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3章 【老王,你又糊弄人】
飞行表演?
这在欧洲和美国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各大航空公司,飞机制造厂,甚至是飞行爱好者,都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吸引记者观摩,为提高个人和公司的知名度,增加商业价值的一种活动。在美国非常平常,甚至设计师会亲自驾驶飞机表演。
可在民国,绝无仅有。
民国的飞机工业在巴玉藻主持福州船务局下的飞机制造工厂之前,民国的飞机主要集中在北洋手里,没有**生产能力,主要是维修和组装上。也就是说,发动机用英国,德国、或者是美国发动机,而北洋在燕京的南苑机场拥有一个飞机装配厂,机场还有航空学校。一年大概能够培养七八个飞行员,技师的数量就更少了。所以,南苑机场、飞机制造厂、维修厂,航空学校……顶着一系列民国第一的名头之下,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的视线之中,对于普通人来说神秘之极。
可就算是这样,北洋军政府的飞机出现在战场上,虽然什么战斗力都没有,却如同猛虎下山一样,以卷云之势让张作霖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尝到了兵败如山倒的苦果。那时候奉军面对连机枪都不能对地扫射的飞机,士兵们却一个个吓地如同筛糠一样,在民国大多数人的眼里,能够在天上飞的,都是神仙,要么就是妖怪。
很不幸,在敬畏神灵的愚昧年代里,当时的奉军士兵做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
一种是恨不得爹妈生养的时候,多长两条腿,哭爹喊娘地朝着飞机来的反方向逃跑;另外一种就比较淡定了,跪倒在阵地上,一个劲地磕头祷告,祈求妖魔不要上身……
饱尝失败苦果的张作霖,痛定思痛,决心大量采购这种新式武器,一雪前耻。正好这时候,王学谦打下福州后不久,飞机制造厂扩建,浙江开始自产飞机,而张作霖就成了王学谦最大的客户。之所以依靠日本的张作霖没有向日本采购这种新式武器,主要是……两年前,日本也没有飞机工业,日本当时的飞机都是进口英国的飞机。
张作霖也无法从日本获得飞机的支持,只能从浙江采购。
毕竟是财大气粗的东北方,不差钱,从浙江采购了至少四五十架飞机之后,奉军和直系的空中较量之中,顿时局势扭转,占了上风。所以,外国媒体对于民国的航空工业,尤其是作为民国航空工业基地的浙江,寄予了厚望。
不仅是上海的报纸,还有美国、欧洲的主流大报在上海的记者站都几乎倾巢而出,来现场采访这次航空盛宴。对于欧美的媒体,或许还应该加上日本的媒体来说,近距离接触民国个的航空工业,都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对于外国媒体记者来说,他们一直宣传的都是民国如何的落后,用‘巫术’治病等丑化民国的宣传。
而对于民国的媒体来说,这是民国空军崛起的象征。在以往的报道之中,几乎没有对于飞机,飞行器的报道,因为这一类的素材在民国太少,以至于民国的媒体都非常好奇,飞机的神奇之处。总之,大家对于浙军能够拿出来的飞机都非常好奇和期待。
因为这是民国第一次由政府主持的对外公开的一次航空展示,对于列强来说,也是近距离接触和评估民国空军战斗力的一个风向标。对此仅仅派出了记者,还将驻沪总领事馆的武官也拉了出来,甭管懂不懂飞机,懂不懂空战,都被当成了空战专家来使用。
记者区人满为患,大使馆区内也是人满为患。
还有平民观看区,都划定了相对的区域。
宋子文还在担心待会儿见到王学谦该如何开口?毕竟错的是宋大小姐,她做错了事,也等于是宋家做错了事。
可是看到人山人海的人群,顿时觉得少了那份尴尬。因为他和宋三小姐根本凑不上前,反倒是王学谦远远的还对他笑了一笑。让他小心肝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陪着王学谦的是顾维钧,扭头看了一眼宋家的兄妹,面色如常,根本就不知道他内心所想。
反而,他对王学谦安排的这次空军表演,非常期待,在燕京,北洋军政府因为怕飞机出故障,是绝对不敢公开飞行表演的,而王学谦敢于尝鲜,确实有点与众不同:“子高,今天的阵仗很大啊!连普通市民都允许观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不是专门安排给英国人观看的吗?”
“是英国人要求的,可不是我故意显摆。不过英国人也够傻的,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分析出浙江空军的实力,也太幼稚了一点。”王学谦对英国人的思维有点佩服,谁会把自己杀手锏拿出来显摆。尤其是敌我不明,摆明了刺探军情的时候?
可顾维钧不这么想,别说民国了,就算是日本,其他东方国家。有长面子的时候,都不会拉稀摆带。这是东方人的思维方式,英国对于东方的研究也持续了一百多年。尤其是文化习俗层面的,虽然基本上都走样了,可至少知道东方人好面子,说不定王学谦一显摆,将老底给露了出来。
英国这次随团的外交团之中,就有飞机设计师,空军的军官。这些人是掌握英国未来空军命脉的人,但是就算是他们也很难想象出飞机威胁战舰,尤其是大型战舰民国人是怎么做到的。这是英国一直苦苦探寻,却总是不得法的摸索。打个比方说,飞机攻击军舰,尤其是巡洋舰以上的大型水上军舰是英国空军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却一直没有成效。等于是在一个黑屋子里,想要把一个拆散的拼图给拼完整,却连第一块拼图都找不到。
而浙军在长江口的海战,给英国人海军和空军提供了这么一个契机,如同是一道曙光一样,照亮了这些航空人的双眼。
不难看出。英国人的这次要求,是有所准备的。
出于对老王人品的不大信任,顾维钧提心吊胆地问道:“不会出幺蛾子吧?”
“这倒是不会,最大的可能就是英国人恐怕会不太满意。不过反正不是给英国人看的,这也不算问题。”王学谦看着机场跑道的方向,飞机都停在机库里,就等着亮相了。
顾维钧感觉有些不对劲,空军表演不就是英国人提出来的吗?怎么和英国人没关系了?“子高,你说过不去糊弄英国人的,别人且不说,英国代表团里肯定有航空专家,一眼就能看出真假。好吧,你这是保护军事机密,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你临时拉这么多百姓来,还虚张声势地招惹了上海滩大大小小的报纸,到时候让英国人指着鼻子骂,看你如何收场?我就不知道,你摆下了这么大的阵仗,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高兴!”
“高兴!”
顾维钧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象出哪里可以让他高兴起来的地方。
可王学谦却解释起来:“少川兄,你看老百姓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来看我们自己的飞机表演,热情高不高?”
“这个……算高吧!”顾维钧还真没办法反驳,手上的手绢不停地在额头和脸颊上点着吸汗,虽然热的裤衩都湿了,可还是不紧不慢地轻描淡写。他是外交官,这一身的价值都在仪态上了,举手投足之间就有种让人眼晕的高贵。
反正说顾维钧洗澡的时候,和贵妃沐浴一个样,王学谦也相信。他和顾维钧一比,就是一个俗人。
王学谦反驳道:“什么叫算高,是很高。”
“看见那座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了吗?到时候在表演结束阶段,用炸弹那么一炸,木屋里的汽油腾的一下子点燃,火焰卷起冲到半空中。那架势,上海滩的百姓对空军的实力就会产生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撼。”
顾维钧突然摇头道:“不对劲,你要是就为了高兴,在报纸上出风头,用得着这样?”
顾维钧一脸你的底细我都清楚的样子,虽然那句‘谁不知道上海滩的报纸都听你的’没有说,但意思已经很明了了。王学谦压根就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政客,他是一个实在人。怎么可能耗费不小,组织上海的百姓来龙华机场观看一场规模巨大的飞行表演?
而且到时候用的飞机还会让列强不屑一顾。
“这不,航空彩票就要发售了,这是实打实的航空业最大的一笔投入,成不成的就看百姓给不给面子了。空军本来也想组织这样的表演,这不和英国人要求一起办了。”
“你是为了卖彩票?”顾维钧不解道:“可你为什么不用最好的呢?”
“普通百姓哪里看得懂什么飞机好,什么飞机不好?能上天的都是好飞机。再说了,就是图一个热闹,就和商业表演一样。”王学谦随口道。他还煞有其事地指着被他寄予厚望的那个爆炸点,笑道:“到时候就看炸弹掉在落在房子上空,然后爆炸开来,火焰腾地一下子冲天而起,这场表演就结束了。”
“万一炸弹没投中呢?”顾维钧觉得飞机投炸弹,恐怕不会这么准吧?
王学谦淡然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炸弹不会爆炸,可木屋里埋下的**是人为控制的,看到差不多就点燃**,绝对万无一失。”
顾维钧感觉自己太耿直了,他怎么会和王学谦这样的人站在一起,仿佛还是在一个阵营中。心里一阵地哀叹:老王,你总不能一直这样糊弄下去吧?
“你就不怕到时候外国记者将这次表演说的一文不值?”顾维钧似乎还有点不甘心。
王学谦笑道:“少川,敢不敢打个赌,到时候甭管记者这么说,英国专家的说辞一定是民国空军很厉害,英国空军军官也会附和说,英国最新的飞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没有领先优势。”
顾维钧觉得这个说话有点夸张了,不大对劲,可心底里还是觉得不算是坏事:“这总比骂民国空军不入流好吧?”
王学谦一脸古怪地看着顾维钧,后者被王学谦灼热的眼神看的有些狼狈,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些尴尬。随后王学谦问:“少川兄,你难道没有主动向内阁要过经费吗?”
“这个……”顾维钧心理素质再好,也有点脸红了,他还真没有。曹锟想给,他拿着,曹锟不给,他垫着。反正老婆有钱,他不计较钱,可说起来他在美国当大使的时候,民国驻美国的大使馆因为太过破败,根本就不能住人,修缮的钱还是黄慧兰掏的呢。
高风亮节到这个地步,在民国的官员之中,绝对属于异类中的异类。
王学谦认为英国空军军官一定会认为王学谦藏着‘高尖端’武器,不让他们看,然后他们脑洞一开,认为王学谦掌握的飞机先进程度已经超过了英国空军。
作为霸主,这绝对不能忍啊!
内阁拨款,飞机公司拿研发费用,然后承接空军订单,这肯定不是一笔小钱,而是动辄几千万英镑的巨款。要是他做英国空军的军官,近距离观察民国的这次飞行表演。在媒体面前,表现出稍微的一点为难,给予民国空军一个不算高的评价。
但是在内部报告之中,肯定写上民国空军的战斗机已经比大英帝国的先进了。
只要把内阁吓唬住了,大笔的军费拨付下来,空军上下都要感激他,这位军官升迁之路指日可待。当兵的吃住都在军营里,就算是军官,也还国家养着。他们可不会在意英国是否有经济危机,只要军费。
就在两人谈话告一段落不久,机库的大门打开。
六架飞机一起排开,用汽车拖了出来出现在跑道上。现场的人们顿时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瞅着,希望能看个仔细。
随着马达的轰鸣声想起,普通观众们兴奋地大喊大叫。
这就是飞机……让民国长脸,英国人吃瘪的飞机。武器中的高级货,能够飞在空中打战舰的神器。总之,外行看热闹的效果一出场就很不错。
可是英国代表团中不少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因为王学谦拿出来的飞机,都已经是老掉牙的西贝货。欧战初期就被英国淘汰的幼犬战斗机……至少外表很像。(未完待续。)
第1364章 【戏演过头了】
“子高,怎么瞅着英国人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啊!”
顾维钧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仿佛像是看戏一半的心态,让王学谦颇为无语,这位难道把自己的立场都忘记了吗?说什么,也都是民国官场的熟人,要一致对外懂不懂。
王学谦觍着脸道:“这是英国人看到自己的飞机炸了自己的船,脸上说不过去吧?”
“我看不是这么一回事,子高你这样糊弄人是不对的,看看遇到行家了吧?”顾维钧是外交官,平日里装的像是仙鹤似的,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可实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可是基本功,他料定英国人情绪很坏的原因不是处在飞机是英国造的,而是英国人肯定派遣了他们的军事专家混在外交团之中,想来民国偷师,可没曾想,遇到了一个糊弄事的主,这才脸色阴沉了下来。面对王学谦,顾维钧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以前很好对付的一个小学弟,混进官场之后怎么成老油子了?“我这么觉得是你用糊弄老实人的一套,被英国人拆穿了,他们才不高兴了吧?”
趁着英国人发蒙没反应过来的劲头,顾维钧也很想知道,王学谦到底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才让英国人如此不高兴的:“子高,你也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英国人为什么脸色发黑,就差咬牙切齿的原因吧?”
“从机库里出来的是浙江飞机制造厂仿造的一款英国战斗机!”王学谦觉得顾维钧有点好奇心作祟,不过反正左右没事,就当闲聊了:“幼犬战斗机是在英国空军中非常出色的战斗机,不过现在应该退役了。”
退役了?顾维钧大概猜出了一点苗头,大概是浙军做到了英国皇家空军都没有做到的战争奇迹,对方才这样脸色灰败,和死了孩子似的,只是随口一问:“退役多久了?”
“大概十年?也许是九年。”王学谦也吃不准,因为英国现在的主流战斗机是骆驼战斗机,英国是一个非常喜欢将自己国家的武器用动物来,命名的一个国家。当然,这是一种传统,无可厚非。
“咳咳咳……”连顾维钧这种在谈判桌上被英国人坑了不止一次的绅士都觉得有点过分了。十年?十年前好像欧战还刚刚爆发吧?那时候的飞机,现在还能用吗?当然能用是能用,可顾维钧是经常出国的人,就算是耳濡目染也知道飞机发展都多快。
咳地面红耳赤的顾维钧还要顾全外交家的风度,这一点,连王学谦都不得不佩服他,自己就学不来这样的。可顾维钧随即一句话,让他非常无语:“英国人可不是老实人,不好糊弄。子高,别到时候外国的报纸皮批判下来,道理都让英国人说了去。”
王学谦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上纲上线了,首先他糊弄老实人过没有?
这个问题要好好想一想,不过很快王学谦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这天底下的事多如牛毛,在民国时期尤其如此。能够做好一两件国民最为关心的事,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了。
如今的浙江,王学谦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是百姓心目中的救星,但是七八成的百姓拥戴他肯定不成问题的。不管是什么年代,穷人大部分都是老实人,这命题就不会错。反正他做的事,让穷人能够松一口气,缓解了生存的压力,他就是一个好人。顾维钧不知道王学谦眯着眼睛,在心底里转了一圈之后,把自己定义成了一个好人。要是他知道王学谦会如此不知羞耻地给自己戴高帽,非吐口唾沫,愤恨道:“呸,这辈子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底气十足的王学谦敢拍着胸脯保证:老王,这辈子都没有糊弄过老实人!
可英国人是老实人吗?
说他们是强盗就已经是夸他们了,英国人做出的斑斑劣迹,都不用去细说。光世界上两个种族差点被英国佬灭绝,就足以说明英国佬是什么货色了?
糊弄?
不去糊弄英国人,王学谦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至于发行航空彩票?那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这钱可是用在国防事业上的,说出来是觉悟的体现,灵魂的升华。当然,前提是不被彩票那巨额的将蒙住了心眼。
当然,买彩票,不为中奖,这事谁干啊!
反正王学谦有很多理由说明,他是给了治下百姓希望的曙光,同时让国家获得了实惠。在这方面,顾维钧真的说不过王学谦,就像是浙江的改革,一步步朝着王学谦计划的那样走去。百姓的农业负担是小,但是粮食贸易已经被政府抓在了手中。
粮食价格不上涨,农村是留不住大量的劳动力的。因为就算是租地种的农民,也会因为租的土地太少,而没法获得太多积蓄。要是在以前,非变成民变不可,但是城市却给农村大量的劳动力提供了新生活的希望。
则方面,顾维钧和王学谦争论,绝对不可能有赢的胜面。
因为这是经验,美国人摸索出来的经验。
美国一蒲式耳小麦从4美元,降低到5美元,就是美国政府的调控计划。因为这个时代,影响投资的决定因素,资本是一方面,另外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劳动力。这个时代的美国经济,主要宏观调控手段也不是美联储的银行准备金利率,更不是存款利率,而是粮食价格。对于民国来说,就更加单一了。
粮食的价格,直接能够导致一个地区劳动力的主要流动方向,不过首要的一点就是,敢于向粮食下手的官员,必须要有足够的威信,还有军队官员的支持。这方面,王学谦都不缺。当然最后一块拼版就是城市有足够多的岗位接纳这些剩余的劳动力。
这种理论,王学谦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不得不说,顾维钧也有词穷的时候。
“子高,民国是农业国,但是在清朝,明朝,乃至更早的时期。盐铁才是国家调控的主要手段,也是国家最重要的税收来源。”顾维钧说这话也有抬杠的嫌疑。
王学谦瞪大眼睛,像是看傻子的味道很浓:“少川兄,盐铁专卖在华夏有两千多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了。但是铁本来是限制草原游牧民族的战略物资。至于盐,虽说每个人都需要补充,可如果将盐税当成国家经济调控的手段,古今以来的帝王只有昏君才能做得出来啊!”
两个人坐在主席台上,压根就不用担心别人怎么看?因为他们谈话的内容都是方言说的,而且脸上笑容从来都没有下去过。这让英国代表团的正副团长非常郁闷,觉得这两人肯定策划了这一次的飞行表演。目的就是让大英帝国摸不透民国的实际军力。
这一点,担任过海军大臣的李?法勒男爵就很好理解了,在英国海军大臣文职担任的传统已经延续有一百多年了,他虽然不懂海军的技术问题,但是保守军事秘密还是懂的。不用于那些随着军队来的军事专家们,他对这次飞行表演的期待并不大。
反倒是边上的莱朴生勋爵不太满意:“看来这次飞行表演看不到什么了。”
“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我早就告诫过空军的人,可惜他们不听而已。”
李?法勒男爵一副早就知道的淡定,可是心里却并不轻松。他总觉得王学谦这个人和他所认识的民国官员有着很大的区别。而这种区别,让他很难说清楚。
可能是自信?
有时候,李?法勒男爵也怀疑,民国官员有自信吗?
正当几个人私下交流的时候,飞机场上空的表演也开始了,六架飞机编成一个小型的机群,每一架飞机上都装了发烟器,在空中拉出六条烟雾来。这种表演,在欧洲都是非常新鲜的,而在浙江的航空学校,这是考官检验飞行员编队飞行的一个考核科目,都已经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出错。
随着飞机降落在跑道上,王学谦导演的重头戏就被搬了上来。
一架装了航空炸弹的飞机,在百姓的欢呼声之中拔地而起,要是有心人就能发现,这架飞机的速度可比前一批的飞机速度要快一些。而且还是在悬挂了航空炸弹的基础上。
50公斤的航空炸弹,在英国也是空军主流装备。骆驼战斗机就能完成这样的轰炸任务。
不过,一次只能悬挂一枚而已。
一战之中,欧洲各国对空军有了一个颠覆性的认识。这种新型的武器在战争初期,只能当成侦查手段来使用。但是随着战争的不断升级,技术的不断完善,空中的较量也变得手段多样起来。可就算是被当成战斗时使用的飞机,也要充当各种任务。悬挂航空炸弹也是其中的手段之一。可以对敌军的纵深防御,甚至后方起到威胁的作用。
但是由于轰炸机载弹量不大,而且防御能力差,速度慢等诸多原因,战斗机还要兼顾轰炸和格斗的任务。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飞机,都是多面手。不过,浙军拿出这架飞机来,也不算是糊弄人了。毕竟技术参数已经快靠近了骆驼战斗机,当然这还和王学谦期待的目标差很远。因为飞机是帆布蒙皮的,缺乏空战生存能力。
好在,英国人的脸色至少也不那么难堪了。
毕竟比‘幼犬战斗机’还要强大不少。飞机起飞之后在空中拉升,几分钟之后在人们的实现之中就只留下了一个小点。轰鸣的发动机声也消失不见。不过很快,失望的观摩百姓又一次呼喊起来:“飞机来了!”
那个黑点越来越大,发动机的轰鸣声也逐渐地清晰起来,依托高空冲击出来的速度,飞机掠过人群之后,朝着预定的目标而去。按照预定的计划,飞行员计算好距离之后,将放下机腹下的炸弹。然后再一次拉升,盘旋,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当机腹下的那一枚炸弹,脱离飞机,在重力加速度的影响下,飞快的冲向地面。
按照演练的剧情发展,炸弹会准确的落在了小屋上,然后发生爆炸完美收官。
但是作为在飞机上的飞行员,要紧牙齿,刚才手一抖,好像投放炸弹的位置有点偏差,早了一点。因为并非是真实的航空炸弹,不过是训练用的假炸弹,当然不能用真材实料了,因为轻飘飘地没有什么重量,会受到风力的影响很大,所以要慢一点。
飞行员也是有点紧张,他怕给浙军丢人。
要是有高速高清摄像机,事后就会有人发现,那一枚从机腹掉落的炸弹,掉在地面上之后,很不安分地跳了几下……大概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是冒牌货的不甘心。
好在距离足够远,或许望眼镜里有人发现了端倪。
但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还是彻底埋藏了这一尴尬的瞬间。刚才还在患得患失,拉高飞机的飞行员,差点被身后的巨响吓地将飞机拉歪了,扭头一看,脸都绿了:“这帮不要脸的,什么炸弹能有这样的动静?”
不怪飞行员抱怨,主要是场面太过宏大……以至于别说飞行员了,就是在一公里之外的王学谦,都有种气浪扑面而来的恐惧,甚至有种被气浪吞噬之后,骨头渣渣都不剩的惊恐。
“怎么回事?”
主席台的桌子都跳动了几下,而扬声器更是很不给脸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在喇叭里发出难听的杂音。可这一切都被爆炸的巨响给掩盖了,不少人都耳朵短暂失聪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吓住了一样,有些胆小不堪的,甚至趴在地上吓地浑身发抖。就连英国人也都像是雕塑一样,惊恐万分地看着爆炸现场。
王学谦扶着桌子,大喊大叫,终于戴笠发现了异常,冲过来,凑近王学谦才听明白了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王学谦也真生气了,他刚才感觉自己都快挂掉了。好在爆炸是在空地上,距离又远,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是一枚航空炸弹爆炸的烟雾会有上百米,就算是学物理的王学谦也觉得违背了能量守恒定理啊!
终于耳朵适应了一些,戴笠苦笑道:“先生,这都要怨空军的那帮人,嫌弃五十公斤**放太少,场面不够大,又加了一点。”
“加了多少?”
“听说是五百公斤,他们说没问题的,不会伤到人。”戴笠苦着脸道,因为作为现场安保负责人,他是同意了的。(未完待续。)
第1365章 【专家来了】
“骗子,民国官员都是骗子!”英国佬内心很受伤,因为他们看到的都是假的,一点真金白银都没有。
日本人有点发懵,有点魂不守舍地四处张望,认为是地震了。幸好他们地盘低,接得住。
在大多数的场合,顾维钧都是那种被冠以绅士头衔的厚道人,当然,从本质上来说……王学谦坚定地认为这是伪装。
至少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还会幸灾乐祸地说出:“看你怎么办?”之类的话出来。险恶用心的痕迹太过明显,以至于连戴笠都眼神不善地撇了一眼顾总长,似乎想要把这张嘴脸记住,牢记在心底的最深处,等待报复的机会。
别以为戴笠这个读书人是宽厚的人……实际上,读书人的心眼都不大。
可为什么读书人在吃亏的时候,大多数会选择沉默,或者不屑一顾的样子呢?主要是读书人要脸,当场争斗,痕迹太过,让人看不起。说白了,读书人的心眼不大,可是脸比什么都重要,才造成了读书人彬彬有礼的假象。
有人还不信邪,觉得读书人因为才学过人,有着超越常人的uu234)
第1366章 【老蒋的进取心】
“你说的都是真的?”
面对顾维钧的质问,王学谦愣了一会儿,随即笑道:“你能说出假在哪儿吗?”
王学谦没有直截了当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让顾维钧挑刺。他一个学外交国际法的博士,让他去挑一个物理学家的刺,这不是让他没事找抽吗?通过这些,顾维钧在内心之中更加肯定,王学谦刚才就是用一通胡言乱语,把上百记者都说晕菜了。听着感觉像是高大上的样子,可是细细想来,没有一个假设是在眼下的科技中能够搬到的。
飞机飞行的距离是四五千米,这是眼下的主流。携带炸弹的最大能力,在军队中大概是三四吨的样子。这是现代轰炸机的雏形。
之后又是什么定理,什么假设,还加上无线电遥控技术,听着挺像一回事,可是没一样是能用的,都要研究。
在实验室里可能说得通,可是要用在战场上,糊弄人的事还少吗?
可铁球打战列舰?
亏他想得出来。
能带着十吨重的铁球上天,就能带着十吨重的炸弹上天,在一万米高空精准投弹,这个念头一旦在世界各国的空军中传播开来,就是要疯的节奏啊!
反正,到时候王学谦肯定是不管不顾的,说完就忘的主。
王学谦那是不知道顾维钧心里怎么想,他要是知道,肯定要叫屈,他连压箱底的高科技,21世纪都在用的高端武器都拿出来了,难道还没有诚意吗?就是20世纪20年代的科技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而已。不是科学办不到,是技术不行啊!他作为一个科学家,这么说……应该……没错的。因为科学的真谛是大胆预测,小心求证。他预测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就是还没有求证而已。这哪里算是错,是伟大的预言好不好!
当然,王学谦要是有机会的话,抛出一个星球大战的宏图来,可是现在世界各国科学家的脑力水平,还无法想象星球大战是怎么回事?连去宇宙都无法做到。
对此,王学谦深表遗憾,只要英国,美国,西方各国的列强,加上日本都去研究人类如何冲出地球。
让列强们围绕着攻占太阳系,侵略银河系的中心思想去研发交通工具。要不了五十年,所有列强都会歇菜。铁球打战列舰,这种技术和星球大战相比,简直就是中世纪和二十世纪的差距,根本就没法比。花几百亿美刀就可能实现的壮举,根本就没办法和花几万亿美刀只能听水花响的星球大战计划相媲美。
当然,如果真那样的话,世界也就和平了。没有一个列强会在星球大战计划下还有余钱去打仗的,光为了填补这个无底洞,就能让世界上的列强都破产了不可。
到时候为了世界和平做出卓越贡献的王学谦,拿一个两次诺贝尔******,这不算辱没了诺贝尔的初衷吧!
当然,并不是说有人都恪守沉默是金的美德。比如有一个女人,在稍晚些时候的宴会上,躲在一边问:“哥,子高说的你信吗?”
别看宋子文是老实人的面相,可心里头一点都不老实。呵呵一笑道,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和王学谦认识的十几年里的点点滴滴,然后很肯定的说:“他说的我都不信!”
“保罗,背后说人坏话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
宋子文一回头,发现王学谦已经站在他的背后,他反而轻松不已,自从和姐姐说明白之后,他感觉在广州做官,那份罪简直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刺杀!
陷害!
甚至漫无目的的集会和游行,让广州这座渐渐沉寂在衰退中的城市又一次热闹了起来。可这种热闹是病态的,是一群人想要革命,一群人被逼着革命,还有一群人想要在革命中捞好处,还有一群反对革命的人拥挤在一个城市里的结果。这让宋子文非常不看好广州的前途,尤其是在面对浙军的时候,一点胜算都没有。
这不得不说是孙大先生的悲哀,而这份悲哀本来不该由宋子文去继承,所以他早就开始动摇了。
这次,拒绝回广州之后,已经是无官一身轻的宋子文,反而感觉不到身上的束缚,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当然也有心情和王学谦开玩笑了。而王学谦看了一眼眼圈有点模糊的宋三小姐,埋怨道:“早上哭着就跑,作为我的秘书,让外人看到会影响我的名誉知不知道?不明事理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欺负,这个词语在华夏是多义词,反正意味很深……
宋三小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了,瞪起眼珠子就要发怒,可是奇怪的是,今天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低眉顺眼地反驳:“哪有哭着跑?”
“既然心里没委屈,等一下跟我上台说祝贺词,你给我现场翻译!”
“有底稿吗?”
“上台就讲两句话,还要写底稿,我丢不起这个人?”
王学谦还真没有上台准备一份稿子的做派,这在民国不多见。尤其是在应对外国媒体的时候,大部分民国的政客都会让幕僚想出应对的办法,然后再见招拆招。用一句谚语来说,民国的政客和洋人的关系就是:鸡和黄鼠狼的关系,谨慎一点也不为过。
可王学谦本来就不是那种古板的人,记者们没被他转晕,已经算是烧高香了,还敢指望把他给在逼到绝境,别做梦了。
宋三小姐见王学谦根本就没有提起大姐的意思,心里的紧张顿时下去了不少。看来听大哥的一点都没错。反正就宋子文对王学谦的理解,这位的嘴或许很欠,但绝对不是刻薄的人。想到等会儿会面对众多的闪光灯和镜头,宋三小姐有点迟疑身上的这身衣服是否能够衬托出她青春靓丽的气质来,心里摇摆不定,最后还是跺脚对对王学谦说道:“我去换一身衣服,就来!”
两个老朋友,面对面的时候,宋子文显得有点落寞,身份不对等了,以前的友谊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了。
“什么时候会广州?”
“不去了!”宋子文本来不想说自己的决定,有种想要趋炎附势的感觉。可犹豫过后,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不是没想过接下来在上海做什么。比如说开银行、或者往来美洲的贸易公司等等。从内心上来说,宋子文因为家庭的原因,有点自卑情绪,有种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冲动。可惜,没本钱……宋子文接着解释了几句:“广州的格局限制了不可能有太多的发展机会,这是一个死局,尤其是浙军拦在了福建,靠着一条湖南和江西,根本无法威胁到北方。只能让民国陷入无休止的内战之中,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本来,这事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向王学谦借钱。毕竟,王学谦是他最阔的朋友了,可惜,他有张不开这个嘴。开口说起了政治,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起来。
王学谦冷不丁地开口道:“还没想好的话,跟着我干吧!”
宋子文虽说有点从善如流的性格,在求职上并不是那种非常强势的人,可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啊!王学谦轻松的像是招个伙计一样的口吻对他说,跟我干吧!虽然他也知道王学谦没说的那句话一定是:我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想着自己的存款似乎见底了……宋子文感觉到有种危机感,扑面而来,有点自暴自弃地认命了,爽快道:“行,过两天我去银行报到。”
“没说让你去银行!”
“那么是证券交易所?”
“是宁波,市长要撂挑子了,要找个人替一段日子。”王学谦解释了一下,宁波的新市长上任都半年多了,叶家的二公子,在豪门来说算是学有所成,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了。可在宁波……他镇不住。要是叶家老爷子叶澄衷活着,估计也没有人会这么不开眼,可是老爷子都没了。叶家的名头也就不太好使了起来,宁波是的工业在起步阶段,各种事情繁琐不已,连带着被本地财团的人挤兑,日子很不好过。
本年送来了三分辞呈,最后一份还是几天前王学谦在宁波收到的。
看着这个人不能用了,本想着在军队中找一个将领去镇场,没想到宋子文没事做。这才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可宋子文面对这份官职,却表现的有点抗拒:“从政,我恐怕难以担当重任啊!”
“没关系,宁波到处都是商人,你只要知道宁波未来的发展重心在哪里,然后坚定不移的执行。用看奸商的眼神看投资商,逮住几个违法乱纪的往死里整,这个位置就算坐稳当了。”王学谦介绍经验,没什么好说的,杀鸡儆猴,这种官场的智慧在华夏至少有两千多年的传承,想当初春秋战国时期魏国的西门豹治邺,不就是那神婆子开刀吗?只要找准了症状,治理地方也不会太难。再说,王学谦也没有打算将宋子文一直放在宁波从政,他有根深的打算:“眼下浙江的工业底子还略显薄弱,建立经济委员会监督整个闽浙经济还为时尚早,等到时机成熟,但这个位子可以给你留着。”
被寄予厚望,宋子文当然心中感激不已,但他却有点担心:“子高,你一点都不担心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王学谦不觉好笑道。
“我和广州的关系,主要是我和孙先生……”
王学谦笑道:“你们叫他姐夫吗?”
“一般情况下不叫!”宋子文回答的干脆,因为叫不出口,叫了十几年伯父,一下子改口叫姐夫,要脸的人真做不出来。
“所以说,这都不是问题。”他可不能说,自己料定孙大先生活不过去民国十四年?这就不是咒骂了,而是透露天机,要遭天谴的。再说了,他说了,只能徒遭‘国党’的愤恨,什么好处都没有:“经济委员会的事情我们以后找时间聊,需要有一个统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将来权力会很大,但给予政府的支持会更大。”
“好,冲着这个经济委员会,我留下了。”宋子文心头有点激动,终于遇到了自己想干的事业了。
“说什么嗯?聊的这么开心?”
“说你漂亮!”宋子文眼神温和地看了一眼妹妹,笑呵呵道。
随着乐队的一首曲子的结束,王学谦携着宋三小姐款款走上宴会厅的台前,开始了一段不算冗长的场面祝贺词。王学谦用中文演讲,宋三小姐用英文翻译。
两人的配合看不出是第一次上台这么说,非常默契。
偌大的主宴会厅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材细长的光头,捂着嘴里的食物用力的咀嚼着,眼神却在那一刻停滞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那个对他来说光彩照人的女人,然后歪眼看了身边,心头顿时一阵的绝望。哀叹地想到: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中正,你怎么来了?”
“墨林兄弟给的请柬,大哥,我是来碰碰运气的!”
“前两天你不是说要做生意吗?”
老蒋眼珠子滴流乱转,苦笑不已:“不要本钱的生意,很难做!”
老蒋在上海滩度日如年,原本以为四月份广州的孙大先生就会任命他为军校校长。可是六月份都开学了,也不见动静。反倒是程潜,霸占了他的校长宝座,一点都没有想要让位的样子。这时候,老蒋也慌了,他想去广州认错来着,可问题是,他又有点不敢。因为任命的官职不合心意,就跑路,孙大先生会给他好脸色看?
这不,一犹豫,在上海就多住了两个月,都快八月份了,反倒是连身上所有的钱都花干净了,连去广州的船票都买不起了,这下也算是心死了。
杜月笙也是头痛不已,老蒋这个人的性格,说实在的,很讲义气,可是爱耍小脾气,总想当老大。给个副手他都不稀罕。用杨度的话说,这家伙是属蛤蟆的,张口就是能熏死人口气,大了去了。可要论真才实学,一点都没有。
可问题是,这家伙人穷了一点,脾气也有点,问题是嘴甜啊!
整天,哥哥长,哥哥短地在他背后叫唤着,一开始杜月笙都不喜欢,因为老蒋比他都大啊!
可叫了这么长的哥,他总该表示一下吧?杜月笙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中正,你这样闲着也不是个事,我给你找份事做吧?虹口要筹备一个警察局。你去做副局长,给我盯着那块地方,算帮哥哥一个忙!”给老蒋找工作,还要求他帮忙的口气说,杜月笙也是胸闷不已。可谁让他一眼拙,认了这么个兄弟呢?
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啊!
老蒋原本有点欣喜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下去,嘀咕道:“副的啊!”(未完待续。)
第1367章 【时来运转】
老蒋在宴会厅的角落里冒充‘群众’的时候,其实站在台上的王学谦一眼就认出来了。
倒不是他对老蒋特别关注,以至于老蒋的印象时时刻刻会出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时至今日,王学谦的地位早就可以忽视老蒋的存在了。如果老蒋在广州,担任了军校的校长,凭借着这位对权力的热衷程度,王学谦倒是还会关注一下。可也仅此而已,老蒋就算是拿下‘国党’的控制权,又如何?能威胁到王学谦的布局吗?
可定不能。就算是孙大先生也无法对王学谦的地位产生威胁了。
这是声望的积累过程,从量变到质变的一个过程。这段路,孙大先生走了不下二十年,那份艰辛就不用说了。可王学谦用了五年,而且一路光鲜无比,那个阔绰,不知道的是哪国的皇太子,生下来就有当皇帝的命。金贵的很。
之所以,王学谦第一眼就认出老蒋,还是因为对方个性太过突出。
大厅里几百号人,唯独老蒋一个人剃光头,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发亮,发光,晃人眼球,就那个光泽度,肯定是抹油了。站在高处的王学谦就是想要忽视都难啊!尤其是,留着小分头的老蒋他有点记忆模糊,关键是那小分头太过大众,上海滩的青年,十个里有七八个都留一小分头。连胡适这样的教授都留,还臭美的不行。
可是这幅形象在老蒋身上就不太适合了,这张大长脸,那浑然的头型,天生就是剃光头的模板。
老蒋的一副光头打扮一出来,王学谦都没细细打量,眼神就一晃的过程之中,他就觉得这个人就应该是老蒋,不然白瞎了这么亮堂的脑壳。
说起来老蒋剃光头,还是有一段故事可说。
去年底的时候,孙大先生接受俄**事专家的建议,在广州筹备一所短期的军官训练学校。学制半年,用来培养‘国党’自己的军事人才。这个消息一出,广州城不少人都摩拳擦掌,想要在军校里获得一个重量级的身份。老蒋也是其中之一,他的目标是军校的校长。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当上军校校长,他就能培养自己的军事班底。一期学员有五六百,一年两期,就是一千人低级军官。按照这个速度,三年的时间,他就能拉起一个军的嫡系部队来。到了那个时候,他老蒋也是民国个股势力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可惜等到年初孙大先生任命军校校长的时候,让老蒋那颗玻璃心一下子碎成了渣。广州军校的校长是程潜,和老蒋一点关系都没有。
倒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老蒋因为深得孙大先生的信任,被任命为军校的副校长,和他一起的还有副校长李烈钧。
别说程潜这样的实力派,就是李烈钧在‘国党’的重要程度也是老蒋能够企及的。可老蒋还是想要当校长,当不上校长,他就要闹腾。他觉得他的人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还被程潜给抢了,心里头的苦楚,在广州城都没处说去,就剩下了憋屈!别人还就算了,程潜,他已经是陆军总长了,当初陈炯明的位置。位高权重,竟然还贪恋他的军校校长?
这让老蒋心里头那个叫愤恨啊!自己想要建一个班底就那么难吗?
联想到这是孙大先生的安排,老蒋就更难受了。说好的,提拔年轻人和亲信的,程潜当校长,这算是什么鬼?感觉就像是粉嫩的小妾,被年老色衰的太太抢过了风头,争风吃醋的戏码上演了,而老蒋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失意人。
一生气,老蒋来上海了。
可这一次来上海,形象大变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广州的时候想着削发明志,把头剃光了,向孙大先生表明心迹。可他也不想想,‘国党’也就是以前的革命党,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后第一件事做的是什么?就是在大街上抓人剪辫子。削发明志,在孙大先生这里根本就行不通。老蒋的一腔热情,再一次被忽视。
不过,虽说多次表明心迹失败,但老蒋还是觉得剃光头挺舒服的……打理起来又简单,而且还能形成自己的风格。
以前老蒋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面了,一副奶油小生的样貌,有点不霸气。
可自打剃了光头之后,他就剩下了愤世嫉俗了,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团火,要燃烧,要爆炸。反正,有种力气使不出去的感觉,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这一次,面对副局长的宝座,老蒋其实也是很犹豫的,他就不知道局长是谁?按理说,警察局长,就算是副的灰色收入也很多的。足够他在上海滩潇洒了,可他还年轻,才三十出头,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过混吃等死的句子。就算有过这样的日子,他也不会承认的,他就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
见老蒋犹豫。杜月笙也有点生气了,在他看来,老蒋是不识抬举。他也不想一想,这是上海滩一个大区的警察局副局长,又不是小地方县城的警察局副局长?他手下不少兄弟都眼巴巴的盯着这个职位呢,可是杜月笙担心这些人没本事,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根本当不好这个副局长,都给拦了。没想到,见到老蒋一时发善心,算是够照顾老蒋了,可这个老蒋还嫌弃副局长的位置辱没了他的才华。也不看看,就他‘国党’的背景,在浙江系里能有什么便宜?
自从张静江在杭州兵变失败之后,浙江系对‘国党’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冰点之下。可杜月笙为什么还要提拔老蒋,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个老蒋和戴笠关系很好,是结拜兄弟。用一句通俗一点的来说,戴笠和老蒋是兄弟,杜月笙和戴笠也是结拜兄弟,那么杜月笙和老蒋也是江湖上的好朋友,能帮衬自然要帮衬一把。加上老蒋文化不错,留过洋,虽说学的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档次要比青帮里的人高上很多,算是一个可用之才。
杜月笙如今的地位,可不会看在老蒋拜在了黄金荣的门下,就会施出援手的。
虽说,杜月笙还没有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政客,但毕竟已经踏入了官场,拉关系和以前江湖上的自然有很大的区别。戴笠的关系,显然要比黄金荣的好用的多。尤其是自从他当了市长时候,黄金荣反过来要巴结杜月笙了。再也不是以前他在黄金荣手下讨生活的样子了。
其实,老蒋也不是个没有眼力的人,他从杜月笙的语气中就已经听出来了,对方有些不耐烦了。主要还是自己答应的不够爽快,可‘副局长’,哪里有正局长当的有派头?
正当老蒋要答应下来的时候,王学谦也完成了祝贺词,他叫来戴笠,让他去问一问,大厅里那个光头是谁?
戴笠压根就不用问,肯定是老蒋又混进来了。在上海滩的宴会里,混吃混喝的人不少,可要问,那个人剃了一个秃瓢的,一准就是老蒋,没跑的。
这家伙,在灯光下的脑袋锃光瓦亮,全上海滩混吃混喝的主,说起来最有知名度的还是老蒋。戴笠在一刹那的时间里,脑子转的飞快,心中的一个念头比一个念头疯狂,但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想法上,他担心王学谦觉得老蒋的存在,拉低了上海滩上流宴会的逼格。谁把他给放进来的?非要整治一番不可!
戴笠不明所以,他不清楚王学谦到底是反感呢?还是觉得碍眼,反正不可能是好事吧?
想透了这一层,戴笠的心里就有谱了,决定坑兄弟一把:“先生,这个是一浙江同乡,叫老蒋。以前跟着孙大先生混,可在广州也没有找到什么好机会,就来了上海。见天的想着做买卖发财,可在上海做生意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不,就成了宴会里的常客,想要碰到一个金主坑一把……”
“老蒋?你们现在都这么叫他?”戴笠有点奇怪王学谦的反应,看不出是惊喜,还是厌恶,可是透着一种熟稔的感觉,他不清楚王学谦和老蒋是接触过几次的,就算是知道过往也不会在意。
被王学谦一问,戴笠一下子开始正视起来:“以前不这么叫,后来他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不对劲,剃了个光头,看着老了十多岁,认识的朋友叫哥觉得都不合适,叫叔又亏得慌,只好叫他老蒋了。主要是他原本不是这个形象。”
“对,是留了一个小分头。”王学谦笑道,这年代送人照片写上‘某某留存,某某赠送’的很普遍,是一种潮流。戴笠不知道的是,老蒋以前也给王学谦发过照片。
“你们认识?”戴笠惊愕道。
王学谦点头道:“见过几次面,但是不熟,他哪里人?不过这个人和你应该有点渊源,当初可是他推荐你的。”
“宁波奉化。”戴笠好像回过味来的偷偷看了一眼王学谦的神色,他觉得王学谦要提拔老蒋,是因为都是宁波人的关系,拉老乡一把。尤其是刚才还说到几年前,老蒋推荐戴笠给王学谦第一次做事开始,他就有种预感,老蒋的春天要来了。
果然,王学谦接下来开口,让戴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奉化的县长年纪大了,想要退下来。一直没有合适的安排,才拖到现在。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当这个县长。要是愿意去的话,给宋子文说一声。”
至于说,王学谦为什么要提拔老蒋,这个原因,对他来说也挺复杂。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老蒋在民国中期会大放光彩的一个角色。这是一个能够登上政治巅峰高度的人,当然他运气成分也不小。可是能够在‘国党’核心决策层普遍排挤军方势力的时候,还让老蒋在‘国党’高层站稳了脚跟,就已经说明这个人的能力不差,而且还能力挺强。
试想一下,在豪强并立的时代里,老蒋能够凭借比较弱的实力,最终完成名义上的统一。这本事,就已经是民国第一流的风云人物了。
当然,他的表现之所以只能说不错,而不是强大,主要是在执政时期,国内矛盾持续尖锐。没有根本解决尖锐问题的能力和魄力。可相比他同时期的竞争者们,还是要强出不少的。他同期有能力,或者说有实力问鼎权力巅峰的几个人,也不外乎还有其他四个,阎锡山、冯玉祥、张学良和李宗仁。
阎锡山胆小怕事,属于欺软怕硬的主,当然歪点子不少,就是没有上得了台面的气度。这位就算是让他坐在总统的宝座上,自己也能把自己吓死了。反倒是躲在一个地方,倒是能给当政者带来一些麻烦,也仅仅是麻烦而已。
冯玉祥,心眼比老蒋都小。他不仅是对敌人心眼小,对自己人心眼也小。虽说能带兵,也能培养名将,但历史上冯玉祥的西北军,那个对他感激涕零的?一个个都恨不得他去死,就是很好的说明。
张学良,就更不成了,公子哥一枚。
也就是李宗仁有点本事,但本事也就和老蒋在伯仲之间,甚至还有点不如老蒋。尤其是在战略上的眼光,历史上桂系是最有希望执掌民国大权的一个派系。当年北伐的时候,桂系三巨头一路带着桂系的精兵强将打下了十多个省。可结果呢?哪里有把自己的地盘一路从广西拉成一条直线通到北方的道理?何健被老蒋一收买,李宗仁差点连广西都回不去就是很好的说明。
所以,老蒋的水平是矮个里拔高个,就算是比他同时期的一些竞争对手稍微强一些而已。可老蒋想要和王学谦比?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王学谦熟知历史走向,几乎没有任何错招可以让对手利用。虽然也限制于实力,他还没有开始争霸的举动,但只要王学谦想要玩死老蒋,那是分分钟就能办到的。加上他本来就有美国背景,江浙财团的背景,还有银行团的背景……就算是老蒋控制了广东,成为‘国党’说一不二的权势人物。也无法和王学谦争,争不过,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王学谦给老蒋一个机会,根本就不用担心老蒋会心生杂念,反而会感激涕零。因为这是看在同乡的面子上,拉他一把。
再说,这个县长的职位可是在奉化啊。奉化是哪里?老蒋的老家啊!他才三十出头就能在老家当县长了,这是什么?时来运转好不好。
而且还是衣锦还乡,不仅老蒋的一家人荣光不已,而且连带着老蒋的宗族都要长脸。
奉化蒋家祠堂都要生发地冒青烟了。
这份荣誉并不比杜月笙在上海当上市长小多少。因为老蒋是不一样的人,他没有根基,没有班底,什么都没有,人生最好的年纪都跟着孙大先生瞎胡闹了,而且大多数时候扮演的是小喽啰的角色,算是不入流的小人物。杜月笙可是上海滩青帮大佬,能镇得住场子的人。这是戴笠心里对老蒋的评价,没想到时来运转,被王学谦看到,还给了一个机会。
别看老蒋整天蹭宴会的时候说:自己是等待人生中最重要的贵人,是来碰运气的。
可这话说多了,连他自己都不信。
所以当戴笠急吼吼地找到了老蒋,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老蒋眼神呆滞了一会儿,随即哈哈笑起来:“雨农,你又和我开玩笑。”
戴笠恨不得当场抽老蒋两巴掌,打醒这个撞上大运的糊涂蛋,眼神不善地凑近老蒋,阴暗地如同烈日下的刽子手的那股子狠辣,一字一句道:“要不要,我让王督亲自来请你?”
“你说的是真的!”老蒋惊愕过后,反而是心头的狂喜。县长?虽然官很小,但是在老家当县长,这可太长脸了!要是能去宁波当市长的话,那就更好了。心里头高兴,老蒋决定亲自去感谢一下王学谦,但是戴笠立刻拦住了他,眼神不善道:“你还是不信我?”
“不是,我就是高兴,那种无以言表的高兴。”老蒋脸上的幸福和喜悦不是假的,可眼神有点狡猾啊!
戴笠有点吃不准,感觉老蒋让他有点吃不透了,心头不禁怀疑起来:当官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未完待续。)
第1368章 【花生】
作为旁观者,杜月笙表现出了江湖大佬该有的大度,老蒋既然能够攀上高枝,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快,至少脸上是如此。
“老弟,你这是要走鸿运了,恭喜能够在老家做父母官。算了,就当哥哥没有说过。在老家当官的心得,我们倒是可以交流一二。”
“杜哥!”
“唉,我是光绪十四年生人,你我年纪相仿,不如就以名字相称吧!”杜月笙倒是想要给自己取个字,显得自己有文化,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可是被杨度一阵嘲笑之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老蒋倒是有字,而且他是按照读书人的路数来的。族谱的名字叫蒋周泰,这是出生之后老爷子给取的;上学了,有学名,蒋志清;踏上了政坛,虽然是那种不入流的小人物、小喽啰,但也给自己取了一个大气的名字;写过文章,有笔名……当然有读书人才会用到的‘字’就不稀奇了。
杜月笙把自己的出生年份都说了出来,老蒋自然不能觍着脸叫大哥了。他可是光绪十三年生人,比杜月笙大了一岁。再像以前那么叫,就有点没脸没皮了。
当然,老蒋可以固执地按照黄金荣那边的辈分叫,反正杜月笙加入青帮比他早的多。叫大哥,也不算跌份。可那是他作为一个闲散人员可以那么叫,一旦进入了官场,就应该和外头的帮派断绝联系了。以至于,老蒋有点无法应对。只是尴尬地笑着:“会不会显得生分?”
杜月笙面对老蒋那张纠结的脸,宽慰了几句。老蒋刚刚答应在上海担任一个分局的警察局副局长,没想到时来运转,竟然被王学谦看中,要出任宁波奉化的县长了。
造化弄人,要是知道这样的结局,他就不会多嘴提出让老蒋在上海当官了。而且还是一个芝麻大的官。
虽说,一个小县城的县长也不过是一个芝麻大的前程。可要分什么地方啊!
杜月笙以前就很想回乡炫耀一下,说好听点是衣锦还乡吧,最好是能当高桥镇的镇长,让杜家上下都有面子。如果给他个川沙县的县长当一当,恐怕杜月笙就要感激涕零了。
老蒋当上奉化的县长,等于是给老蒋家脸上贴金。
一般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邀请。更何况老蒋这段日子根本就没有经济来源,他要是掀起县长的位子太小,不想去。别说戴笠了不会给他好脸色,连杜月笙都会看不起他。好高骛远的人是不少,那都是有大本事的,可老蒋的本事,饶恕他们眼拙,都没看出来。
别说杜月笙和戴笠这些人,就算是老蒋亲近的‘国党’兄弟里,也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大本事来。
这也是老蒋竞争广州军校失败的原因,他光有保定、日本振武学校的求学经历。但是却从来没有在军队过带兵的经验。当然,连他自己在日本军队里实习过都不想说。在日本军中,有一种说法就是士官候补生,这就是军队里准备送入陆军士官学校学员的考察期。民国留学日本学军事的学生不会有考察期,但也会安排在日本军队之中半年左右的时间适应军队生活。
老蒋就进入过日本陆军十三师团的炮兵联队进行为期半年的实习阶段。
后来,辛亥革命开始了,老蒋受到‘国党’大本营的召唤,同大批在日学习的学生回到民国。他的实习阶段也就告一段落。当时他的上司,还有联队长都签署了他实习结束的文件,按照这些文件,他可以顺利进入陆军士官学校,成为一名军官生。后来辛亥革命胜利,‘国党’开始瓜分国内政治版图,老蒋没有在陆士上过一天学,也在陈其美手下捞到了一个团长的职位,就更没有心思回到日本继续士官学校的学业了。
如果,他能够在第一次护法战争失败,也就是民国三年进入陆军士官学校,他也不会在广州输给程潜了。因为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之前,会在日本军中担任低级军官实习。有了这份经历,就算是镀金成功了。可惜,老蒋当时固执的认为,读书已经改变不了他的命运了。
结果命运还是和他开了玩笑,这一次的打击,差点让他爬不起来。老蒋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尤其是意志力,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立志要成为一个正派人物,但常常被在街头打扮地花枝招展招揽野汉子的卖身女子所诱惑,可事后后悔不已,在日记里骂自己是畜生行径,猪狗不如了。不过他也有好的一面,自制力虽然还不足,但逐步正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现在街头的一般货色已经诱惑不了他了。
至于老蒋在日本军队中的经历,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因为,他在日本第十三师团的工作太过丢人,以至于他感觉说出来会给蒋家的先人丢脸的地步。
他在日军中实习到底是干了什么呢?
喂马。
没错,在民国的军队里,可以叫成马弁,也能说是马夫,反正是不上台面的营生,丢脸的很。
可在日军中,喂马和打炮,是日军中的两大专业技术兵种。在缺乏机械化的时代,日本陆军拥有大量的马匹,一个师团甚至可能拥有7000匹以上的各种马匹,这是保证军队快速反应的保障。地位几乎和炮兵一样重要,因为数量大,日军中养马的专业人才会被重视,尤其是日本中高级军官,都会自己喂养自己的马匹,甚至有些将军都会延续这样的传统。在日本不丢人,还挺自豪的工作,可要是放在民国,这是下九流的营生,说出来档次会被拉低很多。
老蒋要是觍着脸说自己在日本留学,最后弄了个养马的活,连他自己都臊得慌,压根就说不出口。
以至于有人问老蒋,在日本军队中实习做什么?
老蒋会尴尬地吐出两个字‘瞎混’。
连带着,准备提拔他的人都有点怀疑,老蒋是否真的有能力担当重任?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老蒋感觉新的生活正在靠近他,他的人生也会因为这次改变获得截然不同的开始。
所以,老蒋决定给新的主顾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也不奇怪了。
王学谦在宴会进入一半不到的时间,就准备离开,事实上,大人物都一半会提前了离开宴会。他们需要的交际在宴会开始不久就已经完成了,随着李?法勒、币原喜重郎等重量级人物的离开,宴会就会交给年轻人,他们在场反而会破坏宴会的气氛,太过压力,年轻人不敢释放。
老蒋瞅准了机会,追上了准备离开的王学谦一行人。他这冒失的行动,差点让戴笠的手下大动干戈,把枪拔出来。好在戴笠拦住了人,通知老蒋等着,去给王学谦汇报。
站在王学谦的面前,老蒋显得很沉稳。他不是一个怯场的人,反而胆子很大。
深吸一口气,老蒋决定说几句表决心的话:“王……督,感谢您给我一个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我会好好把握的,将奉化治理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模范县。”
“模范县?”
老蒋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他觉得‘模范’这个词很精辟,很能表现出他能力的出众。
不过边上的宋子文却觉得老蒋有点好大喜功,模范县?以奉化为标准?他眼神不善地看着他的这个手下,对此老蒋一无所知,他哪里知道今后会在宋子文的手下讨生活?
“模范县?标准是什么?宁波的发展方向是什么?这些你都知道吗?”
宋子文如果是一个外人,这么质问浙江官场的人员,多少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可是他已经决定进入浙江官场,就不算是外人了。而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考校。
老蒋打眼一瞧,原来是‘对头’,宋子文和张静江不对付,他是早就知道的。后来,张静江在电报里也说过,孙大先生原本已经被张静江说动了,准备改让老蒋当军校校长。可是眼瞅着要成功的时候,被宋子文破坏了。
两人都在‘国党’这杆大旗下的时候,算不上是仇人。
只是互相不对眼,而且宋子文也不是针对老蒋,是针对张静江。老蒋不过是躺枪,替张静江受过而已。两人的过往,王学谦不清楚,也没有想要打听清楚的意愿,他倒是很好奇,老蒋刚决定去奉化当县长,就提出了一个口号,要让奉化做模范县。他想要知道老蒋口中的模范县的最终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话事要细说,在宴会上说不清楚,于是老蒋在被收入浙江系之下之后,靠着自己的一点机灵和气运,凭借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县长的身份,获得了王学谦单独召见的资格。
“现在不急着说,你回去想一想,如何将奉化的政务工作做好,达到模范县的标准。”王学谦拦住了想要解释的老蒋,给了他一个缓和的机会,然后扭头对陈布雷嘱咐道:“推掉明天上午的行程,给他留出两个小时的时间。”
“是的,先生。”陈布雷一丝不苟的回应道。
而戴笠随后被嘱咐王学谦明天面见老蒋的时间安排。才进入浙江官场,还没有上任就被重视,看来老蒋在浙江的仕途会很稳健。戴笠也是心中暗叹,这家伙运气真的是逆天了。
剃了一个光头,就获得了实权县长的官职。
然后傻乎乎的差点冲撞了‘东南王’王学谦,却被重视到单独接见。想必之后的几年时间里,老蒋在官场会非常的顺利,要不了几年时间,就会升迁。随着王学谦的地盘越来越稳定,手下的官员升迁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除非王学谦开启争霸模式,向四周扩张,不然的话,只能等着上司挪地方。
陈布雷不会嘱咐老蒋说这个机会难得,毕竟老蒋也会清楚,大老板的青睐,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他只是获得了这样一个被青睐的机会。而戴笠可不一样了,他在王学谦身边的日子也不断了。加上和老蒋的关系不错,有心拉一把。所以给他解释的更加清楚一些:“老蒋,准备的充分一点,大老板特地召见一个人很多,但是像你这样的官职的人是头一个,要把握好机会!”
老蒋也是心中忐忑不已,他感觉刚才的话似乎说过头了。
可要是让他改口,恐怕真的不太容易,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一定尽力让王督满意!”
戴笠嘱咐两句之后,追上王学谦的随行人员,离开宴会厅。
这时候,宋三小姐披了一件外套,虽然不如刚才在台上那么光彩照人,但多了一份洒脱的气质。尤其是法国宫廷香水世家的独特配方,有着超越大路货香水的独特气味,人未到,香气已经在鼻尖萦绕了起来。
老蒋猛然一回头,发现正是刚才在台上给王学谦翻译的那位小姐,近距离观看,犹如散发着女神的光芒一样,让他激动不已。男人,在看到心仪的女人,往往会有一瞬间难以自拔的呆滞时间。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可老蒋的自制力……确实让人觉得担忧。反正宋三小姐看他的时候,自己是不知道他的德行,可在宋三小姐眼里,反正是一脸的猪哥相,恶心的紧。宋三小姐被老蒋的光头晃了一下眼睛,也没有细看,就过眼的功夫,就傍着宋子文的手臂往外走。老蒋并不知道宋三小姐是宋子文的嫡亲妹妹,反而认定了宋三小姐可定是宋子文新交往的女朋友,甚至是妻子之类的。
在上海,相对民国其他地方更加的开放,男女之间在外不会拘束自己的举动。亲昵的举动时常能够看到。
老蒋看到这一幕,顿时气愤填膺地想到:“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可宋三小姐还好死不死地对宋子文说笑道:“刚才那个人的头好滑稽,像一颗大花生。”
老蒋原本对宋三小姐有着崇高的爱慕之情,当然他也不会说出来,两者的地位不对等。而且他也结婚了。可是当‘花生’这个带有贬义的描述硬是被宋三小姐按在了自己的头上的那一刻,老蒋的心碎了,女神的光辉再也不见了,变成了女神经。咬着牙目送宋家兄妹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未完待续。)
第1369章 【危机感】
自从当官之后,杜月笙就开始喜欢上了办公室这个地方。
要知道,他这个人这辈子接触办公室也就是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办公室。他甚至让人安排了一个专门用来休息的房间,就在办公室边上的暗门里。
对于杜月笙的改变,杨度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官迷。”
当官以后,杜月笙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上的江湖习气也渐渐地不见了,更确切的说,是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中带着警惕的警觉,就算是报纸上说他不作为,手段拙劣,他也不会生气。也很少反驳。原本一个很高调的人,突然变地低调起来,甚至被人骂也不在乎了。
至于自己是否是官迷?杜月笙也不好说,他只是觉得当官太过瘾了,以至于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晚上住在办公室里过干瘾。宴会过后,杜月笙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在宴会的最后时刻,他听到了一个消息。宋子文将出任宁波市长,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将他惊住了。在杜月笙的眼里,宁波不算是个好地方,大上海才是天堂。宋子文的出现,将很快危及到他在上海的地位。
当官的人,很容易患得患失。
说是迷失,也不为过。
整栋大楼都黑漆漆的,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可杜月笙却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他固执的认为,这是政府的威严。
笃笃笃
“进来!”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杜月笙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随口说道。这个时间点,并不算太晚,不过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倒是杜月笙的保镖和手下在走廊和周围的房间警戒。既然手下不觉得来人是个威胁,那么肯定是安全的人。
进门的是杨度,这个人怎么说呢?平日里不常见到他,可是冷不丁的会突然冒出来。这让杜月笙感觉很奇怪:“杨先生,你没有去宴会?”
“我不喜欢跳舞。”杨度说了一个牵强的理由,宴会上跳舞的都是年轻人,年纪大一点的在乐队起来之后,就会选择三三两两地闲聊喝酒,说一些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当然有一个光彩亮丽的舞伴,还是很有面子的。
杨度压根就不是不喜欢跳舞,而是不会。加上他对于同僚之间的关系也若即若离的,让人感觉又清高,又难以相处。唯独这个人的能力很强,在工作上安排的井井有条,就算有人想要在能力上攻击他,也无从下手,只能从人品上怀疑他。
当然,这些无端的猜疑,杨度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老头压根就不在乎。
在民国,一直以鼓动当权者当皇帝的杨夫子,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吗?
他是为了自己活着,为了自己坚持的真理活着,当然这个真理被主流社会判定,过时了。固执地认为,民国的最大危机不是列强,也不是军阀割据,而是没有皇帝,就算是君主立宪也是能够缓解民国内部矛盾的重要法宝。其实,就是清廷被推翻了,连带着国家的规矩都没有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没有了规矩,地方官员就可以肆意妄为,甚至割据地方。这样下去,民国的国力会飞快的消耗在无休止的内斗之中。到时候遇到外敌的干预,灭国也不是危言耸听。
可惜,他的这套理论,没人听他的。唯一听他的人,已经被轰了下来,那就是袁世凯。
杨度并不是一个固执到无可救药的人,也不是读书读傻的书呆子,他是读书人中的精英,少有的聪明人。可有人却奇怪了,为什么他这么一个聪明人,却坚持要民国走有皇帝的君主立宪制度呢?皇权好不容易被打倒了下去,如果再一次立起来,对于民国也好,对于推翻皇权的革命也罢,不都是白忙活了吗?
可杨度不这么看,他坚持要有走君主立宪,并不是因为皇帝好,才这么选的。事实上,推翻清政府,杨度可是支持的人之一。他并不认为清政府可以给华夏带来强盛的希望。
可他还是期待君主立宪的可行性,这种看似矛盾的理论,却一点都不矛盾。
因为他发现从辛亥革命之后,民国缺乏规矩的制定者,而变得混乱不堪。每一个有点实力的地方派都认为,皇帝没有了,就没有必要听那些窃居高位的大人物的指示。地方保护和地方割据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在袁世凯时期民国就有了分裂的趋势。假如能有一个绝对权威的人,并将这种权威推行下去,制定了一个行之有效的规矩,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皇权。在他看来,其实并不一定是皇权,而是短期加强中央集权的最好办法而已。但执行君主立宪,是对民国来说最简单,见效最快的一种政治体系。
而且,这个登上皇权的人,还不能是那种毫无根基的儿皇帝,而是在民国拥有强大号召力,控制力和影响力的人物。不然,只能增加民国的混乱局势。在此之前,杨度只有看到一个人有这样的机会,那就是袁世凯。
可惜,杨度的谋划最终失败了。
失败在了已经厌倦皇权的民国官员手中,至于老百姓?
民国的老百姓很多连县城都没有去过,能知道些什么?
这也是之所以,杨度认为王学谦有登上皇权的机会,却不珍惜的痛心疾首。
相比杜月笙,他是一个有思想,会思考的人。如果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杨度不会固执己见,听不得其他的声音,他接受新思想的速度并不慢,甚至能够走在其他民国思想家的前面,正因为他看的透彻。他只是没有看到能够解决眼下民国危机最好的办法而已。相比杜月笙,他在思想的高度是对方无法企及的,只能仰望。
当然,杨度可能并不觉得自己被杜月笙仰望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杜月笙这个人讲义气,豪爽,同时也很聪明,但这种聪明只适合于江湖,在官场上就有点不足了。就像是现在,杜月笙看老蒋可能被重用,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位子。尤其是宋子文也将加入浙江系,让他更是担忧。他的市长宝座将岌岌可危,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替代了下去。
杨度见杜月笙只是情绪低落,他还没有无聊到和杜月笙一起沮丧的地步,摆摆手道:“我先回去了,你回去吗?”
杜月笙顿时觉得有点头痛,原本他对于杨度的出现是非常窃喜的,以为这个民国少有的聪明人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立场,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了,可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是来搭便车的。
“杨先生,不嫌弃的话,坐一坐!”
杜月笙提出了邀请,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会客的沙发边上,暗了通知秘书的铃之后,很快就有人送上了咖啡。
“杨先生,今天杜某在宴会上遇到了一个难题,需要您来解答。”杜月笙看着杨度脸上的倦意,他就搞不明白,为什么和他杨度谈话的时候,不管是白天黑夜,对方总之有种病怏怏的感觉。
如果是王学谦召唤,杨度那张脸上能够笑出花来,精神好的像是要纳妾般,容光焕发。
杨度抬了抬手,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杜月笙,也不刻意,只是随便地看一眼而已:“又不相干了?”
杜月笙是有过做不下去的念头,因为做官和当混混老大,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刚做官的那一阵,他连死的心都有。什么都不懂,连接待人都要从头学起。就在那一阵,他是经常被杨度耻笑的对象。也有过不做官的念头。
当然,很快这个不靠谱的念头被他打消了。
后来当官越来越有滋味,就更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了。被杨度这么一挤兑,杜月笙的脸上顿时僵住了,杨度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开口说出的话,几乎都是难听的,像是一支乌鸦,看着像鹩哥,可压根就不会说人话。至少在他这里一贯如此。额头的青筋都快爆开了,杜月笙咬着牙道:“不是。”
“既然不是,有什么好想的,继续做下去,等到那天被撸下来算完?”杨度浑然不在意道。
杜月笙不乐意道:“杜某人在杨先生眼里,就这样不堪造就?”语气带着一点火气,声音也不再有恭敬的意思。可杨度不在意,就是呵呵一笑:“这才像点样子,当官嘛!要该硬的时候就硬,该软的时候就软……”
杜月笙有点迷糊,听这意思,好像不是好话,这么像是说的男女之事啊?画风有点不太对。
可杨度不在意,继续说:“你这市长位子当的稳稳当当的,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就看不惯你患得患失的样子,当官,不是当奴才,整天想着被看轻了,被看重了。有这心思的人,最后都没好果子吃。主子也不会看重,当官最终看的还是能力,你的能力在其他地方恐怕不行,在上海刚刚好。”
杜月笙担忧道:“以前恐怕是这样,今后难说了。”
“王督对你说什么了?”杨度好奇道。
王学谦并不是那种会对手下特别关照的上司,也不会多说话,看表现。按照杜月笙在上海的表现,还算将就。也就只能用这词来形容杜月笙的能力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
杜月笙苦笑道:“宋子文来上海了,他可能要进入东南官场。我就觉得,恐怕我这个位子将来很可能是他的……”
杜月笙说出这句话真不容易,他是心里头存得住事的人,可是面对宋子文,他却不自信起来。他什么本事,自己一清二楚,王学谦要不是看在他兄弟多,能控制住上海滩的局面,根本就不会用他。而宋子文呢?留美的博士,在‘国党’内也算是高层人物,掌管‘国党’的财政。要能力有能力,要学识有学识,他杜月笙一介草莽拿什么和人家比。
“他出任那个职位,不对啊!宋子文不应该来上海,可去浙江做省长也不够资历……”
杨度猜测着,一方面觉得杜月笙的猜忌毫无根据可言,同时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宋子文的能力肯定有,掌管上海滩的局面肯定要比杜月笙要好很多。
可在杨度看来,上海滩在王学谦的眼里并不重要,他甚至猜测王学谦只要上海稳定,不闹事,就已经足够了。说穿了,上海的市长宝座,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职位,没有多少吸引力。宋子文要来,肯定是去浙江某个地方当官。
财政厅长?
还是省政府其他高官?
虽说,杨度是自言自语的猜测,可这些只言片语在杜月笙的耳朵里,如同是甘泉一样清爽,他觉得找杨度真是找对人了。他的手下就没有一个有杨度这样清晰政治看法的人,这不是学识造就的,而是长期在政坛摸索的感觉。
杜月笙当即解惑道:“是去宁波。”
“宁波……宁波。”杨度手指轻扣着茶几,闭着眼睛,仿佛听着一曲乡音一样悠闲,可脑子并没有闲着,而是飞快地分析宋子文到宁波的意义。足足装神弄鬼了十来分钟,他突然眼睛瞪圆,惊喜道:“宁波,宁波就对了。”
“为什么不是上海?”
在杜月笙的眼里,上海可要比宁波好多了。毕竟说起来是东方巴黎,还是世界第四大的城市。
可要说上海的复杂形势,如果没办法解决所有的问题,上海只能是顽疾一样留在民国的一块病,别看王学谦用军事试探了一下英国人的态度,目的并不在上海。可杨度要给杜月笙说清楚,却没有这份兴致,只是初略的打了一个比方:“上海是一个四周都打着围墙的院子,有个人看着就行。而宁波是王督开疆扩土的根基,不一样。至于你……只要不让上海滩闹出事来,不会有事的。”杨度的话,不太中听,意思就是让杜月笙做好看门狗的责任,不该叫的时候,别乱叫唤。
接下来杨度说的话,杜月笙就有点听不懂了。
什么高瞻远瞩啦,这位终于要忍不住下手了……毕竟是有当皇帝命的人,做事就是精细。
反正,原本就很糊涂的杜月笙,在听了杨度的解释之后,就更加糊涂了。
不过,杜月笙倒是相信,杨度不会无缘无故地来骗他,说他的位子牢靠,就绝对不会有问题。倒不是杨度舍不得骗他,而是不屑去骗老实人。在杨度眼里,杜月笙也就是一个傻乎乎的江湖人,根本就不懂政治信仰的精髓,骗他没有成就感。(未完待续。)
第1370章 【不甘平庸】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有着这种那样的无奈。
并不是这些人想要安于现状,而是无法选择。就比如说杜月笙,他如果有的选,只能是选择江湖,而在江湖之中,他已经达到了问鼎的地位,民国的江湖也好,或者是更早一些年间江湖,都不会允许武林盟主这样的特殊身份存在的。
就连在华夏历史上给统治者造成很大麻烦的白莲教的圣女,也无法要求各省的分舵都要听她的。反倒是过于松散的组织结构,让白莲教专注造反一千多年,从来没有成功过。
因为绝对权威,是对江湖整个环境的破坏。说通俗一点,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大侠,谁也不会愿意给自己找一个爹来管着自己。
杜月笙是上海的青帮大佬,去北方,他的身份就可能不好使了。江湖就是这样,江湖很大,有时候大的如同海洋一样,无边无际;可江湖又很小,小到池塘一样成为蛙虫的聚集地,想要跳出来都只能仰头长叹。要不是王学谦的重用,杜月笙这辈子基本上就只能在上海称王称霸,还是在街头码头上,想要从政,就不要指望了。最多就是做做生意,在租界获得一个安慰性质的华人董事的身份而已。
相比杜月笙,老蒋的人生就更加的灰暗了。
连养家的钱都时常拿不出来的他,除了感慨命运的不济之外,已经别无可叹了。
以前跟着张静江混,至少张老板有钱,还能接济一二。可张静江也不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他用自己的钱去接济老蒋,跟多的是看在老蒋可以弥补他的不足之上。张静江在‘国党’有自己的圈子,可这个圈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闲散人,这些人能在孙大先生面前说上话,这是不假。可因为手中没有兵权,做文官的人多半没有多少底气。大部分只有一个委员的虚衔,要是张静江不培养一个能够给他造势的小弟,他也就是‘国党’可有可无的一个人而已。
而且张静江和孙大先生的交情,说深也深,说浅也浅,而且这么多年了,用一点,少一点,能不用最好。说起来,这份交情要从同盟会时期开始好了。就是当年‘国党’在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张静江资助的那五万银元。这笔钱等于是救了‘国党’中枢机构免于没有资金不得不停止活动。可这都已经是十几年,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孙大先生念着张静江的好,是他想要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当然‘国党’糟糕的财政,一直要靠着外部的接济和捐款过日子。供着张静江不过是一种策略,让捐助‘国党’的人知道,‘国党’是不会忘记老朋友的。至于,孙大先生会对张静江重视到什么程度,就很难说了。至少,孙大先生是不会提名张静江进入‘国党’执委会的常委的。这一点,连张静江都很清楚。而老蒋,就成了张静江手里的一张底牌。
尤其是在老蒋受到孙大先生赏识之后,张静江更是将大部分争夺权力的希望寄托在了老蒋的身上。认为老蒋是他这一个派系崛起的希望。因为张静江的身体原因,他已经双脚无力走路,等于是瘫痪的病人。他可以让出派系的所有资源给老蒋。因为身体残疾了,他无法成为整个派系的领袖人物。
可惜,老蒋自身的原因,在‘国党’内缺乏竞争力,加上脾气乖张,受不得气,让张静江几次谋划都失去了意义。
可实际上,这些都怪不得老蒋。老蒋家境普通,算不上贫寒,温饱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老蒋是寡母带大的,从小自尊心就很强。读书不算差,可是在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无可救药地迷上了革命。脑袋一热,双眼被蒙地以为日本是革命圣地,因为同盟会在日本。于是萌生了去日本留学念头。按理说,他的人生起步阶段不算太差。
保定军校速成炮兵科毕业。
日本振武学校毕业。
差点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
上过中学,有文化,而且还有留学经历。按理说,他的人生不该是在上海滩混吃等死,应该是眺望星辰大海的。可问题是,保定军校毕业之后,他没有进入北洋军队,就失去了在北洋发展的机会,跟别说自己看家护院的嫡系军队了。而日本的振武学校,等于新兵连一样的性质,教一些军队的操典,用军事化管理,但对学员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当好一个兵就可以了,而非军官。所以,振武学校根本就不能算是军校。这是日本政府为了进入陆军士官学校的民国学生适应军队生活,而专门建立的学校,压根就没有炫耀的资本。
好了,这样算下来。老蒋身上可以炫耀的资本基本上为零。
他没有机会进入北方的军阀体系之中,当然进去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保定军校毕业的,要是没有什么关系,在军队中一开始当个排长,运气好一点能当连长。
在军阀混战的时代里,排长和连长是什么……炮灰。
得亏没有进入北洋军队的体系之内,要不然说不定老蒋家的香火都要断根了。
像老蒋这样的,也不是没人要。在北洋军队体系中,大部分高级军官青睐不识字的农民,吃苦耐劳,认死理。可也有羡慕读书人的军队高层,比如说冯玉祥。这位没有读过什么书,可就是羡慕读书人。如果老蒋投靠冯玉祥,估计能捞个团座当一当。可老蒋是什么人,自己觉得已经够委屈了,还要投靠一个目不识丁的将军?
他可是书生从军哎……
就算混不成班超那样的封土列侯的功名,但至少要跟一个体面人吧?
冯玉祥,我……呸!
并不是所有人对冯玉祥会有好感的,老蒋就是很看不起这个人。面子工程做的比什么都好,可心里比谁都黑。这样的人倒是在山寨的土匪群中很多件。可在官场和军界,冯玉祥的名声已经被他败坏的差不多了,没多大的成就。
至于王学谦?
老蒋看这个人就心虚。
说起来,老蒋认识王学谦有五六年了,那时候应该是王学谦刚刚到上海。年轻人的朝气让这个人有点看上去不安分。至于认识的原因,老蒋那时候犯病,寡人之疾,说出来丢人的很。所以他只能是蒙着头往药店里闯,当时王学谦可能也是在抓药,而郎中走开了。奇怪的是,老蒋认准了王学谦是郎中。
接下来的一幕,让老蒋后悔不已。
一个要抓药。
一个说大夫不在,还有……王学谦对老蒋的病根很好奇……
这是要脱裤子的病啊!老蒋能抹得开脸吗?
最后,王学谦磨不过老蒋,给他胡乱开了一张方子,差点了要了老蒋的命根子。不过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后来老蒋才知道王学谦身份不一般,至少西摩路上的那栋大花园洋房不是普通人能够置办得起来的。他知道王学谦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尤其对方还有留美博士。虽说在‘国党’里,也有一个博士。但是冒牌的,很多民国的名流和孙大先生的往来通信中,都称呼孙先生为孙博士。
可孙大先生可不是博士,他是医生。
也算是一种抬举的称呼而已。老蒋也想不出来,美国的博士和医生有什么区别。可见到了宋子文的能力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美国博士这么吃香。
老蒋觉得自己忍气吞声在王学谦手下混,也没有什么不好。
毕竟对方的能力比他强了一丢丢,不算辱没了他的才学。奉化县县长的身份对老蒋来说也挺有吸引力,至少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体会到了母亲王采玉拉扯大他真的很不容易。要是在外没有出头之日,不如守着老娘过安稳日子吧!
他已经三十多了,人生已经快走完了一半的道路。
能够扑腾一下搏一回的机会,恐怕在今后也不会有了。好不如在老家做一份事业,再说如今的浙江今非昔比。他能感受到那种隐藏在表面平静下暗潮,已经开始不安分了起来。老蒋不相信王学谦心甘情愿当一个地方官。王学谦是留洋博士,眼界甚至要比孙大先生都要开阔不少。浙江、福建、上海、如果再多两个省份,比如江苏和江西。王学谦绝对有资本在几年之内统一民国。
这种实力上的差距碾压,是任何计谋都无法改变的。
老蒋觉得要不了几年,他就可能攀上王学谦这棵大树,建立一番功绩起来。其实,在‘国党’内部,老蒋也没有多少信心,或者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国党’的领袖。就算是能够混到核心地位,也能让他乐开花了。
如果‘国党’和浙军民国南方的霸主,就算老蒋在‘国党’阵营之内,也觉得成功的希望暗淡,双方实力差距天壤之别,国党根本就没有突出重围,击败浙军的希望。仅仅浙军的海军,就能让‘国党’腹背受敌。这仗还怎么打?
陆军,恐怕也打不过。
既然‘国党’这艘破船注定要沉,还不如良禽折木而栖,选一个好下家来的妥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蒋给自己暗暗鼓舞一番之后,又犯愁了。他在王学谦的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要将奉化建设成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模范县。可这个模范两个字从何而来?
总不能靠着财政的补助,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吧?
浙江农民以粮食的方式交税,另外粮食买卖已经被政府控制。想要从农业上拉开周围县的差距,恐怕不现实。奉化是一个山地比较多的区县,农业和宁波北部的几个县无法相比,大块的土地比较少,反而山地多,可问题是人口似乎一点也不比平原地区少。
老蒋又想到王学谦要搞工业,就必须要有大量的劳动力进入工厂。
奉化压根就不需要那么多男人好不好?
这念头要是被奉化老百姓知道,老蒋根本就别指望在老家光宗耀祖了,反倒是老蒋家的祖坟有从上头松动的迹象。一群家里男人常年不再,得不到滋润的怨妇,指不定哪天去老蒋的死鬼老爹的坟头上,用手里的铁铲找老头理论一番。
不过,还真别说,老蒋还真的从奉化的经济特点中找出了不少机会。
奉化路不好走,建立工业的基础不太可能。但是女人在家可以做手工业啊!他去过日本,日本的工厂都不大,很多都是家庭式的作坊,工业化在日本根本就没有欧洲和美国那样,烟囱林立,超级工厂一家接着一家的宏大。日本的工厂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就是大型工业化的装配工厂规模很大,可零部件可能是街头的一家作坊生产的。有一台小机器,就能解决几个人的剩余劳动力。
老蒋觉得这是一个思路,奉化的土地用这么多人劳作,简直就是糟蹋了那么多力气。
干脆,将劳动力集中起来,一个男人明明可以耕种六亩水田的,凭什么让他只种二亩。剩下的时间,这不糟蹋了吗?
要是都按照这个算,老蒋估摸着奉化能够多出来几万的劳动力。
一半人种地,就足够了。
另外一半人就去做工挣钱,一方面老百姓的收入多了,会感激他吧!
还有就是生产的农业品并不会减少,反而会补充宁波工厂工人不足的现状。
老蒋还将他的这个计划,想了一个自以为简洁易懂的名字‘村民互助会’。这个想法是他去俄国考察的时候想到的,俄国的国营农场规模很大,民国不可能这么大规模的农场。但是几户人家,十几户人家合作,增加收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这个设想在民国绝对是独一份的,老蒋咬着铅笔,一宿没睡,终于整出了一份看似好像很可行,但老百姓多半会坚决抵抗的计划。加上自然村和中心村的建设,可以在资源上大大节省政府在税收征收、管理、甚至教育上的投入。
翌日,老蒋盯着一双红眼珠子,吓住了陈洁如。
“你怎么了?病了?”
陈洁如紧张不已,家里根本就没有看病的的钱。可老蒋自信地呵呵傻乐起来,扬了扬手中的几张破纸,胸有成竹道:“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靠它了!”
“说什么胡话呢?就这几张破纸,难不成是神仙的符咒?”陈洁如剜了一眼老蒋,后者还嘿嘿傻笑不已。
老蒋笑停之后,开口道:“你别看小看这几张纸,老爷我这辈子辉煌腾达就全靠它了。这次奉化县长,蒋某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
“回老家吗?那不是要和母亲住在一起……”陈洁如有点害怕,她还没有见过蒋母。属于丑媳妇终于逃不了要见婆婆,内心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陈洁如性子比较温和,可是已经嫁为人妇,和老蒋至少也能说笑一二。这一点老蒋很满意。不像是他的大老婆,也就是童养媳,比他大五岁的毛福梅。手大,脚大,两膀子的力气比他这个当兵的都要强一点。在地里耕地的时候,像头牛,看着这个女人,连老蒋都会忍不住发抖。
当年自己还是小鲜肉一枚,朝着信仰的召唤,准备去日本留学。
一向惯着他的母亲王采玉也表示让他无奈的强硬态度,不和毛福梅圆房,不给蒋家留下个种,他休想去日本。之后的半个月里,老蒋和原配夫人被他老娘关在了小旅馆的房间里,承受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不过,老蒋在自己的日记里写到,自己被摧残了半个月,心灵和身体都倍受打击……
陈洁如一说到母亲,他就会想起来家里的原配夫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老蒋顿时萎靡不振起来,蔫了吧唧地埋怨道:“好好的气氛,让你一句话给破坏了。”
陈洁如才十七八岁,中学辍学后嫁给老蒋,性子还有点可爱的少女情怀,调皮的吐了一下粉舌,抱歉道:“哎呀,我又不知道。今天要见大人物,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老蒋刚正经了几分钟,想到娇妻水汪汪的眼睛,邪邪地一笑:“晚上想吃你!”
“刚说两句,又不正经了!”
老蒋穿戴整齐之后,被娇羞不已的陈洁如推出家门。赶往王学谦的府邸,这是改变命运的关键一步,不容有失。(未完待续。)
第1371章 【人尽其用才是人才】
很多人在稍微有点年纪和阅历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奋斗的事业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厌恶感,这是入错行的朋友幡然悔悟了。
而有些人根本就发现不了,反而在自己的领域内自以为高深地如鱼得水,可是遭遇的失败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最后感慨,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敌人太强大!
历史上的老蒋就是这样,他感慨的情绪和当年的周瑜一个样,既生瑜何生亮?
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活在对方成功的阴影之中,只能饱尝失败的苦果。这种艰辛让老蒋在后半生和晚年保持着非常低调的生活。可是直到死,他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想。
恐怕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一直推崇的政治军事的理论,一直走在错误的小胡同里,越走越黑的缘故。
老蒋是懂军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炮兵学员出身(虽说保定速成炮兵科教授的内容太过简单,但好歹也算是科班出身),指挥步兵恐怕不太行,指挥炮兵……恐怕也不大行,因为他没有在炮兵部队作战的经历。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民国中后期的所有大型战役都有他指挥的痕迹,他莫名其妙地让一个门外汉,成为了军事统帅。他是华夏现代军事教科书上,失败战例的集大成者。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本来打的好好的战役,他一出现,****输了……输的一点理由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可在现实生活之中,老蒋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没一回打仗,他作为最高统帅,都要插一脚,明明手下指挥的挺好,战役意图正在一步步的实现,他却嫌效果太一般。将只会战役的高级将领甩到一边,越级干预,然后莫名其妙的犯一些低级错误,给对手**的机会。就像是一个臭棋篓子,可棋瘾还很大。可就算这样,老蒋的军事才能还是有的,不是说一点没有,而是稍微比他的对手差了那么一丢丢,每一回都输掉多一点,积累了几年之后,最后把家当都输的干干净净。
不说军事,在政治上的表现就要好很多了。老蒋在上台之后不久,获得了民国关税的自主权,民国在形式上的统一也是在他手中完成的,当时的老蒋能够控制的省份也就是六七个,比张学良控制的地盘大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老蒋的控制区相对比较富庶。这对于民国来说,获得了近十年的辉煌期,国家的国力达到很大的恢复。唯独让人憋屈的是,他在外交上的软弱,尤其是对日外交上的失误频频,让他在民间口碑很差。而他就是靠着这点家底,被迫开始了抗日战争。
当然金圆券的失败,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流水,白瞎了那么多年的努力。
老蒋,就是这么一个人。
一个错误和优点都是那么的鲜明,是一个毁誉参半的大人物。
但也不能忽视老蒋阅历不足的原因,他没有担任过地方官,也没有军队一级一级的经历。导致他虽然有极大的热情,但事情总是做不好。说是没有抓住发展的重点也罢,或者说是缺乏对自身能力的正确认识。
可实际上,老蒋也有闪光点。只是和他失败的案例来说,不是那么出众和闪耀而已。
比如,他发现民国的农村经济过于薄弱,缺乏有效的管理,所以整除了中心村的思想。当然,老百姓骂他骂的要死,因为那时候的老蒋已经站在权力的巅峰,他根本就看不到中心村集中管理的核心问题是土地。无法解决土地置换,中心村的构建思想就成了侵吞百姓财产的恶政。而他手下人根本就无暇去估计这些,甚至乘机敛财的大有人在。
再比如,他轰轰烈烈地开办新生活运动,各处办学。可目的并不纯洁,为了宣扬他的一套理论而已。基础教育根本就无法普及下去。
等等失败的政策,说明老蒋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好折腾的人,但往往看问题不在点上。
在历史上,老蒋是一个悲情人物。
可民国十三年,并不是民国二十三年,老蒋还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就算是在‘国党’中获得了军校校长的身份,也不过如此。甚至连‘国党’的几个执委会高层,比如说汪兆铭、胡汉民等人都不会将老蒋当成是一个威胁,而是一个普通到再也普通不了的小弟一样,可以随便使唤的那一种。
如果老蒋无法当上军校校长,他的人生会如何,根本无从知晓。
或许成为上海滩的一个经济掮客,或者干脆加入青帮跟着黄金荣混。至少他的水平在混混这个行业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才华肯定会被仰望。而张静江在失去了几次推老蒋上位的机会之后,也会反思,到底在什么地方错了。如今的老蒋,在竞争广州军校校长失败之后,人生跌入谷底。甚至看不到任何希望。好不容易接到王学谦丢来的机会,他自然是要把握住的。
总之,老蒋等待张静江的召唤已经遥遥无期,反倒是回到老家干一番事业变成了最可行的机会。
凭借他的能力,当一个县长肯定是屈才了。
可一开始,王学谦决定用老蒋担任奉化的县长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这位在地方执政方面的才能。县长是一个非常紧要的位子。在以前,县令被称为牧民官,是直接和老百姓接触的官员,也被称为父母官。是一个王朝和国家的基础,是协调国家和百姓之间最前面的一个政府机构的一把手。老蒋能做好县长的工作吗?
王学谦表示怀疑。
可他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奉化,在他眼里并不重要。他需要考虑的是更加长远的问题,而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在王学谦府邸,老蒋战战兢兢地站在王学谦面前,而王学谦的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份他的政府工作计划。虽然地方很小,不过是一个县的管理措施。但是在王学谦的眼里,完全是耳目一新的感觉。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老蒋这个人的眼界很宽,早年去过日本,接受了西方民主的思想,也看到了日本经济的特点,他还去过俄国,看到大集体模式的工作效率,能够把这些东西结合起来,就不简单。为什么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这就是能力。在一看到老蒋的这份计划书,王学谦其实已经认可了老蒋的能力。至于实干是否有成绩,就需要给他一个机会和时间,才能评价其能力的高低。至于后世眼高手低的评论,多半是因为他没有找到真正适合他的位置上。
或者说,老蒋这个人实干能力不足,喜欢说空话,假话,大话。
这倒是‘国党’一脉相承的传统,也不能太怪他。看了一会儿,王学谦好奇的抬头看向老蒋,后者讨好地媚笑着,这是投名状,成不成就看这一把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老蒋在‘国党’的大染缸里,沉浮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到表现的机会。想要在浙江系中短时间内干出一番成绩出来,确实很难。
尤其是,王学谦是否认可他的建议都很难说。因为他的计划书中,有些是从俄国看到的东西,他很担心王学谦这个欧美派会不会认同?毕竟,在欧洲和美国,对于俄国的种种思想是非常抵制的。不仅如此,在民国,主流社会也不认可俄国人那一套。
因为,这牵涉到一个最基本的问题,财产不将受到保护。拥有社会资料的中产阶级、资本家和地主,将失去辛辛苦苦几十年,甚至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
这样的政策,比挖人祖坟的仇恨一点都不小。
而普通农民,甚至没有土地的农民,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当官,获得话语权了。尤其是在矛盾尖锐的地区,地少人多,经常受灾的省份,这种泾渭分明的对立矛盾,早就了双方水火不容的局势。当然在经济发达的区域,比如说浙江、江苏,上海等地,这种矛盾并不尖锐,主要集中在工厂,黑心资本家哪里都有,这是无法避免的一个社会通病。如果地方财政上在税收上能够宽容一些,这些地方是可以非常稳定地为一个政权提供大量的财富和人力的。
老蒋的计划书,就是建立在这样的一个基础上。
看得出来,王学谦看地很认真,老蒋的脸上多了一丝的窃喜,反而心中的紧张更加强烈了一些,如果王学谦给予高度的评价,他自然会有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甚至会进入王学谦的视野,成为重点培养的人才。老蒋受到孙大先生的认可之后,才能在‘国党’高层的边缘当一个隐形人,否则,他就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潦倒政客。
这份投名状要是成功了,就是简在帝心,不想发达都难。
可王学谦挑剔的眼神,让老蒋又不淡定了起来。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放下老蒋的计划书,王学谦说了这么一句让老蒋莫名其妙的话来。什么意思?觉得老蒋对于奉化了解不够?他可是奉化人啊!
说完话,连王学谦都有些尴尬,装逼习惯了,已经到了自然流露的地步,可对于老蒋,他绝对是浪费感情了:“这份计划书总体来说很不错,很有想法,不足之处需要经过调查之后获得第一手资料逐步解决,我个人还是非常看好这种经济模式的前景的,不过需要对奉化各个地区的深入了解,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如果成功,可以推广。”
虽说足迹遍布奉化是不太可能,这地方山多,他也不可能整天钻在山沟里晃荡。
不过,随后王学谦的话又让老蒋糊涂了起来:“看得出来,你的这份计划书有想法,而且结合了一些国家的发展特点。比如说‘互助会’的想法就很不错。是不是从俄国看到的大农场经济衍生而来的?”
“俄国!”
老蒋面对这个敏感的词语,很想说不是。可问题是王学谦已经看出来了,就很难避免。只能低头沉默应对,在民国如今的政坛之中,支持俄国的政治派系真不多。老蒋怕王学谦也是反对派中的一员。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官位还没有捞着,就被关进了监狱里去。
不过,他显然是有些担心过头了,王学谦反而对俄国的早期经济体系非常有兴趣,反而问了很多问题。
比如说,俄国农场管理的方式。
工厂中工人的积极性?
还有集体劳作对于产值的附加值……之类的经济问题。
这些……老蒋一概不知。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俄国人根本就不告诉他,事实上,老蒋代表‘国党’去俄国的时候,俄国人根本就不让他接触普通百姓。就算老蒋对俄国再生疏,也知道这是俄国政府的刻意为之。这可怪不了他!
俄国在十月革命之后,外部的政治局面一直非常危险。早期的甚至有动用土地换和平的念头。而之后的列强军事干预,经济封锁,加上政治丑化,俄国其实是被孤立在世界经济体系之外的一个奇特国家。高度集中的权力,必然会导致一些问题的出现。而当时俄国建国才几年时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
俄国人最想要做的就是军事上能够自保,其他都是假的。
所以,俄国在让全世界都恐惧的目光下,发展起一支庞大到让人谈之色变的陆军体系。最高峰的时候,800万。所以,俄国是一个一头重一头轻的国家。很多问题都在底层就积累了下来。老蒋去俄国的时候,对方肯定不会让他看到那些最直白的东西。肯定要藏着掖着。比如******时期,就饿死了超过500万的农民,但是俄国政府却用粮食去换外汇,这种丑闻,俄国人都是当成国家机密来守护的,万一普通农民告诉老蒋,他们农场当年饿死了多少人?消息传到广州,孙大先生恐怕也要中断和俄国人的联系了。至于国内的造反?俄国人倒是一点不担心,俄国别的没有,就是军队多。
把人不当人,这是俄国崛起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是这种做法,在民国,甚至浙江却做不下去。就算王学谦有绝对的权威,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好在王学谦并不反感俄国,至少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继续和老蒋探讨这份计划书所面临的困难和解决的一些方案。很多想法,连老蒋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王学谦不会偷偷也去过俄国吧?
可是不可能啊!
反倒是王学谦谈性很浓。他虽然很欣赏老蒋的这份计划书,还催促老蒋立刻上任,而不是马上执行这份计划。先进行调查研究,之后再选择可行的地方入手。其实老蒋的计划书还是有很多缺陷的,比如农村大量输送劳动力去城市的工厂,将破坏预备役军事体系。
王学谦的地盘不过两个省份而已,百姓不过三千万。一旦军备破坏之后,带来的恶果将是连贯性的。
而且村民互助小组的产生,也要政府做大量的工作进行引导,普通老百姓都会觉得加入互助小组会吃亏,这都是农村经济发展的一个过程。需要认识上的统一,说白了,就是要竖典型,典型好不好,直接将导致接下来政策执行的难易程度。
还有交通的问题。日本小作坊的存在,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日本口人密集度高。民国虽然号称世界人口第一大国。但是比人口的密集度,还是比不上日本。反正八千万日本人,拥挤在三个小岛上,以前大部分都是农民,对于世界很多国家的经济学家来说,都是一个头痛的问题。但是人口密集度高,带来的辐射效应也是连带的,交通的问题被解决了。这才是日本小作坊工业成熟起来的原因,为大型工厂生产结构简单,加工难度低的配件,而大型工厂和小作坊在同一个城市里,运输成本很低。
浙江恐怕无法做到日本的程度,只能有限地选择一些适合当地发展的门类。
不过,总体来说,老蒋还是给王学谦带来了惊喜,甚至老蒋临走的时候,王学谦还表示为了支持老蒋的经济政策,宁波要修建一条主城区到奉化的公路,用来支持老蒋上台。
可修路是原本就已经在城市计划之中的,王学谦说完觉得有点糊弄人的意思。
于是提出,为了支持老蒋,浙江银行将在奉化设立十个左右的网点,用来解决互助经济中解决资金问题的不足。
老蒋是一个感性的人,他觉得自己被重视了,被当成模范来培养了,信心顿时暴涨,被冰冻起来的心,再一次被一团炙热无比的热火灼烧,让他有种热血沸腾地的力量充满全身,拍着胸脯表示:“蒋某要是失言了,就再也无言回家侍奉老母!”
老蒋真的不敢回家,因为他看到发妻的时候,浑身不对劲……这才是真话。(未完待续。)
第1372章 【难兄难弟】
虽说家里就一个老妈子,算是小康之家的宋子文,却养成了一副阔少的气派,从来似乎都没有让他能够着急的事似的,优哉游哉地逗弄着院子的猫。
在民国,老鼠是百姓生活中最烦人的动物,甚至没有之一。这种和人类作息截然相反的生物,有着让人无可奈何的翻箱倒柜的本事。就算是主家没什么吃的,啃一宿桌子腿也是好的。
所以,民国养猫的人家很多,大多是为了那烦人的不请自来的客人。
王家院子里的猫不是街头随处可见的大路货,因为普通人家养猫,却不会喂饱猫,只有这样猫才会发挥自力更生,抓老鼠的狩猎本能。可王家的猫懒地躺在墙根边阴凉的地方,胖地直喘气,看着像是个球。一边不忘炫耀主人家的优越生活条件的同时,在猫的道路上自甘堕落。
宋子文本来不太喜欢猫,因为见生的猫会挠人。
可王家的猫根本就不怕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宋子文,发现对方不是来抢地盘的,就放任宋子文在它周围溜达。甚至还不大耐烦地叫了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王学谦看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打了这个招呼,就上楼了。依旧是书房,王学谦都快把整个地方当成了办公室用了。宋子文翘着二郎腿,看着手上经过陈布雷整理润色后的文字,慢条斯理地读着,不时还啧啧地发出一些小感叹。
“你觉得怎么样?”王学谦期待地问。
“你写的?”宋子文瞄了一眼王学谦,感觉对方有种炫耀的神色。可说实在的,他也发现这份文件的成色不错,至少一般水准的民国官员写不出这样的计划书来。
可要让他说好在哪里?从经济角度来说,确实有可行之处,可从政府的执政力度上来说,很难!
不是一般的难,而是很难!
难在哪里?就是组织百姓,百姓盲目是不假,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牵扯到钱的时候,就算是目不识丁的百姓也一下子聪明起来了。这份计划核心的内容不是增加多少的劳动附加值,而是如何分配的问题。不解决这个问题,就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
而且宋子文也相信在民国的官场,没有一个官僚集团有这份本事,在分配的问题上一碗水端平。因为这是根本无法端平的。做工的收入要比务农高,可问题是务农一点也不比做工轻松。做工的人觉得自己挣来的钱是靠着自己的劳动所得,可务农的觉得,没有他们帮助做工人将田地种了,哪里可能让对方去做工?
在这个问题上,就已经牵扯不清了,加上农民本来就把土地看成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自己的田让人家种,在普通农户眼里绝对是不会放心的。可宋子文还是觉得制定这份计划书的人眼界很宽,而且很有能力。再说了,天难地难,不试试这么知道难在哪里?
“谁写的?是老马?他是搞理论研究的,不会跨度这样大,开始琢磨新的经济模式实践方面的层次吧?这不是他的课题,更加倾心于社会学的研究。”
老马就是马寅初,作为留美经济学家中的一员,宋子文很容易就想到是他。至于卫挺生?他不作考虑,不为别的,而是卫挺生专门经营的投资银行这一块,他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研究什么农村经济新模式。手上动辄资金上百万,压根就看不上普通百姓家的三瓜两枣的收成。
王学谦嘿嘿一乐,摇头道:“不是,你猜猜看?”
“季博士?”
“不是!”
“金教授?”
“也不是?”
“你手下也就这几个人,不是他们写的,就没人了!”
宋子文一上午的好心情就在王学谦的面前化为乌有,脸色渐渐地开始不耐烦起来,将文件往茶几上一扔:“让费我半天时间,你叫我来就为了猜谜?”
“这倒不是,而是这个人是你将来的下属。他提出的这份农村增收的建议书,在很大程度上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当然执行的难度太大了。可就算不是为了增加农村收入,丰富农村的经济模式。但就眼下来说,打破当下的农村固定的思维,还是有好处的。”王学谦停顿一下,突然问:“你知道乡约吗?”
“乡约?”
宋子文愕然,对于他来说,这个词是陌生的,但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民国农村的一种约定俗称的规矩。听着感觉有种古朴的味道,可实际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王学谦不管宋子文如何理解,继续开口说了下去:“在很多农村,有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规矩,这些规矩会被镌刻在石头上,成为整个村子村民的行为准则。王村就有。”
“那个王村。”
“王桥镇的王村,就我老家。”王学谦没好气地说道:“王村的乡约是东晋时期立下的,后来碑文不清楚了,宋代的时候又立过一次,明代也重新立过一次,最晚的一次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乡约。好在王村读书人多一些,比较开明,乡约也是劝导为善的多。可是有些地方的乡约就是为了束缚百姓在土地上而立下的,甚至有不准买卖土地,不准背井离乡。几百年的乡约,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有族规,都是限制人的东西,要命的很。”
听到这里,宋子文才觉得问题的严重性,浙江虽然完成了粮食的固定定价,政府采购专营等措施。按理说,农民会因为粮价的持续低廉,而转移到城市谋生,前提是城市要提供足够的工作机会。
而这一点宁波等地已经拥有了成为一个工业城市的基础,随着电厂建设的加快,宁波的工业能力在东南沿海一带,仅次于上海。随着工厂不断的增加,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如果没有足够充足的劳动力?那么宁波城市的发展就会被拖累,以点带面的发展模式将受到前所未有的阻碍。甚至严重一点的说法就死,浙江工业化将变得遥遥无期。
这些问题,王学谦不会去考虑解决的方案,他之要下达一个行政命令。
随着宋子文的入职,这问题将直接丢给自己,到时候如何解决,就是他该头痛的时候了。浙江不是黄河边上的河南,进入民国之后,黄河几乎每年都要闹腾一次,不是发大水,就是干旱,近乎年年招灾,各地逃难的灾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浙江连水灾发生的概率都不大,而且还是小范围的受灾面积,人口流动的基数不大。如果人口还继续留在农村,不愿意去城市做工挣钱,那么宁波巨大的投资下,却会因为吸引力不足,而失去最佳的发展机会。宋子文这才重视起来那份文件,沉声道:“写文件的人是谁?”
“奉化县的县长?”王学谦随口道。
“一个小小的县长?”宋子文诧异不已,不是说一个县长没有这份本事。民国时代的县长,都不会有太多的见识,只要收到当地豪门的支持,就能做稳这个位置。
可宋子文又疑惑起来:“写这份文件的人,肯定有留学背景,而且去过不少地方。胆子很大,给人一种锐气,锋芒毕露的感觉。但是细节上把握不准,缺乏沉稳的性格。就算是这样,这人在这风云际会的时代里,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并不难,这么可能在奉化安心当一个小小的县长?”
“老实说,他给我这份计划书的时候,我也惊讶。”王学谦靠在沙发背上,像是回忆什么似的。给人一种悠闲的感觉,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因为反差,王学谦的记忆中老蒋并非是这样务实的一个人,他是那种运气好过能力的主,可当这份文件送在他的手上的那一刻,他扭转了这份印象。名人有名人的本事,老蒋也并非毫无建树的游手好闲之辈:“怎么说呢?以前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没有太大的本事,年纪不大,但郁郁不得志。看不出有什么能力,但运气不错的一个家伙。而且这个人你也该认识……”
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人,旅美的学子中,肯定没有这样的人。毕竟留美的博士硕士,再不济只能在大学里混一个教授,不得志,恐怕不可能。反而像是胡适这样率性而为的人不少。
难道是旅欧的?
更不可能了,旅欧的学子,大部分都是学习技术类的,回国之后就在政府部门供职。王学谦真招揽不了几个,那么就是留日的。这种人在北洋军政府和‘国党’里多如过江之鲫,一捞一大把。可有真才实学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且还是经济方面的,就更少了。
其余的人大部分都是赶潮流,凑一笔去日本的旅费,呆上小半年,在日本的富士山下拍一张照片,然后在家里头挂着,充门面。这种人在‘国党’中尤其多,宋子文是左右看不上他们的,根本就不会去和这些人来往。
还有就是学军事的,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求学。当兵的学术界几乎是天敌,双方都唯恐避之不及。像是蒋方震这样的毕竟是极少数,纵横军事界和文化界,都享有很高的地位。这样算下来,就没人了,宋子文苦笑道:“子高,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真的猜不出!”
“是老蒋!”
王学谦说出这个人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老蒋跨界了,而且誓把自己弄劈叉不罢休的架势,让他也一时反应不过来。主要是和印象中中的那个光头老蒋差别的太大了,以至于他有种怀疑,是不是认错了?
“老蒋?那个老蒋?”
“昨天你在宴会上看到的那个老蒋!”
王学谦还做了一个光头的手势,宋子文惊叫起来:“他!没可能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就是他给我递上来了这份文件,而且他还是昨天我刚刚任命他为奉化县长。”王学谦想到这些感觉有点好笑,老蒋虽然有点让他认不出来,主要是能力上的才华。可是老蒋的表现欲却一直很强啊!
宋子文微微皱眉,他认识老蒋。在他看来,这是孙大先生周围马屁虫中的一个,而且不是最重要的那几只。平日里看不出这位有什么大本事,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给宋子文的感觉这个人的外表和做事风格都是伪装出来的,很假。
当然,让他头痛的不是这些,而是王学谦给他提了这么一个人,那么肯定是有用意的,老蒋是他的下属。提出一个有建设性建议计划,在他的辖区下面的一个郊县执行。直接的用意就是,王学谦要求宋子文支持老蒋的计划。
想透了这些,宋子文双手一摊,心里叫苦不已,这份活真的不好干啊!他的下属和他同时期获得官职,却用一个晚上写下了一份让王学谦都觉得很震惊的计划书。而他这个当上司的却毫无动静,他本来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宁波是浙江财团的重镇。宋子文想的是先捋顺关系,然后再入手。没想到被一个手下给赶超了。他并不生气,这份肚量还是有的,反而有点好笑,老蒋!怎么会是老蒋!
那个宴会上傻乎乎的光头?
再说老蒋,计划书受到了王学谦的高度赞扬。虽然表扬的话就一句‘很不错,很有见地’。可老蒋还是固执地认为日记里要添上浓重的一笔,这一天是值得纪念意义的。
心情大好的老蒋,回到家眯了一会儿,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梦想。
陈洁如估计不在家,只好自己爬起来,开门一看,有点愣住了,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老兄弟戴季陶。
“大哥,你怎么来了?”
老蒋慵懒地揉了揉眼睛,他的脑袋似乎还沉浸在梦乡里,还没有彻底苏醒过来。
不过,戴季陶一副霜打茄子似的蔫了吧唧地看了一眼老蒋,难堪地挤出一点笑容来:“哥哥在广州混不下去了,本来想要回家,可是你嫂子……”
老蒋大惊失色,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戴季陶,还算干净,可是内心的想法还是第一时间喊了出来:“嫂子又打你了!”
戴季陶脸上的肉忍不住颤栗了一阵,什么叫‘又’?
感觉自己好像生活在家暴的阴影之中似的,毫无反抗之力。真实的状况是,戴季陶看老婆邋里邋遢不顺眼,打老婆教训一下,可惜没有打赢而已。
这样理解,才念头通达嘛!(未完待续。)
第1373章 【血腥味】
作为一个事业不顺,家庭不顺,生活也不太顺的中年人,看似这辈子毫无指望的老男人。还要受到家暴的威胁,活着正印证了佛家的一句话:人,生来就是受苦的!
戴季陶翻着白眼,肯定不能承认自己露怯了,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蒋家宅院的屋角,那个突兀的蜘蛛网,略带逞强地开口道:“这是我打不过她吗?”
老蒋心知肚明,哪里是打不过?纯粹是挨打好不好?感觉刚才似乎说错话了,连忙赔罪道:“大哥对不住,刚才是小弟的不是。大哥哪里舍得动嫂子一下,压根就舍不得下手!”
戴季陶像是豁嘴老太太似的,蠕动着嘴唇,似乎在想象老蒋刚才说的场景。嘿嘿一笑道:“是这么一个道理!”
说起两个人的关系,可要比老蒋和张静江的关系牢靠的多的多。当年老蒋去日本留学,才十七八的年纪,什么也不懂。而当时因为他是自费留学,仅仅带了一点路费,根本在日本无法长久下去。
而当时清廷在日本的留学生超过了3000人,大部分都是国家委派的。老蒋因为年纪小,谁也不带他玩!
可戴季陶并不嫌弃老蒋懵懂的年纪,反而像是兄长一样的带他参加革命党人的聚会,甚至介绍了不少前辈让他认识。在年轻的时候,两人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而且两人都有着相似的经历,家庭都不富裕,都有一个从下定下的娃娃亲。
老蒋的老丈人家是做杀猪生意的,小时候他就被吓过。想起那个脸上一抹猪血,冷笑不已的老丈人,感觉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让他情不自禁地有种战栗的感觉。
而他的发妻,打小就帮着家里干活……比如说杀猪……
老蒋就算是在保定练了半年,绝对不是他发妻的对手。就算是去日本振武军校学了一番格斗术,还不是对手。
可是相比之下,老蒋还是比戴季陶幸运。至少他不喜欢自己的发妻,可以不见,可以躲着。可戴季陶呢?他倒不是娃娃亲,而是童养媳。从小是被他老婆带大的,看上去像是画风很歪,可实际上确实如此。戴季陶叫他老婆‘大姐’,而且他老婆脾气不好,性格泼辣,打小时候算起顽皮的戴季陶没少挨过打。
而他这个人平日里躲着老婆,可时间长了,还犯贱,会想老婆。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年轻人,在异国他乡,拥有几乎差不多的人生经历。这种巧合,被他们称为天意。后来,两人终于在经济上有些宽裕,出入居酒屋的时候,同时爱上了一个女招待(这不是狗血,是真的),戴季陶先拔头筹,老蒋在一边羡慕不已,但是不记恨。很多年以后,那个和戴季陶有一腿的日本女人抱着一个男孩来民国找戴季陶……当时把戴季陶吓的都快逼着上吊了。
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老蒋站出来了,他决定帮兄长养孩子。
这就是老蒋的二公子的身世。
这种关系,已经超越了友谊,比血还要浓的情谊,根本就不是张静江一味的给点钱,提拔一下能够相比的。老蒋和张静江认识都已经很晚了,说起来没几年的功夫。可是这几年的时间里,张静江只有在金钱上资助过老蒋。比如他现在住的石库门房子,就是张静江送的……老婆陈洁如……也是张静江介绍,婚礼前都是张静江筹备的。可这些东西,都不是老蒋要来的,而是对方送的。哪里有困难时期的同甘共苦来的深厚?
说白了,张静江对老蒋的资助是投资性质的,就像是笼络一个小弟一样,需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可戴季陶不一样,他们是惺惺相惜。
两人在家里的堂屋里坐下,面对面瞅着,老蒋心有也有话,而且还不少,他要去浙江了,回到老家当官了。对他来说,这属于背叛,他背叛了年轻时的信仰。
可戴季陶呢?
他本来应该在广州政府中担任看似重要,却无所作为的工作。怎么就来到上海了呢?估计是不敢回家,才找到了老蒋。可是戴季陶先从行礼里拿出一个荷包,外面还小心谨慎地用布袋绑住了,解开之后发出两声清脆的‘哐当’声。
解开后,老蒋看着眼前黄澄澄的两根金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哥,你不会在政府贪了钱,跑路了?”老蒋不是看不起戴季陶,而是老戴这个人兜里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钱,老婆管的紧,坚定不移地认为男人有钱就变坏。所以,戴季陶兜里能有两个清脆的银元,已经是破天荒了,平日里稿费都藏在房梁上面,像耗子一样胆小过日子。可这一次拿出两根金条,连老蒋最阔气的时候也没有这等的豪气啊!
戴季陶嘴角一撇,硬气道:“我好歹也是留过洋,上过大学的人,为两根金条就跑路,你也太小看人了!”
“那是,那是!”
老蒋这辈子没有怎么见过钱,当年张静江在股票交易所做投机的时候,最多的时候账上有上百万的股票。可惜一阵风暴之后,他们连本带地成了‘负翁’。
可要说真金白银的,老蒋还真的没有多少机会看到。看着黄澄澄的金条,他激动地搓着手,有点跃跃欲试。反倒是戴季陶轻轻一笑,将两根金条拍在桌子上,手指头往上按住,往老蒋的面前一推,笑道:“这是给你的。”
送上门的钱,要是换一个人,老蒋根本就不带犹豫的,可是戴季陶,他吃不准对方的用意。按照戴季陶的派头,拿出两个金条的景象,基本上接下去就是要交代后事的节奏了。
所以,老蒋愣住了,没有接话,反而怔怔地看着戴季陶。
后者勉强露出一点笑模样来,似乎专门为了让老蒋宽心似的,浑然不在意道:“这是人杰(张静江)给你的生活费,让你安心在上海多住几日。”
“为什么让你亲自带来,而不是为什么不用汇款?还要让你跑一趟?这么一大笔钱,坐船带在身边,有多不安全,你是知道的。再说了,人杰大哥平日里就算是给钱,也不会一次给两千大洋的,这里两根大黄鱼恐怕不是他的意思吧?”
******早就看出戴季陶脸上的反常,一再的推辞不受,虽说钱很重要,但是对他来说,真相同样重要,甚至要比钱更加重要。他想要知道真相,知道广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眼前的这笔钱让老蒋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老蒋平时都是那种一副对钱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他就是这么做的。可常年潦倒不已的一个人,虽说性格中有豪爽的原因,但至少对钱的概念还是有很深的了解。
他这么多年不回家,不仅仅是因为老家的发妻让他难以接受,更多的是他经常连回乡的路费都难以凑出来。可就是再穷在难,老蒋都没有过要接受别人施舍的地步。而眼前的钱却让他感觉到了这种莫名的耻辱感。好像是施舍给他似的。
戴季陶有点恼羞成怒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当然,戴季陶是不可能施舍给老蒋的,他比老蒋的日子好不到哪儿去。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会像老蒋那样有饿肚子的时候。老婆虽然霸道,但是在上海守着一家杂货店,温饱还是能够解决的。加上他写一写稿子,混一点稿费,日子小康。
但他绝对不可能拿得出来两根金条,说是张静江给的,可张静江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张家家大业大,也是家道中落的地步,说难听点,张静江兄弟花的钱,都是祖辈留给他们的。南浔张家,四象排名第二,家产千万也不是一代人能够败的完的。可顺便就给人连根金条,换成大洋的话整整两千,甚至还可能多一些。
张静江还不至于如此豪爽。老蒋得到过张静江最大的一笔钱其实是在英法租界交界地区的这栋石库门房子,就四间房,价格要比花园洋房低廉很多,一千多大洋也足够拿下了。还有就是他和陈洁如结婚的费用。可当时的情况是,老蒋在陈炯明兵变之后,救下了孙大先生,获得孙大先生的青睐和器重之后的事情。
说实在的,老蒋对张静江的感激并不深。对方像是一个买卖人,维护着双方的交情。
他在‘国党’的地位高了,对方的投资才痛快了一点。要是之前,他只能四处去借钱过日子,而张静江几乎不会资助他任何生活费用。
这就是区别!
老蒋对钱的来路产生了很大的怀疑,戴季陶见老蒋固执,长叹一口气道:“其实这两根金条,一根是你的,一根是我的,我去找张静江要的,换了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值两根金条?”
“离开广州,来上海公干的机会。他可以替我办到,而我做不到。当然了,广州……回不去了!”
“你疯了?”老蒋吃惊地跳起来,大喊。
戴季陶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垮了下来,一张硬起的脸上流露出疲倦的劳累感。不管老蒋的反应,继续说道:“坐下来说话,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尤其是我,从二十来岁就跟着同盟会,闹革命。可说实在的,一直经历失败的阴影,有时候我也会好奇,好事多磨的事多了去了,可为什么在民国这么难?”
“这一次在广州,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民国为什么这么难的原因。其实和你也有一点关系,程潜其实并不想要当军校校长。之前他创办军校,是无事可做。现如今,他想带兵,而且也有这样的军队给他带。**第一旅知道吧?”
“镇守韶关的精锐?”
“是精锐,可以说这个旅是孙大先生的命根子,没有了这个旅,‘国党’在广州的天下就要拱手让人,失去最后一块根基的‘国党’恐怕真的要万劫不复了。而张静江找上了陈仪,这家伙也是倒霉蛋,在浙军中好好的旅长当着,却和张静江去联系,这不是找死吗?要不是蒋方震保了他,说不定已经被枪毙了。”戴季陶不屑道,脸上开始出现愤恨的怒气。
老蒋还听在云里雾里,感觉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的难受:“他也去广州了?”
“这个陈仪不简单啊!浙江人,可是资历很深,而且学历经验都非常适合军校校长的职务。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日本陆军大学深造,还在浙军精锐部队中担任过将领。这样的人,要不是被张静江祸害,恐怕将来进入广州,他可以当上先锋官。”戴季陶对着空气嘲弄着着,内心说不出的不甘:“所以,张静江主张让陈仪出任军校校长,而程潜如愿获得**第一旅的兵权。这场交易之中,广州有头有脸的人都参与了。任命放到执委会的时候,我本来不相同意的,可是出现了一个意外。”
“什么意外?”老蒋心里咯噔一下,听到戴季陶说到这里,已经大概猜到了陈仪最后如愿获得军校校长的职务。
而这个曾经让他梦寐以求的职位,终于再一次和他失之交臂。他这才想起来,张静江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有给他拍电报了,恐怕这个计划已经早就在准备之中。
老蒋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一下,那个‘意外’。
他其实并不想知道,而是顺着戴季陶的话茬往下接而已。可戴季陶却真的想要说,这句话堵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甚至快要将他逼疯了:“老廖死了?”
“谁死了?”
“老廖,筹备委员会的总干事。死在晚上回家的路上,被枪手堵住汽车里,乱枪打死。”戴季陶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事实,说话的时候喃喃地,有点梦呓地的无意识。
“他……”
老蒋刚才还觉得有点荒诞而已,广州城死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哪天不死人啊!就算是‘国党’之间的仇杀也不能避免,可老廖是谁啊!他是孙大先生的大管家。如果说宋子文在广州担任财长的时候,他是政府的大管家。那么老廖就是孙大先生,也是非常大总统府的大管家。
这么一个重要人物死了,被刺杀在街头,那广州城还不炸开锅了?(未完待续。)
第1374章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可是,这不对劲啊!老廖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为什么要对他下手,谁干的?”
在广州,谁都可以说有敌人,但唯独一个人,可能是没有敌人的,那就是孙大先生的大管家。这位的工作就是协调整个广州方方面面的事务,加上还是元老级别的人物,没有人会觉得大总统的大管家是一个会对他们的利益产生威胁的人。尤其是,对方还是大总统是身边的人,不看别人,孙大先生的面子总该给一点吧!
就算是在内部已经被确立了继承人位置的汪兆铭,也对他非常看重。可军方的关系就更加不会和老廖有矛盾了,这位的工作中虽然包括广州军校筹备委员会的负责人,可他的影响力并不在军校之中,而是保障军校正常资金维持的一个身份。军校的学生对他有再多的好感,也不是部下对上司的效忠,而是一种根为朴实的敬重。
和军队无瓜葛,和政府直管部门也没有瓜葛,甚至和‘国党’内部的派系也没有瓜葛。
可为什么会对他下手?
除了手中在高层人事任命的时候,拥有一张否决票之外,根本就是一个对谁都没有威胁的人。
戴季陶吐出一口浊气,长叹道:“人心都散了,还在争权夺利,这些东西争来了,最后有没有命享受都是一个大问题。”
“孙大先生这么说?”老蒋面带严肃地问道,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戴季陶,深怕会遗漏什么似的。
“严惩罪犯!”戴季陶咬牙切齿道。
“杀手怎么可能傻乎乎地在广州城继续躲藏?广州的城防有多松懈你我都知道。这样岂不是变成了无头公案?”老蒋不由地担心起来,他虽然不在广州了,可是对于广州的很多事情还是无法割舍。尤其是对‘国党’的感情,都这么多年了,根本就不是想断就能断掉的。而且,他也是当过杀手的,虽说很不专业,几乎是碰运气才完成了人物。可他也知道杀手这种身份见不得光,一旦事成之后,就立刻远走高飞。
戴季陶却很不以为然道:“杀手在第二天早晨就被抓住了,奇怪的是,这帮人被抓的时候,还一个个正在睡大觉,似乎早就知道了结果似的。凶手是许崇智的几个亲兵,当天连审问都没有,直接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许崇智?不可能,这家伙怎么甘心做替死鬼的?要不是陈炯明的存在,这个人连被重用的机会都不多。他虽然是粤军的本土系之一,但是在粤军之中号召力不足。再说了,他是军方的人,为什么要对老廖下手?他们根本就没有结仇的机会?”老蒋还在分析,像是一个蹩脚的侦探,将一个个嫌疑人排除在外。
戴季陶呵呵一笑道:“广州城内谁都知道人不是许崇智杀的,可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孙大先生也默认了?”
“这不是姑息养奸吗?”老蒋气愤地挥手,仿佛他的眼前有一只恼人的苍蝇飞过,让他情不自禁地挥手驱赶。
戴季陶不以为然道:“他根本就不敢查,因为一查广州城就要鸡犬不宁,军队就要哗变,甚至连商团都要闹事。你说老廖这辈子尽心尽职地做事,到头来却得到了一个横尸街头的下场,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这该死的世道!”老蒋咒骂了一句,要不是对这个世道看不惯,没人会愿意去做一个革命党,尤其是在清廷时期,更是如此。说起来,老蒋和戴季陶都曾经是乱党分子,要隐姓埋名的哪一种。可如今清廷倒是被推翻了,可他们这些人却更加的艰难起来。
戴季陶凑近老蒋,轻声在耳边说了一句:“其实我是猜到了老廖为什么死,可说出来谁会相信?在私下里,老廖说过陈仪这个人并非是主动帮助‘国党’,最多是属于被牵连。这样的人放在为‘国党’培养军事人才的军校校长的位置上,合适吗?就是这个疑问,让他送了命。”
“你说张静江下的手?”老蒋眼神微微一凛,心跳突突地加速起来。他看不出来,张静江还有这等手段?
“说不得,说不得啊!”戴季陶怪叫着似乎唱着了两句川剧,老蒋没有听懂,但是看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沧桑和绝望,他倒是看明白了。戴季陶是心死了,对‘国党’心死了。感觉就像是一个街头卖唱的风烛残年的老瞎子,二胡悠扬的曲子,也能拉出凄冷的声调来。
老蒋也生出兔死狐悲的凄凉来,他算是明白了戴季陶的意思。广州城内谁都有嫌疑,可单独让最没有嫌疑的一个人背黑锅。结果就造成了这样一个荒诞的事实。许崇智不会有事,事情是他的手下做的,他没有杀人的理由,只能是他的手下因为私仇结怨老廖。明知道这不可能,可所有人却睁着眼珠子相信这个事实是不可逆转的。同盟会时期,革命人的锐气,追求真理和国家强盛的宏远那里去了?怎么就剩下了这些个祸害,留着让世道也跟着败坏了起来。他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青年时代几乎都献给了‘国党’,他曾经为了理想做过几次不要命的事。
杭州城上的敢死队队长!
刺杀陶成章的杀手。
还有在陈炯明手下用枪逼着盘问孙大先生下落……
一次次,他都撑过来了,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在‘国党’一点希望都没有,不是他不去争取,而是争取了也没有人关心。那种被忽视的感觉,如同是一桶冰冷的凉水,让他有苦无处说的苦楚。老蒋嘴角发苦,喃喃道:“我不知道这些年为的是什么?”
“感觉不值?”
“嗯!”
“这就对了,我也觉得不值当。二十年的青春就这样葬送了,到头来,我因为害怕不得不离开广州。深怕那一天说错了话,而挨枪子。南浔帮有钱、本土帮有人、商团帮有英国人撑腰……广州城就像是一个比后台的舞台,上去下来,到头来却发现,没意思,太没意思了!”戴季陶愤慨道。
老蒋问:“大哥,今后准备怎么办?”
“看店呗,你大哥家的杂货店由你大嫂看着,我来上海,看店的责任就多半会落在我的身上。有空闲的时候写写稿子。”戴季陶留学日本的经历并没有能够让他在政坛,或者学界有太多的发展机会。
他是同盟会的成员,一路走来,身上的标签都有一股子革命党的味道。
北洋是不会用他的,浙江?估计王学谦要不点头,没有多少人敢用他。可戴季陶怎么闹腾也想不明白,自己有被王学谦看上的可能吗?论能力,除了写文章,是个人文之外,几乎百无一用。
至于去大学当教授,就更没有门路了。
没错,是门路。
鲁迅能够进入大学堂,是因为蔡元培的推举。他二弟周作人进入大学当教授,与梁启超有着莫大的关系……
像是戴季陶,他认识的人之中,恐怕连一个让他能够吃上公家饭的机会都没有。那么想来想去,没有本钱的戴季陶只能混迹在人群中,做一个普通人。不甘心或许有,但相比在他像张静江要一笔钱离开广州的时候,选择了一个让他觉得最无耻的行为。
他推举了张静江那边的一个人作为他职务的继任者,作为酬劳,他拿到了一笔钱。揣着这笔钱到了上海之后,戴季陶又觉得这笔钱很脏,他看不起张静江。当初张静江鼓动南浔大户加入‘国党’,导致‘国党’在辛亥革命前后浙江南浔的人员大增。这也是张静江的底气。至于戴季陶自己,在上船离开广州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俗人,这辈子恐怕因为无法继续做轰轰烈烈的事了。
再过七八年,他就是五十了。
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是老蒋随后的建议让他大吃一惊,在‘国党’鞍前马后的十几年,老蒋得到的机会微乎其微,在陈其美被刺杀之后,简直就是个没娘的苦孩子,都不知道在‘国党’还能干啥?
一转眼,这家伙竟然在浙江当官了,虽然小的很,可似乎比他窝在杂货铺里要好很多啊!
戴季陶有点羡慕地看了一眼老蒋,觉得这家伙可能要时来运转了。如今的民国官场,谁都知道在浙江为官是前途无量的。没想到老蒋在上海无所事事地,却撞大运了。一开始,戴季陶还以为是杜月笙拉老蒋一把的缘故,才让老蒋进入浙江官场。这是一个进身之阶,官职无所谓,主要是进入了浙系这个组织。
可让戴季陶诧异的是,竟然是王学谦的授意。
这让他又惊又奇,连连追问,到底老蒋凭什么让在民国政治派系大佬之中,学历最高,眼光最好,实力最强的王学谦看上?这个问题让老蒋好一阵唏嘘,他觉得自己是才华涌现,让对方不得不击节赞叹,不得不考验自己。老蒋坚定不移地认为,只要他过来考验这一关,今后将一片坦途,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这一点,戴季陶表示很怀疑,老蒋的乐观精神是有目共睹的。那种能够把人一下子击倒的挫败感,在老蒋身上发生过很多次,可这家伙还是活的好好的。还能喝着小酒,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悠闲地活着,很坚强,很奇葩。
当戴季陶问道老蒋是什么时候,被王学谦任命的时候。
对方才有些赫然地说道自己是在宴会上偶遇王学谦,然后发现是同乡,好奇与老蒋有留学经历,却一直默默无闻的过去。王学谦才觉得人才难得……
可以肯定的是,老蒋把过程改了,甚至细节都改地面目全非。最后,老蒋激动地对戴季陶发出了邀请,让他去奉化看看帮自己,总好过在上海滩的弄堂里蹉跎人生。
戴季陶看着老蒋油光程亮的光头,顿时有了一丝明悟。
这么出众,这么耀眼,估计宴会上不少人都看到了老蒋的存在。可这些都不是深究的问题,戴季陶掠过而已,他有些担心去浙江能做什么?老蒋是县长,戴季陶总不能在奉化当镇长吧?再说民国的镇长延续了清朝,甚至更早时期的乡间习俗,一般都是让乡间有民望的长者,或者是地方的乡绅担任。他一个外来户,恐怕不能胜任。
戴季陶低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决定:“我想回家看看!”
“我陪你去。”
戴季陶一阵风似的进了家门,随后一声惨叫之后,一溜烟飞奔了出来。拉着老蒋的手,诚恳道:“我跟你去浙江,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一个人在奉化,我不放心。。”
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老蒋觉得好笑,他可是奉化本地人哎,离家十多年,难不成连家什么样子都忘记了不成?老蒋看着戴季陶脸上的红印子,看着像是巴掌,想想都觉得疼。正色道:“只要我弟弟一个吃的,绝对不让哥哥饿着!”
两人相继决定准备先去拜见上司。幻想着在奉化做出一番事业来,
而任命老蒋的王学谦,却已经忘记了。他正在为另外一件事伤脑筋,英国人的表现让对谈判比较乐观的顾维钧大伤脑筋,他本来认为英国人既然承认了失败,就应该表现出一幅相应的态度来,在某些双方都很敏感的问题上做出一些必要的退让,这才是本着有好协商的做事原则。
可实际上,英国人甚至连失败都不承认,他们固执地认为大英帝国可以不计较民国的危险举动。但是应该将飞机技术,还有在某些关键领土问题上,让民国做出让步。唯独的好消息就是,山东问题上英国人表示支持民国的正当要求。
王学谦详细看了谈判记录,良久,才开口道:“说了这么多,等于什么也没说。明天的双方首席谈判代表的会晤让我去会一会这帮眼高于顶的英国佬!”(未完待续。)
第1375章 【耐不住寂寞的币原】
任何周密的计划,如果没有实行过,都不能算是周密。想到极致,却无法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这就是说和做的区别。
顾维钧为了这次和英国人的外交斡旋,想到太多可能出现的意外,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英国人的目的不在和民国获得谅解,而是在远东下一盘大棋。
让人怨恨的是,民国在这盘大棋里面,并没有获得一个合作者,或者对手的待遇,甚至连棋子的待遇都没有得到。连顾维钧这样外交礼仪十足的资深外交官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可见他内心对英国人已经是失望透顶。
尤其是英国驻民国公使埃斯顿爵士告诉他,大英帝国不会因为一场海战,可能的误会而改变远东的既定外交政策,而且李?法勒男爵也不会因为可能出现的外交压力,也发生妥协。实际上大英帝国所做的,都是为了远东的稳定……
民国的政客,或者说国家层面的高层还没有认识到,凡事有日本参与的事情,都是对民国不利的事件。除了当年日本人找抽,和民国比篮球,被孙立人带领的大学生篮球队给揍的鼻青脸肿,灰溜溜地逃回去了。
可以这么说日本这个国家,在小事上逗逼;但在利益有关的时候,一张嘴脸就会从瞬间人畜无害的模样,切换到闻到血腥味的狼。
随着海军崛起,成为世界第三海军大国之后的日本,经济上虽然还无法和欧洲国家相比。但是在人口上占据很大的优势。法国人才多少,英国人才多少,加起来就和日本人差不多了。随着英国在远东的影响力逐渐减弱,日本随即代替了英国的角色,成为远东的霸主。而日本狡猾之处就是,什么事情都不是自己第一时间出面,而是先和英国人商量。当大哥习惯了的英国人,觉得日本这个小弟很贴心,还真以为日本心甘情愿地给英国人当打手?
日本人只是想要让英国人顶雷而已,可英国人却还在沾沾自喜,觉得日本没有大英帝国这个大哥。而且在民国失了脸面的英国人觉得,就这样坐下来黑不提白不提,等于是让民国人抽肿了脸,自己再去陪笑脸,这个贱,英国人坚定地认为不能犯。
既然是外交斡旋,何必局限在长江口一城一地呢?
这几天里,币原男爵和李?法勒男爵两个人磋商了多次,在一些细节上还有待于推敲,但是大方向上面,已经找到了一致的方向。那就是延长日本在南满的关东州租借期限。其实李?法勒男爵也不是无的放矢,他身边还防着一个莱朴生勋爵,这位可是英国的远东问题专家。南满已经成了日本上下不放心的关键问题。也是影响整个远东的核心焦点所在。
民国是很难放弃南满的,一旦南满租借期限延长,对于任何签订文件的民国一方来说,都将是在政治上的致命打击。至少曹锟是绝对不会签的,他倒不是一定会看出这份文件会让他万劫不复,而是这辈子他就怕签文件,他就是闹不明白那些左右读起来意思都差不多的条文,明明是说着一句话,可到头来,什么话都让人家说去了。这种外交文件在曹锟看来,简直就和穷苦人家在灾荒年景的卖身契一样,饱含血泪。
就算是英国人拿出其他的利益来交换,也不能签。这不是合不合算的问题,而是一个坑。签下这个字,随便那个人在民国人眼里都已经不算是人了,而是畜生,汉奸。不仅活着要被骂,死了也会被骂上百年,甚至千年。
可英国人不明白民国的苦楚,也不会站在民国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蛮横习惯了大英帝国的外交官,觉得这次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欢欣雀跃地对顾维钧去邀功:关税可以谈,甚至英国和日本在民国的租界也可以谈,比如说镇江英租界,英国人不要的;厦门公共租界,英国人也不太想要;日本在杭州的租界,英国人可以替民国要求;日本在苏州租界,也可以商量……反正照着英国人想法,民国用一个南满换来这么多好处,应该笑醒了。可顾维钧却是如雷轰顶,一下子傻掉了。这事逼着他当汉奸啊!
都这样了,也别怪顾维钧没有好脸色。反正是气大了。就像是英国在巴黎和会上做的决定,让日本获得了德国在民国的山东权益一样,属于英国人一厢情愿,却让民国举国愤怒的事。
英国人的话就是:大英帝国在远东做出的外交努力,都是为了远东的稳定和繁荣,是为了消除区域内矛盾,并且大英帝国也将损失大量的在华利益,用来补偿。民国作为远东的一份子,也就是为了民国好!
这话就是让顾维钧表态,民国愿意谈的架势。
可顾维钧呢?面对和他说话的埃斯顿公使,没大嘴巴抽他,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顾维钧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英国和本来没有多少事的日本在最近交往密切。原来是在谈备忘录,等到英国人出面,顾维钧点头,大英帝国在远东斡旋就顺利圆满的结束了。
英国人和日本人借着来华的机会,开始双方都满意的意见交换。这个外交意见就是南满的租用问题。问题的核心就在于南满的租用是在日俄战争之后,俄国单方面转让给了日本。实际上是俄国在远东战败,属于觍遮脸说瞎话,遮丑的一种做法,俄国佬就是不承认在远东打不过日本。可是这样的转让却让清廷当时非常为难,如果按照国际惯例……好像南满铁路以及周边的区域,加上旅顺和大连,都应该还给清政府了。
因为大连和旅顺不过是俄国在清廷租借的军港,而非属于俄国的领土,连租界都算不上。当然俄国是想要把旅顺和大连打造成为俄国在远东最重要的海军基地。甚至一度地位超过海参崴。不不同于海参崴直接受制于日本海军的状况。旅顺军港能够直和俄国的远东铁路联通,加上南下就是黄海和东海,海军的活动范围要远远好于海参崴。尤其是军港常年不冻,这对一直想要寻找南下出海口的俄国来说,不啻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欧洲实在太远了。
而太平洋地区,又不是俄国重点开拓的区域。如果是在欧洲,或者欧亚交接的区域,俄国就算是在日俄战争中,俄国远东舰队全军覆灭,也不会轻易退出旅顺和大连的控制权。按照俄国人打仗的尿性,要是三十万陆军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出一百万。老毛子在欧洲算是穷的叮当响的落魄户,可是和日本一比,也是一款爷。
真要是沙皇有心要和日本死磕,刚刚有点崛起苗头的日本,就会被北极熊的一泡臊尿给浇灭了。
可惜,俄国最后还是没有将远东的地区战役和日本战役升级成国战。别的且不说,加入俄国在远东派兵百万,那么对于当时的日本可真的是大祸临头了。就算是来的都是俄国陆军,欧洲陆军和日本陆军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注重火力优势的欧洲军队,让日本陆军有种难以招架的强大。别看打不到日本本土去,可拿下朝鲜半岛一点都不费劲。可是老毛子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清政府想着坐山观虎斗的戏码也最终落空。反而是祸从天降,走了一头熊,来了一只狼。
当时的清廷已经摇摇欲坠,面对在正面战场击败了俄国远东大军的日本,早就已经把清廷吓破胆了。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旅顺、大连还有俄国在南满的部分铁路,合并成南满洲租借给日本,期限和俄国相同。当时俄国租借期为是二十五年,已经很委屈的清政府也没有理由给日本涨租期,也就是二十五年的时间。
这份租赁条约是光绪三十二年签订的,算起来应该是1906年,已经快二十年了。
再有五年,南满的租期就该到了,到时候连日本驻守在大连的关东军都要收拾行礼回老家了。
要是在以前,日本政府或者陆军并不会太在意关东州的意义。
因为南满在军方的经营下,是一个十足的赔钱货,日本陆军守着南满铁路,竟然没有挣钱?
日本政府真应该反思一下,只有两万人都不到的关东军,已经腐朽成了这样。就算是个对经济不太了解的人,也会觉得铁路是一条金子铺就的道路,火车一动就来钱。这年头的铁路公司竟然会不挣钱?关东军还真敢打报告给国内,说南满铁路株式会社连年亏损,这得要多大的胆子啊!民国最憋屈的一条铁路,也就是南浔线,是九江到南昌区域铁路,基本就是两个城市之间的小铁路,还不是大城市之间的交通线。和其他铁路也不连通,属于封闭的区间铁路。九江和南昌本来就不属于大城市,人口也不多。南浔线以旅客运送为主,货运数量很少,每年的盈利也在几十万,多的时候会达到一百多万两白银。
可南满铁路呢?
大连是民国五大通商口岸,每年的贸易额达到民国对外贸易总数的12%以上,而且南满铁路是俄国人修建的,从大连可以直接去哈尔滨,途径长春。这几个城市可不是铁岭,人口数量都不小。仅大连每年出口将近200万吨以上的大豆,还有其他物质就能够为南满铁路带来数千万的收入。而且旅客运送也不是一条南浔线能够相比的,沿线的城市就有几十个。可关东军愣是把这些城市当成了屯子算啊!可见日本军队也够黑的。
这些问题,其实连日本军部都没有发现,好像……一直以来,南满铁路和南满州,只不过象征着日本曾经在这块土地上战胜了在远东不可一世的俄国而已。
至于其他的,他们并不关心。因为南满铁路糟糕的盈利能力,让日本的陆军高层们早就失去了信心。
可谁能想到,换了一个南满株式会社的总裁之后,整个南满的盈利能力才浮出了水面,第一年就盈利1500多万日元,第二年更是逼近5000万日元。当然日本人也反应过来了,关东军高层贪污很严重。可日本人是要脸的,日本的军队更要形象。这场注定要成为丑闻的经营事件,注定在最后成为不了了之的过去。再说了,关东军贪污,这么大一笔钱财,这么可能都让关东军拿了,肯定是真个陆军军部都参与了,至少高层中大多数拿到了好处。日本高等法院根本就没办法查,也不敢查。
现在的日本政坛,谁也不敢说南满没什么重要的话了!
首先,战略上很重要,这是沟通大连和绥芬河之间,渤海湾到俄国边境的重要交通补给线,也是朝鲜半岛经四平进入远东俄国腹地的重要交通线。是日本在战略上无法忽视的一个环节。其次,军方也知道了南满是一个金蛋,谁也别想要染指。如果说日本的国库已经沦为日本海军的金库,那么南满就是日本陆军的金库。日本别看叫嚣着自己是亚洲第一强国,世界七大列强等等口号,可骨子里小农意识还是非常严重的。
打个比方说,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大本营搞了一个研究,题目就是:多少钱可以让一个忠诚的日本士兵当逃兵的课题?结果是触目惊心啊!700日元,也就是半根金条差不多的钱,****的多数士兵会选择当逃兵,回家抱着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去了。所以在战争时期,日本军方根本就不敢给陆军发军饷,而是用军劵代替。而且低级军官严防死守,战利品要交工,隐匿者,军法从事。
至于海军,就不在乎这一条了。反正在船上,日本海军的士兵水性再好,也游不回去。
5000万的年利润,已经足够日本陆军发疯发狂了。高藤内阁想要稳住局势,就不得不稳住陆军的这帮疯子。
所以,南满洲的租借期限就成了高藤内阁最关心的问题,也是他上台之后迅速稳定局面的一个机会。
英国人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在外交上获得缓和余地的机会。另外拉拢日本小弟,帮助英国在远东控制局势的重要手段。南满洲,就成了英日联合的重要筹码,也是这次英国外交团在华的唯一惊喜。
捏住了这一条,英国人觉得民国就算是不就范,也该低头了。就算是王学谦再强势,面对整个日本军队的时候,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再说,王学谦不过是民国在东南的军阀而已,民国的大事还轮不到他来说话。而逼着曹锟政府认下南满州的租借条款,也是等于让张作霖变相接受南满州继续由日本控制的事实。当然,张作霖是不会主动,或者奉军出面承认日本在南满洲租借延续的,因为一旦张作霖认下了这份条款,他就是民国的石敬塘。
顶着大汉奸的名头,他还如何去争霸中原?
事实上,日本和张作霖在南满的谈判上一直陷入被动的局面。张作霖用一个拖字诀卡着就是不让日本人得逞。当然他的理由也冠冕堂皇,不入关,就延长南满恐怕奉军内部就要分裂。
当然,张作霖卖国换军费,奉军入关也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同于日本陆军部那些没脑子,只看利益的高层。日本的外交省清晰地认清了这个事实。这也是本来上海斡旋没有什么日本什么事,但日本政府却派遣了最高规格的外交团来上海参加外交斡旋的原因。
外交斡旋是假,因为在上海租界冲突中,日本牵涉的只是民间组织黑龙会和民国之间的交恶。根本就不需要外务省,能够直接代表日本政府和内阁的国家机关出面。所以,币原喜重郎的出现,已经不是参加外交斡旋那么简单了,而是要和英国高层达成一揽子远东框架协定,甚至绕开民国,先定下来这份协定。
感觉到事态不对劲的王学谦及时制止了和英国外交代表团的谈判。
意外地让英国佬白等了一个晚上。
而在王学谦的府邸,顾维钧也是喘着粗气,显然被英国和日本的丑恶嘴脸给气坏了。谈什么关税?
还要什么关税自主?
顾维钧也终于知道币原来华的真正目的,这位日本政坛的外交名臣,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打酱油的,而是来火中取栗的。
真要是顾维钧代替曹锟政府签订了南满州的协定,延长关东州的租借期限,他顾维钧也算是臭大街了。汉奸这顶帽子连张作霖不敢戴,而他顾维钧就更加不敢戴了。远的不找,就看交通系大佬曹汝霖,当年巴黎和会的消息传到国内,他家的大宅院都让人给点了,一家老小差点都被烧死在自己家里。在之后的几年里,他销声匿迹在民国的政坛,最恓惶的时间里,连他家的狗出门都夹着尾巴……(未完待续。)
第1376章 【办法是逼出来的】
“少川消消气,先喝杯茶,平心静气一会儿。英国在远东的外交向来都是偏重日本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私下的利益交换,本来就很正常。”说来也奇怪,王学谦气过之后反而不生气了,生活在民国这个时代,要是动不动就生气,早就气死了。
顾维钧瞪着王学谦,仿佛像是看阶级敌人,但让人欣慰的是,多少有点疑惑,说明还有挽救的价值:“你到底是那头的?”
“我当然是和你站在一边的!”
王学谦正色道,这可是立场问题,不容怀疑。不过眼前的局势,仿佛一下子风云变幻,英国人又拿回了主动权。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话不太对劲,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英国人有办法在外交上拉盟友,不代表民国就要束手无策。
王学谦随即叫屈道:“少川,你说这句话多亏心啊!我这忙前忙后的,后脚尖头踢着前脚跟了,还能帮着外敌不成?要不是咱们现在底子薄了一点,我真想在李?法勒面前拍着桌子说:我的要求你必须答应,你的要求我反对。”
“可这样能行吗?”王学谦的口气缓和了一些,反倒是有点像哄顾维钧的意思:“前路漫漫,不是说说而已的。现如今我们抗议没有效果,不抗议,心里过不去。感觉被堵在死胡同,没路可走。可你似乎忘记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可不要你哄!”顾维钧这才脸上有了一些笑容,刚才铁青的脸,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中毒了似的,而且还是剧毒:“不过你说的关键问题是什么?”
“英国人来上海,不是我们求着来的,而是他们上赶着来的,在他们认清这个事实之前,我认为可以中断和英国的所有谈判。另外日本的问题,也不是你能解决的,让他们去找张作霖。这时候正值长城沿线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日本敢逼张作霖,看这老土匪会闹哪样?反正里里外外,最后开心的肯定是曹锟。”王学谦支了一个损招,反正不管曹锟政府如何妥协,最后被逼着签订了租借协议,最后还是要推到张作霖的那头去。
可真要签订了南满租借期的协定,到时候张作霖到时候肯定不会那么反对了。反正卖国的是曹锟,和他没有关系。可抗议曹锟政府是一定会有的。
因为连张作霖也知道,想要赶走南满的日本人,基本上就是痴心妄想。被狼叼走的肉,还能回来吗?
“好吧,你说的倒是在理。可是我们在上海……”顾维钧表现出来一些担忧,他回燕京不合适,因为这样英国人会日本人也会追到燕京。那样的话,就算是曹锟以前再器重顾维钧,也会因为他把整个大麻烦弄到燕京而大为恼火。
可不去燕京,顾维钧又能去那里呢?
王学谦笑道:“早就想好了对策。”说完,拿起内线电话,叫来了陈布雷。
“胡佛到哪里了?”
美国的商业部长来华,而且还是在王学谦的地盘上,陈布雷就怕出幺蛾子,都是亲自盯着:“胡佛部长从马尼拉先是去了厦门,已经在厦门一天了,估计今天下午就会离开,两天左右时间抵达上海。”
“发电报给他,邀请他去宁波访问中美合作项目。”
……
陈布雷很快就写好了电文的草稿,王学谦看了一遍之后,批阅。这份电报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送到胡佛的手上。只不过做完这些之后,顾维钧好奇地看着王学谦,问道:“你还和美国人有合作项目?”
“宁波和美国的合作项目多了去了,两个发电厂就是买的美国的轮机组,你敢说不是中美合作项目?船厂、港口、还会有轧钢厂、锻钢厂、发动机制造厂等等,多了去了。只要购买的是美国机器,从广义上来说,就是中美合作项目,有区别吗?”见王学谦说的这个叫理直气壮,顾维钧也没有在这些小细节的纠结。
越是王学谦振振有词的时候,顾维钧就越担心。经验教训告诉他,完全相信王学谦,是和自己过不去:“我理解你说的和美国人谈是什么意思,就是让英国人猜忌。可实际上据我所知,你和美国人的合作也不紧密,加上美国人现如今的外交政策,很难会在公开场合发表支持的言论。另外,你不要忘记了胡佛之前不过是美国粮食总署的署长,之后才是商业部长,他的影响力在美国国内有多大,你我都清楚!实际上,他在十年前还只是一个采矿工程师,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少川兄,你这个观念很不对劲!不要计较一个人的出身,这是偏见。”
绝对是危言耸听,王学谦摆弄着他的食指,做出一副教导人的样子。顾维钧气地冷哼一声,他就琢磨不过来,反正胡佛在美国政坛崛起的太快,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拥有太大的成就的。
别看眼下很有声望,但是远达不到顾维钧期望的‘重要人物’的标准。
“你别管胡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当官是因为运气好,发动了一场挽救美国人民于战争中的慈善义举。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欧洲大部分国家都承认双重国籍,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民国也承认双重国籍的。”顾维钧补充道。
王学谦汗一个,他好像……还不知道,作为一个民国人,民国高级官员,好像对本国的事太不关心了一点,但是不要紧,问题的关键不在这上面:“欧战爆发后一直线升级,胡佛作为一个矿产公司的总工程师,连政客都不是,却组织起来了帮助美国在欧洲战争期间受苦的百姓,一开始规模就很大,他总不至于拿自己的钱去贴补这个无底洞吧?再说他的钱够吗?可是这些被他救助的人可以是荷兰人、比利时人、法国人、英国人、爱尔兰人……他们有一个共性,就是他们有美国的国籍,同时又是欧洲人。欧战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自己是美国人的身份,放弃本国国籍,这说明了什么?”
顾维钧总有脑子跟不上王学谦的时候,反正这位虽然脑子很快,但总是还能和正常一点的靠拢:“胡佛当年是受到了美国政府,或者说政坛的授意?”
王学谦一肚子的厚黑学,一睁眼,说瞎话到不至于。可看人的眼神就多少带着那点戏谑,仿佛能够看透人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似的。至于没有阴暗的……这个真的很容易,把对方想象成阴暗的不久成了?
世界很大,人都是自私的。这个道理虽不能用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但至少用在政客身上是错不了的:“你想的太简单了,把他想的更坏一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一开始可能是处于同情,不知道是否是鳄鱼的眼泪,但至少他在做好事。可他的救助事业得到国内越来越多的支持的时候,很难会被政客们忽视,也许就是这样他才和美国政坛搭上了关系。而一个国家在背后支持的援救事业,竟然只有救了十几万人,你觉得对劲吗?”
“人有极限,有什么好稀奇的!”
“少川兄啊!你可想的太简单了,美国的人口构成主要是欧洲人,按理说美国的法律按照直系亲属就能获得双重国籍的条件,在欧洲的美国国籍的人口至少是千万级的。美国要是把这些人都拉走了,欧洲也甭打仗了,人都去美国种地去了。那么就有两种可能出现,救助协会帮助欧洲上流社会逃避战争,当然还有工程师、科学家、大学的教授学者,你试想一下,加入一个法国农村老头子,他儿子是美国人,按照法律他可以申请双重国籍,成为美国人,到时候胡佛的救助会会给他去美国的船票吗?”
“不会!”
顾维钧有点陷进去了,被王学谦偷换概念之后,发现胡佛这个人用心险恶。美国人崇尚人道主义援助,这是西方价值观的核心。这也是为什么美国的大部分富豪都会在老年之后,甚至在实业有所起色之后就开始做慈善。
胡佛的举动,很容易让整个美国社会都为之感动,因为大多数美国人有欧洲亲戚。可背地里的东西,却让他感觉内心深沉不已。
连人可以成为交易的筹码,这人还可信吗?
可王学谦接下去说的三个理由,让他难以辩驳:“第一,他是美国内阁成员,可以一定成都的代表美国的态度。”
“第二,他是一个民国通,在开滦担任多年的采矿工程师,并进入管理层,会汉语,至少能够分得清‘饭吃了吗?’和‘上茅房’是两个意思,这就足够了。他是美国内阁之中唯一的民国事务专家。即便他不想承认,也没用。”
“第三,就更加重要了,他是代表美国政府来民国释放善意的。”
“这三点加起来,就足够让英国人紧张不已。”
……
见顾维钧不说话,倒不是怕这位民国外交总长不能理解,而是肯定在思量王学谦刚才说的可行性。不过,王学谦嘿嘿一笑:“我打个比方吧……嫂子身边有一个侍女叫什么?”
“雨荷。”
“对雨荷。平时你和雨荷见面吩咐事情都在公开的区域,可突然有一天你却偷偷地叫住了雨荷去书房里……”
“打住!”顾维钧佯怒地盯着王学谦,后者一副你懂得眼神,让他顿时无语。没影子的事情,换了一个环境,倒是能够看出很多问题来。顾维钧觉得王学谦说的有点道理,至少可以用胡佛这个美国人,来试探英国人的神经。
看对方到底会不会紧张,紧张到什么程度!
也许是会感觉到可行性非常强,顾维钧也开始琢磨起来如何接待的问题,不过追上还是不打算饶了王学谦:“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败坏一个美国高官?”
“非也。”
王学谦故作高深:“我只是想要说明一个问题,胡佛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但凡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就不会拒绝任何给自己增加筹码的机会。因为,他不用说出任何承诺,也不用担心回国之后受到国会的质问,却在外交层面上为美国政府突破远东困局。”
“子高,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美国不会对太平洋熟视无睹。如果说美国占领古巴,赶走了西拔牙人,是为了巴拿马运河的畅通。但用这个理由说服国会去占领菲律宾就说不过去了。美西战争,可以说是麦金莱总统行使了总统的特别权力而发动的战争,但之后的战争扩展到远东,是国会默认了的。甚至军方下达了做出巨大牺牲的打算。这个牺牲可能是两万美**人,也可能是五万。但是美国在获得菲律宾之后,并没有想象中在远东有太大的影响力。甚至对民国的印象也微乎其微,更不要说在远东拥有大量殖民地的法国、英国、荷兰等国家。美国国会不愿意扩大矛盾,只是建立在不发动战争上。如果什么也不做,美国就能在远东拥有影响力,相信美国人不会错过。”
顾维钧说了一通理由,觉得可行性很大,期待地看着王学谦:“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喝茶,等回应。”王学谦说地口干舌燥,先拿起茶碗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顾维钧可没有王学谦这份淡定,他被英国佬摆了一道,内心的焦虑是非常明显的。
两个小时之后,陈布雷拿着从厦门发来的电报,电报上的内容印证了王学谦的猜测。胡佛答应了去宁波,不过船期改在了后天抵达宁波。这个消息让顾维钧振奋不已。不过兴奋过后,他却狐疑地看了一眼王学谦,觉得太可疑了,轻声问:“宴会上的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宴会?”王学谦倒不是装傻,只是不愿意多想:“就是接待英国人的宴会?”
“还有那个宴会?”顾维钧感觉王学谦有事瞒着他,当然也只是猜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美国人的来意?”
“应该是美国为了扩大对民国的贸易往来,而做出的一些让步。主要集中在东南问题上。”这个问题很不好说,不过随着王学谦越来越强势,美国政府肯定也会有所担心,毕竟他们和英国人走得太近。断绝和王学谦的联系,将是每年几千万美元的出口的损失。胡佛来民国,就劳伦斯当时和他说的口气,应该会有一张足够让王学谦心动的底牌。
“美国在厦门的租界。”顾维钧试探的口吻问道,他确实很难相信,美国人会让出厦门的租界。
厦门租界对美国来说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收益,按照美国人的性格,很容易放弃。而美国对华贸易大部分集中在三个城市,上海、天津和大连。厦门的地位不显著,而美国政府为了扶持王学谦为首的政治势力,拿出本来就可有可无的厦门美租界就很容易解释了。
王学谦想了想,点头:“可能性很大。”
“这就足够了!”
顾维钧苦于手里没有分量的底牌,这下一个美租界在手,他能够迂回的余地就一下子多了起来,甚至是撑起一片天空的广阔。顿时信心满满:“子高,你准备给予胡佛什么样待遇的接待。”
“最高规格,东南主要官员都去,上海也是如此。要让英国人想找人都找不到,眼巴巴地在上海傻等,越等心越凉。”王学谦冷笑着,就等着看英国人的笑话。
于是很奇怪的是第二天,上海管事的人变成了一个政府的秘书长,杨度杨老爷走马上任。
昨天夜里,杜月笙还一个劲地叮嘱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千万,一定要稳定上海滩的局面。杨度明面上答应地挺痛快,可一转眼,看着偌大的衙门就他一个人说了算。
小心思顿时泛滥起来,收也收不住。眼珠子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总不至于一直这样干瞪眼下去,滴流乱转一阵,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拨给了警察局:“让你们局长把通缉犯的卷宗都拿拿出来,我半个小时之后到。”
警察局长哪里知道这位政府大秘书长的用意,也不敢得罪杨度,只好皱着眉头让下属去库房找卷宗。
等到杨度抵达警察局大员的时候,上到局长,下到不入流的科员都集中在院子里等候。都知道这位扬大秘书长的脾性,当着政府大半个家,也不知道来警察局是闹哪样。
杨度下车之后,也不看局长讨好的嘴脸,直接去了办公室,看着堆积如山般的卷宗,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去,挑罪大恶极的,人神共愤的案宗,抄写一份给工部局巡捕房。老爷我要去领事馆告英租界帮助民国通缉犯潜逃!”
局长那张笑脸,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随后变成了惊恐,丰富之极。(未完待续。)
第1377章 【虚张声势的张】
在火车上,除了上海随行的官员,还有王学谦等闽浙巡阅使公署的高级官员。一条专列,几乎都是大小的官员。好在这条专列并不是寻常车厢数量的客运列车,而是加开的临时专列,挂的车厢不算多。
可上百官员,加上随行的秘书,幕僚,保镖,跟班等等,零零总总也要数百人。
顾维钧走进王学谦的车厢,嘀咕了一句::“这上海已经没有什么能管事的人了?”
“差不多是怎么一回事!”
将主要部门的官员排除,下属部门主管官员留任,驻军的不动。从政府和议会,几乎有头有脸,能叫得出名字的都在专列上。有些还甚至带了家里的太太,已经三五成群地叫好了麻将搭子,准备鏖战一宿。
这么多人,几乎将整个上海官场的官都搬空了,可王学谦却一点都不为上海的治安担心。笑道:“人多热闹!”
“你就不怕上海会出乱子?”顾维钧双手抱在胸前,故意拉开了和王学谦的距离,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是担心,其实他也不担心。因为上海是王学谦的地盘,他一个外来户就不要操这份心了:“你就没有在上海滩留下一个可信的亲信?”
“驻沪司令官可以相信,只要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了。任何地方出乱子,只要军队不乱,上海就不会乱。”他有这份底气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在上海只有三种可能会出现动乱,军队、商业和学校。
总商会现如今是以他唯马首是瞻,根本就不用担心出现物价快速波动,囤积居奇、挤兑风波等市场波动。至于学校,倒是一个麻烦,民国的很多运动都是从学校开始的,可是有别于其他地方,上海的学校,尤其是大学,招生数量多的几所院校,基本上都是贵族学校,学费贵的吓人,这个群体的学生,不会对革命感兴趣,或者说很少会对民族命运的情绪放在表面,而聚集起来游行什么的。像是圣约翰大学、沪江大学等大学,一年的学费就要几百大洋,普通人读不起。而这些大学的学生少数等待毕业之后留洋,还有一部分就该想着求职,获得一份高薪工作,而不是将精力花在对时局的关心上。这样学校的学生,鼓动不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青年运动在上海从工厂发动,要比在学校的效果好的原因。
王学谦心不在焉地看着傍晚夕阳下的景色,仿佛像是被打上了金色的光彩一样被定格在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之中。
可东南,现如今是暗潮涌动,并不像是表面的那么平静。王学谦并非没有担心过,而是他知道了留在上海担负全权之责的是杨度之后,就放心了不少。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本来就对杜月笙很不放心,让戴笠派人盯着,属于实时监控。
倒不是监视杜月笙,而是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杜月笙在政府做了什么?
不过让人很失望的是,杜月笙几乎什么也不做……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敢做,就像是就像是一个有洁癖的人,突然闯入了野公厕之中,那种就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凌乱,让他发现自己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杜月笙就是如此,他对于政府的一滩事,简直无法应对。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闯。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他还挺好学。
可就算是杜月笙不作为,政府还是运作的井井有条,发生作用的不是杜月笙,而是另外一个人。可见有一个人的功劳不小。
这个人就是,杨度。
出面较多的杨度在上海官场有着很高的出场频率,而且官员对他也非常熟悉,知道不好对付。有一定的威信。种种特点之下,让杨度成为最合适在上海稳定局面的关键人物。职务不高,英国人找他也没用,听起来和一个传话的闲杂人等没什么两样。
可对于政府的各个部门,他又有很大的话语权,在杜月笙不在上海之后,能够控制上海官场的各个角落的人也就是他杨度了。当然,也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聪明人总是不关心寂寞的不是吗?
这时候的杨度,刚刚看着芮庆荣臊眉耷眼地被赶出了公共租界的总巡捕房,感觉落了面子的芮庆荣在地上唾了一口口水,在混混界,这是表示要势不两立。可惜,英国人根本就没有送人出门的习惯,陪着芮庆荣出来的是巡捕房一个华人探长,脸色有点黑。
倒不是因为芮庆荣失了面子,这位华人探长民族感情高涨,同情心泛滥。
而是芮庆荣这家伙在总巡捕房撒泼,闹腾地要人,还要去西捕监狱去查看花名册。
意思就一个,总巡捕房窝藏民国逃犯,扰乱华界治安。
这个罪名看可不小,当然以前巡捕房是不在乎的,天高皇帝远的。再说巡捕房不过是工董局下设的一个部门,属于上海公共租界的特设机构。连受到总领事馆领导的机会都没有,而总巡捕肯定是英国人,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身份,落魄的军官,在英国犯事的警察局官员,不用多大的官,只要是管过人可以。
加上公共巡捕房人手总是不够,上百万的人口管辖区,巡捕房的正式编制只有几百人。
这点人,就算是散开了当成胡椒面,洒在上海滩,也一点用也起不了。
至于逃犯?
巡捕房有这个义务吗?
以前都是巡捕房在租界里发现有人犯案,就立马退给上海警察局,都是警察局的责任,把犯罪分子放到了租界。只有很严重的案件发生的时候,巡捕房才会行动起来。比如英国记者被绑架,公共租界内名流富豪被杀……
可就算是这种案件,巡捕房也会第一时间指派探员找警察局的麻烦。破天荒的第一次,警察局的一位分区局长,装上一车的卷宗来找总巡捕的麻烦。手指都快戳到了总巡捕大人的鼻子上,在上海滩多年的公共租界总巡捕詹姆斯少校鼻子都快气歪了,就差没一巴掌让芮庆荣清醒清醒。
“这里是公共租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芮庆荣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通他在总巡捕房大楼内的遭遇,有邀功的意思,更多的是推卸责任,这些可都是杨度逼着让他做的,还拿出临时负责政府的权力,逼着他对英国佬下狠招:“杨度先生,您看这样成了吗?”
“还行。”杨度微微点头,丹凤眼飞起,那一刻光芒四射,让芮庆荣这等俗人也大为惊叹,没想到一个男人,一个老男人,还能有如此风采,晃地芮庆荣有点恍惚,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杨先生,可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以前都说要和租界维持稳定的局面,我们突然找巡捕房的晦气,英国佬刚才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芮庆荣有点心有余悸地的点头道,后知后觉地认为,刚才要不是自己机灵,及时闪了,说不定英国佬的拳头可要挥过来了。
可杨度根本就不在乎芮庆荣的反应,在他的眼里,为了大业……芮庆荣这样的小人物是可以……被牺牲的。
好在芮庆荣压根就猜不透杨度的心思,要是他知道一直敬重的杨先生竟然把他看成替死鬼一样的存在,非翻脸不可。他可是很惜命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他还没活够呢!
“杨先生,还有什么要丰富的吗!”
杨度瞥了一眼芮庆荣,后者将身体奇怪的拧成了一个波浪,感觉上身高要比杨度高不少的芮庆荣,却有种仰视杨度的感觉:“你呀,真不适合当官。”
芮庆荣说笑道:“杨先生说笑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可他心里却明镜似的清楚,杨度是说他不像个主子,而像是个奴才。对于这种语言上的侮辱,反倒是芮庆荣习以为常。他是混混出身,难听的话打从他走上街面讨生活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断过,他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他是没有根基的人,官场处处被人看轻……要是表现的太过于强势,还怎么混下去。
杨度迈着四方步,像是丈量租界的马路式的,一步一摇地朝着英国驻沪总领事馆而去。
杨度的到来根本就没有让英国人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很好奇。一个政府的秘书长,有什么权利来质问大英帝国的领事馆的工作?尤其是杨度还以一个很牵强的理由把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给牵扯上。
康斯丁爵士一开始还想要反驳的,虽然眼睛盯着杨度看,也注意力都是用余光瞄着看似不经意路过的男爵阁下,一颗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他算得上是流年不利的典范:“杨度先生,巡捕房的事您应该去找巡捕房,而不是找总领事馆,我们没有这个职能对巡捕房担负领导责任。”
“这是推卸责任的说辞而已,工董局的存在不过是名不其实,只能分工很不明确。而导致上海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租界在警务上的过于封闭。导致很多犯罪分子甚至将据点设在租界内,可以说租界已经成了罪恶之源……”
杨度慷慨其词地口吻让康斯丁爵士一度卡壳,他发现对付那个混混出身的市长要比对付杨度容易的多。对面不依不饶的杨度,康斯丁爵士坚持租界不允许来自于华界的干扰。
尤其是在搜捕疑犯等关系道租界执法权的问题上,更是寸步不让,可口气上却弱了很多:“这绝对不可能。租界的治安是远东最为安全的区域,绝对没有你说的什么逃犯。”
“西捕监狱里就有通缉的逃犯,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实地勘察!”杨度一再的诱导,反正在躲在监狱内一段时间,逃避通缉的人真不少。
这种事情不要问别人,就青帮出身的芮庆荣就能说出一大堆的人民来。
康斯丁爵士绝对不会受到杨度的挑唆,而傻乎乎地去租界唯一的监狱中西监狱实地勘察。再说他一个外交官英国驻沪总领事,去那种**的监狱做什么?难道是发善心,让民国人找到可以攻歼他的理由和证据吗?
“绝不可能,阁下不要危言耸听!”
“可是监狱距离总领事馆并不算远,难道尊驾就那么尊贵,连善恶多无法趋势您挪动一下?”
“这不是善恶的问题,是职责,是原则!”
“哪里的职责,是英国政府作为信誉支持吗?”
“英国在远东的原则是不是偏袒日本人和罪犯!”
“是……不可能的!”两个人说话越来越快,康斯丁爵士的说话节奏不知不觉之中就被杨度带快了许多,知道最后近乎套话的赌气一般,好在康斯丁爵士不是吃素的,并没有说错话。其实说错了也不要紧,不承认就可以了;就算是承认也不要紧,这是空开的事实。
这时候,李?法勒男爵走过,其实来回已经走了两次了,杨度温和的点头笑对,对方亦如是。
两人就是在一个交错的过程之中,都认真的打量了对方。而康斯丁爵士的口气也在这个时候软了下来,答应巡捕房可以在华界警方指认的前体现,引渡躲在租界的民国通缉犯。送走了杨度之后,李?法勒男爵和莱朴生勋爵开始对刚才谈话的询问,康斯丁爵士也是如是应答。所有的细节都一一说完之后,莱朴生勋爵抿着嘴,觉得杨度来意有些长促,很可疑:“他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瞒不了的。”反倒是康斯丁爵士先开口:“在上海,所有人的行踪都逃不过一些人的眼睛。这段时间代表团和日本人频频接触,除了谈话内容和议题可以保密之外,其他事情很难有所隐藏。”
莱朴生勋爵警觉道:“你的意思是……王学谦已经知道了我们和日本人的谈判细节?”
“这倒是不可能,不过主要的细节可以猜想到。”康斯丁爵士点头道。
莱朴生勋爵故作聪明道:“那么就是故弄玄虚,可能是对方想要通过这种试探让我们露出马脚,可这样简单的计谋已经被我们看透。不过是对方虚张声势的行为和作法而已。”
莱朴生勋爵很轻松就给事情定下了一个结论:“一个政府不重要的中级官员,用一件并不重要,甚至双方都不关心的问题来试探我们的合作态度。男爵阁下,您的意思是……”
“我们要积极应对,不过就应对刚才那个民国官员的要求。其他的一概不知。”李?法勒男爵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虽然他已经定下了基调,但还是觉得不填稳妥,杨度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仿佛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可是在没有伤到人的时候,谁也发现不了这是一把武器,而不是艺术品:“那个人,给人很危险的感觉。”
“阁下,这是您的判断?”
“不,感觉。”
李?法勒回忆着刚才和杨度对视的记忆,虽说对方脸上的笑容很甚至,可给他的感觉却好像是你没有温度的冷笑。就像是一个刺客,用伪装来掩饰自己的危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