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孙家三郎
时值黄昏,夕阳西下,郓城县里做工和务农的百姓都已各自归家,袅袅的炊烟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了起来。
这时,一个不那么和谐的巨大拍门声突然就从西街甜水巷中响了起来,又急又重的拍门声吵得周围住户一阵烦躁便有人出来看个究竟。只是在看清楚那个立在孙家院前,穿着破旧衣衫,头顶只有几撮稀疏的毛发,却长满了癞痢的中年男子长相后,大家却又都缩了回去,因为此人正是城西一带有名的无赖破落户,唤作癞头老-胡的,大家可招惹不起。
而在发现众人对自己的畏惧后,癞头老-胡却显得更神气了,拍门的声音也变得更响,直冲里头喊了起来:“孙家小娘子,我知道你在里头,要再不出来,我可就自己想法儿进来了!”
要是摆在半年前,癞头老-胡是绝不敢跑到孙家门前如此放肆的,毕竟那时孙家产业丰厚,不但有出海的买卖,还在县城西街上开了个酒店,更有三四口男丁,他万万招惹不起。可如今嘛……半年前,孙家的商船在海上出了事,不但货物全失,而且跟船出海的父子三人也都没能活着回来。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孙家为了赔偿同船之人的丧葬费而闹得家底全空,还欠下了张五爷一笔巨债,这正给了癞头老-胡上门搅扰的机会,毕竟他可是张五爷身边得用之人哪。
能让癞头老-胡此时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讨债,更因他看上了孙家的养娘,想着能借此机会将这水灵的小娘子给弄到手。至于孙家死剩下的那个三郎,就根本不放在他眼里了,因为谁都知道那是个白生了一身气力,却呆傻胆怯的无用之人。
就在癞头老-胡想着把孙家小娘弄到手后的种种妙处而露出猥琐笑容时,院门呼地就被人打开。只是开门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孙家小娘,而是个身体结实,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是孙家三郎了。
“三郎,你家小娘子呢?”癞头老-胡都没拿正眼看这小子,只是自顾道:“我可有要紧事与她说。”
“你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这家自由我这个男人做主。”面前的少年从容地看着他回了一句。这表现让癞头老-胡稍微一愣,怎的这孙三郎突然就转性了,这才落眼打量起对方来,却发现一直目光呆滞躲闪的少年今日却显得落落大方,双眼如两潭深水,让人都不敢与之对视了。
在迟疑了片刻后,癞头老-胡才嘿笑了一声:“你能做得了主?你可知道你家如今欠下了张五爷多少钱?足足有十贯之多!现在张五爷发话了,让你们赶紧把钱还上,若不然,不但要你们拿这院子和酒店来抵债,还要把你们告到县衙去!”
在癞头老-胡看来,这番话足以吓住孙三郎这个不曾经事的少年了,这样他就能进一步提出由自己去为对方关说,然后名正言顺地讨要孙家小娘了,谅这小子也不敢拒绝。可出乎他预料的是,对方在听完这话后只冷笑了一下:“癞头老-胡你可别唬人,那欠条字据我也看过,上头写得分明得到端午节后才是还债的日子,现在才三月,还有两月时间呢,你急得什么?”
“你……”这一回癞头老-胡是真个感到惊讶了,他像是首次认识孙三郎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对方一番,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这小子怎么会如此清醒,居然完全没有被自己的说辞给吓到?
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虽然如此,可你孙家到时依旧还不上钱来……”
“到那时我自有法子把钱还上。”不等他把话说完,孙三郎便出言打断,又盯了对方一眼:“要是没什么事,你请便吧。”说完已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把癞头老-胡给彻底晾在了当场。
直愣了好半晌,癞头老-胡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除了恼怒之外,更多的则是意外,怎的那孙家傻三郎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无论神情言行都与以往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好不渗人哪……
这一回还真让癞头老-胡给误打误撞地猜中了,门内的孙家三郎孙途确实已换了人,只不过换的却是灵魂。更确切的说法是,他被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取而代之了。
孙途本是一个退伍数年,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物流仓储中心担任安保主管的现代青年。结果在某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他因为巡视仓库而被雷暴击中,再醒来时,便已变成了眼前这个同名同姓的十六岁少年。
通过这身体的记忆,他才知道这一下居然让自己穿越了千年时光,来到了大宋朝政和七年的山东郓城县。
用了两天时间,孙途才彻底接受了这个荒唐的现实,也知道了自家如今的处境。现在孙家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养娘雅儿二人相依为命,之前一直都是年纪更小的她在照料着孙三郎的一切,而现在当然得由孙途来支撑起整个家了。
这时,听得院门关闭,雅儿终于从屋子里探出个头来:“三哥哥,那可恶的癞子走了么?”这是个只有十三四岁,却眉眼如画的娇俏少女,看着实在让人心生怜爱。
孙途闻言已收起了身上的气场,冲小丫头温和一笑:“雅儿放心,我已经把他赶走了,他不敢再来欺侮你了。”
“那就好……”雅儿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来,但随后又皱起了秀眉来:“可是我们还是欠下了好多钱,今后可怎么办哪?”
孙途走到了她跟前,拿手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头发道:“你放心,这不还有吗?总有办法在端午前把钱给还上的。”
“那可是十贯钱哪……”雅儿却依然忧心忡忡地道,哪怕如今的三哥哥看着比以往大有不同,让人倍觉安心,可这笔巨债依然无法解决哪。
孙途也知道对如今一般人家来说,十贯钱就相当于半来年的收入所得了,而现在距离端午节却已不足两月了。不过他并没有把心中的疑虑表露出来,只是道:“我们家不是还有酒店么?只要好好经营,两个月说不定就能把钱还上了。”
雅儿这才应了一声,只是脸色依然不见有多少好转,因为她知道酒店那里的情况也不乐观哪。
对此孙途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在安慰了雅儿几句,回到自己屋子里时,脸上也重新露出了忧虑之色。虽然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可以用不那么正当的手段去弄到钱,但这毕竟是犯法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做的。
但昨日酒店的掌柜孝伯于孝和便来见了自己,提到如今店中酒水都已卖完,恐怕难以维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细想起来自己这个穿越者可真是丢脸,别人一穿越了就能造出香水肥皂玻璃水泥来发家致富,可自己却是什么都不会,现在更因背负债务而一筹莫展。
那似乎只有把这只随自己穿越而来的戒指当了解此燃眉之急了。孙途在低头看了一眼戴在左手上的戒指,便想把它摘下来。可就在他的手握住戒指的瞬间,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只觉眼前一黑一花,自己便出现在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仓库之中。
“这里是……”就在孙途惊讶地四下张望时,一个声音却从耳边响了起来:“宿主,欢迎来到戒中界仓库系统。本系统仓库里能为你提供各种物品,但因为你现在身份权限不足,所以只能进入一号仓库。”
“还有这种东西?”孙途嘀咕了一声,这才走到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箱子前,这时他已经认出了这里居然就是自己之前供职的物流中心的其中一座仓库。看来那夜的一个雷暴不但把自己给劈得穿越到了宋朝,还把那个大型的物流中心整个都给劈进了所谓的“戒中界”仓库系统中。
明白这点后,孙途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毕竟有了领先千年的仓储物品,自己想要在陌生的大宋朝立足生活可就要简单不少了。
只是当他连续打开几个箱子,看清楚那里头摆放的东西后,兴奋的心情便又重新回落:“这是在玩我呢?这里居然只有连超市都只能被摆在角落底层的调味料和袋装酒?我难道还能靠这个发家致富么?说好的香水肥皂和玻璃呢?”
口中吐槽着这个坑爹的仓库系统,孙途又接连打开了数个箱子,结果那里头所摆放的都是这些货物,其中最多的就是袋装白酒,一般都是拿来烧菜用的,几乎没人会喝它。
好吧,看来这个一号仓库确实是整个系统里最低级的存在,怪不得不需要任何条件就能进入呢。在接受了这一结果后,孙途只能无奈地试着搬动了其中一个装满了袋装白酒的箱子,还真别说,这身体的气力可着实不小,百十斤的东西被他抬起居然也不是太过费力。
不过随后一个问题就生了出来:“我该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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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酒香引客来
就在孙途这一想间,他眼前又是一花,人便已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屋子里,同时他还发现自己脚边赫然摆着那一箱子袋装白酒。
虽然里头的东西有些上不得台面,但系统本身还是相当靠谱的。而且,这些酒不正好解了自家酒店缺酒的燃眉之急么?虽然这些酒的品质确实不咋滴,但也总比无酒可卖要好吧?
主意既定,孙途便长长地嘘出了口气来。不过这些袋装酒自然是不能直接拿过去的,于是这天夜间,趁着雅儿熟睡后,孙途找来了几个坛子,就这么把袋装酒变成了坛装酒。
好一通忙活,才终于把事情办完,这时整个院子里已经充斥了浓郁的酒香,让人光闻着就有了几许的醉意。
次日一早,孙途便找来一辆板车把五坛酒送去了离家不远,位于县城西街上的孙家酒店,这让正为店中缺酒的掌柜于孝和大感意外:“三郎,这些酒却是你从何处弄来的?”
在决定把酒送来店中出售时孙途便已想好了说辞,便笑着回道:“孝伯有所不知,其实这些酒都是我爹出海之前准备下的。不过后来出了那么多事,所以便把它给忘了,我是昨日才想起后面的地窖里还藏了这么批酒。”
“好好!”于孝和闻言大喜,连连点头:“有了这些酒,咱们酒店总算是不用关门了,我也算是没有辜负孙康老兄一直以来的托付。”说着,他又颇为欢喜地看了孙途一眼,本来他还担心这个侄儿没了父兄会活不下去,现在看来经此大难后,孙家傻三郎也是彻底开了窍了。
但即便有了酒,重新把酒旗挑起来,酒店一时却也没什么生意。倒不是如今世道不好,百姓少有下馆子喝酒的,宋朝百姓比许多朝代的人都有钱也肯花钱,奈何孙家酒店的酒一向不怎么好,只卖个便宜而已,唯有一些生活拮据却又好酒之人才会来此喝上几杯。
直到过了中午,才有一名男子走进了店来,冲于孝和打了个招呼:“于掌柜,你家酒店可有整个月未曾有酒了,今日打出酒旗来可是又有了么?快给俺上两角。”
于孝和赶紧答应一声,就去酒坛里打了两角酒,装进酒瓶里给送了过去。只是在把酒取出来时,他明显嗅到那酒味极其浓郁,未尝都让人有了几分醉意了,这让他为之一呆,心里略有些嘀咕。
他还只是闻了一下,当那个叫李四的酒客倒了一杯吃进嘴里后,整个人都突然就呆住了,半晌都未能回过神来。那酒辛辣而醇厚,让人回味无穷,与此相比,他过往所饮的那些就根本算不得酒了。
而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酒顺着喉咙喝下去时,就如一道火线直烧而下,最后甚至都要把个胃都给烧起来了,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畅快,让他不禁心满意足地深深地哈出了一口气来,随后才道了一句:“好酒!好烈的酒!”
于孝和与孙途都在一旁看着呢,看他几番变色还真有些紧张,直到听到他说出的话后,两人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来。不过孙途心里却有些疑惑,这种后世只能做调味料的低档袋装酒怎么会被人如此称赞了?
这其实就是他忽略了穿越千年的时间跨度了。即便是这种低档白酒,也是后世工业的结晶,要知道此时人们酿酒还是最简单的工艺,根本连蒸馏技术都还没有被发明呢。所以无论是从酒的口感还是度数,后世的低档白酒都要比此时的好酒强得多,更别提孙家一直都只卖此时的低档酒了。
在喝惯了酸涩且没多少酒味的李四口中,这酒简直就跟琼浆玉液差不多了,让他回味无穷,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当他定神后,才有些担心地看向了于孝和:“于掌柜,你这酒却是什么价格?还是老价么?”
于孝和看了一眼孙途,见其点头后才道:“老四你放心,这酒还是原价,十文一角,童叟无欺!”
李四一听顿时大喜:“要是真能一直卖这个价钱,俺李四今后一定经常来光顾,这等好酒可是俺这辈子从未喝过的,真是……”一时词穷的他,只能猛喝一杯来表明自己的意思了。
就在李四喝着酒啧啧赞叹时,又有几名酒客进了门来。而当他们全无准备地喝下这等远比以往所饮之酒要强上许多的美酒后,也都发出了由衷的感叹。而这番称赞又传出店去,很快就吸引了打从店外街上走过的行人。
本来没想喝酒的行人在听了这番夸赞酒香的话,又闻到从临街桌上酒瓶里飘出的酒香后,不少人也都被勾起了酒虫,带了好奇就进店买酒。
于是,孙家酒店自开张后从未发生的场景就这样无端端地出现了,店里的十来张桌子居然被前后进来的酒客坐了个满满当当,大家都一面品着美酒,一面感叹不已。
而这一场面又迅速吸引了更多人进到店中,国人好凑热闹的特性在这一刻是得到了完全的呈现。
这是孙途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情况,这些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的劣酒居然成了他人眼中趋之若鹜的宝贝了。直到天色擦黑,这些一拨拨来的客人才都迈着醉步离开,不少人都因酩酊而醉这白酒可比此时的酒水要烈得多了,自然也更容易醉人离开时都是歪歪斜斜的,需要有人搀扶着才不致狼狈跌倒。
于孝和此时则是一脸的兴奋:“三郎,早知道家中有这等好酒,我们也不必如此为难了。不知除了你带来的,可还有么?”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酒坛,五坛酒此时已被喝光了四坛。而明日一旦口碑传出去,只怕来的客人会更多呢。
孙途也明白这一点,便一笑道:“孝伯放心,明日我多拿些酒来便是。”他可记得清楚,那一整个仓库里怕不有好几吨这样的袋装酒呢。此时的他终于安下心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卖酒就能把欠下的十贯债务给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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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门寻事
都说古代受交通限制信息传播慢,可在孙途看来却全不是这么一回子事儿,因为只两日工夫,他家店中有着难得美酒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就是县城之外的人也有不少特意赶来一尝个中滋味儿。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日里,小小的孙家酒店就一直都宾朋满座,忙得于孝和和孙途两人都抽不出半点空来,最后连雅儿都只能从家里赶来相帮,这才勉强把这些客人给安排好了。
当然,辛苦忙碌也是能换来巨大收获的,虽然孙途没有把酒价提上去,依旧是卖十文钱一角,可架不住薄利多销,除了第一天也就五六百文的利润,之后每天的收入都超过了一贯大钱,这是于孝和他们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尤其是雅儿,在看到那一枚枚金灿灿的铜钱被丢进瓦罐里储藏起来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到半点疲惫,整日里都是笑吟吟的,早没有了之前的烦恼忧愁,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三哥哥所言果然是真,他确实有办法赶在日期到前把欠下的十贯钱给还上。
孙途也不时心生感慨,自己本以为那仓库里的都是些廉价垃圾呢,没想到放到千年前的大宋却价值陡升,他已经有些期待接下来再有仓库时能带出些什么更好的货品来了。
愉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十天后,孙家酒店美酒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周边临近的县城,几乎每一个来此喝酒的客人都对此赞不绝口,而同城的其他酒店酒楼却是受到了不小波及,不但光顾他们的酒客日益减少,就是有去的,再喝他们的酒水时都会皱眉摇头,直言与孙家的美酒相差太远,如今再喝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了。
当这些说法从其他酒客口中说出传入孙途他们耳中时,于孝和便有些担忧起来,但他也知道孙途还得尽快赚钱还债呢,所以并没有急着劝说什么。
可该来的事情却还是来了,这天中午,当店中依然顾客满座,酒菜香气四溢时,五六条壮汉便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店门前。只见他们来到当中一桌人前,只冲几人一瞪眼,那几位便已吓得直接从位置上起身,赶紧付账离开了。
见此,孙途略微皱了下眉头。但既然别人是自愿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着迎上去:“几位……”刚想问他们要点些什么酒菜时,他突然发现其中一人正是那头上没几根头发的癞头老-胡,于是后面的话就停了下来。
癞头老-胡趾高气扬地看着孙途:“孙三郎,听说你家酒店最近的买卖着实兴隆哪,看来该赚了不少钱了吧?既如此,你欠我们张五爷的债可就不能再拖了。”说着,还讨好地看了眼坐在上首处的彪形大汉。前日他在孙途跟前碰了钉子,今日有张五爷撑腰自然是要将场子给找回来的。
孙途也随之将目光落到了此人身上,他已经知道这张五爷大名张川,是这县里的厉害人物,据说还和势力不小的纪家庄的人有所关联。但他倒也没有一点惧色,只是笑了下:“原来是张五爷来小店光顾,倒是失敬了。”
张川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两眼,才道:“真是想不到你孙家还能有此运道,居然能出这等好酒。你可知道,就因为这酒,连和顺楼最近都快开不下去了。”
于孝和在旁听了,神色就是一紧,那和顺楼可是纪家庄的其中一处产业哪,当即便把酒菜送了上来赔笑道:“张五爷说笑了,敝小店小本经营怎么敢与和顺楼抢生意呢?这是小店拿手的酒菜,还请五爷品尝。”
“不忙,孙三郎,那十贯钱的钱你还是不还了?”张川却不理对方,只是盯着孙途问道,气势咄咄逼人。
孙途低头笑了一下,这才道:“其实不用你们上门,我这两日就打算把钱还上了。”说着,他便转身去了柜台,把里头所放的一个褡裢给取了出来,双手捧着便送到了几人面前:“这里是十贯钱,你们点一下。所欠之帐,如数奉还。”说着便上前一步,将之摆在了那张五爷等人跟前的桌子上。
癞头老-胡面露怀疑,忙抢着把那褡裢给解开了往里观瞧,却发现那里头果然摆了串好的十贯铜钱,这让他显得更为惊讶起来,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孙途,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本来是认定孙途此时是一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可没想到,对方真就能把钱给还上了。不光是他,其他几人包括张川也愣了片刻,本想找此借口发作的几人竟有些失神了。
在此期间,店中其他客人都因为感觉到张川他们来者不善而匆匆吃喝完了然后付账走人,片刻间,就只剩下边上一桌两名客人还在自顾吃酒,不受此影响。
张川随手取出一串钱来掂了掂份量,这才点头道:“好,孙三郎果然是个信人,这笔帐就此两清了。那接下来我就要与你谈谈另一笔买卖了。”
孙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等其把话说下去。这态度让张川等人心头一阵恼火,几名汉子脸色已经有些不善了,倒是张川依然从容,只见他把钱丢回到褡裢里,这才道:“说句实话,我是早就看中你家酒店了。这样吧,这些钱你拿回去,就当我跟你买下这酒店了,如何?”
孙途面上顿现讥诮之色:“早前你让癞头老-胡来要挟我家,不还钱就要拿走我孙家酒店。现在我还了钱,你又想只用这点钱买下它?张五爷,你不觉着自己的胃口太大了么?”
“小子,五爷这是给你脸了!竟敢如此与五爷说话!”一名壮汉当即恼声喝道,还捋起了袖子,似要动手。
可孙途却根本不受其威胁,只是盯着张川。后者被他那双亮得渗人的眼睛一盯,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寒,随后才反应过来,冷笑道:“看来你这是不想与我做这场买卖了?”
“这是我爹传给我的,我再不肖也不敢卖了它。”孙途直截了当地回道。
“嘿,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孝顺儿子。那我可就要与你再算一笔帐了,就因为你这店,让我和顺楼几日里亏了不下五十贯钱。你要是敬酒不吃,那就吃下这杯罚酒,把五十贯钱赔给我吧。”
什么叫蛮不讲理,这就是了。从来没有人会把自家的亏损让竞争对手负责的,但张川却说得理所当然,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孙途笑了起来,这才是他们今日前来的最终目的了。而看到他这样子后,张川等人也笑得越发的欢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酒店还有你家酒的配方交出来,要么……”
“我要是都不选呢?”孙途眯起了眼睛,直接打断了张川的话头。
气氛陡然一僵,张川脸色更是一沉,癞头老-胡已经果断喝道:“好你个孙三郎,真是够胆。在我们郓城县,还没人敢这么回张五爷的话呢!你不是想知道后果了,我来告诉你!”说着猛地一步朝着早被眼前变故吓傻的雅儿冲去,一探手就把小姑娘的手给扣住了,拉到自己跟前狞笑道:“不光是你,就是这女娃儿也得用身子还债!”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雅儿的脸庞。
孙途是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朝雅儿下手,看到雅儿被人挟持后那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心中怒火猛然就升腾了起来,当即一步跨到了癞头老-胡跟前,喝一声:“把你的爪子给我撒开!”手已在其摸到雅儿俏脸前一把捏住了对方的手腕,猛然发力下,竟让癞头老-胡一声痛呼,下意识地便松开了扣着雅儿的手。
孙途趁机把雅儿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手上发力一推,就将癞头老-胡给推得踉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已。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其他几人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当即腾地站起身来,朝着孙途就围了上来。张五爷的脸上也已露出怒容来,这几年里还真没人敢如此下自己的颜面,看来今日得做点什么,好让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长长记性了!想到这儿,他也慢悠悠地起身,似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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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宋押司(上)
看到张川等一众汉子便欲对孙途孤身一个少年动手,已退出店去的那些酒客们全都发出了一阵惊呼,担心之意溢于言表,可却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只有刚才被张川他们吓到的于孝和,犹豫了一下后再次走上一步,作揖打躬赔笑道:“五爷还请息怒,三郎他只是年少气盛,这才多有得罪,还望您高抬贵手,不要与他计较……”
“给我滚一边去!”一人突然上前,一把就将于孝和推翻倒地,痛呼一声,却是刚才落了下风的癞头老-胡重新过来,先拿于孝和开刀以挽回一些面子。
此番动作也全落到了那边仅剩的两名酒客眼中,其中一个见状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也欲起身做些什么,却被另一个年长些的拿眼神给制止住了,他饶有兴趣地看了孙途一眼,这个少年到底会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呢?
孙途在面对这一干壮汉时却无半点惧色,他很清楚自己的这副身板,别看只是个少年郎,但却有着一身远超常人的气力,再加上自己所会的技击手段,对付这几人却还不在话下。本来,他还想以静制动来着,可在瞧见于孝和居然被癞头老-胡推翻后,却是真个恼了,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芒。
而这时,癞头老-胡又为了讨回颜面再次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手中赫然竟已握了一把尖刀,直往孙途身上刺来。他这动作看似凶狠,其实在孙途看来却慢得很,只略一偏身子,就已轻巧地闪过刀尖,随后左膝突然一抬,向前猛一发力,正顶在了收不住势头的癞头老-胡的小腹处。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癞头老-胡顿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弓着身子如只虾米般缩在了地上,伴随着一阵抽搐,眼泪鼻涕更是喷涌而出,狼狈不堪。
孙途这一下狠招顿时唬住了张川等几人,他们本欲随着扑前的动作陡然就是一止,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确实是个棘手人物,不是随便就能欺压的。而就在他们迟疑的同时,孙途已主动扑了过去,双拳猛然挥出直夺其中两名汉子的面门,吓得他们赶紧招架闪避。
不想这一下却完全是虚招,就在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上盘时,下盘处他已两脚急速踢出,正中两人的膝盖,让两人在痛呼声中接连倒地,而他本人却已更近一步,呼地一拳朝着张川胸口轰去。
张川赶紧横臂一挡,但两只手一接触间,他竟感到一阵大力袭来,居然挡之不下,闷哼一声便踉跄着倒退而出。等他站稳身子时,却发现最后两名同伴也已被孙途打翻在地。这些人甚至连随身的兵器都还没来得及亮出来呢,就已被少年郎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猛击打倒。
店外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险些都要认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要知道张川这一伙人在郓城县也算是少有人敢招惹的凶狠人物了,也就那几个与官府关系密切的人才能让他们感到畏惧,尤其是那张五爷,还有着一身武艺,等闲三五条汉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本来,在看到这些人欺凌孙家酒店时,大家都已开始为于孝和与孙三郎担心甚至是默哀了,觉着他们必然会吃大亏,说不定这酒店都会被人抢了去。可没想到只片刻工夫,一切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本该处于绝对劣势的孙途反倒把张川一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让店外的一些看客忍不住喝起彩来:“孙三郎好手段!”
这番喝彩声传入店中,对张川来说无异于是一记耳光抽在了脸上,让他羞怒异常。要是今日自己收拾不了眼前这小子,恐怕今后在这郓城县都要没立足之地了,这让他把牙一咬,唰地一下抽出一口闪烁着寒光的短刀,叫一声:“小子纳命来!”便欲扑上去对其下手。
看到他如疯虎般扑杀过去,如要吃人,外头的百姓又是一阵惊呼,一旁的雅儿更是吓得身子发木,但嘴里却还是尖叫了起来:“三郎快逃……”她想上前帮孙途挡下这一刀,奈何受惊之下身子早已吓得瘫软,步子都迈不动了,只能站在那儿惶急流泪。
倒是孙途本人,此时却镇定如常,看着作势将要扑杀过来的张川只是把腰稍微弯了弯,目光则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对方一旦定下攻击的方位,自己便能看出来,然后趁势反击。
就在这要紧关头,一条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酒店门前,冲正欲扑杀过去的张川喝道:“张五,你想在朗朗乾坤下当街行凶么?”
声音虽不甚严厉,可话音落入到张川耳中却让他脸色陡然就是一变,本来已蓄满了势的身体也跟着一松。而这时,外头众人也都回过神来,看清了来人模样,不少人都叫了声:“宋押司到了……这下好了……”明显大家都感到松了口气。
孙途也随之望向了这名突然赶到制止了争斗的男子,发现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之人。但他虽然身量比孙途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还矮了一些,可身上透出的气势却很是不小,在进入店内之后,立刻就压住了张川。
张川则是一脸的不甘:“宋押司,这小子……”
宋押司扫了眼店内情形,眼中也迅速闪过了一丝讶异之色来,他发现倒在地上连连呼痛的居然全是张川的同伴,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居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而已,这实在太出乎他的判断了。
不过他很快又将目光转回到了张川的脸上:“我早警告过你不要再惹是生非,怎么却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么?赶紧带了你的人离开这里,再敢来此闹事,就是有人护着你我也有法子将你治罪!”
本待分说几句的张川被他如此一吓,顿时不敢再解释什么,只能恨恨地瞪了孙途一眼,这才冲自己那些同伴喊了声:“没用的东西,都跟我回去……”说着,已转身就往外而去。显然,这位宋押司是让他很是忌惮的人物,只几句话就能让他灰溜溜地带人离开。
癞头老-胡几人自然更怕宋押司了,所以即便身上有伤,也还是艰难地爬起身来,跟着自家老大跌跌撞撞地往外而去,不敢露出半点不满来,其他几个则赶紧抬起了那还留在桌上装满了钱的褡裢,跟着离开。对此,孙途倒是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且当了这么多人还了钱,谅他们今后也不敢不认账。
直到这时,于孝和才满脸感激地走上前来:“多谢宋押司前来解救小店,要不然……”
宋押司这时脸色已缓和了下来,笑着说道:“于掌柜不必如此,我既然是本县押司自然有安民之则。他们没伤到你们吧?”说话间,他的一双眼睛却已落到了孙途的身上,其中充满了玩味与兴趣。
孙途也坦然地与之对视,这个宋押司的气势确实不弱,但还不至于让他感到惶恐。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宋押司才笑道:“孙家三郎果然是少年英雄,居然能以寡敌众把张川他们都给打败了,好!我宋江也算是见过不少好汉豪杰了,但如你这般年纪就能有此本事的,却实在不多。”
这番话一出,店里店外的人看向孙途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羡慕,因为有宋押司的这番评价,孙途之名必然很快就为许多人所知,而且张川想必是再不敢来此闹事了。
但要说这些人里最感到惊讶的,却还得数孙途了。只见本来一直很是镇定的他此时却已面露惊色,连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只看着面前的宋江,略有些干涩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你是……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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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宋押司(下)
作为一个标准的八零后,孙途打小就看过多种水浒相关的书籍和影视书籍,对其中的人物、地点和故事自然也是如数家珍。
他早知道了这里是山东郓城县,也知道如今正是大宋政和年间,但却从未将此时此地与水浒中的人物历史硬凑。因为在孙途的观念里,水浒故事只是作者虚构出来的,或者说是架空出来的世界,与真实的大宋历史可有着极大的差别。而自己所处的年代确确实实是历史上的大宋朝,那又怎么可能与水浒中那些主要角色扯上任何关系呢?
可现在,这一观点却被事实所打破了,面前之人居然就是水浒一书中的绝对主角梁山及时雨,山东呼保义,宋江宋公明!这实在太过出乎他的预料,让他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了,或许唯一的解释就只有同名同姓。
但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就在这郓城县里有个押司叫宋江?而且,其黑矮的长相也与书中描写的差不太多,这让他委实无法说服自己。
“怎么,难道你以为宋某是冒名顶替之人不成?”虽然被人直呼其名,宋江也不见恼的,只是有些玩味地看着孙途笑问了一句。
“不不不,在下只是没想到能在此见到押司真人而已,实在是久仰你之大名……”孙途赶紧摆了下手解释道,这话倒是不假,他确实对宋江是闻名已久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宋押司自然是不可能造假,这一点我便可以作证!”
孙途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就瞧见刚才没受癞头老-胡影响的那桌客人中的一个已经起身走了过来。此人身量颇高,体型魁梧,气势也自不小,虽只是这么走动过来,已带上了呼呼的风声,让一旁的于孝和下意识地就往边上让去。
而宋江在听到声音,看到来人后,也不禁笑了起来:“原来是晁保正在此,当真是难得。”
“呵呵,晁某一向好酒,之前听说这里有美酒,自然是要从东溪村来此一试。说来倒也算是来着了,不但品尝到了这等好酒,还见识了孙三郎这样的少年英雄,当真是不虚此行!”这位说着已坐到了宋江的跟前,完全没有一点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东溪村,晁保正……孙途脑子里又是轰地一响,要是自己判断的不错,眼前这名大汉的身份也已呼之欲出了,正是梁山第二代首领,被人称作托塔天王的晁盖了!
要是说之前他还有所疑虑的话,现在却是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所处的时代确实有水浒人物存在了。只是不知道名气更大,本事更强的那几位到底在不在,而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又会不会真如故事里所描写的那样一一发生。
同时,他也终于闹清楚了自己所处时代的确切时间了。只要确如书中所写,那如今正是宋徽宗的时代当然,现在还不能称其为徽宗皇帝,因为那是庙号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个被无数文人墨客所向往的北宋王朝就将迎来毁灭。
虽然心里思绪万千,但孙途还是很快就重新恢复镇定,赶紧向宋晁二人再次行礼:“两位实在太过谬赞了,小子只是受不得气而已,可不敢称什么好汉英雄。真要论英雄,也当是二为才是。”
“哈哈,你这人倒也有趣,我晁盖倒也罢了,还真没人这么称宋押司为英雄呢。”
“我早听说了宋押司最是急公好义,仗义疏财,要是这样都算不得英雄好汉,那这天下间还有谁敢称英雄呢?”孙途忙又拍了下马屁。
这话也惹得宋江一阵朗笑:“孙三郎,你就不用如此奉承于我了,放心,我刚才所说之话一定作数,你家酒店一定不会再被人打搅。不过……”说到这儿,他又顿了一下,才神色郑重地道:“有一点你却也得明白,这天下的生意不是一家能做完的,冤家还是少结为好。尤其是那张川背后可是有郓城县中富户撑腰的,若真与你为难起来,恐怕就是我也不好帮你了。”
孙途了然地点下头去:“多谢押司提点,小子明白该怎么做了。其实在下之前所以如此,也是因为急于赚钱还账,现在既然把债都还清了,自会留有余地。”
“那是最好不过了。”宋江赞许地看了孙途一眼,这比刚才发现他能以一己之力挫败张川等人更叫他感到高兴。
晁盖见此,又是一笑,便把宋江拉到了自己的桌子前:“押司,正事说完了,那就来尝尝这孙家酒店的美酒,我保证这里的酒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于孝和见状,也赶紧为两人重新送上了一瓶酒来。宋江好奇地倒了一碗酒,只呷了一口,便也连连点头称赞了起来:“当真是少有的好酒了,怪不得……”怪不得别家酒店的生意最近会一落千丈,这话他却不好直说了。
孙途又赶紧上前谦虚了几句,还和他二人对干了一碗,说了阵话。这一幕自然是全落到了外头百姓的眼中,这让大家再看向小小的孙家酒店时,眼中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了。
与晁盖对饮了几碗后,宋江便借口县衙里还有事情便起身离开。随后,晁盖也酒足饭饱地带了自己的同伴付了酒钱踱步而去,临走前,他还善意地拍了拍孙途的肩膀,似有与他结交的意思。
孙途目送他二人离开,半晌后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来,喃喃地道:“山东呼保义,宋江之名果然不是侥幸得来。”
从对方的种种言行,他已可以做出判断,宋江是一早知道了今日有张川等欲来此寻事才特意赶来的。而在帮了自己一个忙后,又提点了自己不要再想着垄断城中酒店生意,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怪不得宋江之后能赢得偌大名头,能让那么多英雄豪杰都对其敬重钦慕,此人果然非同一般。相比之下,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今后可得多多收敛才好。毕竟如今的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也没靠山的少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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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号仓库,生辰纲
经过这场风波,又有宋江出面调停,无论孙途还是张川都没有再让事态进一步的恶化,前者更是很快就做出了让步,当众宣布今后自家的白酒限量出售,每日只卖二十斤,如此其他酒客就只能再去别的酒店吃酒了。
不过出乎众人预料的是,他这一决定反倒让孙家白酒的名头更响,县城内外的人更是趋之若鹜,无不以能喝到他家美酒为念。当然,除了酒水,店中的其他食物还是照常供应的,而孙途也趁机用仓库里的碘盐替换了此时还有些发涩发苦的官盐,这让他店中食物的滋味也比别处强上许多,从而赢得了不少生意。
之后半个多月,孙家酒店日日酒客食客满门,生意很是兴隆,甚至把名声都传到了临近县镇,有不少人特意赶来郓城县就只为一尝他家美酒的滋味儿。虽然因为价格公道的原因酒店做不到日进斗金,但一天下来也有千儿八百钱的利润,收获自然也是极其丰厚了。
但事情其实远没有到消停的地步,至少孙途已几次发现有不怀好意之人在酒店门前徘徊,只因他有所戒备,这些人才不敢生出事端来。好在这并没有影响了他酒店的生意,而最近兴隆的生意除了让他赚取了不少利润之外,却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天因为店里的酒已卖得差不多了,他便再次进入戒中界的仓库里想要拿出些酒来。不想人才一进入,就听到了系统那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恭喜宿主已升到二级,同时将为你打开第二个仓库,请进入查看。”
这戒中界仓库的进入权限是伴随着宿主声望地位的提升而不断开放的,而经过这些时日的经营,孙途已经从乡野间一默默无闻的少年变成了县城内外都小有名气的酒店主人,再加上有宋江晁盖这样的县城大人物关照着,这让他在系统中的等级也随之提升。
在听了这话后,孙途只稍微愣怔了一下,便精神一振,也不急着拿酒了,只想去新开的仓库里看看能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仓库里那些最不起眼的散装酒和调味料都能让自己在大宋立足,那新的仓库一定不会叫自己失望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孙途只一想去二号仓库,便已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仓库之中。只是刚一进入,他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随后便瞧见了摆在门前角落里的十来个大桶。
只愣了一下,孙途便已想起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仓库里了。他还记得那夜雷电交加,他带了人在仓库间巡视时因为担心放在露天的柴油被雷打中发生火灾,便和同事一起把十多桶柴油都用叉车给送进了最近的仓库里。想不到自己开启的第二个仓库居然就是这儿……
可是,现在看来他还用不到这些柴油,拿出来更可能带来麻烦,所以只能抛到一旁,往里走去,查看起里面储藏的货物来。
这一看下,孙途却又有些挠头了,因为这里面所藏的,都是些体育器材和运动服什么的。运动服就不提了,千年后的服饰自然是穿不出去的,那就只能看看那些器材里有没有合用的了。
这一翻看下还果然有些收获,里面不但有哑铃之类锻炼身体的平常之物,居然还有好几张制作精良,材质上等的比赛用反曲弓。孙途只试着拉了几下,便心下一喜,这东西可着实不错,用着轻巧不说,无论射程还是精准度都要远超古代弓箭。
而更让他感到意外之喜的,则是放在另一端,看着更加朴实无华,只有二十来公分长的金属棍子。只看了一眼,他就认出这些不起眼的棍子正是后世常见的甩棍。
在那日与张川他们正面交手后,孙途就一直在考虑随身带把武器防身。但这时候的长短刀具虽然能去铁匠那里打造却并不趁手。现在有了这之前曾练过一段时日的甩棍,问题自然就解决了。而且甩棍收起来时才不到二十公分,正好随身收藏不易被人发现,可比一般的刀剑都要方便许多。
挑了一根甩棍,又查看了一下其他各处,确实找不到合用的东西后,孙途才重新回到一号仓库,带上了两箱子酒后,回到自己房中。对于这开启的第二个仓库他还是觉着有些坑爹,几乎没有能立马用到的东西,看来只能等着升级后看第三个仓库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东西了。
当孙途来到酒店时,这里的酒客已有不少,于孝和也早忙活开了。在与之招呼时,他发现对方脸上带了一丝异样,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对此,他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谁家里都可能有什么事情,自己还是不过问的好。
但之后,孙途却发现于孝和有好几次想跟自己说什么话,可最终却又因为各种原因作罢了。如此欲言又止的表现,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便在午后店中没什么客人时走到柜台前看着对方问道:“孝伯,你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么?”
“这个……”于孝和面露迟疑,最后还是苦着张脸道:“三郎你是有所不知,这两日里,有几人总是跑到我家中闹腾,让我辞去酒店里的掌柜一职,如若不允,便要整治我儿大勇了。”
“竟有此事?”孙途闻言面色顿时就是一沉:“可是那张川背后之人所为么?”一段日子的查探下来,他已知道张川背后是股什么样的力量了。
虽然张川被人称作五爷,其实也就吓唬普通百姓罢了,真正叫人畏惧的却是其背后之人身在城西的纪家庄。那纪家庄主纪阳其势力都在晁盖这等地方保正之上,不但手下有着百十来名庄客,还与县衙里的官吏有着勾结,在郓城县里,他们才是地方一霸,就连宋江都未必敢轻易招惹他们。
所以在看到于孝和点头后,孙途的心里又是一紧,显然对方并没有放弃夺取自家酒店的打算,只是用上了其他手段罢了。而对这个在此植根多年的纪家,他还真有些感到棘手了。
于孝和当下苦了张脸点下了头去:“正是。三郎你是不知道,昨日大勇他就在衙门里挨了板子,据他所说,是因为刘押司怪他办差不力,几日下来未能查到那起劫案的线索所以才受此教训。可那刘押司一向却与纪家庄有着关联,这其中只怕……”说着满是担忧地又叹了口气。
“孝伯你说的可是前几日发生在我郓城县境内的那起杀人越货的劫案么?”孙途当即问道。作为迎来送往的酒店东家,他算是这郓城县里消息很灵通的其中一些人了,如此大案自然是早有所闻。
于孝和脸色变得越发凝重,点头道:“正是此案了!三郎或许还不知道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劫案,那被劫的乃是从大名府送往东京,给当朝蔡太师庆贺生辰的十万贯财货哪,那可是朝廷的钱财哪!”
“什么?被劫取的竟是生辰纲?”孙途愕然出口,满心的诧异。在这郓城县里遇见了宋江晁盖两人后,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到有水浒故事发生的大宋朝,但依然没有心理准备会立刻遭遇生辰纲被劫一事。随即,他又想起了一点,那就是刚好在案发那几日里,之前几乎天天来店中光顾的晁盖居然缺席了,那是不是说明他正是去劫夺生辰纲去了呢?
只有两个问题却让孙途感到有些费解,其一就是时间,因为他记得清楚书中提到的智取生辰纲的时节正是六月盛夏,而现在才刚五月中。另一点则是故事里晁盖他们只劫财物却未曾伤人,这次的劫案却是有不少人被杀当场。
但孙途也不敢保证事情就一定会按照水浒故事里所写般发展,再加上晁盖确实有这份本事和胆量来夺取生辰纲,就更坚定他的判断了。
就在孙途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孝和时,一条人影突然就出现在了酒店门前,在看到只有孙途二人在其中后,他便赶紧走了进来,冲于孝和叫了声:“爹。”
“大勇哥你来了?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么?”孙途见到来人便招呼了一声,还有些关切地看了眼对方有些瘸拐的腿。
于大勇是个二十出头,体形健硕,面相憨厚的男子,见孙途问候自己,便笑了一下:“多谢三郎关心,俺皮糙肉厚的不碍事。”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其眉宇间却还是带了几分愁绪。
于孝和也看出了这一点,赶紧关切地问道:“大勇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衙门里又出了什么事么?”
“我……”于大勇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爹,俺是因为拿不定一件事这才来问问你的。”
“却是何事?”于孝和忙问道。
孙途一见,便想稍作避让,可于大勇却是个实性子,当下就道:“爹,俺刚得知这生辰纲被劫一案很可能是那东溪村的晁保正所为……”只一句话,就让孙途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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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抉择
于大勇这话一出,孙途和于孝和都齐齐变了脸色,后者更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店门口,确信那里没人后,才急声道:“你怎得来的如此消息?”
“之前不是刘押司要治俺的罪么?所以俺今日便想去求求他,结果却正好听到了他在与人密谈此事,还打算让人在明日去县衙向县尹告发呢。”他口中的刘押司名叫刘渊,乃是县衙里仅在宋江之下的实权押司,而且还与植根多年的纪家庄主纪阳关系密切。
在了自己老爹一眼后,他又继续道:“俺寻思着是不是可以先一步向县尹告发此事,如此俺就不用再被责打了。”话虽然这么说,但从其神色里却明显露出了犹豫来,显然事关重大,他还下不了如此决定,这才跑来找自己老爹商量。
于孝和虽然有些见识,却也没遇到过如此大事,顿时也陷入到了为难与迟疑之中。不过联想到之前晁盖确有几日不曾到店,他对自己儿子的说法倒是信了七八分的。
这时,孙途终于开了口:“大勇哥,有几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三郎你与俺情同兄弟,有什么只管说便是了。”于大勇率直地道,从他不避孙途直言相告来看,他是真不把对方当外人的。
孙途这才开口道:“其实我以为此事有两桩疑问。其一,此案到底是不是晁保正他们所为。若是还则罢了,若不是,恐怕大勇哥你可得被人反告诬陷了。晁保正在我郓城县一向声名不小,若是诬告了他,恐怕……”
这话果然说得于家父子二人脸色一变,而孙途又打铁趁热道:“其二,便在那刘押司身上。要是他知道你抢了他的功劳,又会如何怪责大勇哥?你纵然这次立了功劳,可却依然只能在其手下听用,他要是记恨在心,恐怕有的是手段来害你!”
这话正说中的于孝和的心事,他当即正色道:“大勇,此事确实不可鲁莽。”
“那俺就什么都不做么?”于大勇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孙途忙又说道:“其实大勇哥想要功劳也不难,只消等刘押司向县尹揭发案情时在旁协助,如此不但少了隐患,还能交好刘押司呢。”
于孝和一听之下,便大点其头:“三郎说的是,大勇你就照此办。”
见连自己父亲都这么说了,于大勇也不再坚持。直到看他定下主意,孙途才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在目送其离开后心里却多了几分惭愧。
等到天黑打烊后,孙途怀着心事回到家中,这两日已不用去店里帮忙的雅儿已经把饭食准备妥当,送到了他的面前。已经习惯与她相依为命,受她照顾的孙途笑着点头,接过了那一碗汤饼,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他才对正要去锁上院门的雅儿道:“雅儿,待会儿我得出去一趟,你宽心在家,太晚就不用等我回来了。”
“啊?三哥哥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去办么?”雅儿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此时的人,尤其是像郓城县这样小城百姓自然是不习惯深夜外出的。
孙途笑了一下:“这件事必须赶在明日前搞定,你放心,我去去便回。”说着,已起身帮着雅儿把碗筷收拾了。
早在他劝阻于大勇即刻向县令揭发晁盖就是劫取生辰纲的凶犯时,他就已经有了主意,决定赶在明日之前把此事通知晁盖。
毕竟以往读水浒一书时他就挺佩服晁盖这些人的,何况如今对方又与自己关系不错,就更不能眼看着晁盖出事而袖手旁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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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才刚过二更不久,可县城内外却早已安静下来,原来还算热闹的街道上已看不到半个人影。
千年之前的大宋朝自然不能和后世相比,不可能存在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人们早就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而这,对孙途来说却是相当有利,漏液外出的他都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了行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这郓城县的城门并没有彻底关闭,还留下了可容人进出的通道,如此更省了不少的手脚。他并不知道,相比于其他朝代,宋朝民间还是相当宽松,而且还不断鼓励发展商业。于是除了一些边关要城或是重要的城池,其他城镇都养成了不闭城门的习惯,让商人可以在夜间随时进出。也正是因为推行了这一系列的政策,大宋的经济才会发展到一个其他朝代所难以企及的顶峰。
出了城后,孙途便径直朝东边而去,只用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已来到了五里地外的东溪村前。此时这村子里自然也是一片漆黑静谧,村民们早就安歇下了。
在借着星月的光辉仔细扫看了一下村庄里的布局后,孙途已经认定了位于村子西南方向的那座庄园子便是晁盖的住处了。虽然他从未到过此处,却也知道身为保正的他乃是东溪村里首屈一指的富户,那他家的宅子自然就是最大最显眼的那座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孙途已蹑足而进,顺着小路来到了那座围有土墙,占地足有三亩多的园子前。只一纵身,手向上一探,便翻上了丈许高的围墙,然后很轻巧地便落到了里头,几乎都未曾发出半点声音来。
在站定后,他又分辩了一下宅子里的格局,随后便有些挠头了。他毕竟只是个穿越客,对如今的一些习俗讲究还不是太清楚,眼前几处院子还真让他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就在孙途决定一处处探看一番再作决断时,却意外地发现中间某处院子里居然有灯烛的光线透了过来。这让他精神略微就是一振,赶紧就朝那边而去。毕竟这时代蜡烛和灯油价格都不低,一般百姓家中都不用的,现在点灯很可能就意味着那里就是晁盖的住处了。
片刻后,他已来到那座院子前,在发现门前竟还守着两名庄客后,孙途就更确信自己判断无误了。当即便绕到一旁的阴影处,悄没声地翻过半人高的院墙,轻松摸到了那还点着灯的屋子前。
就在他凑到窗台下时,晁盖的声音便打里头响了起来:“……押司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我晁盖一向光明磊落,若是做过什么事,就断没有否认的必要!”
随即,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也随之而起:“晁兄,咱们明人就别说暗话了,小弟能在此深夜前来,可不是为了诓你。我是从刘渊口中得知的这一消息,他似乎已经掌握了线索,可以让刘县尹认定就是你带人劫了那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说不定等天一亮,县衙就会派人前来了。所以无论你肯不肯认,现在都得赶紧离开此地了,不然就晚了!”
是宋江!孙途很快就听出了此人的声音,心惊之余,又不觉有些佩服他的义气。心惊的,是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别人已经查到了相关线索,只是想不到宋江的耳目竟如此灵通,第一时间就跑来告密了。
既然有宋江前来示警,似乎就不用自己再出面了,毕竟在晁盖那里,宋押司的可信度还是要远高过自己的。想到这儿,蹲在窗下的孙途便弓身往后退去,想着就此离开。
不料因为天黑未曾留意,脚下正踩中了一段枯枝,发出了咔吧一声轻响。虽然动静不大,可在这寂静的深夜,却还是显得异常清晰。
第8章 偏差
房内,晁盖刚想说什么,突然身子就是一震,口中低喝一声:“什么人?”已一个箭步扑出门来,同时还顺手把斜靠在门边的一根齐眉棍提在了手中。而宋江也是脸色一变,手也搭在了腰畔鼓起的刀柄之上,此事要是为人所知传了出去,自己也必受牵连!
在踩断枯枝发出声响后,孙途就知道要坏事,便急忙长身,便欲往外退去。可这动作刚做出一半,呜的一声响就从身侧传来,一根棍子如毒龙般直刺向自己的前胸,让他只能收步往边上一闪,让过此招。
晁盖见对方轻松闪过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棍,心下更是一凛,当即猛喝一声,手一提一挥,使棍子化刺为劈,猛击对方的头顶。
孙途本就无心恋战,再加上第一下就处在了被动,此时已被这一棍罩住了退路,连左右闪避的空间都已不存在。当下,他只能苦笑一声,不退反进,头一低,便朝着晁盖的身前冲去,果然一下就找到了对方这一泰山压顶般的棍招的破绽所在。
“好!”见对方轻易破招,晁盖不禁喝了声彩,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见缓的,再度变招,身子往后一缩的同时,棍子已猛地扫向了孙途的腰间。同时,他的左手也已撒开棍子,握拳呼地一下击向了对手,只要他再上前闪避,就必然会被一拳打中。
孙途见此,本来前冲的脚步便是一顿,随即右手一挥,早已握在手中的甩棍便已迅速展开,再向上一挑一弹,竟抢在棍子扫中自己之前将之挡下,还把对方势大力沉的一招全给化解了。
这一下确实大出晁盖意料,他本以为凭自己的棍棒功夫足可以压下此人,却不想竟是这么个结果。此时他的势头已尽,恐怕是再难留下此人了。
可孙途却没能宽下心来,只因一阵叫嚷声和脚步声已从外头响起,本来黑漆漆的夜空也被不断亮起的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就在他二人兔起鹘落地过招时,早已惊动了外头的庄客人等。他们的反应那是相当迅速,许多人已点起火把赶了过来!
此时的孙途除非会飞天遁地,否则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安然离开了,这让他的动作陡然就是一僵。心下一转间,就已朝晁盖说道:“晁保正,这都是误会!”
“嗯?”正打算继续动手的晁盖听到这话,动作便是一顿。直到此时,他才眯眼打量着这个深夜出现的不速之客,随后有些惊讶地叫道:“孙三郎,怎的是你!”说这话时,他已一抬手制止了那些冲进院子想对孙途动手的庄客。
孙途苦笑一声,朝对方抱拳道:“保正容我解释。我今夜前来,实在是出于一片好意。本是因为知道了一件关系到保正身家性命的大事,这才赶来示警。不想却被误会成歹人了。”
“是么?”晁盖有些怀疑地盯着他:“那你为何又突然想要离开?”
“因为我刚才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这才知道我来迟了一步,便打算离去。毕竟在下年轻位卑,说出的话分量是不如别人的。”
听了这一解释,晁盖的脸色略一变幻后终于缓和了些,当下就朝那些庄客一挥手:“都是一场误会,你们且先出去吧。”
等他们退出院子后,晁盖才冲孙途一点头:“既然来了,那就请孙三郎你也进屋说话吧。只要你所言非虚,我晁盖一定会承你之情。”说着便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途没有过多的犹豫,便依言走进了屋去,正与重新坐回去的宋江正面相对,此时的他虽然神色已然恢复镇定,但眼中依然难掩几许惊色,正拿异样而警惕的目光上下不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宋江自问心性已足够坚韧,等闲之事也难再惊到他,但今日他还是被这个不速之客给惊到了。孙途会在此时此刻突然到这里是其一,能与晁盖战个平手则是其二了,看来这少年身上还有太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哪。
倒是孙途,在看到宋江后依然有礼地抱了下拳,看不出半点惊怪来,等晁盖进屋后,便是自嘲地一笑:“看来在下确实有些唐突了,早知押司在此,我根本就不用跑这一趟,反倒惊扰了二位。”
晁盖先倒了碗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才一指那张椅子道:“三郎你且先坐下说话。若你真是为向我示警而来,这份情晁某倒要承下了。”
孙途依言入座,这才正色道:“在下冒夜而来自然是为了向保正示警了。我是在之前听人提到,说是官府已经开始怀疑保正与前两日发生在县境内的生辰纲被劫一事有关,且他们还掌握了一些线索证据,这才赶来报信的。”
“你是听何人提起的此事?”宋江略眯了下眼睛,看着他问道。同时,晁盖也郑重地望向了他,显然这个问题是相当关键了,一个回答不好,就会打破如今这平静的场面。
孙途立刻就回道:“我是听之前来我酒店里喝酒的刘渊刘押司提到的。他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向在下吹嘘,说是自己很快就能立下功劳,在我好奇追问下,才透露说是查到了此案的相关线索。他还说曾有人见过保正带人出现在案发一带……”自己已经对不住于大勇了,此时自然不好再把他牵涉进来,所以便把透露消息的人落到了刘渊身上。
宋江和晁盖二人听了这解释都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的疑虑却依然存在。刚才孙途可就在窗外,难保这不是他听了自己二人的密谈后的说法,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出破绽来。
孙途也知道他们依然有所怀疑,便主动出击:“晁保正,事情紧急,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据那刘渊所言,明日一早他就会向县尹告发,到时候可就晚了。当今之际,在下以为保正还是该想着尽快抽身才是。”
“你意思是让我连夜逃离?”晁盖微微一愣。而宋江却深以为然地一点头:“孙兄弟这话倒是在理,我也是这个意思。趁着官府还没派人前来,你赶紧带人离开……”
“可是,我并未做过这等大案,为何要走?”晁盖终于把心中最大的问题给道了出来。孙途还想着继续劝说呢,话到嘴边突然听到这一说法,不觉呆在了当场,而宋江也为之一愣:“此话当真?”
“我晁盖堂堂男儿岂会骗你?只要是我做过的事情,就没有不认的道理。但那什么生辰纲,我连见都未曾见过,又怎么可能去抢夺呢?”
看他说得郑重其事的样子,孙途是彻底傻了眼了,怎么事情竟会变成这样?本来他是认定那生辰纲乃是晁盖所劫,尤其是在此瞧见宋江后就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可现在,对方看着可不像撒谎,事情就值得玩味了。
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其实故事并不是照着水浒情节来的?还是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出现造成了蝴蝶效应,让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孙途此时是真有些茫然了。
宋江还是挺了解晁盖为人的,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证明此事确实与其无关,这让他不觉略松了口气。说实在,今夜前来报信他其实也是担了天大干系的,甚至心里也觉着有些不对。而现在,既然自己的朋友并未做过此事,那就不用再感到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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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真相
看着晁盖那坦然的样子,孙途都感到有些傻眼了,怎么真相与自己的判断出现了这么大的偏差?那劫取生辰纲的居然不是晁盖等人吗?
随后,他才想起之前的一些与自己熟知的水浒故事不同的地方来,比如时间上的偏差,再比如这里居然没有刘唐吴用等人。如此一想,明显是自己错判了形势,冤枉晁盖了。
但随后,又一个疑问又冒上了心头,孙途当即就看向晁盖正色问道:“既然如此,保正你为何会在案发前后出现在县境西边,案发附近呢?”更关键的是,既然此事非他所为,为何那叫刘渊的押司却也一口咬定这是他所为呢?
“那是因为有人请过那里饮宴,毕竟是多年老友,跑一趟也是应该的。”
“却是何人?”孙途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急忙又问了一句。他实在无法相信这天下间还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时间地点都如此合拍,而且事后晁盖居然还被人当成了重点嫌犯。
“这个……”晁盖却是面露难色,有些不知该不该作答了。
宋江久在官府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见此忙道:“晁兄,事关重大,你可不要再有所顾虑了。这里也就咱们三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一句话间,就拉近了自家与孙途间的距离。
晁盖又略作犹豫,这才苦笑道:“实不相瞒,我当日去见的,乃是西山岗上的杜虎。”
“林中虎老杜?”宋江稍微变了下脸色,轻声说道。
孙途听了这话后,也吃了一惊。在这郓城县里住了这些天,他也是听过此人名号的。这是城外西山岗上的一伙强人的头领,听闻此人本事不小,立下的山寨极其坚固,县衙曾几次派兵都没能将他打下来。而且因为他一向秉持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并没有劫掠本县百姓,所以这两年官府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盗匪终究是盗匪,现在晁盖一个本地保正突然与其有了交集,而且声称双方是朋友,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吃惊。倒是宋江,对此却是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皱着眉道:“要说起来,那林中虎倒确实有胆子和手段去抢下生辰纲。”
“可那几日他一直都与我在一块儿喝酒,根本不可能抽身前去抢夺生辰纲!就是他寨子里的人,那几日离开的也只几人而已。”晁盖摇头道。
孙途这时已重新镇定下来,当下分析道:“晁保正,宋押司,在下总觉着这其中必然有些问题。这两者间在时间和地点上都太过巧合了,就像是有人为了陷害保正而刻意布下的这一局似的。”
宋江略作思忖后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我也觉着此事有些古怪。”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晁盖有些不以为然地一笑:“既然此事与我无关,我行得端坐得正又怕什么?哪怕之后官府真来了人,我也足以应付。毕竟东西不是我所抢,就算他们要把我当贼看,也得拿出赃物来吧?”
“保正,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哪。”孙途却依然神色肃然地道:“要是一般案子,以保正在本县的声望自然能辩解清楚,可此案却是非同小可,往大了说甚至是通了天的。如今州衙已经派人前来,说不定明日会有更大的官员来此督办,到时候刘县尹身上的压力只会更重。在此情况下,但凡只要有一点可疑,他们都会抓住不放。哪怕你不是犯人,为了交差,官府也照样会把罪名强加到你的头上。宋押司,你久在官场,这等事情应该没少听说吧?”
宋江又有些惊讶地看了孙途一眼,这个少年居然再次让自己感到吃惊了。他一个小小年纪的普通百姓怎么就会懂得这等官场手段?就是自己,刚才都没有生出这方面的担忧和顾虑来呢。
很快地,宋江便点头表示了认同:“保正,此事确实大有可能,你可得三思了。”
听了这话,晁盖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变得担忧起来:“竟有这等事情?可我要是一走,岂不是更要被人当成犯人了?”
这话说得其他两人也是一阵沉默,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了。片刻后,还是由孙途说道:“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确认一点,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只要能让刘县尹相信此点,则还有逆转的可能。”他是已经看出来了,晁盖是绝不肯在被冤枉陷害的情况下背负了罪名逃离此地的。
宋江却是面露苦笑:“这却谈何容易。连官府方面几天来多派人手查探都没能找出什么头绪来,我们坐在这儿还能将此事真相给找出来么?”
“事在人为嘛。”孙途却不气馁,只是道:“毕竟那林中虎突然邀请保正在那时赴约本身就大有问题,我敢确信他与此劫案一定脱不了干系。”
“可是证据呢?空口无凭哪。而且那几日我在他寨子里确实未曾发现有人离开太久,这就更不可能是他的人劫下的生辰纲了。”晁盖依然是满脸迟疑,也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是啊,这事的问题到底在哪儿呢?当然,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确认此事是由杜虎山寨里的人所为,只是证据呢?思忖了一阵后,他突然抬头看向晁盖:“保正,在此期间,那杜虎可有送你什么东西么?”
晁盖稍微愣了一下,这才点头道:“离去时,他确实送了我一套玉壶玉杯,这有什么问题么?”
“还请拿来一看。”孙途也不客气,当下要求道。
这时候也不是顾及礼节的时候,晁盖当下吩咐一声,让守在外边的一名心腹去自己的书房里把个锦盒给取了过来。他在一边打开盒子的同时,一边向两人解释道:“据那杜虎所说,这套酒具乃是他从一名商人那里夺来的,价值可是不菲。因知道我喜好饮酒,这才送给了我。”说着,还满是珍惜地摸了摸那光泽沁然的杯子。
孙途并不懂得这些古董宝贝的鉴赏,只能把目光落向了宋江,看他有何发现。而后者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见到盒中的那把玉壶和几只玉杯后,神色就为之一变,随即还伸手取出那只玉壶,打开壶盖凑到烛光前仔细地查看起来。
一看之下,他的眉头是皱得越发的紧了:“这壶乃是用整块玉石雕琢而成,本身价值已经极高。而且,这里头的落款曾先也是如今的制玉大家,是大名府里为官家制器的供奉!就我所知,此番送去汴京,为蔡太师贺寿的生辰纲里,就有这么一套玉器!”
“什么?”晁盖听闻这一说法,脸色顿时大变,差点就从座位上弹将起来。随后又咬牙切齿道:“杜老虎,你竟敢如此害我!”
孙途则面色肃然,轻轻地叹了一声:“这还真是好算计哪,不但将保正诓去了案发地,还把这么一件赃物留在了保正手上。如此一来,只要官府派人前来一搜,到时保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晁盖顿时气得浑身打颤,差点一扬手就把那几只玉杯连着锦盒一块儿砸在地上。好在孙途手脚够快,才及时制止了这一举动,而后道:“保正,现在咱们已经可以肯定这是杜虎他们设计坑害你的奸计了。”
“真是没想到,我把杜虎当成朋友,他却如此算计于我!”晁盖心思激荡,猛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脸色已变得极其难看。
孙途则神色不变:“所以现在只要解开为何他寨子里的人马不曾离开的谜题,便可确信生辰纲就是杜虎一伙所劫!”
“可这一点我还真百思不得其解了。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么?”晁盖看了眼孙途和宋江,他二人却也有些茫然地一摇头,毕竟他们当时不在现场,只听其简单的叙述根本就不可能找出破绽来。
“主人……”这时,刚才拿了锦盒来的心腹突然有些迟疑了开口叫了一声。
“嗯?你有什么话说?”孙途反应最快,赶紧问道。随后,宋江二人也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这位明显有些紧张,迟疑了一下才道:“主人可是提到了几日前咱们去西山岗上的事情?”
“正是,你有什么发现么?”晁盖再度急声问道。
“小的曾在那里看到了两个熟人,他们是纪家庄的庄客,当时小的还感到有些奇怪呢,不知那两人怎么就突然落草了……”
听他提到此事竟与纪家庄有关,孙途的心里猛然便是一动。但他面上却未有表露,只是一拍桌子道:“原来如此!这不过是偷梁换柱的把戏罢了,当日在西山岗寨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那杜虎手下的盗匪,而是那纪家庄的人。保正不可能记得这些喽的长相,所以他们才能轻易就瞒过了你,毕竟当时杜虎在场,任谁都会认定那里的人马就是山寨中的盗匪。可事实上,只怕真正的山寨盗匪已经在实施劫掠生辰纲了!”
这一番推断合情合理,让晁盖二人茅塞顿开,都大点其头:“你说的不错,一定就是这么回事!他们真是处心积虑哪,为了把抢夺生辰纲的罪名栽到我的头上,居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宋江随后又补充道:“而且,那刘渊一向与纪家庄的庄主纪阳关系密切,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孙途面露冷笑:“夺下生辰纲,嫁祸保正,又让那刘押司在县尹跟前立下揭发贼人的大功劳。如此一石三鸟的计策,还真是滴水不漏哪!”
此时的晁盖已气得面色铁青,咬了牙道:“好好好,那纪阳与我虽有些过节,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狠毒,此仇不报,我晁盖誓不为人!”说完,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叫人了。
孙途赶紧起身拦住:“保正且先息怒,要是这么带人杀去纪家庄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正中其下怀。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先把眼下的这一难关过了才是。”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法子?”晁盖恨恨地道。
“要是再迟一些,事情自然无可挽救,但现在却另当别论了。”孙途双眼里闪烁着光芒,最终目光落到了那只装了玉酒器的锦盒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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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先发制人(上)
才刚过卯时,县衙押司刘渊便已早早坐在了自己签押房中,看似正翻看着手头公文,其实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往外瞟着,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自昨日在和顺楼中答应了纪阳所求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是亢奋,几乎一晚都未曾入睡,今日天不亮就赶来了县衙。因为他很清楚这是自己出头的大好机会,只要在这次生辰纲劫案里立下功劳,便可稳压同为押司的宋江一头,从而攫取更多的权力。
不过深明官场之道的刘渊倒还没有被此冲昏了头脑,所以并未主动做出头鸟,而是安排了一出好戏。眼下就快到那几个演员上场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匆匆就自外间奔入,这让本就有所期待的刘渊猛然站起身来便迎了出去,论涵养功夫他到底还是有些欠缺。可就在他来到门前,打算装模作样地问一句出了何事时,却发现那进来的两人居然径直就往一旁属于宋江的签押房而去,这让他的脸色倏然一变,这是对方找错人了么?
此时,头前引路的县衙差役已经停在了半掩的房门前,有些磕绊地冲里头报道:“押司,今有孙家酒店的店主孙途前来举告,说是他有关于生辰纲被劫一案的线索……”
“嗯?”刘渊听闻此言,脸色更是一变,他可记得清楚,自己安排举告之人乃是张川,怎么换人了?
就在他生出疑虑的当口,那屋内已传出了宋江的声音:“你们进来说话。”
明显有些紧张的于大勇在看了一眼身旁的孙途后,方才轻轻推门,与孙途一道进入了签押房内。直到此时,于大勇依然有些发懵,完全跟不上孙途的节奏,不知为何突然他会改变指证的劫犯,而且赶在今日一早就来了县衙,还非要让自己引了来见宋押司……种种一切他都完全猜不透,要不是对方一再强调此事对自家大为有利,他都不敢从命的。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刘渊更紧张些,赶紧就凑上前去听里头的宋江会和他们说些什么。
“你说已有劫掠生辰纲凶犯的线索,此话当真?”这是宋江的声音。随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便跟着响了起来:“回押司的话,正是如此。在下昨日偶然从一名酒客口中得知他曾在日前见到过生辰纲中的宝物,因事关重大,不敢隐瞒,这才前来举告。”
“竟有此事,那人可曾提过他是在何处见到的宝物?”宋江急声问道。
“是在纪家庄主纪阳家中,他曾提到,说那是一套整块宝玉雕琢而成的酒壶酒杯,精美异常。”
正在门外偷听的刘渊听到这儿脸色倏然就变了,怎么事情竟会生出这等变化来?还没等他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呢,跟前的房门已呼地一下被人打开,让他很有些意外地暴露在了宋江跟前,只能尴尬地一笑,招呼道:“宋押司……”
“刘押司,想必你也听到此人所举告之事了吧,那纪阳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干出此等恶行,实在罪不可赦!”宋江却没有追究他偷听的意思,只是义正词严地说道。
刘渊此时已经有些慌了神了,当下就道:“宋押司,那纪阳从来都是本分良善之人,怎么敢干出此等事来?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又或是有人在栽赃嫁祸吧。”说着,着意地盯了孙途一眼,似有威胁之意。
孙途根本没有在意对方那几欲吞了自己的可怖眼神,而宋江更是强硬道:“兹事体大,关系到生辰纲被劫大案,只要有线索,无论是谁都要一查到底!”说着又看了一眼还待再说什么的刘渊,稍微眯了一下眼睛,语带威胁道:“我早听说刘押司你与纪阳过从甚密,莫不是想要维护于他么?”
这话落到刘渊耳中让他的心下陡然就是一凛,立刻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肃然道:“宋押司言重了,我只是不想冤枉好人罢了……”
“哼,是不是好人得审问之后才能确知。来人,快去请雷都头。”宋江趁机发号施令道。
在一旁明显感觉到气氛凝重的于大勇不敢逗留,赶紧答应一声就往外跑去,片刻后,就带了一个身材高大威武的男子赶了回来,正是本县都头插翅虎雷横了。
当孙途好奇地打量这名将来的梁山好汉时,宋江已经神色肃然地吩咐了起来:“雷都头,今有人举告说那纪家庄的纪阳与前日劫掠生辰纲的贼人大有关联,还请你带了人马前去捉拿,而且一定要仔细搜查,不要漏过了什么重要证物。”
还没等雷横回应呢,刘渊已再次急声道:“宋押司,你如此擅作主张是不是太过操切了?此事还是先禀报刘知县再作区处才好吧?”
“现在刘知县还在后衙,说不定尚未起来呢,事急从权,当以拿贼为重。”宋江**地顶了一声。
一向好说话的宋江突然变得如此强硬,这让刘渊都有些无法应对了,只能虎着脸道:“宋押司,你也该知道纪员外的身份,如此鲁莽行事,一旦所告不实,你可担待不起哪!”这已是他最后的说辞借口了,毕竟官场中人一向先求无过再想立功。
宋江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回了一句:“要是有错我自会向知县请罪,倒是刘押司你如此三番地阻挠,可是心中有鬼么?”
“你……”刘渊顿时语塞,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不好再做阻拦了。而雷横见状,便冲宋江一抱拳,随后大步就往外而去。他作为本县带兵拿贼的都头,只管奉命行事,至于两名押司之间有什么争执就不好搀和了。
看着雷横离去,随后又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往大门而去,刘渊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同时更是拿怨毒的眼神不住在宋江和孙途身上来回扫动起来。此时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内情,恐怕眼前这一切也跟自己的布置一样,是早有预谋!
而宋江压根就没有理会这名神色难看的同僚,只招呼了孙途就往后衙走去。在自作主张地派人去纪家庄拿人后,他还是得向刘县令禀报一声的。
就在刘渊犹豫着是否该跟过去,向县令告宋江一状时,又有几人突然赶到了二堂,当先的张川一见到刘渊,就急声道:“刘押司,小的刚得到一个天大的消息,那在光天化日下劫掠生辰纲的居然是东溪村的晁盖……”
本该对此大为高兴的刘渊此时却是一脸的阴郁,为何自己安排的人会来得这么迟,完全被人占去了先机!
随后,他才盯着有些茫然的张川:“你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数道来。”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而这时,宋江与孙途已经顺着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转过弯去,后者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来。
“三郎在笑什么?”宋江无意中瞥见了那抹笑意,便随口问道。
“在下是在笑那张川到底是个泼皮,只一开口就能叫人看出破绽来。”孙途回答道。
“是么?”宋江意味深长地看了孙途一眼,又点了点头:“那张川论头脑谋略自然是远比不了你孙三郎的。”
只这一眼,就给孙途一种自己的心思完全被其看破的感觉,这让他心下也为之一紧。但宋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让他也只能不再作声。不过有一点他已心知肚明,眼前这名宋押司可远比自己所想的要精明太多了。
就在两人带了几许异样的气氛来到二堂和后衙的间隔前时,一名身着公服的中年官员正好从前头的月亮门里走出来,见到宋江,他明显愣了一下:“宋押司你怎会来此?”
宋江给孙途打了个眼色,这才上前见礼:“拜见县尹,卑职有要事禀报!”
第11章 先发制人(下)
郓城县衙二堂县令公房中,本县知县刘尧臣端然坐于案后,稍皱着眉头听着手下两名押司禀报案情线索,心里却是乱糟糟。
这段日子对他来说可实在不好过,无端端的县境内居然出了生辰纲被劫的大案,这对好容易才在本县做出些成绩,眼看磨勘后就有望升官的刘知县来说打击是相当严重的。案子要是一直没有头绪,别说升迁了,就是头顶的乌纱都未必能保得住哪,要知道这生辰纲可是梁中书送与蔡太师的。
前两日已有州府乃至本路上官派人前来督促查案,吃足分量的刘尧臣只能把压力转嫁到下面衙差们的身上,逼迫着他们四处搜找线索,可数日下来却一无所获。就在他为此心焦,几天几宿没能睡过一个囫囵觉时,刚才宋江突然来报说已有了关于生辰纲被劫一案的线索。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细问情由时,刘渊也随后跑来禀报也有此案的相关线索。而更叫刘知县感到头疼的是,这两人所禀的线索凶徒竟完全不同!这让他都不知该信谁才好了,又或者是哪个人的话都不可信。
作为在此任官三载的县令,刘尧臣早已对这两名手下的押司了解很深了。虽然明面上这两人是自己的下属,可其实真论在本县的人望权力,他们是要完全盖过自己的,而且他更知道宋江与晁盖,刘渊与纪阳都交情不浅。现在他二人居然各自咬定对方是生辰纲被劫一案的主谋,怎么看都像是互相攻伐而胜过检举人犯了。
两名押司在刘县令面前你一言我一语谁也占不了上风,这时宋江突然就把话锋一转:“县尹,卑职以为还是该听听举告之人的话才能作准的。”
“不错,让那两个举告之人进来回话。”刘县令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赶紧发话道,守在一旁的差役便出门叫等在外头的两人进来。
此时,门外的孙途与张川两人正大眼瞪着小眼运气呢。张川全没想到这可恶的小子居然会在此坏自己的好事,眼神里自然是充满了愤怒,要不是知道身在县衙,早就动起手来了,现在却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可孙途却压根不受其威胁,同样拿眼盯着对方,片刻后还小声道:“张川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旦案情查实,恐怕你都难逃一个劫匪同谋的罪名了。”
“你放屁!”听了这满是威胁的话语,张川更为愤怒,当即回道:“等出了衙门,看我不办了你!”现在有刘渊做靠山,他还真不怕得罪宋江了。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命离开县衙了。”孙途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模样,直说得对方一阵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里头的差役传他们进去回话,两人在对视一眼后,便当即进了公房。只是在见到本地县令后,两人的反应就有了天壤之别了孙途显得镇定从容,虽然跪下行礼,却不亢不卑,而一向目中无人的张川此时却突然有些发起怵来,身子颤抖不说,一句草民拜见县尹都说得磕磕绊绊。
这对比鲜明的表现落到刘宋三人眼中便让刘渊的心下陡然一沉。他这才想起张川毕竟只是街头泼皮,最是惧怕官府了,事情真要糟糕。
刘尧臣当即便对二人道:“你们且把自己所知关于劫匪一事细细说来,不得有半点遗漏!”
“是,草民在本县西城开了一家酒店……”孙途在看到张川有些迟疑的表情后,便抢先回起话来,条理清晰地把之前与宋江他们商量定了的说辞给复述了出来自己是怎么听人酒醉后提到曾见到纪阳家中有疑似生辰纲中宝物的,又是怎么听人提及纪家庄案发前后的庄客出入的,甚至连自家之前心中的担忧与顾虑,以及最后的决心都给表述了出来。
这一番话说下来,直听得刘县令不断点头,心下已很认可孙途的这等公心与表现了。随后,他又把目光落到了张川身上,略有些嫌恶地道:“张川,你又如何得知此事?”对这个在县里挂了名的无赖,他自然没好声气了。
本就紧张的张川此时是越发心慌了,只能结巴地道:“草……草民也是听人说起那晁盖曾在案发时出现……出现在城西一带,而且他一向与江湖中人过从甚密,想来此案必是他所为。”
“就这些?”刘知县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追问道:“可有确凿的证据么?”
张川这回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当时安排他来县衙检举时也没准备这么多哪。好在刘渊及时帮他解释道:“县尹,那晁盖乃是本县东溪村人,突然在案发时出现在城西本身就很可疑。而且,还有人曾在案发地见过他。至于说证据,只要派人前去搜查一番,必有收获。所以卑职以为,县尹该当立刻派人前去拿人搜查。”说着,他又看了宋江一眼:“不过宋押司行事倒真是果断,刚才一听有人举告就派雷都头前往纪家庄了!”这是在给宋江上眼药了。
果然,本来开始倾向于宋江他们的刘知县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刘押司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有嫌疑,自该细查。朱仝可在县衙?”
当下就有人出去传话,不一会儿,一名同样着武官服色,长髯垂胸,容貌雄壮的男子便进了门来,抱拳道:“见过县尹,不知有何吩咐?”此人正是本县另一名步军都头,人称美髯公的朱仝了。
刘县令当即下令:“你这就率本都兵马赶往东溪村将晁盖提来,再让人在其家中细细搜查一番,看有无与生辰纲被劫一案的线索!”
“遵令。”朱仝面无表情地拱手应道,随后便赶紧退出门去。直到出了门转过身去,他脸上才露出了一丝不安来,他与晁盖交情不浅,若真发现他是如此大案的幕后元凶却该如何是好?但他也不敢包庇迁延,只能点齐人马,火急火燎地朝着东溪村而去。
而屋内的宋江此时却是一阵后怕。要不是一早就被他们识破了刘渊与纪阳他们的阴谋,这次晁盖真可能被诬陷而万劫不复了。一旁的张川则是心神稍定,纪阳之前曾告诉他自己早在晁盖身边有所准备,只要官府派人前往一查,便能找到铁证。
现在,提拿和搜查嫌犯的人马都派出去了,该问的事情也都问了,一时间刘尧臣也不知该再做什么,便让人把孙途和张川安排在一旁,只等案情有进一步的发展再说。
这时候,两位押司借生辰纲被劫一案在县尹跟前斗法一事已经传得满衙皆知,看到这几人出来,众官吏差役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对孙途这个少年郎,他们更是大感兴趣,觉着他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与张川这样的人物正面相抗,一时间私下里议论不断。
在众人的焦虑与期待中,时间来到了正午时分,突然县衙门前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随后,便有一批官兵押了十多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都头雷横。
正在等候消息的宋江一听说是雷横回来了,便赶紧抛下了手中公文赶过来一探究竟:“雷都头可有收获么?”
雷横抱拳应道:“正如宋押司所说,我在纪阳庄子里找到了一些线索,只是那纪阳却不在庄上,只能拿了他两个儿子纪方、纪昌和几名管事之人前来交差。”
“那就好,我们这就前去禀报县尹!”宋江闻得此言精神猛然就是一振,赶紧头前引路,带了雷横他们就往里走去。
在听了雷横的禀报,尤其是在看到那只锦盒,以及放在锦盒里的一整套玉制酒器后,刘知县的脸色是唰地就变了:“这……果然就是生辰纲中被劫的其中一件珍宝了!它是从纪家庄里找出来的?”
“正是如此。之前卑职要拿纪阳前来问话时,他庄上众人还百般阻挠,直到手下之人在其家中搜出此物,他们才不敢再生事端。只因纪阳如今不在,所以卑职才只拿了这几人前来听候县尹发落。”
刘知县也不再迟疑,当即喝道:“把相关犯人都给我带上堂来!”此时的他已经几乎可以确信此案与纪阳,甚至是整个纪家庄有着莫大关联了,所以连称呼带态度都完全不同。
纪家庄的几人被带上堂后,立刻就叫起了屈来:“县尹冤枉哪,草民等一向本分从未干过违法乱纪之事,更别说做下抢夺生辰纲这样的事情来了……”
“哼,证据确凿你等居然还敢在本官面前巧言令色,真当本官糊涂不成?来人,把这几个人犯押出去重重责打,我倒要看他们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刘县令早被这次的劫案给逼得急了,现在有了一个突破口自然是要一查到底,哪怕这纪家在本县一向有些名望也顾不上了。
当下,便有几名衙役从命扑上,把不断喊冤的几人给拖到外头,按倒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抽起板子来。如此重案,又是在县令跟前,他们可不敢有任何的留力,只几下狠抽,这些纪家人便已惨叫出声,但打在他们身上的板子却不见停的。
看到这一幕的刘渊却是越发的惶恐起来,对方居然真找到了罪证,如果纪家这几人吃痛不过又承认了罪行,那岂不是……可在如此状况下,他可不敢再加以干涉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能在东溪村找到同样的线索,从而好把这水给搅浑了!
想到这儿,他又焦急地往县衙大门处望去,期待着朱仝赶紧带人回来……
第12章 认罪
立于堂下的于大勇听着板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啪啪声,看着纪家几人被打得痛呼不断的惨状,对站在不远处的孙途不自觉就生出了敬畏之心来。
本来今日一早他被孙途从家中半强迫地带到县衙里来揭发劫案真凶时还有着七八分的不情愿,只是碍于两家的交情,再加上气力上不是少年郎的对手才不得不就范。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孙途早就有了充足的准备,不但有了确凿证据,还算准了县尹被情势所逼竟敢直接对纪家人动刑迫供!
要知道往日里别说纪家的两位少爷了,就是他们的管事在郓城县里也是横行无忌的主儿,何时吃过这么大的苦头?而这一切全在孙途的算计中,这让于大勇难免对这个从小熟悉的孙三郎生出几分畏惧感来。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不安的就只有刘渊对此会是个什么反应了。要知道之前孙途可说过刘渊与此案的关系,现在完全与他对着干,可就彻底将他给得罪透了,那可是在本县握有实权的押司哪。
不过至少此时的刘渊还没空想着报复搅局的孙途他们,他正满心焦急地看着外头,只想朱仝赶紧就把晁盖给押来打破眼前不利的情势。他很清楚,在如此用刑下,纪家几人可未必能撑得住了。
就仿佛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突然间外头又走来了好几人,当先一人正朱仝,他身后还跟了一脸从容的晁盖。不过在看到堂上的情况后,朱仝却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在此时进来交差了。
刘渊见状可不敢怠慢,当下就上前一步道:“县尹,朱都头已带了另一嫌犯晁盖来到,还请县尹明断,不要冤枉了好人!”
刘尧臣听出他话中之意,虽有些不满,还是开口道:“让朱仝把人带进来回话!”
朱仝听令,这才进了堂来,行礼后便把自己去东溪村把晁盖顺利带来的事情简单地禀报了,而后刘知县便看向了同样进堂的晁盖,一拍惊堂木道:“晁盖,本官问你,前日发生在我县境内的劫案可是你与人所为?若是你所为,就速速招认,以免受皮肉之苦!”
面对本地县令的迫问,晁盖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只是躬身回话道:“县尹明鉴,草民一向安分守己,如何敢干出此等无法无天之事来,实在是冤枉哪。”
“冤枉?那我问你,之前有不止一人曾见你出现在县城西边,距离案发地不远处,而且身边还有不少人,这却该做何解释?你是东溪村保正,为何会无缘无故地跑去西边,天下哪有这等巧合之事?”焦急解围的刘渊当下就急声开了口,这时的他已经顾不上会惹来刘知县的不满了。
早有准备的晁盖自然不会被这话给问住,当下就满脸愤慨地道:“县尹,刘押司,此事说来实在冤枉,草民是被人陷害的。当日我东溪村有人被西山岗虎头寨的匪人劫上山去,随后那些贼人便差人来村上索要钱财。草民作为本村保正只能带了钱去赎人,结果还被人扣在了山寨里数日之久。草民当时还觉着奇怪呢,如今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有人要陷害草民,还请县尹为草民申冤哪!”
“竟有此等事情?”刘尧臣微一皱眉,将信将疑道。
晁盖连忙接声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有我村中人等可以作证。另外,草民身边葛大还发现了一件怪事,当日那虎头寨中的贼人中竟有几个曾是纪家庄的庄客……”
他这话一出,刘渊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有些青白起来,眼中更是带上了一丝恐慌,知道事情要坏。而刘知县也迅速回过味来,要是晁盖所言属实,恐怕他还真是被人嫁祸的了。
其实早在看到从纪家庄搜出来的玉制酒器后,刘尧臣已经相信纪阳就是此次劫案的元凶,现在有了晁盖这一说,事情就越发的明了。这时,他发现不知何时那边对纪家几人的板子停了下来,当即便怒道:“谁让你们停下用刑的?给我继续打,再敢如此小心本官定你们一个同谋之罪!”
看到县令真个动了怒,本来还想保留几分情面的差役再不敢留情,再次抡起了大棒就朝纪方几人露出的臀背处抽打过去,而且这回用上的力道比之前又重了几分。
如此一来,纪家几人吃的苦头可就更大了,本来就已红肿的皮肤很快就破裂渗出血来,惨叫声也不断传出。作为一落生就是少爷的纪方纪昌两兄弟来说,何曾吃过这等苦头,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尤其是才刚十八岁的纪昌,他觉着再这么挨打自己怕是要死在这堂上,深深的恐惧感已经让他乱了心智,再也管不了其他,大声就叫喊了起来:“不要打了,我招,我招……”
这话让堂上人等精神都为之一振,一直束手立在下面的孙途也嘴角一翘,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来。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冒险终于成功,生辰纲被劫一案已经可以定性了。
在刘尧臣的命令下,纪家几人便被重新带到了跟前,他当下就虎着脸道:“说吧,你们到底是如何劫取生辰纲的?为何竟敢有如此大的胆子?”
纪昌还没开口呢,纪方却先看了一眼刘渊道:“刘押司,我纪家一向对你不薄,每年总有不下百贯的钱财奉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哪……”此时的他还心存侥幸,希望刘渊能出面说话。
可在听了他这话后,刘押司的整张脸都变得铁青,当即一个阴狠的眼神就递给了身旁一名差役,那位的反应也是极快,当即就重重一巴掌甩在了纪方的脸上,喝声道:“大胆人犯,竟还敢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说话间,正正反反又抽了他六七下,打得他身子一偏,倒了下去,半晌都没能起得了身。
孙途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觉摇头轻笑:这纪家少爷还真是愚蠢到了极点,这几句话是彻底把自家的生路都给断绝了呀。
其实刚才刘渊的一番表现已经让明眼人都知道了他与纪家一定关系不同寻常,说不定之后他还会帮衬一下。可现在却不同了,当纪方把本该藏于暗处的事情摊上桌面,刘渊就算再与他们交厚也不好再出手了,除非他不怕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果然,为了撇清自己,此时的刘渊已顾不上之前的态度和多年的交情,当即抢先瞪着纪昌喝道:“纪昌,你纪家到底是如何与城外虎头寨的贼寇勾结的,你父亲纪阳又身在何处,你快招来。若再不肯招,我县衙有的是手段用在你身上!”说着杀气腾腾地又上前一步,仿佛要把面前的年轻人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不知是被刘渊给吓的,还是因为看到自己兄长被打的凄惨模样,纪昌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口中喃喃地道:“我招,那劫取生辰纲的确实是城外西山岗虎头寨的杜虎一伙……我纪家只是帮着打探他们的路径而已。我爹他……他现在就在虎头寨中……”
“呼……”孙途、宋江和晁盖三人在听到这份供词后,都吐出了一口浊气来。有此招认,此案已成铁案,再也别想被翻过来了。倒是刘尧臣,在听到这一说法后,心下却是猛地一沉,知道对自己来说,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而一双充满的怨恨的眼睛却已盯在了孙途的身上,正是刘渊……
第13章 如何善后
眼看纪昌都把罪行给招了出来,其他几名纪家管事自然不会再为主家死守秘密,便也竹筒倒豆子般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劫掠生辰纲的一切都给交代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确实都是以虎头寨为主,是因为杜虎等强人觊觎那十万贯的财物,才会大着胆子在郓城县境内对路过的那支押送队伍发起突袭。而这其中纪阳所扮演的角色则是为这些盗匪勘探前路,为他们摸清楚那支押送队伍的行进路线。
不过纪阳虽然胆大却也不敢担这等天大的干系,便求着杜虎想法保全自身,于是才有了杜虎设法把晁盖请到自家山寨的一幕,为的就是在事后好把如此重罪全推到了晁盖身上,让其百口莫辩。
在听完这些人的讲述后,刘知县更是愤怒,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你等贼子当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来人!”
雷横与朱仝两人赶紧上前听令,只听刘尧臣下令道:“你二人这就带人再去纪家庄,将相关人等全数捉拿归案,尤其是那罪魁纪阳,更是不能让他走脱了!”他那个恨哪,要不是纪阳勾结虎头寨的贼匪,又怎么会闹出这等大事来,让自己不得安生。
朱雷两名都头不敢怠慢,赶紧领命之后便急匆匆而去。而刘知县又温言安慰了晁盖几句,便将其打发离开。随后,他便把目光落到了站在门前的孙途:“孙途,此番正是因你举告,才让本县得破此劫案,本官定会好生赏你,你且先回去吧。”
孙途忙谢了一声,也退出堂去。这时,纪家众人已被带下去看押起来,这堂上就只剩下了刘知县和两名押司,他这才皱起了眉头,从案后绕行到宋江面前:“宋押司,你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应对?”
宋江二人很清楚他话中的意思,此案既然是西山岗虎头寨的贼人所为,那他作为本地知县的责任可是不小。要是真如实上报朝廷,恐怕一个治境不严的罪名是一定跑不了了。
刘渊此时却不敢开口,因为他也心虚哪。无论是之前的种种言行,还是后来纪方点出他与纪家庄的关系,都让他与此案难脱关系。即便纪家其他几人因为有纪昌前车之鉴没有再把他攀咬出来,他身上的嫌疑也自不小。
所以最终此事却还是得着落到宋江身上,只见他皱眉沉思了一阵后才说道:“县尹,此次劫案早已惊动了济州府,说不定此时连东京都有人知道了。此时要是想大事化小可不容易,即便我们能定下纪家庄众人的罪名,可没能夺回被劫走的生辰纲财物依然是无法向朝廷交代的。”
这句话直接就打破了刘尧臣那点幻想他本还指望把罪名全推到纪家庄和纪阳身上,拿下他们了事。可现在看来,这么做显然是无法糊弄上司衙门了:“这却如何是好?难道我们真要去攻打虎头寨,把那杜虎等贼寇都捉拿归案么?”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已变得很是难看。
刘渊依然没有说话,但心下却大不以为然。因为他很清楚以本县所辖的这点乡兵根本打不了虎头寨。要知道杜虎在西山岗早已盘踞多年,之前县里就曾派出兵马剿匪,结果几次出兵都狼狈而回,最后一次更是折损了近百名军卒。
正因知道强攻山寨不可取胜,县里最终才对其睁只眼闭只眼。好在杜虎也是个聪明人,深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从未滋扰过郓城县境内的百姓,所以官匪双方这几年来倒也相安无事,造成了眼下这个看着有些古怪的局面。
可现在,随着生辰纲被劫一事,这份平静是彻底打破了,可刘知县却依然感到为难,更没有信心可以打下虎头寨。
宋江被上司如此看着,也一阵头疼。他比刘尧臣更早了解虎头寨有多难攻破,即便本县尽起全部兵马都未必能对这些贼匪构成什么威胁。沉吟片刻后,宋江才说道:“县尹,以卑职愚见,如今只有向济州府求助才能把他们被夺走的生辰纲给夺回来,给朝廷一个交代了。”
“向济州府求援?”刘知县闻言顿时大皱眉头:“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这么一来不是告诉上司衙门自己有多么无能么?这可是会大大影响自家仕途的。
宋江沉默了,要是能有其他办法他会不提?要是凭本县之力就能攻破虎头寨,这股盗匪也不可能留到现在了。
“刘押司,你有什么看法?”终于刘知县把目光落到了刘渊的身上,神色可没对宋江时那么和善了。
被自家知县这么一瞪,刘渊心下更是一紧。他深知自己有把柄落在上司手里,若是此番不能帮其度过难关,恐怕他就要追究到底了。这让刘押司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情急之下还真想出了一个对策来:“县尹,办法倒还真有一个,只不过……”
“却是什么法子,你快说来听听!”刘尧臣赶紧催促道。
“这个……”刘渊看了宋江一眼,随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想要给济州府,给朝廷一个交代也不难,只要把生辰纲中被劫之物上交,以及将劫犯押送上去便可。后者有纪家庄众人便足以应付,至于前者,我们可以从虎头寨回购那些宝物嘛!”
这话说得面前两人都是一呆,宋江满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同僚,实在想不到他会拿出这么个与盗匪交易的主意来。刘尧臣本来刚想斥责其主意荒唐,可转念间,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因为这看起来似乎是最后的一个办法了。
只是他依然有些难处:“那钱该从何出?本县公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出来的。”让他自掏腰包是更不可能了。
“卑职以为此事倒也容易,大可用纪家庄的财产购买。”刘渊见县令心动便更是一定,随后又眯了下眼睛道:“要是再不够,还可让那晁盖也出些钱。此事毕竟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他总也得为官府出份力的。想来那虎头寨众人也不会拒绝,本来他们劫取生辰纲也是为了换钱,现在我们直接给他们钱,他们必然求之不得!”
“好,这果然是个好主意。就照你的意思办!”刘尧臣说着看了一眼旁边还想说什么的宋江,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其都不敢劝阻了。或许平时他们这些押司还能通过某些手段压知县一头,可一旦真要影响到了自家前程,刘知县是一定不可能退让妥协的。
刘渊也明白这一点,便嘿笑道:“宋押司,我知你素与晁保正关系不错,此事就得交给你了。十万贯中纪家庄应该能凑出个七八万贯来,剩下那两三万贯可就要着落到他晁保正身上了,你可不要让县尹失望哪。”
宋江心下暗叹这算什么世道,明明案情已经明朗,可官府居然不但不思剿匪反倒打起了与贼人做买卖的主意来。但这就是眼下大宋朝的现实,朝廷对外一力媾和,为此每年都要向北方的辽国和西北的西夏交付大量岁币,而地方上官府居然也得向贼寇盗匪求和,这就是典型的上行下效了。
在沉默了好一阵后,宋江终于低头应下了此事:“卑职领命。我这就去与晁保正分说此事。”说着,抬步就往外走去。看着他愤懑却又无奈的样子,刘渊心下大快,这回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没想到在自家的算计几乎全数落空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有这等转折来给予宋江重重一击,而且经过此事,有了共同的秘密,刘知县不但不会再追究自己与纪家庄的关联,还会将自己视作心腹……
第14章 破局之人(上)
当孙途走出县衙时,立刻就被早一步出来的晁盖给叫住了,后者更是冲他连连抱拳拱手称谢道:“三郎,这次是真亏了有你出手相助,要不然我全家可要遭了难了。”只要想想刚才堂上纪家几人的悲惨境遇,他就是好一阵后怕。
孙途赶紧谦逊地回了一礼:“保正言重了,正所谓清者自清,在下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而且要不是保正身边之人得力,也不能将此案彻底翻转过来。”
晁盖闻言只是一笑,知道对方这话指的是什么。早前在确信自己被纪家庄连同虎头寨的人栽赃陷害后,他便立刻采纳了孙途的建议,予以还击趁着当时天黑,便派出一名擅长摸黑潜行的庄客把整套玉制酒器偷偷放回到了纪阳的大宅中这才有了之后雷横带人能在纪家庄搜出关键物证,从而让刘知县确认劫夺生辰纲的凶徒正是纪阳等人。
可即便如此,晁盖对孙途还是颇为感激的,说道:“三郎此番救我于危难,我晁盖铭记在心。他日无论你有什么难题,我定会全力相助。”
“那我就在此多谢保正了。”孙途又笑了一下,便欲和晁盖一同离开。可就在这时,宋江却满脸凝重地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晁盖略作犹豫,方才说道:“保正还请留步,我有一言相告。”
“不知押司有何事吩咐?”晁盖闻言便停下了步子,在看到宋江的脸色后,心下也是一紧,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就是孙途,也下意识地留了下来,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来到两人跟前,又用目光让不远处的几名差役退散后,宋江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就在刚才,县尹拿出了一个解决眼下案子的方法来。”
“解决案子?”孙途有些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说法,似乎猜到了什么。而宋江则在看了他一眼后道:“是啊,你们也该知道城外西山岗上的虎头寨不好对付,只凭本县这点乡兵是根本打不下来的。而县尹又不肯向济州府求援,所以……”
“所以县尹是不打算派人捉拿相关人犯了么?”晁盖也明白过来急忙问道:“可如此一来,那些被劫的生辰纲又怎么夺回来呢?”
“县尹的意思是用钱向虎头寨的贼人赎买。”
“什么?”孙途二人听闻此言脸色齐齐一变,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他们是真没想到,官府居然会做出向贼匪妥协的决定来,这还有威信可言么?
宋江苦笑一声:“这是刘渊为县尹出的主意,正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所以他当即就一口应承了下来。而且那刘渊还提出只凭纪家庄是拿不出十万贯钱银的,所以……”说着他便又看了晁盖一眼。
晁盖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眼皮一跳:“他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保正还请听我把话说完。此事确实于理不合,但如今县尹已无他法可想,所以就只能对你下手了。要是你不肯应允此事,只怕更会趁了刘渊之心,他势必会借机让县尹把与贼人同谋的罪名给栽到你的身上。毕竟早前还有对你不利的说法哪。”宋江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所以保正此番就只能委屈你了。”
孙途在旁听了这番话后,不禁都快要笑出声来了,这黑白颠倒的做法实在太超乎他的想象了。那刘知县还真是敢想敢说哪,为了自身利益,居然完全不顾治下百姓的死活,可在面对匪寇时却又如此缩手缩脚,这样的人居然能成一地县令,也不知这大宋朝还有多少像他这样的糊涂官儿。
晁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张脸更是涨得发红,双手紧握着拳头:“他们如此冤枉陷害,真当我晁盖不敢反抗么?”
只是这股怒气刚起不久便又熄灭了,他晁盖身为本地保正家大业大,在没有犯下大事前根本不敢做出与官府为敌的事情来。不过孙途却可以猜出,这次的事情一定深深地影响到了晁盖对官府的观感,才会让他在将来干出更加大胆的事情来。
“保正,以我一点愚见此番还是退让一步为好。两三万贯钱银你还是能拿得出来的,要是不够我也可以帮着出一万贯,不然只会让事情越发糟糕,反而让那刘渊的奸计得逞。”宋江继续劝说道。
见他都这么说了,晁盖的态度也不再如之前般强硬抵触,但还是愤愤难平道:“我实在是不甘心被人如此算计!三郎,你说这等恶气如何能忍?”
“要换作是在下,怕是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孙途摇了下头道:“而且就我所知,其实此事也不是全无对策。”
“还有什么办法?”晁盖赶紧问道,就是宋江也看了过来。孙途正色道:“其实要破解此局也不难,只要把事情宣扬出去,让我郓城县百姓,甚至是外地之人都知道刚才在堂上发生之事,知道生辰纲是被虎头寨的贼人所劫,县尹和刘渊自然不敢再拿此交差了。”
这确实是唯一的破局之道了一旦所有人都知道是虎头寨的人劫取了生辰纲,那刘知县想要给上头一个交代光交还那些财物自然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把这股贼匪荡平才行。如此,晁盖自然就不用再为此平白拿出几万贯钱财。
可是随即宋江却又提出了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来:“如此一来,可就把县尹给彻底得罪了。恐怕到时候保正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是啊,正所谓破家县令,当地方官员真要对付治下百姓时,无论这位有什么背景,有多少财产都只能是任人鱼肉了。这也正是晁盖所顾虑的,只要事情一宣扬了出去,哪怕不是自己所为,刘县令也一定会把帐记到自己头上。
而这一回孙途也没了话说,只能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现在看着,似乎晁盖就只有破财消灾,吃下这个大亏了。
半晌后,他便点头道:“好吧,我这两日就去筹措钱财……”就在他话说到一半时,前方长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如鼓点般的马蹄声,旋即便有数十名骑士如旋风般奔驰而来,惊得长街上的行人和摊贩纷纷闪避,惊呼不断。
在一幕看得三人都是一阵诧异,尤其是宋江,更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来。因为他很清楚大宋朝如今缺马的现状,只有北边和西北边境才有大量战马存在,山东一地就是济州府也就屯了百来匹骏马而已。可现在奔驰而来的,却是不下五十匹雄峻的战马,这是郓城县里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了。
很快,这支马队便已冲到了县衙跟前,然后在领头的大汉一拉缰绳后,疾驰的骏马就在长嘶一声后猛然高高扬起了前蹄,止住了冲势。当其双足落地的时候,跟在后头的那几十骑也都停下,所有人都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三人,有人问道:“这儿可是郓城县衙么?”
“正是,小可乃本县押司宋江,不知几位是……”宋江赶紧上前一步问道。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及时雨宋公明了,倒是失敬了。”为首的汉子一听赶紧就从马背上翻下,抱拳道:“我叫索超,从大名府而来。这次是奉了粱相公之命前来追回被劫的生辰纲,捉拿贼人!”
听到他自报家门,宋江脸色更是一变,想不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大名府,梁中书居然还派了手下军将前来,这回事情可就棘手了。
倒是孙途,心中陡然就是一动,刚才还在纠结于不知该如何应对难题,现在破局之人不就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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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破局之人(下)
此番变故从表面上看来似乎只是针对晁盖却和孙途并无多少关联,也不用他出钱,他之前已帮了晁盖许多,此时自然不用再冒着得罪刘知县的后果挺身而出。但只有孙途自己知道,其背后藏着更深的隐患刘渊。
一旦让刘渊从此次劫案里脱身而出缓过劲来,他或许拿宋江和晁盖没什么办法,但要对孙途和于大勇这两人下手可就轻而易举了。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了,一旦得罪了比自己更有权力和势力之人,就如过了河的卒子般是无法回头的。而且孙途还清晰地记得之前堂审时刘渊突然望向自己的那阴冷眼神,自己早已被对方视作眼中钉了。
所以绝不能让刘渊从这次的劫案中轻松脱身,想明白这点,孙途当即挺身站了出来,冲正和宋江说话的索超抱拳道:“在下久仰索将军大名,你这次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为生辰纲被劫一事感到为难呢!”
“嗯?”索超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这个年轻人,因见其只是普通百姓的打扮,却又和宋江并肩而立,还真有些猜不透其身份了,便随口道:“阁下听说过我?”
“索将军可是梁相公帐下最得信用的爱将,作战勇猛无畏,更有急先锋的美称,在下岂能不知?”孙途忙以自己对水浒人物的了解说道。
要没有后面那句,索超只当孙途只是逢迎拍马而已,可见对方连自己在军中的绰号都叫了出来,脸上顿现惊喜之色,口中却道:“那只是同袍看得起我而已,过誉了。敢问阁下是?你刚才所言生辰纲一案却有何难?”后一句就显得格外郑重了,因为他正是因此事而来。
在知道自己辛苦搜罗送去东京为岳父贺寿的生辰纲被贼人劫走梁中书自然大感恼火,当下便命手下最得力的将领索超亲率五十三名亲军铁卫赶赴出事的郓城县,为的自然是给地方官府更大压力了。
“在下孙途。”孙途并没有表露自己只是寻常百姓的身份,立刻把话题往劫案上引:“其实在本县刘县尹及宋押司等人的勘察下,此案真凶身份已被查出,正是城西十多里外西山岗上虎头寨的一伙强人。只是因为那伙强人势大,而本县乡兵又不善攻山,这才尚无法把被劫走的生辰纲给取回来。”
“竟有此事?”索超一听之下,脸色顿时一变,随后又把目光落到了宋江身上,想听听他的解释。宋江刚开始时还有些疑惑,后来却已明白了孙途这么做的用意所在,只略一沉吟后,只得点头:“三郎所言确实,卑职和县尹也正为此苦恼呢。”
“哼,你且带我去见你家县尹,某有几句话要问问他!”索超脸上露出恼色,当下就往衙门里走去。孙途一见,心下便是一定,知道事情成了,自己几句话就把索超的火气给拱了起来。
一个急先锋索超,一个霹雳火秦明,乃是梁山众头领中脾气最是急躁之人。现在看来书中所写果然不错,自己只起了个头,就已激得索超要直接去找刘知县的麻烦,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再用刘渊给出的法子了。
就在索超迈过高高的门槛往里走去时,几名官员已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当先者正是本地知县刘尧臣,后面跟着的则是县尉时文彬。门前的对话早已被人传了进去,在得知来人乃是梁中书所派后,刘知县自然不敢怠慢了,远远地就已拱手施礼:“将军远来辛苦了,快请去二堂奉茶说话。”
但索超却根本不卖他的帐,只几步就来到其跟前,盛气凌人地盯住了刘知县道:“郓城县,你可知罪?”
“下官……”刘尧臣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了。其实照道理来说,在重文轻武的大宋朝他即便只是个**品的小县令也不会比索超这名普通武官身份要低。可是对方是大名府留守梁中书的人情况却不同了,而且其背后还有蔡太师这尊大神,就更不是刘知县敢得罪的了,所以在一番斗争后,他只能服软:“下官知罪,是下官治下疏忽,这才使得生辰纲被劫。”
索超哼了一声:“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既然你已查知生辰纲是被贼人所劫,为何还不带兵前去剿匪?那虎头寨的匪寇再厉害,难道还会是我堂堂天兵的对手不成?”
正唯唯称是的刘知县在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差点蹦了起来,怎么这位武官才刚到本县就已知道劫案内情,这是什么人告的密?可索超压根就不给他细想的机会,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刘知县:“刘知县,若你郓城县无能为力,某自会向济州府调兵,如果连济州府的兵马也奈何不了那伙贼人,我还可以向大名府,甚至是开封府请兵。你就给我个准信吧,这伙贼人你能拿下吗?”
索超不愧是急脾气的人,直来直去地就把个问题给抛在了刘知县脸上,让他连半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光是向济州府求援兵已经让他很是担心了,更别提把事情捅到朝廷里去,那他的前程也就彻底完了。这让刘知县下意识就叫了一声:“不可……我是说不必,其实本县还是有办法攻下那虎头寨,捉拿杜虎等一干犯人,并夺回生辰纲的!”此时哪怕再是困难,他也只能先把事情给应下来了。
“此话当真?”索超却有些不信道。
这时宋江才走上前来说道:“索将军但请放心,卑职一定会竭尽全力协助县尹尽快把那伙贼匪捉拿归案。而且,如今我县城里不还有索将军和一众边地精锐吗?有你们在,何愁攻不下小小的一座山寨?”
宋江的面子还是要卖的,索超这才缓和了脸色:“若真能如此自然最好不过。刘知县,此事可就交给你了,三日之内必须拿下那什么虎头寨。”
刘知县一听更是满心苦涩,自己在此都已六年了还拿那虎头寨没任何办法,可这位倒好一张口就要在三日内攻破山寨,这怎么可能嘛。但此时他可不敢再与之争辩,只能含糊地先应了下来,想等过后再与之商量。
宋江见此也稍松了口气,忙道:“索将军从大名府赶来一定困顿不堪,今日就请各位在馆驿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兵破贼也不迟。”
“对对对,宋押司,此事就交由你来做了,一定要让索将军他们歇好了。”刘尧臣也看出了索超对宋江态度的不同,便顺水推舟道,同时还给自己的下属打了个眼色。宋江忙答应下来,然后请了索超他们往一旁的馆驿而去。
直到此时刘知县才算是松了口气,索超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但气只吐出一半,又哽住了,因为眼下又有难处了。之前好不容易才定下的策略一转眼就被索超的到来全盘破坏,这下似乎只剩下攻打虎头寨这一个法子了。可那虎头寨岂是这么好攻的么?
正当刘知县深感为难时,满脸乌云的刘渊也走了过来。这么一闹,他的计划全被破坏,自己恐怕依然难以脱身哪。刚才,趁着刘知县应付索超时,他叫过了守在门前的差役详加询问,这才知道坏了自己好事的居然又是那个叫孙途的少年,这让他心头大恨。
不过此时的他却不打算自己出手,而想到了借刀杀人,便来到了刘尧臣身旁,小声把孙途在县衙外与索超说的话给复述了出来,这听得刘知县面色铁青,咬牙道:“好个大胆刁民,居然敢如此胡言乱语,你这就把人给本官拿下了投进大牢里去!”
“县尹不可,那孙途既然能和索超搭上话自然会被他记在心中,此时拿下他只会多生枝节。”刘渊却赶紧劝阻道。
“那该如何是好?”
“卑职以为可以这样……”刘渊凑上前去,把自己的打算给道了出来,听得刘尧臣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