出名的。世界上最昂贵的私人安保公司布置,连在民国美国银行家都羡慕。更不要说民国的富豪们了。

    就身份来说,王学谦的身份已经是他这个年纪到达的顶峰了。而走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一团和气的。

    得罪人,得罪军阀,豪门,肯定也不少。

    陈光甫有心反驳几句,但总觉得太露骨,加上他如果力挺女婿,一来让他们夫妻不合让外人笑话;二来,也容易让人平白担心。这才闷闷不已,接受了吴氏的自作主张。

    在陈家,陈婉怡的几个兄弟见到王学谦却有些害怕,连说话都不敢喘大气。深怕惊扰了在陈家人敬如天人的王学谦。王学谦创造的神话,已经让陈家的主人都颇感压力。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不过是一家小的不能再小的银行,在此之前,王家人的资助,让王学谦成了名副其实的少东家。

    陈光甫虽然也有股份,但无法和王家的股份相比。

    等到远东银行对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增资500万之后,陈光甫有彻底沦为打工者的嫌疑。可即便如此,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在王家的产业中也算不上大动作,属于刚刚脱离小打小闹的境地。

    生活在王学谦阴影下的连个小舅子,瞪着眼珠子,想要看清楚,王学谦到底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以至于平日里在学校还算不错的两个人,在父亲的口中却连给姐夫提鞋都不配。压力,让处于绝对劣势的人,心中萌发出自卑的情绪。

    看着王学谦举重若轻的家里长辈,还有那个从燕京来的,据说是远房亲戚的长辈谈笑风生,陈家的俩兄弟只能埋头神游天外。

    气氛在紧张中,终于结束。

    吴氏发现丈夫在她开口强行挽留王学谦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一样。本来,姑爷的强势,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但她却没有料到姑爷竟然强势到这个地步。虽说王学谦并没有因为地位,财富,而慢待了陈家的人,实际上他还努力的想要融入妻子家人的气氛之中,可结果却让他有点失望,就像是在王家,他的地位超然一样,在陈家他显然有种宣兵夺主的样子。

    休息的时间到了,吴氏差异的发现丈夫并没有在书房里呆到很久,甚至哪怕一分钟,就来到了卧室。

    说实在的,吴氏对高攀王家一开始还有些不甘心,毕竟王学谦还闹出过一出逃婚的戏码。后来,这样的戏码被留学,求知掩盖了,在外界看来就像是一个富家子弟的励志篇章。可作为女人,作为母亲,吴氏并不觉得王学谦是女儿的绝配。

    可是丈夫决定的事,作为妻子。在家里也好,在外也罢,都必须无条件的支持丈夫的决定。

    私下里的埋怨。也只能偷偷的说。

    “光甫,你是不是感觉到了姑爷的举手投足之间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陈光甫暗叹一口气。王学谦在上海工商界的地位,已经凌驾于商会,尤其是在银行业,当初东方投资银行好的一系列动作,把整个上海中小投机资本打击的七零八落,一两个月内,就敛财几千万。不但一下子稳定了金融市场,用商业的法则去整顿资本市场。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举动。这也是陈光甫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听说过华尔街的一些传说中的人物才有如此大手笔,当然这样的人物首推就是华尔街的领头人‘摩根’。

    一个在社会上说一不二的强势人物,也难怪妻子会如此认为了。当然陈光甫也知道,妻子更多的是担忧,女儿在王家生活太过软弱,毕竟娘家给予的支持对王家来说,几乎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家人毕竟是家人,吴氏挽留姑爷的做法。在陈光甫看来合情合理,却透着一股子小家小户的想法,让他忍不住说出一些王学谦的隐秘。让吴氏以后多注意。毕竟,陈家不同于王家,妻子的做法在外人看来没错,但对于陈光甫来说,确实隐患重重。

    “你呀,以后没事不要挽留子高。”

    吴氏不解,挽留女儿女婿也错了?询问道:“女婿住在家里,难道也会惹人闲话不成?”

    “这倒不会!”陈光甫摇了摇头否认道:“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啊!子高的公馆里。就每年的安保费用,保镖的费用。至少是这个数。”

    一只手遮不住脸,但足以让人觉得这个数字是非常有震撼力的。吴氏惊讶道:“五千现大洋?难道王家是金窝银窝不成?”

    “至少五万,还是美元。你还别不信,他的几个身边负责安全的人,其中一个是连当年袁大总统都垂涎的宗师,几个外国人也很不简单。金窝银窝王家从来不缺,你忘记了,小时候婉仪和子高在王家的银库里玩,差点被银子埋死?”陈光甫嘴角唏嘘道。

    这下,连吴氏都惊呆了,这那里是过日子啊!五万美元,就为了请保镖?大总统也不见得这么糟蹋钱不是?她不知道的是,大总统的警卫,那是不花钱的,而王学谦没到那个地步,就不得不用自己雇佣的人,表面上看黑水安保的支出就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其实对王学谦来说,也不过是肉烂在锅里。吴氏首先想到的是糟蹋钱,随后想到了女儿女婿的安全,每年花数目如此庞大的一笔钱,就为安全,可见女婿在大街上逛街肯定是个挨枪子的主,顿时担忧道:“那不是姑爷很危险?”

    “有是肯定有的,但还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子高是受压通天的人,政坛的,军队的,还有商界,甚至上海的青红两帮,在租借还有美国人、法国人都不得不让着他。可免不了宵小为财帛动心。”陈光甫说话间,就有些紧张,不过他是在卧室内,也发现不了周围的危险。就算是有危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银行家,也只能做祷告上苍,然后听天由命的戏码。

    吴氏彻底惊呆了,她想不到王家的门庭既然如此高,都快赶上他们家的房顶了,可实际上陈光甫的判断并没有大错,甚至在有些方面还有些保守。

    无法承受两家人地位如此悬殊的结果,吴氏反驳道:“可是银行不是增资了500万,王家应该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了吧?怎么,听着王家的钱就像是无底洞似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哼,你这个心思最好别有。你觉得银行增资了500万,王家都有一多半的资产由我控制了?这不过是王家冰山一角,他们看不上,可是这样一笔钱给我们家带来的压力你也看到了……”陈光甫冷哼道。陈家原本不过是殷实之家,就算是开了银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上海滩都是默默无闻。

    甚至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在筹备期,被人嘲笑成小小银行,股本十来万的银行,在上海的银行界,连小弟弟的算不上。

    甚至在一年多前,由证券交易所引起的信交风暴席卷了整个上海滩,上海的中小银行发生了挤兑风波,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差点在那场风波中无法生存下去。

    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大型融资项目比不上,东方投资银行,资本就算是增资之后,也无法和远东银行这样的巨无霸相比,陈家怎么去和王家对等?虽然陈家住上了豪华的花园大洋房,家里也请了保镖、司机,老妈子一大堆人,可实际上这些人陈家能相信多少,连陈光甫心里都没底。

    唯一让陈光甫欣慰的是,女儿在王家非常幸福,这就足够让他放心了。

    想到女婿,陈光甫只能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尤其是王学谦所处的风暴中心,如果换成他,用不了几天之间,就会被绞杀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我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子高在我们家要是出了一点安全上的问题,陈家吃罪不起!”

    丈人忌惮女婿成这样,也只有古时候皇家能比了。(未完待续)

第929章 【长夜漫漫】

    陆定是绝对不会住在陈家的,就算是陆小曼住在陈家,他多半存着让女儿拉近两家的关系,也不要太近,能够说上话就成了。

    事情做的太过,往往会惹人怀疑,陆定的心中最关心的还是通过陈家这个跳板,接触到上海的银行界,盐业的巨贾。原本陆定这样的政府高官是不用操心上海的商界的,毕竟这里是英国人的天下。可随着民国金融中心的南移,虽然南北格局并没有打破,但民族资本迟早会聚集上海,那时候,民国的财政部除了北方的地方税收之外,主要的税源将集中在南方的上海。

    陆定这个财政部赋税司的主官,就不得不和上海方面加深联系。

    陈家和陆家的关系并不近,还是娘家人,他就不太好住下来,再说了,他也没打算住在陈家。陆定来上海可不仅仅是联系陈家,他也有访客,还有控制上海盐业‘苏商’的关系需要他去维护,必然少不了宴会拜客,住在陈家也不方便。

    所以,他还是住在汇中饭店内,民国抵沪的官员,大部分都安排在汇中饭店。其中小部分在上海有产业住处的,才会选择住家里。

    汇中饭店的服务在远东也是属于第一流的,可再好,也比不过家里的自由和隐秘。

    其实他心里也有打算,让陆小曼回老家一趟,毕竟难得来一趟上海,在家里老人膝下承欢,也算是尽孝道了。

    可眼下,陆定也有些吃不准,如果要去王家拜访的话,虽然对陆定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时间上的耽搁。估计陆小曼回老家的日子就要泡汤了。

    好在安全上陆定用不着担心,王学谦在上海,虽说不算是土皇帝。但是敢惹他的人还真的没有。

    警察局,驻军。美国人、法国人、加上本身王家也是细致人家,必然有所准备,就是连街头的混混,估计都有一小半是王学谦的人,这样的安保要是再出问题,那么上海滩也成不了如今的气候。

    陆定走了,陆小曼留下来了,可是对于陆小曼来说。她的心里满不是滋味。

    王学谦不在的时候,她晚上会和陈婉怡聊天,要是晚了,如陆小曼也会睡在陈婉怡的房里。俩人仿佛是亲姐妹一样,相拥而睡。要是醒着,她最喜欢听陈婉怡说一些外国的见闻,毕竟陈婉怡去过欧洲,美国也去过。她这样的年纪,正是渴望见闻的时候,一听之下。就不可自拔的忍不住缠着陈婉怡细说。

    法国的枫丹白露,香榭丽舍、还有艺术殿堂卢浮宫。

    英国的乡村生活,平静的如同简爱中描述的那样。让人神往。

    比利时的古堡,瑞士的雪山……

    有时候连陆小曼都在心里怀疑,陈婉怡不会压根没有去留学,而是拿着学费去欧洲旅游了吧?

    可就是旅游,也够让她羡慕的。

    要不是战争,陈婉怡也不会去美国,可平白的有多了一份游历的经历。可实际上,陈婉怡绝对是这个时代女子中见闻学识一等一的女子,她的西班牙语。王学谦给她提鞋都不配,还有法语。英语、德语也是流利。这让原本对自己能够讲一口流利英文还沾沾自喜的陆小曼来说,简直就是对信仰最大的摧残。

    自信心的严重打击之下。让陆小曼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种神往,要是自己也能去国外,那该多好啊!

    陆家不缺钱,虽然肯定无法和王家相比,但是供应她留学的费用绝对难不倒陆定。

    可惜,陆定夫妇的脑子里都是她的婚事!

    这让陆小曼又是迷茫,又是烦恼。望着窗外黑幕般的夜色,听着夏虫一个劲的鸣叫,她挪动了一下脚步,刚想去隔壁表姐陈婉怡的房间,才想起来,好像隔壁不单单住着表姐,‘坏蛋’也在。

    至于在陆小曼的印象里,王学谦的人品一直处于道德败坏和败坏道德之间,总之好人肯定是算不上了。

    他怎么能够在有了陈婉怡之后,还纳妾,而且孟姐姐是那么的好,他怎么可以如此贪心?加上陆小曼渐渐喜欢上了张彭春排练的西洋剧,用英文排练,这让她异常的惊奇。不过作为王学谦的朋友,譬如:胡适、张彭春等人,总是背着她和林徽因低声窃语,一脸的坏笑。要不是林徽因点拨,毕竟林长民虽然爱女,但是他也是家中有几房妻妾的,自然免不了会和朋友之间说起,虽然背着林徽因,可怎么能瞒过冰雪聪明的林徽因?

    陆小曼这辈子都不知道男人竟然如此可恶,虽然排除了胡适等人背地里说她坏话的嫌疑,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印象在她的记忆中,俨然那根深蒂固。

    坏印象已经在陆小曼的脑子里留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加深,以至于她对王学谦的认识跌落了谷底。

    更可气的是,王学谦还霸占了陈姐姐,说好了今天晚上说西班牙风情、没有家园的吉普赛人,在流浪中享受生命的真谛。从没有听到过的新鲜事物,宛如给她打开了一闪截然不同的窗户,让她仿佛洞悉了整个世界的奥秘。可是,这一切都让隔壁那个‘坏蛋’给破坏了,这让陆小曼气的怨气颇深,大有咬牙切齿之势。

    在隔壁的房间里,王学谦也是第一次进入陈婉怡的闺房。说起来,和他想象的房间摆设出入颇大。主要是太简单了,简约的美式家具,铜架钢丝床,仿佛像是在纽约的高级公寓一样,简约中带着一种格调。

    除了粉红色的台灯罩子,还有梳妆台上的简单的首饰盒,多少还能看出主人的身份之外,几乎探析不到陈婉怡从房间摆设中投射的内心世界。主要陈婉怡是一个过于简单的人,或许大脑复杂,但绝对不是被物资充斥的女人,这和陆小曼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可房间就算隐藏着再大的秘密,也勾不起王学谦去一探究竟的兴趣。

    毕竟美人当前。有什么摆设能比两个年轻的心贴在一起,更加缠绵?

    很快,王学谦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陈婉怡的身上。

    大荷叶底边的真丝睡裙。松散盘起的云丝,在灯光下仿佛裹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幕。姣好的肌肤下,是一张精致却不失端庄的脸,空气中,有一种叫荷尔蒙的化学物质,在悄无声息的升腾着……

    陈婉怡面如霞云,眼神迷离中带着动情,持续阻扰王学谦不屈不饶的动手动脚。毕竟天气很热,伏下的上海。即便在夜晚,空气中也带着一股温热的暑气,稍微动弹一下,身上免不了要出汗。才不一会儿,王学谦额头汗涔涔的,按理说,就是心头的火也该熄了,可美人当前,就是条件艰苦百倍,也绝无四大皆空的道理。仿佛像是点燃的干柴,似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就算是简陋之极的田间地头的瓜棚。还是高屋大厦的豪宅,过程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女人矜持,男人耐心,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被印证了千年、万年。

    “嘘,小梅在隔壁呢?”夫妻之间,只要是捅破了那张纸,洞房花烛夜之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羞涩。可陈婉怡显然不是因为新婚。脸皮薄而阻止王学谦的下一步动作,而是她实在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陆小曼可是和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原本是为了让陈婉怡和陆小曼有个伴,这才如此安排的房间。但在多了一个王学谦之后,这样的安排,却变成了陈婉怡心中的一道墙。

    “小梅?”

    王学谦微微一愣,随即坏笑的勾住陈婉怡的玉足,攻守互换,主动权紧握手中的王学谦却丝毫不在意道:“她不知道的。”

    陈婉怡却守的牢牢地,不让王学谦得逞,哀求道:“等晚些时候,小梅睡着了好不好?”

    “她已经睡了。”王学谦摆明了耍无赖的做法,他哪里知道隔壁房间的动静,绝对是睁眼说瞎话。可陈婉怡平日里温婉的性子,这会儿却说什么也不答应。

    “要是你……实在想的话,去香莲的房间吧!”,万般无奈之下,陈婉怡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毕竟她的陪嫁丫鬟,也顺其自然的成了王学谦的通房丫鬟,两人要是有些什么的话,她的心里也不会太难受。

    尤其是,陈香莲的房间在楼下的楼梯口拐角,这样陈婉怡就不会担心被隔壁的陆小曼听去动静,让人尴尬。

    宛如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在岳父家,去陪嫁丫头的房间,王学谦要没品成什么样,才能做出如此狗屁倒灶的事来?要是让陈家人知道,这辈子都要成笑柄,也败坏门风不是?

    “算了,我还是等隔壁的丫头睡着了再说。你是知道的,我们时间紧,任务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我们两家人生死存亡的大事……”王学谦唠唠叨叨的说着,语重心长,可无奈美人不为所动,最后只好无奈叹气道:“还是挨着躺着吧,我搂着你睡!”

    虽说王学谦说的一大堆的道理,就差没有上升到国家兴亡上面了,可陈婉怡却知道,丈夫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过她还是顺从的挨着丈夫,靠在王学谦的肩头,两人依偎相拥。

    天气太热,王学谦顿时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埋怨道:“家里怎么没有装空调?”

    美国的富豪家中,都已经装上了新式的空调,夏天再也不用忍受酷热,而去加拿大,或者法国英国避暑了。而上海,在今年也开始流行起来,只不过因为可供振东别墅的空调价格太贵,就算是富豪,不少也是望而却步的。

    陈婉怡想要瞪王学谦一眼,可是身上传来丝丝倦意,眯着眼睛道:“你以为都像是王家似的,不把钱当回事?装一个能够让几个房间都受用的空调是要向‘工董局’报备的,不仅如此,家里的电线都要换掉的,而且光装空调的钱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还要去美国预定,少不了要两万以上,就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是谁都能负担得起的?”

    “这么麻烦?”王学谦愣住了,他倒是想起来,上海滩两大租界,都有各自的发电站。但是发电机的功率有些小了,如果空调要用电的话,用的人家多了,肯定要电荒。

    尤其是这个时代,没有节能一说,所有的工业就如海军创导的巨舰大炮一样,只有更强更大,没有更省更环保一说。

    “你就是一个大少爷,家里的事什么都不关心,去年公馆里就装了空调了。”陈婉怡努嘴道。

    一说起王公馆,他就兴奋起来,作为一个理科生,他充分发挥了知识也眼界的力量,将王公馆建设的宛如一个科技堡垒一般,空调?美国的西屋电气是泛美银行控股的,他能不知道这玩意噪音大?

    尤其是中央空调,普通的办公楼也就算了,住宅别墅,谁家会将外机放在距离别墅十几米外的距离?

    还容易跳闸,给家里遭灾。

    王学谦得意的解释起他在王公馆建造的空气循环系统,利用外面的新鲜空气,然后打入深井之中,利用井水冷却之后,再从管道内流通进入家里,完成了静音、节能、环保等超越整个时代的伟大设计。

    陈婉怡听着,心头也是一阵的自豪,眼神也有些崇拜的迷离起来。

    不过……

    王学谦炫耀是假,分散陈婉怡的注意力倒是真的,就在她还以为王学谦守规矩,没有其他念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然阵地失手……

    夜晚的‘纺织娘’叫的格外的起劲,其中还夹杂着叫不上名的虫子的鸣叫声,宛如一场在夜幕下的交响乐,此起彼伏,抑扬顿挫。

    陆小曼穿着白娟长裙睡衣,双手放在小腹之上,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微妙的很长时间才会动一下,显然她没有随着。脑子里却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知不觉之间,她仿佛倦意袭来,连她自己都相信,她要睡着了,就连‘纺织娘’的叫声,都有些奇怪的变了叫声。听起来仿佛像是钢丝床的叫声,陆小曼下意思的嘴角勾起,心中暗道:“奇怪的虫子!”

    不过下一刻,她却忽然惊醒,‘纺织娘’?

    ‘钢丝床’?

    这要多耳背的人才会这么想啊!不知不觉之间,陆小曼的耳朵支了起来,睡意全无。(未完待续)

第930章 【养外宅】

    明朝话本《石点头》虽然说的是读书人的事,但多少和艳情小说沾点边。在道光年间被列为禁书,这样的书,作为淑女是不该看的。

    可架不住越是禁止的事情,越是有人想要一看究竟。这本书陆小曼也看过,对于剧情早已忘了七七八八,主要是看的时候,心跳太快,太心虚,以至于压根就没有去记。反倒是里面有个姓汪的秀才,好听墙角,还算深刻。

    原先,陆小曼还觉得汪秀才挺傻的,听墙角有什么好听的?

    可是风水轮流转,遇到自己的身上,陆小曼顿时觉得胸口的心跳的厉害,可耳朵想就像被黏在了墙壁上,拔都拔不下来。

    不仅如此,对于男女之事只是一知半解的陆小曼却发现,人真的很奇妙,就像是树上的果子,时间没到,就不能吃。可是到了采摘的季节,都一个个果实饱满,颜色喜人。

    此时此刻,陆小曼仿佛像是一颗挂在树上的果实,在等待了漫长的时间之后,忽然一下子成熟了。

    可认知上的‘成熟’并没有给她带来的喜悦的心情,反而是无尽的烦恼和慌乱。

    尤其是让陆小曼苦恼的是,她竟然听懂了,这就像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间断的嘀咕:“你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我怎么会听得懂呢?”

    “不会是猫挠床头的声音?”

    ……

    陆小曼蜷缩一团,心里是又羞又怕,之后的大半个晚上,她一直在纠结于会不会是她听错了。或者自欺欺人的想到,应该是幻觉,可能做梦做的太深了。以至于让她自己都以为是真的。

    可骗局,终究是骗局,陆小曼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哪里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太害怕了,才会在心底冒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声音为自己辩护。用来摆脱自己的困境。

    德行有亏!

    人生污点!

    整个晚上,陆小曼都在纠结这样的一个问题,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天空渐渐的亮起来,树梢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喧闹着,诉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心生。

    “小妹,起床吃早饭了!”

    门外传来陈母的声音。不过陆小曼毕竟不是陈家人,就是要睡懒觉,陈母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对自己的孩子?就完全是另外一幅样子了,唯独女儿姑爷是例外,陈母心中纠结的是姑爷的来头太大,让她这个当长辈的都担心起来。

    还有女儿毕竟是二十多岁嫁人,说起来二十五岁的女人,不管在哪儿都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按理说,王家人不嫌弃陈婉怡‘老’的可能会让夫家嫌弃,还是以少奶奶的身份进入了王家。

    可陈母呢?

    她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地位担忧。陈香莲也就是基于这样的情况,而成为了陈婉怡‘嫁妆’的一部分。可香莲那丫头,也不是个精细的人。估计也拴不住姑爷的心。

    要是王学谦的心中能够知道陈母的心里头为此事而纠结,他是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饭桌前,看到女儿宛如在牛奶中泡过后的样子,皮肤都透着晶莹之色,陈母原先还在担心女儿在王家可能不会太受宠,这下隔阂全部消除,满意的直点头。

    唯独看不懂的是,客居陈家的陆小曼却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边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打瞌睡。

    要说陆家的家教还真的没的说,就算是困成这样。陆小曼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头发。衣服,甚至不经意的发饰,都是精心挑选,符合夏天的气息,唯独让人不解的是,这位大小姐有点犯困,坐在对面的陈母真切的看到,陆小曼的上下眼皮直打架。陈母心想:要不是两个儿子实在太小,她真想去陆家提亲,把瓷娃娃一样的陆小曼娶回家。

    “小曼,昨晚没有睡好?”陈母关心的问道。

    另一边,王学谦和陈光甫翁婿两人正在低声说话,家里头,男人的事情,必然和挣钱,局势,生意有关,女人插不上嘴,也无心插嘴。

    陆家的早餐是纯西式的早餐,培根煎蛋,法式羊角面包,还有果酱和牛奶,简单却富有营养。

    要不怎么说,心里有鬼,最是胆小。陆小曼原本准备对付一下早餐,找个机会回房间休息一下。被陈母关心的一问,顿时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硬着头皮低声道:“小姨,昨晚有蚊子。”

    在驱蚊香还未出现的时代,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早就从植物之中,找到了防范蚊虫的办法。艾草混合其他草药做好的香囊,挂在床头,还有蚊帐,种种防范之下,夏日里夜晚嚣张不已的蚊子,也只能看着熟睡的美食,流干口水。

    陈母愣了一下,有心呵斥下人,为什么没有给陆小姐的房间在傍晚驱蚊,可实际上,她想起来,这些事情她是每天傍晚都指挥下人去做的,那么陆小曼用蚊子作为托辞,显然是要掩盖其他不能为人知的心思。

    那不成?

    陈母固然心惊,女儿和女婿的房间不是和陆小曼的房间挨着吗?原本是为了方便女儿和陆小曼好做伴,毕竟家里面能和陆小曼说上话的,也就是归宁的女儿陈婉怡了。而她这个小姨,其实际上,也就看过一次陆小曼,那时候陆家还在上海定居,可见两家人来往有多么的少了。

    陈母心中顿时担忧起来,陆小曼朝露一般的年纪,那个男人不动心,万一这妮子对王学谦有想法,那才是飞来横祸。

    心头隐约不安的陈母,在早饭后,悄悄的和陈光甫说起。

    一如往常,早餐之后,是看报纸的时间,陈光甫一开始没注意。毕竟陈母说的隐晦,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

    “光甫,你看子高现在怎么忙的事业。接触的都是一些豪门小姐,免不了……我们家婉仪年纪大了一点……虽说是当初王家的原因……”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陈光甫从报纸后面。露出半张脸,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夫人。早餐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去关注陆小曼,再说了,他就是把眼珠子登出来,也于事无补。一个男人,哪里有一个女人,一个当妈的女人那么敏感?

    “我看小曼是不是对子高有什么想法?”陈母问话的时候。已经支开了佣人,等到女儿女婿都离开再问的陈光甫。

    可即便是这样,陈光甫也被吓了一跳,一抖手中的报纸,吧嗒的一声,将报纸甩在了桌面上:“你胡说些什么?”

    用一个银行家太太的眼光去看陆定,也不过如此。可陈光甫可不是普通人,他能感觉不出来陆定的身份吗?再说,陆定就一个宝贝闺女,陆小曼的身上要是闹出一些绯闻。闲言碎语出来,保不齐陆定就要找人拼命不可!

    被丈夫一瞪,陈母也是心中委屈。她不过是担心,可没想到等来的是丈夫的呵斥。

    眼看就要抹眼泪,陈光甫也是一脑门的官司头痛道:“你整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王家虽然门第高,但陆家也不是泛泛之辈,你刚才的话要是传出去,要惹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我也是关心女儿啊!”陈母有点哽咽。

    再不劝,都要漏雨了,陈光甫只能耐住性子道:“你也不想想,子高已经结婚了。陆小曼就是再喜欢,陆定还能让他去做小?他那个人心高气傲。而且陆家只有一个女儿,前倾地里一根独苗。能便宜了你女婿,我看你就是闲的。”

    “这就好,这就好。”被陈光甫从头到尾的解释了一遍,陈母心中也是大为安定下来,回想起来,倒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也算是把这段事给放了下来。

    再说陆小曼,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王学谦的汽车,去了王学谦在上海的住处。

    远远的,就感觉到仿佛汽车行驶在一条充满绿色包裹的道路上,柏油马路,法国梧桐,还有爬满围墙的蔷薇、青藤,这绝对不是陆小曼记忆中的上海,记忆中熟悉的东西,忽然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陆小曼十七八岁的记忆中,关于景色的描写大部分都是从书本上看的,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高墙大瓦,或是古色古香,她忽然看到的是那种隐藏在都市之中的宁静之中,让她不由的对王公馆的期待更多了几分。

    汽车拐过一道差不多一人高的园艺桂花书,树栽的很密,修剪的恰到好处的灌木丛,宛如一道绿色的围墙。

    汽车进入公馆的时候,黄铜的大门,部分修饰部件都采用了鎏金的工艺,看上去富贵堂皇,宛如皇家园林一般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

    懒洋洋的趴在车窗前,陆小曼表满上不为所动,但心里还是微微的触动了一下,王学谦这家伙,似乎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有钱。

    当然,对于灰姑娘来说,有钱男人或许是王子;但在白富美的眼中,有钱,还要家世好,品格过关,才是成为朋友的考虑对象,否则不过是个纨绔,有多大的成就?

    “房间看过了?还满意吗?”

    王学谦不经意间在二楼的窗台上看到陆小曼好像在房子内外毫无目的的乱走,也不会是参观,更不是熟悉住处,反而像是再找人,这才上来搭话。

    说实在的,陆小曼现在有点怕王学谦,男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而王学谦的品行在陆小曼的心目中,已经跌落谷底,几乎等同于‘流氓’。

    这种在头顶是常青藤,边上是牵牛花的花园走廊下,冷不丁的冒出来,让陆小曼第一时间选择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自保方式,飞快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看到王学谦一手拿着茶杯,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意思。有点恶人先告状的大小姐,一开口就把王学谦架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吓我一跳,你难道就喜欢一声不响的走到女孩子身后,到底动的什么心思?”

    王学谦纳闷了,无奈摇头道:“说要来我家的,是你!来了我家,有埋怨我不能在自己家里随意走动,我真的很好奇,你安得什么心思?”

    陆小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嘴硬道:“反正你就是不对。”

    “好吧,我不对,不过作为主人,还是得提醒你,家里有几个地方养狗了,冷不丁窜出来,被狗咬了不要怪我就好。其实上海滩修造的最好的私人花园是哈同花园,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一个犹太人竟然把自己的家按照《红楼梦》书中大观园的样子修造,不过相比燕京的皇家园林,缺少了那种贵气,却是上海滩最好的游玩去处。哈同年纪大了,但是非常好客,一般有身份的贵客来上海,他都是发请柬的,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或许还能碰到不少青年才俊。”王学谦一开始不过是提醒陆小曼,不过说多了,连他都听出来好像变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小曼瞪眼道,美女发怒,也是别样的风情。

    “没意思,就是想到了才说说。”王学谦耸肩道。

    见王学谦要走,陆小曼忍不住问了一句:“孟姐姐呢?”

    孟小冬一早出去了,管家已经告诉他了,无心多做解释,王学谦随口道:“她不在家里。”

    其实,孟小冬是去法租界的那栋房子了,修了快一年了,当初是别儒家族作为补偿的一部分,房子的主体已经建成,花园植被也移入,就是室内的装修还在进行。

    孟小冬也是心血来潮,天天往新房子跑。指挥工人做这做那,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妙龄管家婆。

    可是王学谦无心的解释,却被陆小曼误解了,甚至歪曲之后,变成了另外一种情况。她忽然间为陈表姐感觉不值,王学谦简直就是一个混蛋,也为孟小冬的境遇感觉委屈,仿佛人间的悲剧,一下子降临到两个秀外慧中的女人身上。

    气急败坏的陆小曼怒目相对,手指王学谦的鼻子,怒喝道:“你竟然养外宅?”(未完待续)

第931章 【心里有只鬼】

    能够在王公馆,指着王学谦的鼻子,能理直气壮的数落王学谦的不良行径。

    不得不说,陆小曼是开了一个先河。

    虽然,毫不知情的陆小曼是无中生有的中伤,可是王学谦还是脸色突变,淡然的微笑收敛了下去,涌上脸的阴沉的怒气,虎着脸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乱说些什么?”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小曼胸口仿佛藏着一个不安分的小兔子,噗噗乱跳,也不管王学谦是否无辜,她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扭头就走,连给他去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转过身,顺着常青藤回廊,看似悠闲,却丝毫没有停顿的往前走。很快,走出阴暗之处,阳光洒落在少女的身上,宛如一副清纯无比的画卷。可事实是,阳光虽然明媚,但是别要忘记了,树上的知了也没有消停。这可不是春天里温和的阳光,和煦,暖人心扉;也不是深秋的阳光,伴随着秋风,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这是三伏天的太阳,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毒’。

    别看画面美得不容直视,但现实是傻的直冒气。

    王学谦也是被气着了,但是他似乎拿陆小曼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就存着一个念头,今后还是和这丫头少接触,青春期的少女不好惹,身上都是刺,尽想着扎人玩了。

    不过看到陆小曼竟然傻里傻气的走在了大太阳底下,王学谦却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含蓄中带着玩味,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心虚了。”

    “谁心虚了?”

    王学谦回头,见是安顿好了的陈婉怡。虽然已经嫁做人妇,但好像陈婉怡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有些不太适应。

    小户人家的新媳妇。只要眼里有活,手中不停,就回被人夸奖。但是作为豪门。这些事都是下人已经做好了的,作为新媳妇。最大的考验是管家。家里的大小支出,下人们的赏罚都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还要表现的知书达理,雍容大方等等。

    其他的对于陈婉怡来说都不算太难,就是对待小人,一下子让他管那么多人,确实有些为难了平时性格中缺少争强好胜的陈婉怡。

    挽着王学谦的手臂,陈婉怡看着在阳光下有些孤寂的陆小曼的背影。也看出来了不对劲。心里也纳闷:小曼她平日里很精明的呀,这么在丈夫的面前尽冒傻气?

    “这孩子不会是心里藏着事吧?”

    陈婉怡看着陆小曼不解的问道。

    王学谦点头道:“可能吧,刚才还冷不丁的对我大吼大叫,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婉怡心细一些,在某些方面,尤其敏感。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丈夫的脸庞,想到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过了一个晚上,陆小曼就回性情大变?

    难道是昨天晚上的事?

    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陈婉怡顿时有种面红耳赤的心慌。不过她显然猜到了答案,或者说接近了真相:“会不会昨天晚上……”

    王学谦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偏着脑袋坏笑道:“昨天晚上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陈婉怡轻轻的捶了一下王学谦的手臂。后者就差哈哈大笑,眉宇中带着得意,不过随后却愕然。良久,王学谦才惊觉过来,对陈婉怡问道:“她住在我们隔壁?”

    陈婉怡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下头。

    王学谦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他还觉得很奇怪,陈婉怡当时的紧张的神态,仿佛比洞房那天都来的更甚。原来隔壁住着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陈婉怡解释道:“小曼来家里。妈妈本来是很高兴的,因为两家人很多年没有走动了。再次来往,让家里热闹了不少。所以就安排我的房间隔壁。也方便我和小曼晚上说话。”

    “这丫头不会是听了一晚上的墙角吧?”王学谦摸着下巴问道。

    陈婉怡反驳道:“你别乱想了,小曼可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会坏人名声的。”

    王学谦却不在意道:“那她的黑眼圈,还有犯困的样子,显然是一晚上没睡好。总不能真的是因为蚊子吧?”

    陈婉怡其实心里也有怀疑,不过她可不愿意深究,换了一个话题道:“刚才我好像听到小曼说什么‘外宅’?”

    王学谦咳嗽一声,表情顿时丰富了很多,有尴尬,也有无奈。没影子的事情,女人都喜欢探其究竟,倒霉的就该是男人了。不过,要解释这个问题倒也简单,多半是误解了孟小冬的身份,加上昨天晚上受了刺激,情绪变得激动,这倒是能够理解。

    解释一番之后,王学谦苦口婆心道:“夫人,这丫头片子,正在叛逆期,胡说八道。”

    “其实小曼也挺可怜的,这段时间压力很大,主要是陆叔叔给她带来的,想要给小曼找一个好亲事,可是陆叔叔眼界太高,一直没有这使的。”陈婉怡是不得不接受孟小冬的结果,当然,她也知道孟小冬的出身决定了她在王家的地位,绝对是威胁不到她的。

    ……

    虽然在王学谦和陈婉怡的交谈中,已经将陆小曼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但是这些话都是时下所说的而已。明面上,大家会表现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可即便是如此,陆小曼还是有些愁眉苦脸,在上海她倒是有些同学,可是都六七年没见了,已经不来往了。

    能够让她毫无顾忌的登门的亲戚也没有,就是想要离开王家,陆小曼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去处。

    至于陆定,顾维钧夫妇,这些政府官员,都忙着应酬,白天哪里有空闲的时候。

    想到这里,在花园里找了一个遮阳伞下的休息椅上坐着的陆小曼不由的苦恼,她此刻的心中不啻于藏着一只见不得人的鬼。王学谦夫妇能做到落落大方的面对她,可是她能如此坦然吗?

    不知不觉之间,陆小曼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好像糟糕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

    至于王家,连她都住的别扭。

    想定主意,决定晚餐过后,还是跟父亲一起住饭店吧!(未完待续)

第932章 【各有各的烦恼】

    很快,陆小曼就从王公馆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上海,租界尤其是公共租界内,靠近黄浦江的大部分都是商业区,拥有港口,银行,洋行,而英国人大部分也聚集在西藏路以东的区域。

    至于西藏路以西,更多是后来的美国人的聚集区。

    别看上海最大的洋行,包括涉足贸易的汇丰银行、渣打银行、礼和洋行等都是英国人的产业。

    但实际上,生活最富足,最摩登的还是后来的美国人。

    不同于英国人的蛮横,美国人更注重人文的培养,当然目的都是一样的。而王公馆坐落在美国人富豪喜欢聚集的西摩路周边。这里的商业设施几乎很少,也没有什么游玩的地方,但私人别墅绝对是修的最大,最豪华的。

    房子大了,当然好处很多。

    可以扩建适合办草坪酒会的大花园,也可以在围墙之内建造网球场,游泳池,甚至在室内修建放映厅。

    这样的生活,对陆小曼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冲击。

    不同于燕京的保守,在上海,市面上流行的东西很容易被人接受。比如汽车,豪华游艇,甚至也有飞行俱乐部。整个上海滩,给人一种时尚,超前的气息。

    实际上,此时的上海,无疑是和国际无衔接的状态。而且还是最一流的大都市才能与之媲美。好莱坞同步的电影,豪华轿车最新的发布会,巴黎时装也几乎在上海随处可见。吃的,用的,穿的,代步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只要有钱。

    当然日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上海会比东京更加繁华。

    这时候的东京,就别说东京了。这时候的东京还处于木屋时代,和上海相比。落差大的就如同农村和城市的隔阂一样,无法逾越。就算是过了二十年,东京还不过只是一个人多一点的城市,至于城市面貌,简直寒碜的拿不出手,要不然二战中,美国空军轰炸东京,最大的一次战果竟然有十万市民被烧死。受伤人口更是其几倍,就可见东京的城市主体要的建筑原料是易燃品,木头,竹子……

    就像是被遗弃的角落一样,就算是生活在日本最大的城市东京,想要看美国最新的大片,只能有两个办法,去美国,或者来上海。

    按理说,陆小曼的童年就是在上海度过的。可是对她来说,王家的生活还是挺陌生的。

    陆家虽然也是殷实人家,可当年陆定跟着‘革命党’。追随三民主义,在清朝的时候,是乱党。在民国,南北议和失败之后,也被袁世凯通缉过一段时间。

    而那段时间正是陆小曼的童年时期,之所以陆定把妻子和女儿安排在上海,更多的是考虑到不管是清朝还是北洋政府,都不可能去租界内抓人。但如果留在老家,说不定就被一锅端了。所以。陆家在上海的生活,属于颠沛流离的逃难苦日子。更不可能接触上海滩最上流的纸醉金迷了。

    即便心底里不想承认,她不是一个物质女孩。但陆小曼坐在沙发上。吃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冰汽水,看着只为她一个人才播放的电影,心中也少不了一些羡慕。空气中传来丝丝凉意,隔绝了外面酷热的暑气,仿佛春天林间的细风,让人有种飘飘然的错觉。

    冰箱、洗衣机、空调、家庭放映机……这些都是普通人家最常用的生活家电。

    可是在20世纪的20年代,这样优越的生活,绝对是劫匪大有收获的信心保证。

    而王公馆这样的生活,确实已经贴近了陆小曼在学校里的见闻,毕竟教会学校都是西方人出钱,自然也有义务宣扬西方世界的发达,人权和自由。还有就是西方世界的科技。这些东西,在民国只有少数人能够接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学谦已是整个上海滩摩登的代名词。

    要腐化一个男人,只有用权力和女人,而钱不过是权力的衍生品,不足为奇。

    要腐化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勾起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和虚荣心。

    陆小曼虽说内心在抗拒,可却享受着世界上第一流的生活品质带来的便利,并多少有些犹豫。

    其实,她的状况,已是开始变化的开始,或许她本人不会承认,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正当她揉着小肚子,懊恼的埋怨草莓冰淇淋太好吃,以至于胃都有些凉意的时候,陈婉怡端着一杯清水放在了陆小曼的面前,并打开了房间内的点灯。幕布上的电影,顿时变得浅显起来。

    反倒是电影对陆小曼的吸引力并不算大,毕竟默片时代,演员的表演过于夸张,黑白的荧幕更是让人沮丧。远不如剧院的话剧,戏院的京剧更让人容易接近。

    “傻孩子,女孩子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不能吃太多凉的,听话,喝了这杯水,等到晚饭之前什么都不要吃了。”

    陈婉怡就像是一个贴心的姐姐,总是在陆小曼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并给予最贴心的关爱。

    陆小曼甜甜一笑,随即有些失落的底下眼皮,突然她问了一句:“表姐,你幸福吗?”

    这样的话,对于一个新婚不久的女人来说,是很难回答的,陈婉怡也有些被问的猝不及防的失神,可随后却温和的笑了起来:“怎么,我们家的小梅也开始想要幸福了?是不是有中意的男孩子,要不要让表姐给你去问问?”

    陆小曼气鼓鼓的瞪着眼珠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

    她是没有婆家,可她还是校园皇后呢?喜欢她的男生,可以沾满整个长安街,她有什么可着急的?可没有婆家……这也是事实。陆小曼又气又急的摇着陈婉怡的手臂,脑袋却埋在对方的胸口,脸上如同晚霞一样红得娇艳。

    “表姐,你又欺负我!”

    “好了。我不欺负你总成了吧?”陈婉怡却莞尔一笑道:“你这孩子,才多大一点,就整天有那么多的烦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很糟糕的事。”

    “烦恼。我有吗?”陆小曼扬起脑袋问道。

    陈婉怡点头道:“我都看出来了,你说有没有?”随即开始说其她认为的幸福:“其实幸福很简单,你要的不多,但是上帝给了太多,你就会幸福,人要知足,尤其是女人,更要懂得知足。”

    听到这样的解释。陆小曼心口堵得慌,她为陈婉怡的危机而担忧,也为王学谦的贪心而愤恨。总之,在她这个多愁善感的年纪,她似乎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好像要跟她作对似的。陈婉怡,好的女人啊!得到的却是丈夫的欺骗,想到这些,陆小曼就有点胃疼。

    哦,应该是吃冷饮太多了,有点闹肚子。

    好在问题不大。还不至于到刻不容缓的地步,忍一忍就过去了。

    谈话这才没有被打断,陆小曼有很多问题。有些话是她连母亲都不敢问的,要不是陈婉怡这个表姐入她眼了,两家人天南地北的,也不会过多的走动,才让她能够放心的问一些心底隐秘的问题。

    “表姐,学校里嬷嬷们说的话,都是对的吗?可是我忽然发现,要成为一个贵族小姐,就要端架子。蔑视周围的人,这样就是一个贵族小姐了吗?”

    都说校园皇后的架子大。在公园游园的时候,后面都会跟着十几个仰慕者。等着有机会给她拎包的活。

    要是王学谦在边上的话,一定会畅快的大笑,原来始作俑者都是那些洋尼姑。

    不过,陈婉怡对这些有着不同的看法:“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西方世界的贵族,高傲,激进,甚至藐视一切,但却有着独有的道德标准,就是荣誉。和平民说话,是丢人的事;出门没有马车,也是丢人的事;仆人不懂礼仪,也是丢人的事……这和他们的价值观其实是放在一起的,因为荣誉,让他们不允许和普通人都一样,他们要表现的与众不同。这和东方的价值观有些出入,不过傲慢的女人,多半会很孤独,你觉得呢?”

    陆小曼试图想要反驳,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阵,最后只能无奈的点头。

    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没有什么朋友,在学校里同学都怕她,就算是那些仰慕者,也多半是一些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自然不在她的眼里。

    陈婉怡轻轻的拍了一下陆小曼的肩头:“真不知道你脑子里会这么多的杂念,别胡思乱想了,等会儿准备吃晚饭了,还有你的连个神秘朋友哦!”

    “朋友?”

    陆小曼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在燕京别看她前呼后拥,可实际上,她认定的朋友一个都没有,至于……林徽因,应该算是半个。

    实在想不出自己在上海还有朋友,陆小曼撒娇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到底是谁好不好!”

    “那可不行,不然怎么叫惊喜!”陈婉怡故意不说。

    ……

    “你回来了!”

    “咯咯……不要乱跑,等等我!”

    “小祖宗,你可别乱跑,磕着可怎么办?”

    ……

    一个让陆小曼胆战心惊的飞影,飞快的掠过她的身边,身后还传来了欢声笑语,不过很快让她吃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一幕发生了:“小冬,小玉,怎么回事?”

    孟小冬本来也跟着阮玲玉疯跑的冲击房子,不过听到陈婉怡的质问,顿时收敛的脸上的笑容,连带着陆小曼眼中的熊孩子,也变得异常的乖巧,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陈婉怡的面前,阮玲玉抢先说道:“老师,我们没有玩!”

    阮玲玉偷偷的看了一眼孟小冬,霎时,孟小冬的脸就变了。阮玲玉的小脑袋瓜突然觉得,一直让孟小冬背黑锅不太地道。小眼珠子滴流乱转,发现身后的林徽因还没有进门,就开口道:“林小姐是客人,她看到新家的网球场,觉得很新奇,所以我们陪她玩了一下下……就一下下……我们是很好客的。”

    说话间,就发现林徽因转身就出现在了门口,顿时心虚的一缩脑袋,装可怜。

    按理说,孟小冬的心底里很感谢阮玲玉终于不让她背黑锅了,涌出一股暖流来。但是她一回头,却发现愣在当场的林徽因,顿时也无话可说,阮玲玉这孩子是没救了。

    “是这样吗?”陈婉怡仿佛变了一张脸,这样的表情,在场的三个女生都非常熟悉,那就是学校老师。

    林徽因苦笑着,她觉得自己很无辜,可性格与世无争的她,却选择了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一时贪玩……”

    “林小姐,欢迎来家里做客。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两个家伙都是野惯了,尤其是小玉。这家伙总喜欢欺负好性格的人。”

    阮玲玉沮丧的摊开手掌,楚楚可怜道:“手破了,我没哭!”

    阮玲玉手上的口子,多半是打网球的时候滑到的结果,不过口子小到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地步。可是配合着这小家伙超人的表演天赋,简直演绎的如同生离死别一样,让人揪心。陈婉怡无奈道:“洗澡去,然后找医生去擦消毒药水。晚上钢琴课不上了,但是英文课继续。”

    阮玲玉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满足,她本想来要的结果是晚上不用上课了。

    不过孟小冬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陈婉怡洞悉了她的小心思,佯装生气道:“下午的法语课,晚上补出来,我会监督你的。”

    孟小冬低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一幕,在王家看来习以为常了,可是对于陆小曼和林徽因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原本,林徽因也为孟小冬的身世颇为惋惜,小妾的地位,在大家庭里是夹缝里求生存,艰难的很。虽然锦衣玉食,可是要面对正牌夫人的压制,就算是处处小心谨慎,也少不了埋怨。

    可孟小冬的生活,似乎和她妈想到的悲惨距离太远,以至于两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婉怡。

    脑袋里冒出一个问题,这到底是夫人管姨太呢?还是老师训学生呢?

    陈婉怡刚才还在笑话陆小曼脑袋里烦恼一大堆,可是想到自己,不由的捂着额头,暗暗叹气,自己的烦恼也不小。(未完待续)

第933章 【掉沟里的爱情专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徽因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如同陆小曼那般患得患失的不解。更多的是羡慕,王家的和睦气氛,让她有种深深的羡慕,这和她小时候,因为身份的问题,只能跟着姑姑生活,连自己家里也回不了,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在陆小曼的追问下,她也只能敷衍道:“其实我是下午在饭店门口和家父,碰巧遇到了王先生的邀请,这才来的。”

    “他一定是不安好心!”

    陆小曼恶狠狠的数落道,此刻,淑女的教导早就被她扔到了爪哇国去了。

    林徽因没有陆小曼那么大的怨气,对王学谦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彬彬有礼,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但那是因为有人伤害到了他的家人,于情于理都不算过分。

    “小曼,你是不是对王先生有误会?怎么一说到他,就像是咬牙切齿的样子,挺吓人的。”林徽因不解道。

    陆小曼有种心事被偷窥的紧张,随后嘴硬道:“有吗?我只是觉得男人有钱就变坏,王学谦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徽因的心里真想问一下陆小曼,陆司长算不算有钱人?他变坏了吗?

    陆小曼不负责任的下了一个论断,就让他的老爹的人品大有被质疑到悬崖边的可能。陆定在财政部做司局一把手将近十年,在北洋高层之中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在燕京住着豪宅,家里出入有汽车,总不会这是做生意挣来的吧?

    可是陆定在燕京城内,官声普通,但绝对是燕京官场的模范夫妻档。

    冷不丁的让父亲躺枪,陆小曼也是颇为生气。当然这个气,都对准了王学谦。总之,王学谦成了龌龊。卑鄙,无耻的代名词。不过这些话。林徽因是不会和陆小曼争论的。

    晚餐的时候,来了两个陌生的客人。

    陆定、林长民几乎是前后脚,只是两人的出场有些让人意外,官位更高的司法总长林长民是坐黄包车来的,而陆定是普通的别克小汽车。这成了鲜明的反差。

    以至于,陆小曼和林徽因的心中都仿佛扎了跟刺似的,两个慧心巧思的少女中间,似乎竖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客人有古板的老封建。

    新潮的留美博士。

    政治运动家。

    还有武术大宗师。

    ……

    而王家的餐厅是西式的。并没有中式餐厅的那种分席制度,于是十几个人,在长餐桌前落座,只是男士和女士刻意的被分开了。

    杜心五吃着不太合口味的小羊排,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他也是当年眼睛官场中一员,最高官至次长,林长民、陆定对他也不会太陌生。

    “心五兄,我们这里就你醉逍遥,可是羡煞众人啊!得自罚三杯!”

    “哎,我是想当官。别人不待见;想做生意,又没人肯借本钱;想给人当太太,又是男的……”

    噗嗤……

    自从在王学谦身边找了个混吃混喝的由头之后。杜心五,堂堂的武学大宗师仿佛又回到了他在燕京装疯卖傻的日子,说话荤素不忌,说到哪里算哪里。

    “老哥还是那么风趣!”

    杜心五喝了一口葡萄酒,皱了皱眉,随口问道:“陆老弟、林老弟的女公子风华绝代,这才羡慕众人。我提议,为了两位找一个好女婿,干一杯!”

    “对。干一杯。”

    ……

    林长民的一声都奔波在政坛上,但是长期郁郁不得志。让他看上去要比陆定老很多。这次他来王家,其实是希望撮合南北的矛盾。并试图将广州的‘国党’拉进谈判。

    不得不说,在场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哪里不知道林长民这个官场老好人的心思,一句让他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反倒是接连的劝酒,而陆定是交通系在财政部的代言人,自然也不会让林长民得逞。

    其实,林长民就官场谁也不得罪的性格,很难有所建树。

    尤其是他致力于各派系之间的消除矛盾,这种做法,很容易让他自己里外不是人。北方的局势很紧张,紧张到了都快要剑拔弩张的地步。要不是双方都被财力所困,说不定一场大战役都打响了。

    南方的‘国党’,自从孙文炮击黄兴,想要独揽大权之后,就已经不得人心。

    连南方各省的督军都开始提防孙文起来,可见其一心想要谋划的清平世界,有多么虚无缥缈。不过孙文虽然在南方实力派眼中俨然成了一个危险人物,但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为他们军事分裂创造了不错的机会。加上好蒙骗,于是孙文还是南方势力的领袖人物,这一点从未改变。

    酒入愁肠,话就多起来。

    在座的,不管是年纪大一辈的杜心五、林长民、陆定,都是博学之士,年轻的卫挺生、胡适、马寅初等人也是当时的英才。于是天南地北的谈起来。

    不知不觉,说到了罗素。

    在二十世纪初,在学术界,有三个大师是让人望而却步的。英国的数学家,哲学家,罗素;美国的教育学家杜威;还有物理学家爱因斯坦等人,都是在各自领域有着卓越成就的大师。

    但是杜威过于死板,爱因斯坦过于抽象。而对爱情孜孜不倦的罗素,在忙着研究学术的同时,还谈了一辈子恋爱,最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和谈论。

    在男人们谈起爱情的时候,一向骄傲的陆小曼有种头皮发麻的坐立难安,最后只能选择低头,仿佛是在认错。

    胡适带着担忧道的口吻道:“说起大师罗素,我有一个学弟非常仰慕,从美国去了剑桥专门想要修大师的哲学课程,不知是否如愿?可惜去年大师在我国讲学,也不知道我的那位学弟怎么样了?”

    “剑桥?你说的不会是徐志摩吧?”林长民脸色略带疑惑道。

    胡适欣喜道:“是他,您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啊!我们还是朋友。”林长民故作神秘的笑道。

    陆定插话道:“你们不知道,林总长不仅仅文化底蕴深厚,对于西方哲学也是颇有研究,他可是燕京的爱情专家咧。”

    啊!

    听到这里,作为女儿的林徽因也低下了脑袋,仿佛和陆小曼一样受过。

    林长民自然要谦虚一二,摆手道:“算不得准的事,只是研读过不少西方先贤的著作,对爱情这个题目比较关注。尤其是对大师罗素《哲学问题》《心的分析》这两本书中,对于爱情的描述,直观的讲述了大师对爱情的观点,就是自由和自然。”

    对于罗素的爱情观,王学谦是不赞同的,基于对林长民的尊重,他才小声的提醒道:“太过自由爱情,是否是放纵和出轨?”

    “小子糊涂!”

    林长民气鼓鼓瞪了一眼王学谦,多有警告的味道,杜心五在边上煽风点火道:“给出轨和滥情找借口,还挂着哲学的羊头,可见罗素的道德观是根据他实际需要来改变的。”

    王学谦很像给杜心五竖起大拇指,可是看着林长民气的大喘气的样子,心说:还是算了,这位可是林徽因的老爹。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林徽因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林长民对着杜心五运了一阵气,正当气势如虹的时候。

    早就习惯了这种争论的陆定呵呵一笑道:“放心吧,打不起来,林总长并非是莽撞之人。”要是真动手,十个林长民对上杜心五也是白搭。

    果然,林长民只是运气,也没见要动手的样子。

    杜心五怡然自得的冷哼了一声,像是一个胜利者一样,挺胸昂头。

    林长民不甘心的一撸头发,恶狠狠的说道:“爱情是有时间效应的,个性服从于主题,个性不灭,那么主体必然倒塌。这是真理,为此我还和一个志同道合的青年才俊准备就这个论题做深入的研究。”

    说话间,林长民气势一凝,仿佛出鞘的宝剑一般,给人一种锋利的警觉:“为了这次研究,我们分别拟定了各自的身份,他是一个有夫之妇,是女的,生活不幸,寻找心灵的慰藉;我是一个有妇之夫,是男的,家庭平淡,寻找灵魂的火花……在偶然的机会下,我们假装认识,然后通信。”

    林长民继续说着,不过在场的人都听懂了,这不是假龙戏凤吗?太龌龊了,可是林长民却把这种行为放在了学术的研究上,在王学谦看来,林长民已经跳沟里了,这位还不自知,着实让人费解。

    不过倒是有一个可能,王学谦没有说出来。就是民国的知识界,开始寻求解放束缚的办法,这其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事。当然也有过于迷信大师的言行,而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也是情有可原。

    马寅初抬起头打了一个饱嗝,好在没有人去笑话这位哈佛博士,至少在场的人看马寅初有名士做派,不拘小节。他其实一直在听,可是他是个大胃王,不垫点硬菜,心里发慌。好在酒足饭饱之后,他也加入了谈话之中:“林总长,那位……对了,就是您的实验伙伴,真的是有夫之妇吗?”

    “这个……”林长民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良久,才开口道:“他是男的,我们一个月通一次情书,才通了一年,研究时间太短。可惜,总觉得差点什么……”

    林长民是语不惊人不罢休,他一开口,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位太强了,两个大男人通情书,这等口味,实在太彪悍。(未完待续)

第934章 【国民诗人是这样被带坏的】

    众人脸色古怪不已,这那里是缺点什么?

    这是缺德,缺大德了!

    两个大男人,竟然玩起了文字暧昧,还书信传情,这得要多恶心,心理多扭曲,才能想到这样缺德的游戏?

    最先感觉受不了的是胡适,这位在刚才还使大力气夸奖了那位远在英国的学弟,才气超然,年轻有为。总之,什么话好听,就捡什么话说。可等到他的学弟,竟然爆出了如此‘丑事’?

    胡适第一个反应就是,学弟是被糊弄的。可就算是被糊弄的,也暴露了学弟情商余额不足的尴尬。

    而且,在随后林长民也确认了另外一个‘研究者’的身份:“没错,他是哥伦比亚大学杜威教授的高足,留美博士,徐志摩博士。”

    在场了除了女人之外,那个不都是心思通透的官场老油条,或是见多识广的社会精英?眼里不留沙子倒是说出来有些夸张,可从表面看出可能潜在的问题,倒是不难。

    至于原因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林长民官场失意之后,性情大变?

    这个可能性似乎也仅仅局限在针对同僚和家人身上,至于对一个素不相识,还是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他就是对社会抱有再大的怨气,也不可能如此为难一个留学博士,青年才俊。

    那么就是徐志摩打离婚官司,打坏了脑子,疯了?

    估计也不是,不然他也不可能进入英国最好的大学,除非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的教授眼瞎了。

    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可能,那么结论肯定是出在林长民或徐志摩的身上。而他们虽然传出过互通情书的小道消息,但当事人都没有证实,自然当不得准。

    至于为何原因。徐志摩远在英国,作为一个‘不可教训的个人主义’拥趸,就算是有对他很不利的传言。他也不会多加解释,反而会更加张扬的宣布。他和林长民两个忘年交,之间的缠绵是如何的让人羡慕,多么的让人仰慕。

    而林长民作为另外一位当事人,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心底的秘密肯定也不会说出来。按照他的性格,既然认定的事,估计也难以改变,反而会朝着舆论反对的方向前进。只是目的更加让人深思。

    作为朋友,胡适有必要为徐志摩澄清,当然他也看出来,这其中的故事他不知道,而且当事人都不会告诉他。可是他的性格无法视而不见,只能干巴巴的开口道:“志摩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他崇尚的自由现在让我们看来,似乎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但我肯定,正如林总长说的那样。既然是对于爱情的研究,重点肯定是研究的过程,而非事件本身。”

    “适之。你是不是喝多了?”

    马寅初的手里还拿着油焖大虾,他是那种永远是那种躲在角落里,让人提不起一点防范之心的憨厚男人,可一张嘴,总之让人有种恨不得扇他耳光的冲动。

    胡适用脚踢了几下马寅初,接连对他使眼色,并轻声的提醒道:“老马,你要注意立场。”

    马寅初一口吃下硕大的虾仁,嘴唇油光可鉴。嘟哝着:“你踢我也是这句话呀!”

    胡适恼怒不已,瞪了一眼马寅初。他是对这个家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留美生,也是分圈子的。胡适虽然性格跳脱,但他是心情被长久压抑的放纵。马寅初虽然也是性格开朗,可是他是从骨子里的放浪不羁。表面上看他们的性格非常相似,但从跟上说,舒适的跳脱是紧绷的神经下的放纵,就像是绷紧的弓弦一样,透着一种对命运无奈的咯吱声。可马寅初呢?富家公子一个,用没心没肺来解释他,也不为过。

    当然,他们都是在各自的领域内,杰出的人才。

    而且,马寅初也见不惯那种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一个个梳着油光铮亮的小分头,还整天以败坏道德的手段,来宣扬他们所谓的自由。

    尤其是徐志摩和张幼仪的离婚案,在民国的知识界,已经是分成两个极端。

    胡适赞成,因为徐志摩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而马寅初反对,甚至看不起徐志摩,因为徐志摩是在张幼仪怀孕期间,在德国强迫对方离婚。让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孤独的生下两个人的孩子,和禽兽无异。

    这样的人,马寅初的暴脾气能看得上?

    这位文化界里的豪杰,教授中的‘土匪’,早就对徐志摩的为人颇为不满,见到胡适还好意思给徐志摩正名,顿时心头不爽了,有火气。对于实在人,有了火气就要宣泄出来,这才有了饭桌上的毫不留情。

    胡适无奈,他也知道他的那个学弟,在某些方面过于偏激,或许和家庭教育有关,或者是性格使然。但从朋友的角度上来说,徐志摩是一个没有瑕疵的朋友。

    为朋友,他可以奔走呼吁,甚至散尽家产。

    为了朋友,他甚至能去陪伴坐牢。

    作为徐志摩的朋友,是幸运的,因为这是一个能把心掏出来的‘热血青年’;可是作为他的妻子,应该是不幸的,这家伙绝情起来,连禽兽都不如。

    也即是基于这样的原因,胡适这才要一心维护徐志摩的形象,因为他是徐志摩的朋友。

    胡适扭头看了一眼,卫挺生。

    估计也够呛,这位虽然和他是欢场的兄弟,可家庭观念也是非常重的,徐志摩逼迫发妻在分娩之前离婚,确实让很多人不齿。

    无奈之下,胡适也只能求到王学谦这里,眼神带着期盼的星光,似乎再提醒王学谦,你可是主人,你说句公道话啊!

    王学谦的心头一紧,这把火怎么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他的处境和马寅初差不多,留美的学生。大部分都信仰了基督教,或者接受了婚姻是一夫一妻制的模式。可他纳妾了。

    马寅初也是如此,在这婚姻这方面。谈论爱情,对于王学谦和马寅初来说。都是有‘瑕疵’的人。但是在整个社会中,他们又是被允许的一类人。所以,他是不能在公开场合去评论别人的婚姻,以免火烧到他的身上。

    但王学谦对徐志摩曹三暮四的爱情观,确实难以赞同。

    只有把皮球踢回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踢给谁?是有讲究的。

    胡适百口莫辩。因为明眼人一看徐志摩对家庭婚姻的冷漠,都不认为这样的人是一个高尚的人。

    用‘非黑即白’理论来曲解的话,徐志摩自然成了被笔诛口伐的对象。

    颠倒黑白的事情,并非明智之举。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解释就是,人品问题是软肋,他硬不起来。与其让胡适左右为难,还不如让当事人林长民说一下其中的隐秘,或许有不一样的解释:“林总长,如果说我很好奇,两个男人之间怎么谈恋爱。您会不会觉得诧异?”

    林长民爽朗笑道:“别说你了,就是我一开始也心里恶心的不行。仿佛是一个玩笑,开始的时候。都不在意,等到发现对方很重视,又不得不进行下去。不过我的不申明,这是对于爱情的探讨和研究,和伦理道德毫无关系。”

    “可是一件本来很难继续下去的事,不如两个男人互相写情书……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为难吗?”王学谦不解道。

    林长民点头道:“不错,我年纪大了,比志摩年长二十多岁。从生理角度上来说。我对爱情的期望值会越来越降低,即便生活平淡。也不会背离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把这个重担交给了志摩去想。”

    林长民忽然笑出声来。见所有人都听着很认真,唯独自己的女儿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是眼神从女儿的头顶滑过,充满慈爱。

    “志摩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有成为优秀是人的潜质……尤其是温文尔雅的做派,宛如西方的贵妇……”

    噗嗤……

    陆小曼笑了。

    陆定却忍的很辛苦。

    卫挺生含笑不语。

    胡适苦笑不已。

    马寅初笑的毫无顾忌……

    在场的人,其实都站在民族觉醒的前沿,谁的嘴里都能说出一大堆这个病了的民族一大堆的弊端。所以,在知识界,或者是以高级知识分子圈子的官场里,经常会听到一些惊世骇俗的谈话,比如当下。

    “严肃点,这是研究!”

    王学谦是主人,当然他也是笑着说了一句压场的话。反而作为当事人的林长民,却并不在意。

    尤其是陆小曼还用胳膊顶着林徽因,小声的嘀咕道:“林伯父太另类了。”

    林徽因耷拉着脑袋,不做可否的看着盘子内的美食,此时,她心情糟糕至极,恨不得有个缝隙能够让她钻进去。

    林长民继续说道:“志摩扮演的角色我已经说过,是一个对婚姻不满,失去了对家庭的信心的已婚女人,期盼爱情的到来。而我作为一个生活平淡的男士,却有着让她着迷的优雅……”

    笑声再次响起……

    林长民非常憨厚的刻意等待众人笑完,继续说道:“……他对我发起爱情的攻势,一开始我要表现出冷淡的态度,让他知难而退。然后在时间的考验下,我渐渐的开始向往不一样的生活,冷却的心再一次被呼唤起来。”

    最后,林长民果断的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节构思,从在伦敦,后来我回国,我们之间一直通信。其实说起来我也有些惭愧,志摩写情书的水平实在太好了,文字简洁,却在字里行间内充斥着对爱人的向往,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不服气,所以我们两个就越来越认真,以至于乐此不疲。”

    林长民说道这里的时候,嘴角竟然流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可靠近林长民最近的王学谦有种说不出的怀疑,林长民脸上挂着的幸福的微笑,显然不是针对徐志摩的,而是对他心目中的爱人,或者是单相思。

    王学谦心中一动,林长民不会有心爱的人,然后迫于社会压力,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能通过和徐志摩之间的游戏,来排解心头的苦闷。虽然这也是排解压力的一种方式,不过,王学谦还是感觉有些后脊梁骨发冷,口味太重,难以接受。

    至于徐志摩,这个家伙也是动机不纯,他在伦敦的时候就对年仅十五岁的林徽因发起了爱情的攻势。徐志摩不会是接着和林长民写情书,向林长民,他认定的尊岳父表明心迹吧?

    这种表白方式,也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可是这样子好吗?

    难道时间长了,徐志摩和林长民不会在游戏中迷失自己?

    陆小曼还以为这真是研究,双眼放光的看着林长民,娇滴滴道“林伯伯,你能不能读一份你们的情书……”

    林长民和徐志摩两人,就算是开玩笑,但开的也是这个社会不允许的道德玩笑。对整个社会来说,是触犯道德底线的。陆小曼不懂,但是陆定却不得不为女人的鲁莽而生气。陆定的眉头微微皱起,冷冷的呵斥道:“小梅,不要胡说八道!”

    陆小曼有些委屈,好在她也知道仿佛这样要求,会让林长民为难。

    可是林长民并没有丝毫的不开心,笑着答应了陆小曼的要求,爽快的点头道:“有何不可,陆贤弟,这不过是游戏之作,难登大雅之堂。但是在私下里说说,也未尝不可。”

    “既然我们的‘校园皇后’都要求了,我怎么敢违抗!”林长民开玩笑道:“我在信中的署名是‘苣冬’,徐志摩是‘仲昭’。就读一下我今日写的一份信,拙作,难登大雅之堂,就当博君一笑吧!”

    虽说是玩笑,可是当林长民略带磁性的嗓音开口道:“仲昭爱览……”

    房间里的冷气,顿时好像加大了功率一般,有种让人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的惊悸。

    说了几乎思念的话之后,信的前半部分都是一些不经意的琐碎小事,却透着一种情感上无法拒绝的温情,仿佛春雨,细润而又缠绵。

    就连陆小曼都有些小失望,脑袋里不由的想到,难道情书就是说这些小事?

    快到信的结束部分。

    忽然间,如同狂风骤雨一般,一股强烈的情感,变化成为文字,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苍苍者留我余生,将以为昭……旬日期近,以秒计且数十万,我心怔动,如何可支……”

    文字温馨,质朴,但在场的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种攻势谁受得了?

    不得不说,连胡适都小脸发白,显然也是被恶心到了。

    而王学谦更是冷汗都快被吓出来了,心说:“要是徐志摩也按照这个‘标准’对林长民写情书,长此以往,这位国民诗人免不了要心里扭曲。或许,历史上后来徐志摩撬王庚的墙角,勾搭有夫之妇陆小曼,也是受此影响。”(未完待续)

第935章 【父爱如山】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就情书来说,无疑是上乘之作。

    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爱人’的思念,以及无法在一起的忧伤,还有对未来无限期待的美好希望。

    在内心挣扎,无法理解,还有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游戏’充满不解之后,有的人已经警觉起来。这可能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倾诉吗?

    或许表面上看,这是一种不容于现实社会的疯狂之举。可实际上,等听完了情书的内容之后,让人不觉有种恍惚,这是真的吗?或者说,徐志摩和林长民之间的这种通信,或许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写信的人,把对方作为一个倾诉对象,而心中却另有他人。

    不得不说,林长民在写情书方面,确实天赋超脱,非一般人能够达到。

    里里外外,吃亏的似乎都是徐志摩。

    徐志摩还在英国,他在伦敦追求林徽因的事还没有传到国内,自然没有知道徐志摩为什么会答应林长民做这样的尝试,既然恶心了自己,也扭曲了事实。

    似乎吃亏的只有徐志摩一个人似的。

    知道徐志摩心思的,除了看出不对劲的林长民,还有懵懵懂懂的林徽因。这对父女,都认为这是一个存在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而徐志摩之所以如此热情的呼应林长民的创举,其实他的情书写给的对象是林徽因,只不过收信人成了林长民了一样。

    就像是在教堂的忏悔屋内,对着仅有一板之隔的对面神父,说出心中灰暗的一面,向上帝忏悔,祈求灵魂的救赎。

    可是林长民父女绝对想不到,在场的人中间。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这段爱情。

    那就是王学谦。

    徐志摩和林徽因之间的爱情,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正是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最后徐志摩魂断绝壁,乘坐的飞机撞上了悬崖。也为这段爱情画上了一个凄美的句号。

    自始至终,徐志摩就像是一个为了悲剧而生的诗人,就像是俄国的叶赛宁,一身才气无双,却人生惨淡,在绝望中死去。其实在发生空难之前,徐志摩的灵魂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终日被生活困顿。惨淡的婚姻羁绊,灵魂被绑在了绝望的崖壁上,怎么可能写出脍炙人口的诗句?

    就算是在归国欧美学子中拥有很高地位的王学谦,也不敢断言徐志摩的一生会在困顿中绝望,在潦倒中毁灭。毕竟,现在的徐志摩风华正茂,除了对发妻绝情之外,还没有多少缺点。要不是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在离婚之后,仿佛彗星一样励志。才学,品行,让人惊叹不已。也不会让他的品行受到那么大的质疑。不过这都是后话。

    终于曲终人散,酒宴散去。

    客人也都一一告辞,而作为娘家人的陆小曼,却内心有些纠结的留在了王家。

    虽然陈婉怡对陆小曼非常关照友善,但毕竟对于陆小曼来说,王家太陌生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她迫切的希望有一个熟悉的人能够和自己成为攻守同盟。

    以前,没有这个人。

    但现在,对于陆小曼来说。机会来了。林长民一直等不到和王学谦谈起银行团的机会,试图为广州做最后一份努力。其实他的心中也是明镜似的。说话份量太轻,也不会有人太重视。

    就算是他找到了机会开口。王学谦也不会站在他的阵营之中,支持他的想法。南北联合,消除彼此之间的矛盾芥蒂。这绝对是痴心妄想。如果南北是均势,说不定还有可能。可实际上,南方军政府都是各自为政,联合起来也不见得是北洋政府的对手,要不是吴佩孚被张作霖拖住了。广州政府也别叫唤北伐了,反而宣扬守土更切实际一点。

    南方军北伐喊的震天响,虽然战争都是粤系和桂系之间的绞杀,可是谁也不会认为,容忍南方的乱局是正确的,更不要说让广州政府加入到民国的金融体系中来。实力仅一省之地的广州政府,是绝对没有资格坐到谈判桌上来的,这绝对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除非,北伐军打到了武昌,江西,那么谈判才有可能。

    准备告辞的林长民对女儿林徽因招手,林徽因乖巧的对陈婉怡告辞,准备离开。

    这时候,陆小曼站起来,开口道:“林伯伯,就让徽因住在王公馆吧?”

    替主人留客,绝对不是客人应当做的举动。但是陆小曼有年龄优势,绝美的容颜之下,发嗲的声音,加上撒娇的抬手举动……尤其是在陆家,陆小曼骄纵惯了,自然也感觉不到有多么不妥。要不是陆定有朋友给他电话,匆匆离去,说不定还会提醒陆小曼。但是陆定不在,陆小曼自然没有这种觉悟。

    没等王学谦开口,陈婉怡就说话道:“一个女孩子住在饭店也不方便,还是来家里住,方便照顾。”

    “是啊!林伯伯……”

    林长民眼神有些犹豫,他带林徽因在身边,更大的原因是林徽因的身份问题。林徽因是姑姑带大的,可见在林家,她的身份多么尴尬。年长一些之后,林长民出于对懂事的林徽因的喜欢,这才接回来。但是也不敢留在家中,只能带在身边。

    可见,林徽因虽然出身在福建林家,拥有大小姐的身份,可连一天大小姐的日子都没有过过。打小就谨慎小心的在家族的夹缝中生存,早就了她独立,有主见,却温婉的性格。

    林长民绝不会因为女儿在王家会惹祸而犹豫,只是有些担心女儿的性子……要是他替女儿带答应了下来,就算是林徽因心里不愿意,她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反而会欣然接受。

    可是林长民内心深处是不愿意女儿受委屈的。再说,王学谦虽是个好客的人,王家地方大的别说安排个房间。就是住进去百十人,也不会挤。可毕竟,林家和王家不过是泛泛之交。怎么能麻烦人家呢?

    王学谦见状,开口道:“让徽因自己决定。林兄觉得如何?”

    算起来,王学谦称呼林长民的口吻没错,他们是官场的同僚。而他这么一开口,等于是和林长民同辈,林徽因自然成了他的侄女。

    林长民看了一眼女儿,从眼神中,他看到女儿是愿意留在王家的。林长民这才为难的问道:“徽因,你愿意在王家暂住吗?”跟在他身边。女儿委屈,这才是林长民放下身段问女儿心思的原因。

    其实林长民也知道,让林徽因跟在身边,多有不便。不是他不便,而是女儿不便。陆定能住得起三十五块一天的汇中饭店,但是对林长民来说,汇总饭店可不是他能住得起的。饭店便宜了,房客就五花八门,鱼龙混杂,一个女孩子和他一个房间。就是亲生女儿,也已经长大了,自然要惹人非议。只能在隔壁另外开一个房间。可是这样同楼内其他的房客,又让林长民非常不放心。住在王家的好处很多,自然不用赘述。

    林徽因自然深知林长民的难处,同时她从小一直跟着林长民东奔西跑,也没有什么朋友。和陆小曼的交往,多半处于偶然,但也让花季少女对友情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认识。

    林徽因乖巧的轻声道:“全凭父亲做主!”

    林长民闻听之下,笑起来:“好了,我知道了。”扭头对王学谦郑重道:“子高。小女就拜托了!”

    “林兄放心,但凡我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亏待了令爱。”王学谦大着包票,可是说话的口气。却有种让人哭笑不得玩世不恭。

    林长民苦笑道:“子高你说这话,就亏心了。要是连你都短衣少食了,上海滩,也就成了花子的天下了。”

    “林兄,我送送你。”

    “留步……”

    按理说,作为身份尊贵的主人,送客人到洋房的门厅,自然会有汽车过来载上客人离开。可是林长民是坐着黄包车来的,而西摩路周围,那一家人不是汽车代步,哪里有黄包车的身影。

    林长民有些走神,而王学谦却有一句每一句的和林长民聊了起来。

    “真羡慕林兄有如此乖巧的女儿。”王学谦的话,听着像是恭维的话,毫无真挚可言。

    可是听在林长民的耳中,却如同饮甘露一般舒坦:“其实陆司长的千金才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

    就长相来说,陆小曼绝对要比林徽因更具有优势,但是加上性格……陆小曼一下子就要被比下去了。

    王学谦朗声大笑道:“林兄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出来?”

    “什么?”

    “陆司长一小半的心思放在政府,一多半的心思放在小梅身上,他养的这个女儿,可是操碎了心了。”王学谦笑道。

    林长民开玩笑道:“子高,这算不算是背后恶语中伤,非君子所为啊!”

    “你就心口不一吧!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王学谦不屑道,有的人,生来就是非常容易相处,以至于不知不觉之间,就会成为朋友。

    王学谦是这样的人。

    林长民也是。

    只不过王学谦头上的光环太耀眼,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林长民温和的笑着,说起女儿,或许是他林长民在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杰作。其实林家的子弟,都非常热衷于政治。黄岗七十二烈士的林觉民,就是林长民的堂弟。早年间,林家就是在被通缉和逃难中渡过。连祖宅都卖掉,充当避难的路费。

    林家已经衰败,但是对于林长民来说,至少他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王学谦的话,正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哪又不欢喜的道理。

    “其实林徽因这样的孩子,谁见了都喜欢,我也是非常喜欢的……”

    “子高,我以朋友待你,还请不要有他想。”

    王学谦不过是用一个喜欢的借口,作为开场白,没想到林长民不但没有客套,反而勃然变色。大有指责王学谦的意思道:“子高,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总少不了。切记不能做那贪心之人……”

    要不是林长民生来都不是那种不怒而威的人,让人听去。反而像是在训斥王学谦似的。

    王学谦微微皱眉:“林兄是否误会了?”

    “误会?”林长民想要张口说,你不就是惦记上了我的闺女吗?这有什么可误会的?对于林长民来说,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伦敦的时候,就有一个,让他非常气愤。可气愤归气愤,但是林长民却没有让双方都感觉尴尬。

    至于他在王学谦面前如此失态,是因为相比伦敦的那个忘年交。王学谦的威胁似乎更大。

    嘴角总是带着若即若离的微笑,看上去让人亲近不起来。可实际上,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已经有了足够的吸引力,加上不俗的外表,还有身份地位。更让林长民紧张的是,王学谦似乎不仅仅在才学上让人惊艳,世家的地位,甚至在晚宴之后,林徽因和陆小曼表演才艺。唱歌的时候,钢琴伴奏可是王学谦。

    作为一个过来人,林长民深深的感受到。王学谦是一个老手。

    就像是徐志摩追女孩子的方式,让他不齿,只会跟在女孩子后边,傻傻的做一个合格的跟屁虫。可王学谦不一样,他是有让人情不自禁吸引过去的能力。

    能让林长民不紧张吗?

    再说了,王学谦是一个有妇之夫。

    有过一次经历的林长民,好不容易用他方式将女儿从一场情感危机之中解救了出来,怎么会允许涉世未深的女儿陷入另外一个更大的危机之中?

    “林兄,你别紧张。”王学谦哪里看不出林长民的心思。多半是把他当成了林徽因的仰慕者,追求者。解释道:“我是将你女儿当成侄女看待……”

    说这话的时候。王学谦还有些自嘲,他对林徽因仅仅是欣赏。而且。他又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怎么可能去做金屋藏娇的事。尤其是对林徽因,别说这个女人的独立性,绝对不会成为金丝雀。更何况,他也无疑成为另外一个徐志摩。

    “林兄,内人其实也非常喜欢令爱。她还可惜,像令爱这样的聪明孩子,应该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感受不同的文化熏陶。”王学谦见林长民发愣:“其实林兄不必担心,我没有企图,只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资助令爱留学。”

    “啊!”

    林长民诧异的看着王学谦,留学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了,那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果去日本留学的话,五六千大洋或许足够完成学业了。可要是欧美,不论是法国、英国还是美国,没有一两万大洋,是绝对无法保证六七年的生活和学费的。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尤其是在王学谦说出:“林兄不必担心王某的动机,钱到了一定的程度,不过是数字,意义不大。”

    林长民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想到他的决定,或许会影响到女儿的一生。左右为难起来,良久才开口道:“在燕京的时候,任公说过要资助小女留学,并为其子择妻……”

    “既然启超先生有过约定,就当王某不过是笑谈。”王学谦其实是考虑到林家的财力,别说是林徽因,就是林长民的儿子,就眼下的林家来说,也无法承受自费留学欧美的巨大费用。

    他是不知道林徽因留学的始末,这才有了这个决定。

    既然是梁启超和林长民有了约定,自然不用操这个心了。可是林长民却支支吾吾的补了一句:“……不过当时是酒话。”可见,他已经心动了。只要王学谦点头,林徽因留学的资助者就很可能是王家,而非梁家。

    上流社会,一家之主说出的话,就算是酒话,也是不会改变的。有道是一口唾沫一颗钉,可是让王学谦感动的是,林长民竟然为了女儿,甚至甘愿冒违背诺言的风险,让名誉受损。林长民的担忧很明显,是怕梁家也无法承担女儿留学经费,毕竟梁启超就是再喜欢林徽因,想要给他当儿媳妇,也不见得一定拿得出让林徽因留学美国的一大笔钱出来。

    在王学谦抛出的橄榄枝面前,林长民果断的做了一回小人。可在王学谦的眼里,林长民的决定充满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

    “既然如此,我让内人去问一下令爱,要是她同意的话,这次代表团去美国的时候,让她跟我和内人一起去美国,到时候也方便给她安排学校。”王学谦点头道。

    可林长民却异常坚定道:“不用和她商量了,这件事我做主了。”

    王学谦惊愕于林长民的果断,不过,随后他的八卦之心却冒出来了,说实在的,他真的非常好奇历史人物的隐秘:“不过在此之前,我很想知道林兄刚才为何突然发怒!”

    “发怒?”林长民装傻道:“有吗,我刚才生气了吗?子高,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王学谦根本就不给林长民含糊其辞的机会,问道:“是不是因为徐志摩?”

    “哎……”林长民这下真有点气急败坏了,指着王学谦大声道:“子高,你怎么也跟适之似的,爱打听人的隐私?”(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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