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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7章 苏醒(第四更,求票!)

    不知过了多久,孙途才渐渐地挣脱了黑暗的束缚,一点点地恢复了神志。虽然暂时无力睁开眼睛,但身体却已有了些感觉,他发现自己平躺着有所起伏颠簸。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记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自己中箭落水,然后为了能逃过那一两百人的沿河追杀,还使了手极限操作,将插在自己身上的箭杆折断,并在水下换上了全副的潜水设备,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才顺流潜泳去到了十多里外。

    没错,那一身让救他的商人感到奇怪的服装,正是他从仓库里及时取出的后世潜水服。至于那个面罩和圆筒自然就是水下的供氧设备了。也正是因为有这等远超时代的工具相助,孙途才能在那等重伤的危险境地下还能瞒天过海地脱身保命。

    萧延平等人之前做的并不算错,上下游加到一起总共二十里地,不管水性多好之人,在水下潜泳一段距离都得透出水面来换气,那便能被他们活捉或杀死了。可偏偏孙途却靠着一整套的潜水设备愣是游出去二十里地才力竭上浮,这时那些辽人还在远处寻找其踪影呢。

    至于这一套潜水设备的来历也很简单,早在当初刚开几个仓库时,他的二号仓库里就收藏着诸多运动和潜水装备,这些年来运动装备倒是曾用过,比如之前的滑雪板就来自于此,再比如早前与辽国使团的蹴鞠战,他也提供了全队运动服,倒是这些潜水设备,直到此番生死危难关头才被他利用了起来。

    只是本就重伤的他在这么一番全力以赴的潜泳后也终于是筋疲力尽,再加上确认自己已脱离险境后的精神一松,孙途都没来得及上岸,也没来得及把氧气面罩什么的摘除,就这么直接晕倒在了河水之中。

    要不是这身潜水服有着一定的浮力托举着他,再加上他正好随流被商队发现,恐怕真就要死在这一场上了。

    当然,此时的孙途还不知道自己已然被人救起,发现身子起伏颠簸的,只道还身在水中,便努力地想要保持平衡,同时又想着睁开双眼,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而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喜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可算是醒来了。”

    “嗯……”孙途这才陡然惊觉自己居然已被人所救,本来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了一松,至少是不用担心随时会沉下水里了。但很快地,他又担心起自己是不是被辽人生擒,不过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一想法,以那日拼杀之凶悍,若自己真落到了那些辽人手里,只怕早被人一刀杀死了,谁会大费周章地救自己呢?

    心情平复后,身体的意识也越发的清晰起来,力量慢慢回归,终于能让他缓缓地张开眼皮,随即就觉着烈日当空,光线刺眼,让他下意识地再度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后,才再度睁眼,这回总算是能适应眼前的光线了,随后孙途也终于看到了跟前一张带着笑意与关切的脸庞,依稀觉着对方还有些熟悉。

    看出他眼神里的疑惑

    ,正巧过来为他换药的皇甫端便笑着小声道:“孙将军可还记得南京城里羊马市内你欲出五千贯买一匹马吗?”

    这句话终于是提醒了孙途,只是喉咙干涩,双唇难张,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只能是用眼神示意自己已经认出了对方来。除了了然之外,还带着一丝感激之情。

    对方倒也没与他多说什么,只嘱咐道:“孙将军你身上的伤可着实不轻啊,还请好好歇养,有什么话今后再说不迟。”说完,喂他喝了点汤药后,便下车而去。直到这时孙途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了一辆木板车上,头顶正是一轮炽烈的红日,怪不得刚才会觉着如此刺眼呢。

    虽然还没闹清楚具体情况,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有一点他却已知道,那就是自己暂时是安全了。于是本就虚弱刚醒的他在放下心来后便再度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等再醒来时,孙途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腹中有了饥饿感,肩背等处伤口的疼痛也是阵阵袭来。不过这却让他更感振奋与欢喜,这说明身体机能已经逐步正常,说不定再过上些时候自己就能有力气坐起来了。

    这次他的精神已明显好过之前,所以醒了有好一阵,只是这回却没能遇到皇甫端过来换药,最终依旧是带着满腹的疑问重新睡过去。

    等第三次醒来时,孙途发现自己是在一处小小的帐篷里,外头还点着一丛篝火。正当他想试着支撑起身子时,皇甫端再次出现,见状赶紧上前:“孙将军可感觉好些了吗?”

    “多谢救命之恩,孙途没齿难忘……”他终于是能开口说话了,虽然依然有些吃力和含糊,但至少已能与对方正常交流,这让他心中也是一宽。

    “孙将军果然体魄远超常人,受了如此重伤,竟只用了十几日就已渐渐恢复。”皇甫端也有些欢喜地赞了他一声。

    “我……竟昏迷了这么久了吗?你是在哪里救的我,这又是哪里?”孙途此时恨不能把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抛出去,所以问得挺急。

    皇甫端则是一面上前解开他身上的布带查看伤口情况,一面小声说道:“从河中救下将军算起来,该有十二天了吧,至于救你的具体位置,却不好说,应该是南京以西六七十里的河水中吧。现在我们正在去往夏国的路上,如今离着西京还有七八日的行程。”

    孙途陡然愣住,照他所说,自己此时离着幽州城怕是有好几百里地了,他是真没想到会去得这么远,都已经越过半个大辽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着这倒未必是坏事,至少如此一来,自己算是彻底安全了。

    心事略定后,孙途才又想起一点:“皇甫兄当真古道热肠,你我只一面之缘,我甚至都差点害你遭殃,你居然还肯救我。”

    皇甫端爽快地笑了一声:“当日之事其实错并不在你,我怎会怪到孙将军头上呢?而且见死不救也不是我辈所为,我即便

    不敢自称英雄,也绝不做那等有违良心道义之事。何况,真正救你的也不是我,而是与我同行的其他马商,又或者可以说是一匹小马驹,因为是它第一个在水中发现了你,还拦住你不被河水冲走,发声叫来了其他人。”

    “竟还有此等事情!看来我的救命恩人可真是不少了。”孙途有些惊讶地轻叹了一声,随后才想起一点说道:“可我的身份……”

    “孙将军但请放心,你是宋人将领的事情此处除了在下外并无人知晓。而且这队伍里也有不少是辽国汉民,所以并没有太多人会在意此点。”说着,好像是为了让孙途更放宽心,他又补充道:“而且在下母族也是汉人,虽看着有异族血统,却有一半也是汉人。”

    孙途点头,其实他倒不是因为自己宋人的身份感到担忧,而是因为之前幽州的动-乱,担心辽国方面会因此与大宋开战,然后导致自己的处境危险,甚至还可能牵连到这些马商,那他可就真要负罪不已了。

    沉默了片刻后,孙途到底不忍心欺骗利用对方,便把之前幽州方面的变故给简单地说了出来,然后也期盼地问道:“时日过去半月左右,不知你们可曾收到什么消息了吗?幽州……南京那里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说实在的,既然自己暂时安全,那孙途最关切的就是童贯他们的安危,以及此事会不会造成两国大战了。虽然大宋已和金国结下盟约,但毕竟还需要一些时间部署才能展开大战,此时一旦真启战端可不是好事啊。

    皇甫端却被他这番话说得彻底呆住,面露惊惶:“南京竟出了这么大事吗?我等还真就一无所知呢。”如今这时代通信本就落后,就是大宋哪个地方出了变故也得十天半月才能被朝廷所知,大辽这里的情况自然更加不如了。而且那还是对官府来说,民间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的结果怎么也得过上几月。

    孙途在想明白这些后,也终于释然了,既然人都到了这里,时间也过去了这么久,无论那边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他也只能接受。现在自己身上伤势不轻,看来只能暂时栖身这支商队,与他们同往西夏,看看到了那里,等自己伤好之后有没有机会从那里绕道返回大宋了。

    拿定主意后,孙途又想起了入水后被自己藏入戒中界系统内的那张布防图。现在看来,自己来到这儿反倒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这么一来,便有机会成功把这份关系到两国战局的图纸给安全带去大宋了。

    当孙途真正恢复神志时,萧延平也终于放弃搜索回到了幽州城。他这次都带人往上下游各找了百里,还让人放船拉网,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如此一来,他也就有了答案了恐怕孙途真就死里逃生,不知躲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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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西进赴夏(五更求支持)

    在又往西行了数日后,商队抵达辽国西京大同府,在那里,孙途终于知道了一些关于幽州变故的最终结果起兵谋反的耶律思不达和萧尽德皆已兵败被杀,而平定此番之乱的耶律大石则被许多辽人视作力挽狂澜的大英雄。

    本来以如今这时代消息传递的速度,西京这边是不可能在一月之内就收到南京那里的确切消息的。但这事毕竟太大,还涉及到了辽国内部的稳定,消息自然传得要比平时快上许多。

    另外,耶律思不达和萧尽德二人倒是早早被杀了,可却有不少人受了他们的牵连。契丹人对付起叛逆来的手段也不比汉人仁慈,只要是与这两人关系密切者,无论是亲族还是故交,这次都没有个好结果,连西京这里的一些官员也因此被直接夺官捉拿,然后被押送上京,交由朝廷处置。

    孙途他们入城时,便看到了有不少官员被辽兵锁拿押送,口里不时叫着冤枉,却又无可奈何。对于这些受池鱼之殃的辽国官员,他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怜悯之心,倒是在听说宋国正使并未被害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是真担心童贯被萧尽德他们所杀,那样宋辽之间可就很可能即刻开战了,那可不是大宋之福。另外,关于这个平乱耶律大石,也让他生出了一丝忧虑与忌惮来

    对耶律大石此人,孙途穿越前虽然对历史所知不多,却也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他是辽国末期少有的厉害人物,正因为有他,才让大辽又苟延残喘了一段时日,并挡下了大宋势在必得的几次进攻。可以说,要不是他的坚守,宋**力虚弱的一面还未必会暴露到金国面前,说不定也就没有后来的迅速亡国了。

    而现在此人居然借着这次的叛乱走上前台,自然让孙途心生警惕。同时,他也生起了一丝疑虑来,那耶律大石是不是一直都在幽州城内,要真如此,说不定连这场叛乱都是在其关注甚至是纵容之下发生的,那此人的城府和手段就真有些可怕了。

    其实孙途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所忌惮的这位大辽栋梁耶律大石居然就是曾与他在东京相处过几日的耶律箭,不然他一定会更后悔的,后悔自己早前为何没有趁机将这辽国重臣给除掉了。

    当然,现在再提这些早已没用,对此时的孙途来说,尽快把伤养好了,然后寻找机会平安地离开辽国返回大宋才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如今大辽内部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又有哪些个英雄人物就此崛起,就不是他能左右了。

    在此事上,皇甫端倒是颇为仗义,孙途如今身无分文,所以这一路上还真就由他出钱出力帮着治伤,等入了西京后,他还刻意帮孙途找来了大夫诊治,又买了些草药什么的,这让孙途对他的感激之心是更重了,由此两人的关系也越发的紧密了一些,虽算不得生死之交,却也是兄弟相称。

    商队在西京逗留

    的时日倒是很不短,因为再往前去,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除了要翻过一些难行的山道险路外,更主要的是出西京再往西便是更加空旷荒凉的无人地带,甚至还有大片的戈壁荒野。

    在千年前的时代,就算是人口最多,最为富庶的宋国境内都还有大片荒野无人地带,更别提更为地广人稀的辽夏了,至于两国间的交界处,那就更可能出现几百里不见人烟的情况了。所以此时的商人将货物转卖远方其实都是在拿命搏,路上的艰难险阻一重接着一重,食物饮水的配备只是基础,还得有对抗野兽、强盗,甚至是突发的自然灾害的实力,这些都得在出行前做好准备,尤其是离开西京前,商队更得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绝不能有一点疏忽。

    商队是在六月初入的西京城,直到中旬才安排好了一切,整装待发。而经过这段日子的歇养治疗,孙途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他倒也没有提出就此离开,反倒成为了商队中的一员。

    这除了因为他想借这支商队的身份更容易地离开辽国外,也有报答这些救命恩人的意思。毕竟此一路西进必然困难重重,他自问还有些本事,说不定在遇到危险时能帮着解困呢。而在孙途当众显露了几手功夫后,商队上下都满是欢喜地一口应下聘他为队伍保镖,然后连同从西京这里雇来的一队二十人的护卫,这才真正踏上了向西而去的道路。

    而另一个让孙途随众人一道前往西夏的重要原因,还在于恢复过来的他渐渐地从之前南京的乱事里又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当日思不达的突然作乱本身就有些可疑,他一个辽国官员为什么非要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事?这里头的风险和收获其实是完全不成正比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受了某些人的蛊惑,被人给利用了。

    再联想到他死后居然还有一个看似汉官的家伙跳出来妄图让麾下兵马再战,就更有问题了。说不定就是此人被背后拨弄一切,是此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想引发宋辽反目开战。

    至于此人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孙途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当日耶律雄格在狩猎时所说的话两虎相争最后得利的往往是藏于不远处的恶狼!

    如果说辽宋两国算是猛虎的话,那谁又是恶狼?金国当然算一头,甚至在孙途看来那才是更强大的猛虎,但此时无论宋辽都不知其真正的实力,而能让耶律雄格都心生忌惮者,如今只有一方西夏!

    对这个才立过几十年,国力也不是太强的国家,孙途的首先印象就是墙头草。打从西夏立国之后,就一直在宋辽两大国之间摇摆不定,宋强投宋,辽墙则向辽称臣,真正的两面三刀,朝秦暮楚。可偏偏因为这两国互相有了牵制的关系,总是无法倾全力来对付西夏,所以几十年后,西夏的国势倒是蒸蒸日上。

    虽然之前大宋也有几次出兵

    对夏取得胜利,但直到今日对着他们依然有种有力施不出的憋闷感。现在看来,恐怕连辽国对着西夏也是一样的感觉,既想灭了它,又担心这会让宋国有机可趁。

    而西夏那边也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嫌,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地促使宋辽大打一场,如此他们才能火中取栗,浑水摸鱼。之前在东京,他们曾对辽国使团的人下手,那这次宋使团到了南京后的变故,很可能也因他们而起。

    越想之下,孙途越觉着自己的判断不错,西夏才是之前南京叛乱的真正幕后黑手。而这也提醒了他,不能只把目光汇聚在辽国和金国上头,西北的夏人才是最阴险的那个,正所谓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啊。

    所以大宋真想要放开手脚与辽国开战,压制住西夏是必要的前提条件,要知道一旦两国交战,作为宋军精锐的西军是必然要被抽调出来的,而如此一来,大宋西陲可就空虚了,说不定夏人便会趁虚而入。

    如何压制西夏,朝中到时自然会有人拿住方案来,无论是许以好处,还是先出兵打疼了他们都可一用,但在孙途看来,这些都不如自己想到的一个办法搅乱西夏内部,让他们生出内乱。

    所以此番孙途随商队赴西夏还带着能否将那里搅乱的主意。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他暂时是不可能有头绪的,但只要让他找到一丝机会,他就能让西夏人也尝尝自相残杀的滋味儿!

    带着这些目的,孙途与商队一起踏上了西行赴夏的道路。

    在出了西京,又往前行了数日后,周围的环境才彻底的荒凉而又凋敝起来。别说村庄镇子什么的了,有时候连树木都看不到几棵,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的边的大漠戈壁。

    本来队伍还能循着河流向前,可是在进入戈壁不久,河流也迅速消失不见,这让众人的行程就变得越发的艰难和危险起来。要知道如今可是盛夏时节,人在外头的新陈代谢本来就快,再加上烈日的炙烤,水分流失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所以在行了几日后,队伍只能选择在早上和傍晚时抓紧赶路,而白天则寻一处背阴的地方扎营休息,有时连晚上也得借着星月之光来赶路。

    别人在论起商人来都是什么重利轻离别,语气里多着几分嫉妒与不屑,可孙途此时却终于明白了他们的艰辛与困苦。商人固然能通过低买高卖来获取丰厚的利益,但对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商人来说,他们的每一笔赚来的钱那也是注入了无数血汗,甚至是性命才换来的。

    而此番西去,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危险可不光只有天气和环境的恶劣而已,在进入到辽夏边境之地,那一片真正没人管束的荒凉之地后,真正的威胁才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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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行路艰难

    傍晚日落,一队百多人的人马正缓缓行进在荒凉的戈壁荒漠之中,正是孙途他们一行由辽西行入夏的商队队伍。

    如今虽是六月盛夏的天气,可是这里随着日落气温却依然降得飞快,等天色彻底黑下后,不少人都需要披上一些厚衣服来抵挡寒意了。毕竟他们一路走来地势是越来越高,而且此处散热也快,这大夏天的都给人一种秋天的凉意了。

    不过这等天候比起白天的烈日炙烤可要舒服得多了,所以商队并没有因为天色昏暗就停下歇息,反倒是加快了速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队伍中更是亮起了一根根的火把,照亮了前方道路。

    孙途看着前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凉戈壁,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到此处是真想不到此处竟有如此风光啊。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辽夏之间少有战事,有这几百里的无人地带作为缓冲,换了谁也不想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打一场未必能胜的战争啊。”

    他身边一名脸上有道刀疤,看着颇显凶狠的汉子也笑着点头:“是啊,两国交战其实比拼的还是后勤供给,这边两三百里的无人区无论是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而且夏人对辽倒是一向恭敬,所以这些年来倒真没什么战事。当然,这对我等来说却是好事,要真起了战乱,商人也不敢随意再往来,我等也就失去这份优厚的差事了。”

    “夏对辽一向恭敬……”孙途语带深意地轻叹了一声,从他所知的某些事来看可未必哪。不过此等事情他也不好明说,只能是顺着对方道:“封兄说的是,只有这等太平日子才能让你我有口饭吃。”

    身边这位疤脸汉子正是之前商队从西京雇佣的护卫队伍的首领,姓封名平,使得一手好刀法,被人称作快刀。之前孙途也曾见过他出手,出刀极快,一般人很可能连反应都做不出来就被其一刀断喉了。

    前两日,他们趁夜而行时还曾遇到过一场狼袭,当时几十只恶狼包围扑杀,就是封平带了一众兄弟左遮右挡,守住了整支商队,没有让人因此受伤遇害,只此一战就可看出他和手底下那些兄弟确实是挺有本事的。当然,这一战里孙途也展露出了自己的高超武艺,那只头狼还是被他一枪刺穿的,所以打那以后,封平等人对他也是敬重有加,行止驻营什么的也会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其实如今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找人聊着天,用以排遣寂寞。在这等荒凉得眼前只有沙石的地方,人很容易就感到恐慌,只有不断与身边的人说话,才能让他们暂时忽略掉身边的恶劣环境。

    这么走了大半夜,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后,封平才打了声招呼,与两个兄弟一起抽了胯下骏马一鞭子,催使它们快速往前,去往前往寻找可以让这支商队舒服地度过白天日晒的好地方。

    孙途这时便很自然地顶上了前方戒备和统领的位置,一面警觉地看着左右黑

    暗的环境,一面给已经大显疲惫的众人打着气:“大家都再提提精神,很快我们就能好好歇歇了。”

    “那敢情好,要是我看得不差,再过上五六天,我们就能穿出这戈壁,真正进入夏国境内了。”皇甫端也是有过几次来往辽夏经验的,此时强提着精神说道:“说真的,每次走在这鸟不拉屎的戈壁上,我都打着主意今后再不冒这等风险了。可是每当我从夏国满载而归,便又开始想着下一次能赚多少钱了。”

    这话顿时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哄笑,就是孙途也笑着摇头。看来人类的本质无论千年前后都一样嘛,依然逃不过真香定律。

    这么说笑了一阵后,众人的精神倒是振奋了不少,尤其是当随后看到封平他们又快马回赶后,众人更是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待会儿就能好生躺下歇歇了,这一夜的马骑下来,大腿内侧都快磨红了,腰也快坐断了……

    可是,孙途脸上的笑容却随着封平三人的回转而迅速消失,他发现此时三人脸上满是戒备之意,尤其是封平,右手更是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似乎随时都要拔刀出手,眉宇间甚至都带了一丝忧惧。

    “怎么,前方有什么危险吗?”孙途急忙出言问道。

    封平看了众人一眼,稍作犹豫才道:“各位,要是大家还撑得住,就请继续赶路,今日就不要歇息了。”

    “啊?这是什么道理?”他此话一出口,顿时就惹来了众人的不满与反问,怎么就去前面转了圈,回头就提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如今所有人都已累得腰酸背疼,白天太阳炽烈,无论人马都吃不消啊。

    孙途也盯住了他,这到底有何不妥?封平稍微迟疑了一下后,这才又道:“前面不远就是一处上好的背阴歇息之地,不过那里不久前有人待过……”

    “那又如何?我等能去夏国贩马,其他人自然也一样。”

    “那些人在走时刻意将自己留下的痕迹给掩埋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瞒过我的眼睛。而且从他们的手法,我看出对方很可能就是灰狼一伙……”说到最后,封平的脸色已变得极其严肃,而身边一众手下,以及不少商人也都齐齐变色,眼中流露出了惊恐之意。

    见孙途一副疑惑的模样,皇甫端便轻声解释了几句:“这灰狼乃是辽夏这片三不管地带里凶名最盛的马匪,他们不但来去如风,而且手段凶残,是来往两国商人最怕的外患。据说只要是遇到他们的商队,就没一个活口。”

    孙途听后,眉头也是深深地皱了起来:“竟有这等人物?就没人治得了他们吗?”

    “说来也怪,他们为祸此处多年,可无论辽国还是夏国,都未曾真正派出兵马清剿他们。而且,他们行事也有分寸,往往几月才在此地劫掠一次,倒也没有断绝商路的意思。”

    孙途点头,这支马匪确实要比想象的中有头脑,但这样的对手

    往往也更加难以应付。不过很快地,他又想到了一点,既然这支马匪手下从未有过活口,那封平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驻营习惯的?此人身上说不定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份很不简单啊。

    但这一疑问他现在却并没有当众提出来,不然只会让现场的气氛越发的不安,一旦队伍分裂,那就更危险了。但是对于封平提出的继续赶路的说法,他也无法认可,便道:“封兄为何会认为我们继续赶路才最安全?按你所说,他们应该已经离开此地了,我们在此逗留一段时间不是能离危险更远些吗?”

    这话立刻就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同,封平却摇头道:“各位是不知灰狼的手段啊,他们行事都有习惯,会早些日子派人寻找目标,此地很可能就是他们为了寻找目标而落的脚。而且他们也深知此时戈壁上赶路的商队多选择昼伏夜行,所以也会挑选在夜间出动。我们要是能选在白天赶路,说不定就能逃过他们的劫掠了。”

    孙途细想了下,才道:“倘若我等真已成其目标,无论夜行还是昼行其实都一样。而且如今整支队伍都已疲惫不堪,不光是这些商人老板了,就是你们诸位,也都已精神不济,这时要是强撑着赶路,只会给那未见的强盗以可趁之机。所以要我说,在尚未确认有没有灰狼在侧盯着我等,又或是他们会在何时对我等下手之前,我们可不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该怎么赶路就怎么赶路。最多接下来大家都仔细着些,提防着些就是了。”

    本就有领兵作战经验的孙途在这方面自然要比封平看得透彻,一番话也说得有理有据,顿时就让他无法反驳。而其他人,虽然心中不安,这时也确实支撑不住了,也全都支持孙途的说法。

    于是很快地,队伍便继续前行,随后就在那一处石壁耸立的背阴地里驻扎了下来。而在到了那里后,孙途也特意留心看了下周围的情况,这才看出了一些端倪来,地上果然有生火后的残留,只是那些灰烬什么的几乎都被人刻意掩盖起来,要不是之前封平提及,就是他也未必能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呢。

    如此一来,孙途心中的猜疑就越发的重了。稍作犹豫后,他终于还是找了个机会,把封平叫到了一个无人处,神色凝重地看着对方:“封兄真是了得啊,居然一眼就能找到那些马匪刻意掩埋的灰烬……”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按到了腰间的佩刀刀柄上。

    后者稍稍一愣后,两眼也眯了起来:“孙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我撒谎了吗?”

    一股肃杀、凝重的气氛陡然就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来……

    与此同时,往南数十里外,一支马队也正在某处背阴地里歇息着,几名模样凶悍的家伙正远远眺看着北方,似乎能一眼看到那支目标商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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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灰狼捕猎

    与孙途对视了半晌后,封平的脸上慢慢生出了一抹苦涩来:“三年之前,我有兄弟五十七人,当时也如今日一般,我等兄弟护送了一支商队前往夏国。结果就在这戈壁之上,遭遇了一群凶悍马匪的突袭……”

    说到这儿,似乎是勾起了他心中的恐惧和恨意,封平脸上的肌肉也快速的震颤起来,那道刀疤跟着有些扭曲:“我本以为凭着手底下的兄弟除非是碰上了辽夏官军,否则一般匪寇根本不成威胁。可结果那一战……五十七个兄弟全数被杀,商队上下也无一活口。只有我命够大,脸上中刀,心口中箭,就连那些马匪都认为我已死去,结果偏偏让我活了下来。我或许是这些年里从灰狼刀下活下来的唯一一人了。”说完这些,他突然解开了上身的衣襟,袒露身体。

    就是孙途,在看到他身上满布的伤疤,尤其是心坎处那道触目惊心的箭伤后,神色也为之一变。此一箭是正对着心脏而入,一般人恐怕早就死了吧,可眼前的封平居然到现在依然是活蹦乱跳的,与之相比,他脸上的这道伤疤都算不得什么了。

    片刻后,孙途才说道:“你应该是天生异体,心脏生得偏右才躲过这一劫吧?”

    封平微微一愕,随后才点头:“孙老弟果然见多识广,我确实与人不同,这才没有被那灰狼一伙所杀。但经那一战后,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所畏惧的快刀封平了,至少在面对他们时,我不敢说有把握取胜,甚至连自保都不敢说。现在我那些兄弟还比不了当初,这次要是真被灰狼盯上,恐怕……”

    对方把话说开,孙途倒也坦然了,至少不用担心此人乃是马贼在队伍里的内应。不过他还是不信那股马贼能强到如其所言,要真如此,他们会甘心一直在这戈壁上流窜,早就该去投靠辽夏等国,获取更多的好处了。

    稍作沉吟后,孙途又正色道:“你既然与他们交过手,就该知道一些他们的底细,他们真那么强?杀你兄弟上下人等不费吹灰之力?自身连一点损伤都没有?”

    “当然不是,其实灰狼的凶悍还在其次,他们的狡诈才是最可怕的。当日我们所以会被全歼,其实也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二是灰狼一伙有两百多人,是我兄弟的数倍,三则是当时我们队伍有不少人丧失了反抗之力,他们不知怎的居然都中了毒……”

    因为对灰狼的恐惧,封平这三年来都没有仔细回想过当日的具体细节,今日被孙途这么追问着,他才说出了一些关键点。孙途听后,则是略略皱起了眉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三年前的三个不利因素里的前两个都不再是问题,现在大家都已经有所防范,而人马数量上,其实这支商队也不比马匪少多少那些商人既然敢跑上千里去贩马,又怎么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呢,真到了绝处,他们也是有一拼之力的。而且只要自己指挥得当,这

    百多人还能抵得上几百人呢。

    现在最关键的,还在于最后这一点中毒!那些马匪是如何能做到或是知道这一点的,就孙途看来,这应该就是灰狼在暗中所为。他们是趁着商队松懈的时候突然下毒,还是用了其他手段?比如说这队伍里就有灰狼的内线。

    最后一点才是最要命的,要是队伍里真有马匪内应,大家伙的处境才是真个危险了。这不光体现在可能被其暗算上,重点在于如此一来队伍就会互相猜疑,无法团结一心了。在有外敌的情况下内部还分裂的话,才是真正的危险。

    所以很快地,他就提出了极其关键的一点:“既然你当日活了下来,可有查过那支商队里有无失踪之人?”

    封平只一愣间就明白了孙途的意思,很快就摇头:“那日我醒过来后也想着救回几人,结果一队几百人都死在了那里,没有一个缺失的。所以队伍中不可能存在灰狼同伙。”

    孙途点头,这点其实也好理解,毕竟要让大半人中毒可不是一两人能轻易做到的。如此一来,马匪的手段就很好猜了:“在遇袭之前你们是否找到了活水?你们受袭就是在那里取水之后?”

    “这……”封平低头回忆了好一阵子,本来三年前的这等细节还真未必能想得起来,可毕竟这次变故改变了他的一生,所以在一阵细想后,他终于还是想了起来:“不错,我记得前一天我们刚在一条断头河里灌满了水,次夜就受到了灰狼的偷袭……”

    “问题就在水里。”孙途断言道:“显然这支马匪早就对戈壁里的地形水源了若指掌,只要找到商队踪迹,他们便能猜出你们的行进路线,并早一步在必经的水源地投放毒药。然后,只等你们饮下带毒之水,他们便能轻易收割。这才给人造成了一种他们不可战胜的强大印象。其实说到底,灰狼也不过就是一支寻常的马匪而已!”

    封平脸色几番变幻,虽然孙途说的只是推测,可细细想来,又觉着他所言很是在理。当时自己所以不敌那马匪首领,就是因为突然力竭,然后再有人从侧方施放冷箭射中了自己的心口,这才差点死在他们手下。要是他们真强大到可以随意斩杀自己,又何必耍这么多花样呢?

    另外,封平也有些明白了为何灰狼手底下从未有活口的原因了,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那点手段被人识破。只要他们在水源下毒的手段一旦被破,灰狼的威胁自然将小上大半,商队再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了。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孙途似乎有了什么打算:“孙老弟你的意思是?”

    “既然已经清楚了他们的那点手段,而且我们还知道他们就在边上窥探着我们,甚至连他们何时动手都已经能够掌握,那形势就完全不同了。”孙途眯起了眼睛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里本就不好走,我们更不能再花太多心思提

    防这支马匪,所以还不如把这麻烦先解决了再上路呢。”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以封兄对戈壁的熟悉,你认为离我们最近的水源地还有多少路程?”

    “这个……如果照正常行程来算,今晚到明晨就能抵达一处小湖泊了。”

    “那我们连马匪何时会对我们发起偷袭都能算得出来,有心算无心之下,任他们再是厉害,也非我等对手!”孙途胸有成竹地说道:“封兄,可愿意随我一起杀这一场,也好为你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

    封平又是一阵变色,但最终还是把牙一咬:“好,就如你所说,这次我们便和灰狼好好杀上一场,以祭奠三年前被害的那些兄弟的在天之灵!”不过在话出口后,他又有些含糊道:“可其他人那里……”他的兄弟还好说,其他商人可未必有这等胆子和决心了。

    孙途却是一笑:“眼下除了放手一搏还有其他更好的自保之法吗?我相信他们是懂得取舍的。何况,只要听我的安排行事,他们也未必会有多少危险……”说着,他已转身往营地里走去,这是要直接与众人把话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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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而带着丝丝寒意的戈壁之上,两条人影飞快地奔行着,他们并没有骑马,但速度依然极快,而且还没有多少动静。不过当他们来到一座被风化了的陡崖前时,还是迅速被人围住:“灰狼啸月”

    “血正当空!”在说出切口后,边上几人才闪出了道路,然后笑着问道:“怎么样,那些肥羊可中计了吗?”

    “当然,一切都在大当家的计划之中,他们今日就是在才玛湖边宿营的,我们甚至还看到了他们从湖里取水烧煮……”两人也笑着回答道,只是这笑容里却有着丝丝的杀意。

    听到这对话,靠着山壁养神的一名汉子也陡然睁眼,那人目光幽幽,真如一只凶悍狡诈的恶狼一般,随即便嘶哑着喉咙道:“那我们就该行动了,下一个夜晚到来,就是他们的末日!”

    这话立刻就引来了周围同伙一阵兴奋的怪笑,所有人都露出了贪婪与嗜血的神色来。这些家伙能聚在一起,本就是因为这些特质,几月未曾出手,这次自然是要好好过把瘾了。

    可是次日天黑后,有人却带来了让他们略感意外的消息那支商队竟没有如他们所预测的那样于今夜继续上路,而是就在那才玛湖边驻扎了下来。

    怎会如此?众人都有些奇怪了,对这些商队来说,每一天都是相当宝贵的,这样他们才能尽早走出戈壁,更快地抵达夏国。可这回,他们居然在戈壁上逗留了下来,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自家首领身上,等候着他做出判断与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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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

第411章 谁是猎物(第三更!)

    深黑的夜幕底下,一支将近两百人的骑兵队伍正在飞速朝着东南方赶去,正是这联通辽夏两国的戈壁大漠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马匪灰狼一伙。不过与以往将要对猎物发起致命一击时的兴奋不同,此番这些人脸上都没有喜色,反倒是带着几许愤怒和猜疑。

    只因为这次被他们盯上的猎物的行为实在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对方居然就在那才玛湖边留了下来,竟没有继续趁着夜凉往西而去的意思,这反倒让他们之前布下的罗网成了摆设。

    不错,其实当那支商队进驻才玛湖后,他们的动向已尽在灰狼一伙的掌握,至少本该如此。可结果,对方这一停下来,却让他们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都叫人怀疑起是不是自家的行踪已经被商队给察觉到了。

    可即便如此,在深思权衡后,灰狼头领却还是决定在今夜对商队发起攻击,因为早在之前,他们就已在湖水中下了毒药,若不赶在他们毒发时得手,一旦那毒性减弱,再想杀他们可就要付出不小代价了。而且他们也相信凭着这两百来人的精悍马匪,足以将只有百多人的商队彻底歼灭。

    就这么一路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在来到距离才玛湖还有十多里地处,他们才止住了战马,然后全都下马步行,悄然摸向了那湖边静谧的商队营地。在靠近了一些后,他们甚至还能隐约看到点在那里的几丛篝火,以及守在帐边的几条身影。

    这才玛湖算是这戈壁之上难得的好地方了,不但有着一个占地数亩的大湖泊,就连湖泊两边的矮丘上都有些苍葱的绿意,大大小小的树木生长其上,一阵风吹来都会哗啦作响,显得周围的环境越发的幽深安静起来。

    见到这里安静的样子,众马匪脸上终于再次显露了狰狞而残忍的笑容来,此时距离营地只剩不到三里,只要策马狂奔,眨眼间就能杀到那些肥羊的跟前,在他们从睡梦中惊醒的同时斩杀他们!

    早已做惯了这一切的马匪都不用首领发号施令,便在最合适的地点同时翻身上马,然后在猛抽了一鞭子后,驾着骏马急掠而出,杀向那处营地。

    数百只强有力的马蹄踏在地上轰隆作响,如天雷阵阵,直踏得地面都已开始上下颤动,平静的湖面都已泛起了层层涟漪。一口口雪亮的钢刀也随着奔马的前行而出鞘高举,所有人都发出如狼嚎般的呼喝,想着在杀入营地的瞬间就摧垮商队上下所有人的意志,哪怕其中有人并未中毒,也休想从他们手中逃离!

    就在众马匪如恶狼扑食般冲到营地跟前时,身为首领的凶狼的脸上突然就现出了一丝惊异狐疑之色来:“不对,这太不对劲了!”直到这时候,整个营地居然还是静悄悄的,不见一点动静,这实在太过违背常理了。

    他们冲击杀来的速度固然布慢,但三里地也要花上一些时间。哪怕那些商人都睡死了过去,这时也该有些人跑出帐篷来看个

    究竟,或是逃命才是啊。可现在呢?整个营地居然依旧是一片宁静,就仿佛里头压根就没人似的。

    营地里其实没人……一瞬间,凶狼已经明白过来,当即高声招呼了起来:“这里有诈,退出去!”这回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商队的反常行为居然就是为了反过来算计他们!

    一支商队在这戈壁之上得知自家被凶名在外的灰狼盯上后想的居然不是赶紧逃命,反而是将计就计地反过头来算计他们!只此一点,就可让凶狼心头发寒,大感情势不妙了。

    可那些马匪早已跑发了性,纵然听到了头领的招呼,此时又怎么可能即刻停下马来呢,只有一部分人全力勒马,可依然还是因为惯性冲出来了一段距离,然后变故就在后面众人惊恐目光的注视下发生了

    前方,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同伴突然就是一声惊叫,地面陡然陷落,竟把十几二十匹马连着人一同带下。伴随着地面下陷的轰隆声的,是连声的惨叫,显然下去的人伤亡很是不小。

    然后其他地方也同样发生了地面下陷的可怕事情,不断有冲得太快的马匪掉落下去。就在凶狼喊出有诈的片刻间,就有近五十人掉入到了陷坑之中,惨叫声随即就充满了整个营地。

    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地醒悟过来,这个商人营地分明就是一个大陷阱,是为了引他们入彀的巨大陷阱!随后,便有那险些同样掉进坑里的马匪发出了一阵惊呼:“坑里有倒刺,他们好歹毒!”

    不错,这陷坑明显不足以对马匪造成太大的杀伤,所以在此基础上,下方居然还栽着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倒刺。此时那些落入坑里的人马多半都被倒刺贯穿了身体,在底下挣扎惨叫,血流不止,看着实在是凄惨到了极点,也让那些一向残忍好杀的家伙首次生出了恐惧之心来。

    怎么办?该怎么救他们?这是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生出的想法,他们虽然对无辜的商人没有半点怜悯,但对自家兄弟还是很讲义气的,这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救人,所以便有不少开始下马上前。

    而这时,凶狼却再度变色,大吼起来:“不要再管他们,快回头离开这里!”对方既然在此挖下陷阱欲置自己等于死地就断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招。现在他们还未露面就已让自家伤亡惨重,那等他们露面情况不就更危险了吗?

    只可惜,他这句提醒还是晚了一些,就在众人愕然地不知该不该再救人的当口,一支箭矢已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侧方的矮丘处飞射而来,噗哧一声间,就已钉进了一名全无准备的马匪的侧颈,带得他直接一头就摔下马去。

    这一箭,让凶狼等人的脸色再次一变,对方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那矮丘离此大概在八十步左右,居然能一箭命中脖子,这箭术已堪称精准了!但噩梦也在这一刻骤然降临,这一箭不但射杀了一名马匪,也向其他人传

    达了命令,顿时间,两边矮丘上便有上百支利箭如雨点般射来。

    只眨眼间,那密集的箭矢就已呼啸而来。虽然这些箭矢的准头比第一箭要差得远了,但如此大面积的覆盖打击对马匪们的杀伤也是极其可怕的,只眨眼工夫,就有三四十人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那边放箭之人手上的速度可并没有因此稍缓,一蓬蓬的箭雨如不要钱似地拼命就往这边飞来,不断收割着那些已经惶恐到了极点,只会私下乱窜的马匪的性命。他们毕竟只是贼匪而非军队,打顺风仗时倒还能看出些英勇来,可一旦处于被动,就彻底乱套了。尤其是这些年来这支马匪一向顺风顺水,从没有吃过亏,就更不可能有打逆风仗的经验了。

    于是,任那凶狼喊破了喉咙,身边的兄弟也全跟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有些个为了躲避飞来的箭矢甚至直接一头栽进了陷坑里,那死的就更凄惨了。

    见败局已定,凶狼是彻底没话说了,当即就把心一横,率着区区二十来个还算冷静的同伙,一边挥舞着兵器格挡乱飞的箭矢,一边往外头冲去。这次他们已不可能翻身,所以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紧逃离此地,也别想着报仇什么的了。、

    可他们想走,有人却不肯放过。就在他们拍马往外冲的同时,矮丘那里突然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然后二十多名骑士就已从黑暗中杀了出来,高声喊杀着,就追截过来。

    凶狼一伙此时已无斗志,本来只想着即刻离开。奈何他们胯下的战马因为之前疾驰而来的缘故已经慢了许多,再加上对方一遍追击着一边还不断放箭射来,竟又射杀了三人。眼看再这么下去只会死得更快更憋屈,凶狼终于是咆哮一声,一转马头,不再逃命,反倒朝敌人杀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此时,同样杀奔而来的二十多人脸上皆是兴奋与快意,同时许多人都对布置了这一切的孙途大生敬意。

    谁能想到他们在遭遇灰狼这伙马匪时居然会选择反过头来坑杀对方呢?当那些恶狼自以为是在捕猎猎物的时候,其实他们早已变成了这支马贩商队的猎物。谁说商人就一定得和气生财?这些敢于远走千里于两国间卖马的商人哪个不是有胆色,有手段,心够狠的家伙?不单如此,他们随身还带着大量用作自卫的刀枪弓箭等武器,所以今日才能反过头来杀马匪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些人中,当属与孙途一起冲在最前方的封平此时最是杀气腾腾。在前冲的同时,他已经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是一眼就认出了凶狼这个几乎杀掉自己,又杀了自己多名兄弟的罪魁祸首,所以在与敌人相接的瞬间,就已挥刀直取凶狼的咽喉:“狗贼,三年前的血债该是时候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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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一网打尽

    为了说服商队上下在才玛湖这里埋伏反击马匪,孙途可是着实费了好一番的唇舌。好在这些商人全都是聪明人,而且胆子也确实够大,尤其是在知道灰狼一伙既然盯上了自己等人就很难脱身后,他们终于是接受了这一定策。

    其实当灰狼一伙冲杀到来时,埋伏在两侧矮丘上的大多数人心里还是有些犯怵打鼓的,不过在看到那些马匪居然接连中计,惨叫连连后,众人的信心陡然就是一振,而后便在孙途的号令下以乱箭杀敌。

    孙途的这一策略果然极为稳妥,若是真与马匪正面厮杀,恐怕一百多商人及仆从还没与人接战呢就已迅速溃散了。但现在,只是在远处放放箭,而且还能看到那些看事凶恶的马匪被射得人仰马翻的惨状,便让众人再无顾虑,反倒是将惶恐化作了愤恨,所有人都不知疲劳地拼命把箭矢倾泄到了那些马匪身上。

    短短盏茶工夫,就有接近百来名马匪中箭,再加上一早就掉入陷坑的那些人,马匪大部已被击溃,只剩下少数心性坚定者,还能在他们的首领统率下试图逃出生天。

    但孙途既然布下了这一局,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就离开呢?所以在见到这一幕后,他便立马带着封平等商队护卫迅速杀出拦截,封平此时更是两眼冒火,吼声连连就直奔那马匪首领杀去,哪还有半点之前表现出来的恐惧与畏缩之情!

    眼看着封平面目狰狞地喝骂杀来,凶狼也是不敢有所怠慢,赶紧挥刀相迎,两人迅速接近,两口刀几乎同时掠出,叮当声响作一片。这时候,封平终于是展现出了他快刀的风采,手中钢刀往往会在与敌人相交的瞬间就突然抽撤换了角度再斩,竟逼得凶狼只能疲于招架,再也无法主动发起进攻,也让他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想不到这支被他们视作到口肥羊的商队里竟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这下真是踢中铁板了。

    这时更叫他感到心惊的事情还在不断上演,后方营地里的惨叫依旧不绝于耳,而身旁跟着自己好不容易杀出来的那些兄弟此时竟也不断悲号落马,二十来人在短短时间里就倒了近半,其他人也在势如疯虎的商队护卫的劈斩下左支右绌,然后被专门挑着破绽下手的孙途一一斩杀。

    这些封平几年新收拢的兄弟本就对灰狼这伙马匪深恶痛绝,深知他们的存在对自己等人有多大的威胁,再加上从自家大哥那里知道了他三年前的悲惨遭遇,更是有心为他报仇雪恨,所以此番有了机会,自然没有一丝保留,几乎刀刀都是拼命的杀法。

    而孙途则一直策马游走在这片战场之上,只要觑准了空档就是一刀劈出,然后便可收下一条性命。随着惨叫不断响起,凶狼也终于慌了,他再不敢与对方继续纠缠,拼着硬吃封平一刀,让他找到了一个空隙后,也顾不上其他兄弟了,他当即就一夹马腹,急速就往侧前方蹿去。

    他这一下的方位选择得相当精妙,正是封平手中刀难以施展的角度,居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与自己擦身错镫而过,却是无法加以劈斩阻拦,只能是发出一声愤恨而又徒劳的怒吼。

    不过他身边却还有两个兄弟在这一刻反应过来,低喝一声:“狗贼哪里走!”两人已迅速挥刀横斩过去。只是这两人的武艺比之封平却差得太多了,居然被凶狼一个翻马侧身就给闪了过去,连胯下马儿前冲的速度都不带减的。同时,他手中刀也跟着突然闪烁而出,在他人从两人间穿过后,两名护卫便在马上一阵摇摆,随后先后落马。直到他们落地,才有大量的鲜血从喉管里喷涌出来,竟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其断喉斩杀。

    为了能尽快逃离此地,凶狼已经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给施展了出来。而这一幕则更是让封平怒火中烧,他怒吼一声:“狗贼,今日有你无我!”已全力拨转马头,策马追击。只是这一拖间,他与对方的距离可是着实有些远了。

    “想杀我,等下辈子吧!”凶狼低低地回吼了一声,然后左手掏出一柄匕首来刺在了马臀上,激发胯下骏马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奔去。他这匹马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宝马良驹,此时被激发潜能后,速度更是快得吓人,竟在眨眼间就冲出去了七八丈远,和拼命追赶的封平拉开了足有三十来步距离,而且这距离还在不断的拉大。

    眼看仇人就要遁入黑暗,到时再想杀他可就难了,封平更是急得吼声不断,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弓弦嘣响,在他一错愕间,三支利箭已先后飞出,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子射向了前方那不断逃窜的人影。

    直到此时,孙途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审度着战场上不断变化的情况,从而做到了最有效率的杀敌。那些被护卫纠缠住的马匪就是这样被他轻松斩杀的,而突然不顾一切逃窜的凶狼自然也不可能逃过他的追杀了。

    像封平那样继续催马追击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在这一刻,孙途就选择了一个最为便利,同时也是最有杀伤力的阻拦敌人的方法弓箭。

    当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时,凶狼已经极力控马躲闪。奈何这三箭却是从左中右三向同时飞掠而来,任他如何躲闪,都不可能闪过所有的箭矢。于是在一番挣扎后,他胯下的骏马到底还是被一箭射中,惨嘶着脚下一个趔趄,轰地一声就往前方倾倒出去。

    而此时,封平已然迅速追赶上来,见他连人带马摔出去,也不见有丝毫犹豫的,微一弯腰,已挥刀直劈凶狼的后背。凶狼的反应倒也不慢,即便双腿还在马镫里卡着,身子却硬生生地回了过来,挥刀迎击,竟再次让他挡下了封平的快刀。

    只是这时的他也早已成强弩之末。之前身上就已被封平快刀连续切伤,此时又摔得不轻,全力挡架之下,伤口裂开,大股的鲜

    血涌出,让他的身子也跟着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这时,孙途也已从后追上,见状更无二话,手中刀呼地一下直劈而出,慌得凶狼只能咬牙举刀再架。但这一下正中了孙途下怀,被他拿刀一绞,就已将对方手中刀给困住,同时口中喊道:“封兄,三年前的大仇就报在今日了!”

    “好!”封平也无任何的迟疑,见对方破绽大露,手中刀唰地一下斩落,正砍在了凶狼的脖颈处!

    “啊……卑鄙……”凶狼闪躲不及,只能是在一声不甘心的惨叫后,彻底摔落战马。不过他的生命力确实够强,哪怕如此重伤,居然也未立刻毙命,还在血泊中不断抽搐挣扎,两眼更是瞪得大大的,透着满满的怨毒与不甘。

    他是真不甘心啊,今日本来又是一场大屠杀,结果却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而且这些家伙明明全都是高手,却又行事卑鄙,竟喜欢偷袭联手,不然他说不定还能逃出这一劫的。

    “对卑鄙之徒自当还以卑鄙。”孙途冷冷地看了他两眼后,终于收刀。而封平,则愣怔了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我终于为自己,也为当年那些兄弟们报仇雪恨了!”

    此时,身后的惨叫也渐渐停歇。在发现连头领被人斩杀当场后,这些马匪是彻底失去了斗志,再加上不断射来的乱箭,他们终于全数被歼。

    直到这时,矮丘那里的商人队伍才赶了过来,看到这边的战果后,许多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来:“这……这些家伙真就是为祸戈壁多年的马匪灰狼一伙?他们,真就这样被咱们给围歼了?”

    “事实就在眼前,各位就不用如此了。”孙途笑了一下道:“马匪所以难除,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主要在于他们的行踪难定,行事凶狡。但这次,真正掌握了主动的是咱们,所以杀光他们也并不是难事。”

    众人却依然有些怔忡,片刻后,才有人大声地欢呼起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灭掉这支马匪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今后这条连接两国的商路将变得越发安全,哪怕再有马匪出现,也不可能像灰狼这么可怕了。

    当然,今日一战的代价还是不小的,封平那二十几个弟兄战死六人,其他人更是个个带伤。倒是商人那边,却是没有任何伤亡,毕竟他们只是躲在远处放箭而已。

    这时,又有人开口:“那些贼人该如何处置?他们在戈壁上的危害可着实不小,我们是否可以将他们的尸体带去夏国请赏?”说这话时,众人都看向了孙途,等着他来拿这个主意。

    今日这一场大胜后,孙途已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与信任,而且此番能杀光马匪他是首功之人,所以在如何处置马匪一事上自然要征询其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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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招揽与隐秘

    听到这话,就是孙途都不得不佩服这些商人的精明了。一般人在经过这场战斗后,恐怕心情都还远没有平复下来呢,他们倒好,居然已经开始想着能如何利用马贼的尸体换取更多好处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觉着这些商人的说法不错,这股马匪在戈壁上为祸多年,想必辽夏两国都恨不能将他们剿灭吧。现在自己等人出手做到,应该能从夏国官府手里拿到一笔不小的赏金。虽然他未必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但对一般商人来说还真是一笔意外之财,说不定他们之前肯答应冒险杀敌也有了这方面的打算呢。

    所以只略作沉吟,孙途就笑道:“各位既然有此心思自然没有问题。反正咱们还有些车马空着,倒是能带着他们去往夏国。”

    见他没有与众人分尸体的意思,那些商人更是欢喜,便不再耽搁,纷纷叫人搬运尸体,同时将马贼身上值钱的东西先都取下来。而孙途这时则来到了已愣愣站在那儿好半晌的封平身边,这位的脸上似喜似悲,显然大仇得报给他心理冲击还是相当大的。

    “恭喜封兄今日终于报了大仇,你已足够能给当年的兄弟一个交代,就不要想太多了。”等了片刻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后,孙途轻声宽慰道。

    封平这才略略回神,感激地冲孙途抱拳:“此番能报仇,实在是多亏了孙老弟你啊,不然我别说报仇了,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我封平欠你良多,只怕这辈子是还不上了。”

    “封兄言重了,你我同舟共济,何来谁欠谁一说?而且真要论起来,我也是被他们所救,要不是皇甫兄当日救我,只怕我也早成一具尸体了。”

    “孙老弟这话我可不敢当,以你的本事即便我们不出手相救,也总能化险为夷的。”皇甫端这时也笑着走了过来。相比于做买卖,他对相马养马更感兴趣些,所以并没有搀和到如何分割尸体上去。待走到跟前,他又把脸色一肃,轻声问道:“孙老弟,恕我大胆问一句,你到了夏国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怎么,孙老弟不打算与我等同行吗?”封平还真不知道这一点,有些奇怪地追问了一句。

    “我确实打算入夏后就与各位分道扬镳,至于我会做些什么,各位还是不知道为好。毕竟我乃宋人,而你们虽也为汉人出身,却毕竟是辽国人。”孙途有些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却让封平脸色越发凝重起来,不过一时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倒是皇甫端,却笑了一下道:“你这话为兄可不爱听了,我可不是纯正的汉人,也不是辽人。哎……要不是我有着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养马手段,只怕早在多年前就被辽国官府的人给害死了。”

    “哦?皇甫兄竟还有这等过往吗?”孙途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又明白了过来。对方的模样就是问题所在,非汉非辽,哪怕是在辽国土地上,也不会受人待见,被人排

    挤迫害也是常有的事情。

    随即,他便心中一动,皇甫端在养马等事上可是少有的人才,要是能将他招揽到自己手下,对青州军说不定真是个极大的增强呢!想到这儿,他便试探着道:“皇甫兄可有过离开辽国,去往大宋的意思吗?”

    “去大宋?你可知道我在进入辽国之前,本就是大宋的人。可是因为当地官吏想谋夺我的家产,才给我安了个里通外敌的罪名。要不是我当时足够果断,即刻带着几个兄弟出逃,只怕……”在共同经历了这场大战后,皇甫端也不再见外,便把自己的经历也给说了出来。

    孙途一听也是一声叹息,大宋地方上有的是胡作非为的官吏,其实之前他在郓城县时也曾遇到过,只是自己运气够好,才有了今日。不过在顿了一下后,他还是道:“其他地方我不敢说,但只要我能平安归宋,皇甫兄你们来青州,我还是可以好生安置你们的。实不相瞒,我是那里的兵马都监,麾下将士正为缺战马发愁呢。”

    “怪不得……”皇甫端知道他的身份倒没什么反应,封平此时却是发出一声赞叹来。怪不得在此事上孙途会表现得如此冷静优秀,几乎是将这股马匪玩弄于股掌之间,原来他是宋国武将,这就可以理解了。

    孙途冲他们一笑,又招揽道:“我看二位都是当世之杰,若真有心,他日可来青州寻我,那里的大门我会一直为你们打开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暂时都没说什么。毕竟现在前路未明,二人又都是精明之辈,自然不可能随便就做出承诺了。

    就在三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后方突然就传来了一声惊呼,这让他们三个迅速回头,封平更是直接就已拔刀在手,以为还有马匪装死被人发现了呢。直到看清楚只是有人捏着块东西在那儿发怔,他才松了口气,然后一起上前询问出了什么状况。

    孙途已经看清楚了那人拿着的是一块黑黝黝的铁制牌子,也好奇地伸手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只是看了之后,却依旧没有头绪,因为那铁牌上只刻了一只展翅的雄鹰,另一面上扭曲的文字他压根就不认得。

    “这是……”孙途好奇地问了对方一句,随即目光一垂才发现牌子居然是从凶狼的身上搜出来的,除了这个外,他身上还有一把装饰精美的短刀刀鞘,以及一些干粮和水囊,都被人搜出摆在了一边。

    对面之人这时才有些回神,声音打颤道:“他……他身上有夏国铁鹞子的腰牌……”

    “嗯?”孙途脸色顿时一凝,而周围其他人也都神色一僵,有几人更是再次惊呼起来,这一发现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铁鹞子,那可是西夏国中最精锐的一支骑兵的统称,数量大概在五万左右,直属于夏国皇帝。西夏所以能在短短几十年里迅速崛起,让辽宋这样的强国都不敢对他们的随意下手,正是靠的骑兵铁鹞子和步卒步跋子的

    作战凶狠。

    而现在,他们居然从刚被消灭的马匪头领的身上发现了这么一枚令牌,这说明了什么?难道这支马匪是由西夏铁鹞子的骑兵假扮的?那他们这回闯下的祸可就有些大了,一旦被夏国知道了,只怕这里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而更让他们感到惊恐的是,之前他们居然还准备着将这些马匪尸体给运去西夏请赏,这分明就是在自寻死路了,如何能不叫人感到心寒后怕啊。

    而孙途心里则想得要更多些,恐怕这腰牌应该不是对方抢来的,凶狼确实就是铁鹞子里的一个!而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也和西夏边军的某些见不得光的贪心有关吧。

    无论哪个国家的军人中,边军都是最苦的存在,他们的条件最差,风险却又最大,时刻都得担心会受到敌国的袭击。而在这等情况下,最好的缓解他们压力的办法就是给予他们更多的好处了。

    只是在朝廷不可能拨出更多军饷的前提下又该如何办呢?宋辽和宋夏边境的双方将士们用的就是最直接的打草谷的方式。通过一次次入侵敌国边地,烧杀抢掠来发泄和获利,这也是这些边境地区民不聊生的原因所在。

    可是在辽夏的边境这里,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因为这里实在太过荒凉,而且西夏又一直不敢得罪辽国,所以他们的边军是不可能公然跑到辽国抢掠烧杀的。所以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西夏边军就刻意制造出了这么一支马匪队伍来,专门抢掠过往商人的财物,用以稳定边军军心。

    只是这做法实在太过卑鄙,让孙途大感不齿:“都说与辽金相比,这西夏就是个奸险小人,此话果然不错。辽国和金国与宋交战都是大大方方而来,只有西夏往往做出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之前在东京,这次在幽州,他们一次次试图挑起宋辽大战。而在与辽国的交往中,居然也是如此阴险,竟把军队伪装成马匪到戈壁中劫掠商队……”

    虽然心下不屑,可孙途却也知道这是个大-麻烦,所以便道:“既然他们的身份大有古怪,我们就不能再冒险了。各位,还是将他们彻底掩埋了吧,此事就不好再提了。”

    众人在震惊后,也都缓过神来,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现在这些马匪尸体已成天大的祸事,谁还敢把他们带去夏国啊。

    于是大家伙又是好一阵的忙活,终于赶在天亮前把这一百多具尸体就地掩埋在了才玛湖边,就连这些人的坐骑大家也不敢留,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马匹是不是会被西夏边军给一眼认出来。

    不过唯一的例外,就是孙途将那块铁鹞子的腰牌给收了起来,说不定这东西在将来能派上一些用场呢。

    忙完这一切,天彻底放亮,趁着天气还不太热,商队再次踏上了赴夏的前路,只是众人心中已多了几许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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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继续。。。。。。第一更!!!

第414章 兀剌海城

    大宋宣和元年,辽天庆九年,夏雍宁五年,七月初四日,孙途所在的辽国商队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了西夏国内。

    在历经几番艰险,穿过茫茫的戈壁大漠,越过就是这六七月份还有着积雪的牟那山后,他们终于得以从荒无人烟的地带走出,渐渐看到了一些人影,再往前行了一程后,一座占地极广的城寨也已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让本已疲惫不堪的众人的精神陡然就是一振。

    这是一座周长近二十里的城池,城墙皆由黄土夯筑而成,高达七八丈,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感受到此城的肃杀与威严。事实上,这等城池摆到大宋也就比寻常县城规模大些,连青州城都比它要高大许多,但是因为它所处的环境四周除了高山就是荒漠,唯有一城孤立其中此时在众商人眼中就显得格外气势逼人,也让人有种依靠与安全的感觉生出。至少在入此城后就不必再担心露宿野外会被野兽或马匪什么的偷袭了。

    不过在想到马匪一词时,已经临近那座有数十兵卒守卫的高大城门前的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发紧。要真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那伙化名灰狼的马匪乃是西夏军队假扮,一旦此事泄露,他们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儿,就断没有胆怯回头的可能,当先的几名商人在互相打了几个眼色后,便都怀着忐忑的心情大踏步地走上前去。

    守城的西夏便军对他们倒是颇为热情,为首的军官只是询问并查看了一下众人随身的货物马匹,以及相关过所后,便在收下一笔不菲的入城费后放了众人入城。其实像这等边城和里头的百姓守军最乐于见到的就是商队的到来,因为他们的到来就意味着大量的货物与商机,能让整座边城变得越发的鲜活热闹起来。

    而在看到为首的商人付钱给军卒时,孙途还稍微愣怔一下,这付出去的铜钱居然是大宋的宝钱,而非他想象中的金银等贵重金属,或是辽国自制的钱币。

    事实上,如今中原三国,包括吐蕃、南诏等小国虽然都各自铸钱,可是因为工艺等方面的不足,他们铜钱的质量都很不稳定,远比不了大宋的宝钱。这在各自国内还不是问题,可一旦进行跨国贸易就无法让别国信服了,所以几十年下来无论辽夏还是其他各国全都形成了默契,跨国交易只用宋人的宝钱!

    可以说如今的大宋在经济、文化、科技等等方面都是整个时代最为先进的存在,甚至论起影响力来都比千年后的灯塔国更大,但奈何如今的大宋偏偏在军事上显得有些弱势,于是纵然其他方面远超别国,也只能自保而无法真像那灯塔国般当起了所谓的世界警察,其实就是天下最大的搅屎棍子。

    此时的孙途可不知道这等大势,虽感奇怪也没太往心里去,很快就随着队伍一

    起进入了这座名叫兀剌海的关城。

    与大宋那些城池,以及辽国的西南两京相比,这座外部看着还有些规模的城池的内部则显得很是凋敝,除了连绵一片的军营外,只有几百处稀稀拉拉的民居散落在城池的西南方向。

    从城门这里直通向城内的大街上,此时也没见多少人,少有的那些位身上穿得也都是残旧的衣物。不过这里就是普通百姓的身材都要比宋人军卒还要健壮些,红黑色的脸膛,古铜色的皮肤,以及露在外头的肌肉,迎面就给人一种粗犷豪迈的气息。

    当孙途还在四下里领略西夏国的民风特色时,其他商人却已经开始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准备了。他们很快就在城中找到了那唯一一间的客栈。这客栈占地虽然极大,但客人却是少得可怜,一见今日来了一支百多人的商队,店老板早已喜得两眼都快瞧不见了,急忙点头哈腰地就亲自上前招呼,而一旁的伙计则都不用人吩咐的, 就帮着那些商队伙计把马匹等牲口带去后边圈养起来。

    商人们这一个多月餐风露宿的早已疲惫不堪,现在入了城池自然放松下来,赶紧就让客栈老板把好酒好菜送将上来。对方一听更是大喜,急忙又跑去后边吩咐厨房的人把最上等的酒菜给尽快做出来。

    等到他把这些东西都安排好后,几个商人才和他聊起了这兀剌海城的具体情况和商机来。这也是他们一到店里就大把花钱的其中一个目的,只有这样的客栈老板才是这城内最好的眼线耳目。

    这位拿着商人们递过来的一袋子铜钱,更是笑开了花,当下就用有些生硬的汉话为他们做着本城的介绍(与几国间贸易多用宋宝钱一样,几国人间对话也习惯了用大宋官话,这也是宋国文化经济软实力强过别国太多的表现):“我们这兀剌海城只是一座边关军城,除了驻军之外,其他人口不过三五千。本来因为靠近大辽的关系,还能时常有商队前来,从而吸引一部分本国商人也来这里碰碰运气。可是自从五年前,前方戈壁里出了马匪后,商队是来得越来越少喽,于是渐渐的,商人也来得更少,连西南那边开了有好几十年的榷场都要彻底关闭了。”说着,很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想想当年,我这店里每月也能接待好几百人的,可现在,一年都难接到几百人。”

    众人一听这话,又各自生出了一丝不安来。好在对方也没有在马匪这事上多作纠缠,随后又笑了起来:“不过各位这几天到来倒是好运气,因为再过五六日,就是我国内半年一度的大集市日,到时附近许多人都会来城里购买换取一些东西,你们要是不急着走,说不定还能换上一些好东西呢。”

    虽然货币早在几千年前就已流行开来,但西夏国内一些偏僻的百姓依然不可能随便拿出钱币来,所以这等集市上也就保留了以物易物的传统。而在得

    知此事后,几名商人都露出了一丝喜色,这可是个发财捡漏的好机会啊。

    论起见识、心机和口才等等方面,这些商人都是要远超过寻常百姓的存在,这还是指的那些身在城市,见过吃过的主儿。而那些接下来会赶来兀剌海城进行交易的夏国偏远牧民就完全是一群头脑简单的家伙了,在商人眼中,他们分明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倘若把握住机会,他们都能以极低的代价从那些百姓手里换取到大量的好东西,就是用一张毛皮换一大块宝石什么的都大有可能,更别说其他了。

    孙途在旁听着,也看到了那些商人眼中闪过了贪婪之色,不觉有些好笑。本来看他们这架势似乎是打算尽快离开兀剌海这是非之地,尽早赶去后方更大的城池做买卖的。可现在看来,这些人是得在此逗留一段时日了。

    另外,他也看出这位客栈老板也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才说这些的,毕竟这一百多人的商队入住客栈,人吃马喂的每日的消耗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自然就能从中赚取相当丰厚的利润了。可以说他才是暴赚不赔的那个,至少别人还没换到好东西呢,他已经有大笔的钱财入袋了。

    不过孙途对此的兴趣倒不是太大,他来西夏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怀着要搅乱夏国,让其至少在几年内腾不出手来搅事。而要做到这一点,兀剌海这等边境小城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必须去夏国的重地,比如银州、灵州之类的地方。

    正思索着如何开口跟他们告辞,同时向皇甫端借些钱财傍身呢,那边的客栈伙计已经将一坛坛的本地好酒,以及一道道原汁原味的当地美食给端了上来。

    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当下也不再多说,便围坐在了一起喝酒吃肉起来。这里的酒论滋味当然不好,不但酸涩,甚至还带着些苦味儿,但好在它足够烈足够劲,只要习惯了它的味道后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至于菜嘛,其实就是肉了,而且几乎都是用烤炙而成的,几乎看不到烹煮出来的食物。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因为此处的海拔已经比辽宋等地高了许多,想把肉食彻底煮熟耗费的时间可比直接炙烤要长得多了。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一点,更主要的是,就是这兀剌海唯一的客栈里,也就两口锅而已,根本来不及为他们准备大量的食物。大宋可是一直都把铁器作为绝对的禁售品的,辽国还好,在西夏,尤其是这等边远城市里,铁锅什么的完全就是奢侈品一般的存在了。

    可即便菜式简单,众人依然吃得津津有味,风卷残云间,就把刚杀的三只羊都给吃了个干净,然后才各自回客房歇息。

    就是孙途,此时也没有急着提出离开,而是先好好地睡上一觉再说。毕竟这一路而来,他们都没有真正踏实地睡过一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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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

第415章 意外纠纷

    孙途终究没有急着离开兀剌海城,这既是因为有皇甫端和封平的挽留,也是因为此时离开看着有些怪异和扎眼了,毕竟大好的赚钱机会视而不见,只会惹人怀疑,对他接下来的计划和行动自然有所不利。

    好在耽搁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这五六天就当是好好歇养,为之后的打算做准备了。只是留在这边城里也确实有些无所事事,城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娱乐场所,唯一的赌馆和妓院也不是孙途感兴趣的,那里头当真是鱼龙混杂,多有西夏守军出入,寻常百姓去了绝没有好果子吃。

    而城里其他地方更是贫乏得不像一座城,不到日落,整座兀剌海城就会陷入绝对的黑暗与宁静,街上那是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的。所以孙途他们这几日也就只能是待在客栈里养足精神,等候那传统的大集能尽快开始了。

    好在到底没让他们等太久,到了三日后,便有附近的百姓陆续赶来,他们或骑马,或乘骆驼,全都衣着寒酸,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没多少油水。而在见到这些人的装扮,以及跟他们打听了所带来的那点不起眼的货物后,就是那几个商人都开始后悔起自己留在这里的决定来了。在这等穷困潦倒的夏国百姓手里真能获取自己想要的好东西吗?显然,他们都被客栈老板给套路了。

    不过此时的客栈老板已经顾不上安抚他们这些大主顾了,虽然来到这里的赶集百姓多半都住不起客栈,但总归是有一些人能拿出些钱来的,而且还有不少人要在店里吃喝,顿时就让原先冷清的客栈变得一派生意兴隆。就孙途他们看来,集市上有没有人会因此发财还不好说,但这客栈老板倒是先一步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随着赶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西南边的榷场也终于变得热闹起来。这里也没有中原城镇那么多的臭规矩,百姓们只要交上五枚铜钱,就能领到一块能随时出入榷场的木牌,在大集期间便可出入无阻。

    五枚铜钱对这里的百姓来说也算不少了,但对商队众人却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当规矩一立,他们这一百多人便已人手拿了一块通行木牌,然后各自到占地足有好几十亩的榷场里逛了起来。

    正如那些商人所得出的结论一样,此时榷场里几乎没有能让他们看得上眼的东西,多是些原始的毛皮、简单的手工艺品,以及大量的牲口,就连一些生活必须品都极其少见,而且一旦出现也立马会成为许多人争相抢购的热门物品。

    当然,这里指的不被人看好的牲口只是牛羊骆驼等,骏马还是很让人眼馋的,尤其是像商队里带来的那些个骏马,更是让许多来集市的人动了心。不过来此的百姓都没多少钱,商人们定的价钱也高,所以几日下来也就卖出去了两三匹马,被他们特意带来的大量马匹至少是不可能在兀剌海城销售出去了。

    等到初十这天,集市总算来了个有钱

    的主儿,这位一出手就花大价钱买下了将近二十匹骏马,这才让几个商人稍稍高兴了些。不过他们几天里走遍了整个榷场也没能看中值得入手的好货色,这都让他们生出就此离开的心思了。

    孙途见此自然是顺水推舟,建议众人尽快启程向西,毕竟这么待在此地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而且要是把这些马儿带去银灵之地,说不定还能赚取更多的好处呢。

    而就在大家商议着就此罢手的这天中午,一支衣甲鲜明,队形齐整的骑兵队伍突然来到了榷场,在迅速占领了几处出入口后,几名衣着华贵的汉子就在守门兵卒哈腰赔笑下走进了榷场。

    这一幕的动静实在有些大,顿时就让本来还闹哄哄的榷场为之一静,当这几位走来时,经过处的商贩百姓赶紧就往边上让去,根本就不敢与他们有所接触,足见其气场之强。

    孙途他们本就离着这边的入口不远,自然一早就看到了这支气势凌人的骑兵队伍,全都微微咋舌。要知道就是守着兀剌海城的夏国边军都没有这支骑兵的慑人气势,更比不了他们鲜亮的衣甲和兵器,只此就可看出来人身份很不一般,应该算是西夏国中当权的贵族人物了。

    而在猜测出这些人的身份后,孙途又皱起了眉头来,此等人物怎么就会跑到如此偏僻贫穷的地方来?哪怕这里有集市,按那客栈老板所说,此时别处更大的城池也有集会,他大可以去那里才是啊。

    就在他感到有些无法理解时,那一行人在来到他们所在的铺子前突然止步,为首那个高高壮壮,满脸络腮胡须的汉子更是一脸兴趣地打量着他们的骏马,连连点头。随后,只一个眼神,就有手下上前询问道:“你们这里有多少马?我们全都要了。”

    这位是当真豪气,都不问马匹价格的,就要将马全部买走,让几名商人顿时一喜,赶紧便上前与他们交涉起来:“我等这次带来了一百二十多匹好马,那都是可以直接加入军中冲锋陷阵的,就是放在大辽也是顶级的战马了……”

    “你们是从辽国来的商人?”为首之人一听更来了兴趣,自己出言问了一句,只是他的声音却有些稚嫩,听得孙途一愣,仔细一瞧下才发现这位看着有三四十岁的壮汉居然比自己还小着些,只是被那满脸的胡须给掩盖了年龄。

    “正是。我等是刚从辽国而来的马贩,若这位公子真想买下所有马匹的话,我们一定会出一个最公道的价格。”为首的那名商人忙笑着回道。此时,身后其他几个商人已经开始嘀嘀咕咕地商议起该定个什么价钱了。

    很快地,他们就已议定了总体价格,当下就有人报数道:“这里一共有一百二十七匹骏马,我等也不敢多要你的,每匹马要价三十贯铜钱,一共就是三千八百贯。当然,我们要的是大宋的制钱,若是折成等价的金银也是可以的。”

    这一价钱确实很公道了,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便宜,听得孙途都动心不已。要知道如今大宋国内的马匹价格就没有低于八十贯的,那还是最普通的驽马,若是骏马怕是要几百贯起步。像这里的辽国骏马,每一匹都在两百贯左右,如今以三千八百贯出售,完全就是白菜价了。

    当然,这也与几国之间的国情不同有关,大宋缺马,所以价格才会出奇的高,就跟这里的铁器要比宋国贵了十倍不止是一个道理。

    虽然这些人身份不低,倒也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在看了看这些骏马的品相后,为首的青年很痛快地就一点头:“成交!”便有手下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包金子给递了过去,看这重量怕是远在三千八百贯以上了。这下可让众商人欢喜不已,连声称谢接过金子,便让人与他们交割马匹。

    本来这场交易很顺利就要完成,可就在他们就要离开的当口,皇甫端却把当日作价五千贯要卖给孙途的那匹白马给牵了出来,打算带着它回去。其实这也是他们惯常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将最好的骏马摆在前面吸引大家的目光,但在卖马时,这匹价格远在其他马匹之上的宝马自然不可能算在其中了。

    但就这一举动,却让那边的青年脸色陡然一沉:“慢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反悔吗?还是觉着我好欺负,居然想把已经卖与我的马匹带回去?”随着他这一声质问,随行的那些个手下已面色不善地上前围拢,手全都搭在了腰间弯刀的刀柄上,气势越发的凝重起来。

    皇甫端心头一凛,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解释道:“贵客有所不知,这匹马并不在那一百二十七匹马中间,你若不信,大可仔细数数。这马价格可高,远在它们之上呢。”

    “你这可就不讲理了,我家主人既然出钱买下你们的马匹,这里的所有马匹就都是我们的。怎么,你们辽国人就是如此出尔反尔吗?”一名护卫顿时把牛眼狠狠地一瞪,高声斥问道。

    而那青年则满是兴趣地盯着这匹最为神骏的宝马:“我就是因为看中了它才会想要买下所有马匹。刚才我也说了,我要买下这里的所有马匹,你们只管开价。可现在,买卖都做成了你们居然又想反悔,真当我大白高国好欺吗?”

    这下,众人可就彻底愣住了,谁能想到对方是这么个想法,而且看着还是个认死理的,这可不好办了。皇甫端他们有心解释几句,可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毕竟仔细想来确实是他们理亏,刚才人家都直接问了这里的所有马匹作价多少,自己也报了数,人家更是出了钱,现在反悔确实不地道啊。

    而随着这边稍起矛盾,榷场外的那些夏国精兵也察觉到了不妥,很快就又有好些个军卒大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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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邀请(四更求订阅!)

    眼见又是好几十个剽悍的夏国骑兵带刀过来,不但众商人一阵惶恐,就连孙途和封平等护卫之人也有些紧张起来,真要在此与夏国贵人起了冲突,他们全都得折在此处。

    这时,几名商人已经连连向皇甫端打起了眼色来,让他赶紧认错,将骏马留下,如此才能确保大家的安全。这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不好说太多,不然这些商人为了自身的安全都要直接劝说了。

    而皇甫端的脸色也是几番变化,终于在权衡着认清眼前事实后,他只能叹了口气道:“既然贵客如此说,此事确实是我等有些欠考虑了,这马也算是一并卖与你的。”虽然已经改了口,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带着深深的不甘与无奈,毕竟这马之前可是能卖出天价来的,现在却要以白菜价拱手让人了。

    更让皇甫端感到揪心的是这么一来他这次由辽赴夏可就几乎算是没什么赚头了。因为之前他手头的马匹已有大半都在辽国南京时就出了手,这匹白马才是他此来夏国的目的,本还想在这里卖出个天价来呢。不过相比于自己的性命,钱财等身外物该舍还是得舍啊。

    那夏国青年见他终于让步,这才没有继续发怒,还抬手制止了手下人拔刀威胁,笑道:“这样才算是做买卖嘛,不然要是辽人都跟你们一样说了不算,我们今后可不敢再与你们做买卖了。”

    众商人看到那些拔刀欲上的护卫都退了下去,也全都松了口气,同时已经打算着回去后分了钱就分道扬镳。反正这次吃亏的只是皇甫端,其他人都赚了不少,接下来就得想法儿去别处购买夏国特产的青盐带去辽国再赚一笔了。

    可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的时候,一人却忽地一步走出,朗声道:“慢着!”这让本来都打算转身离开的青年脚步就是一顿,其他那些护卫也都警惕回身,刀都从鞘中抽出了一截,盯向了发话之人。至于那些商人,更是恨不能直接就把说这话的孙途给直接拉到后头把嘴都给堵起来,事情都要解决了,你还跳出来横生枝节是几个意思?

    “这位客人,做买卖讲究个公道二字,你如此做法和那强盗有何区别?”孙途却并不理会其他人有些惶急与愤怒的眼神,只是看着那青年侃侃而谈道:“其实阁下应该也早看出来此马非同一般了,所以才会想着出重金将它买下来。之前所谓的买下这里所有马匹,不过是顺带而已。既然如此,你只出这点钱就想买下这匹宝马和其他所有骏马就太不地道了。”

    孙途之前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在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动向,从而发现他和身边几人的目光其实一早就在那匹白色宝马身上打转了,所以说到底买下其他马只是幌子,他的目的还是在于此马。

    这位说皇甫端他们做买卖不够诚实,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其他人或是没看出来或是不敢点破,但孙途既然与皇甫端结交为朋友,就断没有看着他吃下如此大亏而不出言相助

    的可能。此时,他的一双眼睛依旧盯着已经转回身来的青年,咧嘴笑道:“阁下身份比我等贵重得多了,用此手段不太好吧?若你强行将这些马匹全带回去,事情一旦外传,恐怕也会影响到辽夏之间的贸易,还望三思啊。”

    “大胆!”眼见孙途出言不逊,一旁的护卫顿时就恼了,发声斥责的同时终于抽出刀来,似要对他出手。可这时,那个青年却摆了下手,让其退下,然后脸色一变,由刚才的愤怒变成了哈哈大笑:“好!想不到这兀剌海城里居然能让遇到你这么个胆大心细之人,你是……辽国汉人?叫什么名字?”

    孙途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位居然没有半点窘迫之意,但还是回答道:“在下孙千里,确是汉人。我也不是故意要与阁下为难,实在是义气所在,不能让皇甫兄吃这么大的亏而不作声。”

    这话让皇甫端大为感动,嗫嚅了下嘴唇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至于其他商人则略有愧疚,他们之前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够义气。

    青年点了下头,也没有怀疑孙途所说是不是真的,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宋人,还是宋人将领冒险潜入到夏国,而且是从辽国,与辽国商人一起潜入的夏国,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啊。他只是若有深意地看着孙途:“那你想如何?是打算留下这马吗?”

    “在下当然知道做不到这一点,但贵人既然想要这马,总也得给我的朋友一些报酬才是吧?刚才咱们也把账算清楚了,一百二十七匹骏马作价三千八百贯,此马神骏非常,怎么也值得一两千贯吧?”孙途很快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皇甫端自然不会有意见,虽说之前在幽州孙途曾说过想用五千贯买此马,但那毕竟只是一说罢了,谁都知道这马值不了这许多。哪怕一两千贯那都是远超此马价值了,只要对方肯给五百贯以上的价钱他就会感到满意。

    不想那青年居然都不带一点犹豫的就点头应道:“可以,价钱好说。不过……”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些随从:“我这次只带了那一包金子来兀剌海,刚才已买下了所有马匹,所以这笔钱只有请你们随我去顺军城拿,如何?”问这话时,他看的并不是皇甫端而是孙途,却是有点邀他同去的意思了。

    而在听到他提到顺军城的地名后,包括皇甫端在内的几名商人都为之动容,他们已经隐隐猜出了这位的真实身份,如今镇守夏国东边,手握东方近十万大军兵权的细封野畅的亲信,甚至是他的子侄一类。因为这位西夏重臣如今就驻守在离此三百里外的顺军城中!

    这细封一部可是党项一族最古老的八个姓氏之一,当初夏国还未建立时,就是由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这八大部族统领的党项一族,使整个民族在几百年的内忧外患中得以延续,最终到了李元昊手中才建立了这个可以和辽宋并立的西夏国。

    而李元昊其实也是八姓中拓跋氏的后代,若论身份的高贵,细封氏其实都不在如今夏国王室之下。只是如今过去数百年时光,当初的党项八姓早已凋零消亡,就只剩下少数几人还在国中任要职,而这细封野畅则算是其中地位最高,能力最强的那一个了。

    当一群商人突然就和这么个夏国权贵重臣扯上关系,而且还是经济纠纷时,这些人自然是心中忐忑。就是皇甫端,此时也犯起了踌躇,不知该不该应允这一邀请,毕竟要是去了顺军城出了事却如何是好?

    可他还在迟疑着呢,孙途却先一步表了态:“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不知阁下打算何时启程?”

    “我自然是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的。我刚才也看了,在这兀剌海城里也没什么值得我注意的宝物,就这匹骏马还堪入眼。不如我们这就回顺军城?”青年笑了下道。

    眼见孙途居然一口应下了这一邀请,众商人的脸色那是一变再变,半晌后终于有人道:“我……我等另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去了吧。”

    “对对对,我等已然与客人把买卖都做成了,只需和皇甫兄把账算明白了即可,至于顺军城就不去了。”

    这些人的推脱青年也没放在心上,而皇甫端虽然也有所挣扎,但既然孙途都点了头,而且此事还是因自己而起,他自然不好拒绝,只能来个默认。

    于是,一场少见的效率分账就在众人面前展开,都没有几声争论,其他商人已经把该到手的利润给算了个清楚,然后分了两百贯给皇甫端。这既有他那些普通马匹出售时该得的,也有这一路来他照料马匹的收入,仔细算算他还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但其他人已顾不上这等细节了,只想着尽快与皇甫端他们划清界限,等钱一分完,他们便收拾收拾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只有封平他们还稍有迟疑,担心地看了孙途他们几眼,直到见孙途冲他们点头,让他自可离去后,方才随着众商人的脚步而走。毕竟封平等兄弟是受雇而来,责任还在,而且之前谈定的钱还没给呢。

    等把这一切都忙活完后,孙途才和依然有些怔忡的皇甫端一起随着青年一起出了榷场,然后在客栈拿回了行李后,便径直出城,奔向西南。

    在此期间,皇甫端趁两人独处的机会问了句:“孙老弟真打算随他去顺军城?你就不怕去了那里出不来吗?”

    “我觉着此人倒不会干出这等事来。何况他若真要对付我们,之前在榷场里就可以动手了,何必多此一举呢?”孙途笑着回答道,同时心里还补充了一句,这不正是他来西夏的目的所在吗?

    反正无论如何,终于是踏上了前往顺军城的道路,也真正踏入了西夏的复杂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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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引狼入室

    兀剌海与顺军城相距三四百里,若是按之前商队的行进速度,这一番又得历经十天以上才能抵达终点。可是这次孙途二人随夏国精骑一路往西南而去却是速度极快,一日便可跑出去百来里,只三日工夫,一座远比兀剌海要气派高大得多的城池便已在望。

    这几日同行,孙途与青年的接触也多了,这才知道对方确实就是细封氏后人,而且还是如今顺军城守将细封野畅的其中一个儿子,名叫细封常。而在一路的交谈中,孙途也展露了一些自己的精明与武艺上的造诣,让细封家的这位公子对他又高看了一眼,言语间甚至都带了招揽拉拢之意。

    此时,眼看顺军城近在眼前,细封常更是豪气勃发,长喝一声便策马疾奔起来,一边跑着,一边还冲跟在自己身后孙途道:“孙兄你无论头脑身手还是胆色都是难得的人才,可为何居然未在辽国为官,却栖身商队之中,这也太委屈自己了吧?”

    他这话问得虽然有些随意,孙途却不敢糊弄,为何之前有的是机会没有询问,现在到了顺军城才突然提出,显然是另有深意啊。说不定这位就是在试探孙途,看他会不会说出实话来。

    孙途当然不可能真把实话道出来, 但还是迅速拿出了一番更能让其相信的说辞来:“实不相瞒,在下之前在大辽任有官职,乃是南院宣徽使耶律思不达帐下的一名将佐,也曾受他信重。奈何,就在不久前,我主被耶律雄格所害,还给他栽了个图谋不轨的罪名,手下人等尽皆问罪。要不是我见机得快,及时逃出了南京城,恐怕现在已是一具尸体了。”

    “嗯?”细封常闻言陡然拉住了缰绳,停马后回头仔细打量起了孙途来:“这么说来你是从辽国逃出来的待罪之人?”话中似乎尚有疑虑。

    “不错,我本就因为是汉人的关系在南京不得重用,幸有宣徽使赏识才谋得一份差事。但此番……我已与辽国势不两立。只可惜我虽练有一身武艺,到底只是孤身一人,要不是有皇甫兄当日出手相救,只怕在逃出南京时就已丧命了。”说到这儿,孙途猛地拉开了衣襟,将那几道还在愈合中的箭伤都给亮了出来。

    正如他所判断的那样,细封常在对孙途有了招揽之心后,也生出了几许疑心来,毕竟像他这样一个人才,在辽国怎么都能混个一官半职才对,怎会和之前那些商人厮混在一处呢?要是这点不能解释得通,细封常说不定就要将他当成辽国奸细来处理了。

    可现在孙途这么一说,尤其是露出上身那几处一看就不是作伪的箭伤后,细封常的疑心便消除了大半。身在辽夏边境地带,又有一个当将军的父亲,他自然早早地就知道辽国南京的那场变故,一切也就都能说通了。

    所以他很快就回身帮着孙途把衣服穿好,口中笑道:“孙兄不必如此,你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从南京这场变故,其实就

    可看出辽国如今已是日薄西山,不但皇帝昏庸,下面的臣子也都各怀居心,实在比我大白高国要差得远了!”党项人自来崇尚白色,所以在自称上,他们极少称夏,而是代以大白高国的尊称。

    顿了一下后,他的目光又灼灼然地落到了孙途脸上:“孙兄一身文武之才总不希望就此荒置了吧?在我看来,宋辽皆已腐朽不堪,只有我大白高国才能让兄这样的大才一展抱负与所长,不知你可愿意吗?”

    孙途心里自然是很愿意的,这正是他与对方接触,肯与他来顺军城的原因所在,但此时面上却露出了迟疑之色:“这个……在下毕竟曾是辽人,而且还是汉人出身,夏国朝廷真能见容?”

    “孙兄你这就太瞧不起我党项人的胸怀了,你是不知道,我朝中可不光只有党项族人,蕃人、汉人,甚至是契丹人,只要有才学够忠诚,那都是可以在朝中为官,甚至是担任要职的。别的且不说,就说我父亲身边,就有好几个将领是契丹族人,两名心腹军师更是汉人出身,与你也没什么差别嘛。”

    孙途这才露出意动之色来,抱拳道:“若真能得到公子如此看重,在下自当效力夏国,效力细封氏一族。”

    “好。那就随我入城,我父若你了你,定然是会很欢喜的。”细封常顿时大笑起来,这才又一催马,带了手下人等冲向了前方的顺军城。而离他们不远处的皇甫端则是看得一阵心虚,看起来孙途是打算在此做出些事情来了。这甚至都让他生出一丝猜测来,莫不是连辽国南京的那场乱子也是由孙途一手促成吧?要真是如此,自己可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

    顺军城作为夏国东北方向最大的一处屯兵坚城,以及细封氏的根据地所在,城池规模自然极大。不但占地极广,绕城一周都快超过四十里地了,而且城墙高耸将近十丈,内里是夯土,外层还包裹了砖石,这防御能力比之兀剌海城又高了一个档次。

    当孙途乘马来到城下,抬头仰望这面高墙时,也不禁要赞一声固若金汤了。而等他入城后,又领略到了一番不同的景象,这里可比兀剌海要繁华得多了,不但有着有着诸多店铺,而且人流车马不息,就是比之辽国南京也差不到哪儿去。

    见孙途有些感慨地环视四周,细封常便又笑道:“我细封氏在此已经营数十年之久,这里的百姓虽不敢说丰衣足食,却也不用担心因饥寒而死。我想辽国境内除了那几座京城之外,就没有如此好的地方了吧?”

    孙途心说这我哪知道,但嘴里还是连连附和,顺便又夸了细封氏一族人的大公无私。不过很快地,他就发现对方倒没有太过夸大自家在此的功绩,因为一路行来,那些百姓对细封常都极其尊敬,不但迅速让路,大家还都在路旁抚胸朝他行礼,这等做法那都是发自真心的。

    如此一来行来,所见所闻倒是让孙途对

    细封野畅高看了几眼,就算是大宋的对手,如此人物也当得起一声夸赞了。不过他现在还见不到这位细封氏的当家人,而是被人先安顿到了细封常名下的一处宅子里,皇甫端也是一样,暂时先去那里住下,等细封常见了自己父亲,拿到钱后,再来给他们回答。

    直到两人进了这处装饰华贵,占地不小的宅院,周围没有了其他人后,皇甫端才有些不安地看着孙途:“孙老弟,你既为宋臣,为何竟会答应投靠细封氏?莫非你想在夏国做出些什么事来吗?”

    “皇甫兄不必紧张,我这不也是没了选择才只能与他虚与委蛇吗?”孙途坦然笑着道:“不然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恐怕当时就能斩杀了你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连累到你,他只想将我收入麾下,是不会为难你的。等你拿到卖马的钱后,自可离去,不必管我。”

    “话虽如此,可是……”

    “我既为宋臣,来了夏国总是要做些什么的,不然就太过遗憾了。但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有所举动,至少得等到你安全离开,才好做些什么。”

    见他如此一说,皇甫端不觉有些感动,嗫嚅了一下后,才道:“孙老弟,你的心思我也能猜到些,既然心意已定,我也不好多劝。不过有一点我可要跟你说明白了,这夏国的情况也是相当复杂,别看细封氏在此有人有城,可其实他们在朝中处境也是相当不妙啊。”

    “哦?此话怎讲?”孙途一听之下,顿时就来了兴趣。他也是因为一连串的变故才来到的西夏,所以到现在对该国的情况,尤其是朝中形势依然有些含糊呢。

    皇甫端当下就将自己知道的都道了出来:“其实我所知的也是听一些朋友所说,未必就一定是对的。如今夏国皇帝李乾顺乃是中兴之主,在位多年最是强势不过。也正是在他手下,当初的党项八姓更是日渐凋零,只剩下细封、赫连两姓还有人在朝中为官,而这其中,也只有细封氏还有这么一处属于自己的地盘。”

    孙途顿时就品出了滋味来:“这么说,夏国内部君臣见疑了?”

    “正是如此。还有,那赫连氏似乎对细封氏也抱有相当的敌意,所以朝中总是争斗不休,那细封野畅远在此地还好,一旦去了都城兴庆府,处境就有些危险了。另外,据说如今李乾顺膝下数子正是为皇储之位明争暗斗,这细封一族似乎也卷入其中……”有感于孙途对自己的维护之情,皇甫端是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虽然他说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道听途说,但总算有些影子,孙途也暗暗都将之记在了心里,如此看来,这西夏国完全不像细封常所说般太平,同样的水深且浑哪。

    但这对孙途来说却是再好不过了,因为只有浑水,他才好摸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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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开始更新恢复。。。。。。。。

第418章 细封氏

    在把孙途二人安顿在自己的别苑后,细封常便带了那些新到手的骏马来到了细封氏真正的家,一座占地极广,巍峨如皇宫般的府邸跟前。

    此处的守卫堪称严密,隔着大门还有一两里地呢,就已有数十精锐的夏兵在游弋拱卫了,不过细封常却能旁若无人地直穿而入,很快就来到了左侧的边门,在与那里的护卫首领交代了几句后,便将百多匹骏马都托了过去,他自己则牵了那匹最为神骏的白马继续往府内走去。

    这细封氏的府邸在外头看来已足够奢华,而入内之后更是叫人惊叹,不但房屋众多,而且还修建了一条宽阔的跑马长道,而这等怪异的建筑风格此时看着却又颇为贴合,让人觉着理所当然。

    此时,正当细封常欲上马往里头而去时,前方却突然跑来了一匹快马,马上是一个身着白色袍服的英俊青年,在看到细封常后,他便即刻勒住了奔马,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八弟,你怎么才几日就从兀剌海回来了?”说着,目光才落到了旁边那匹白马身上,神色顿时就是一凝。

    细封常眼中的愤色也是一闪而逝,随后便笑吟吟地道:“这还是多亏了老六你让父亲派我去兀剌海看看,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如此宝马呢。别说,这等龙驹就是辽国那边都是极少见的,若是将此马交上去,我想父亲一定会深感满意。”

    “呵呵,我就说了,八弟你去这些年少有人关注的兀剌海一定会大有收获,这不就成了?所以说起来,你还得多谢我才是。”这位笑得很是勉强,觉着自己失算之下也没有在此多待的意思,当下就再次一提缰绳,控马与细封常擦身而过。

    细封常粗犷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翳之色,愣了片刻才上得马背,然后猛地一提缰绳,催使着这匹骏马如箭般往前射去,直看得周围人等一阵喝彩,此马光是论速度就已超过府上那几百匹骏马了。

    不过对于这两位细封野畅的儿子那番含有敌意的对话,周围人等却又都选择性地无视了。因为这已经是顺军城内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城主家中几个儿子不和已久,平日里各种明争暗斗,连当爹的自己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这些下属人等自然更不敢多说了,当然有时候站队还是免不了的。

    细封野畅现年四十二岁,膝下共有十二个儿子,七个女儿。女儿和尚未成年的三个儿子倒也罢了,剩下的那九个儿子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长子细封云、三子细封遥、六子细封建以及八子细封常,因为能力出众,还有野心想要接任为族长之位,四人间的关系一向如同水火,争斗更是免不了的。在细封野畅这个父亲跟前时他们还有所收敛,可一旦私下里遇到,那真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细封野畅其实也知道四个出色儿子都是因为什么才会闹到如此地步,

    但他可没有汉人那套兄友弟恭的想法,细封氏想要一直强盛下去,那接班人就必须足够优秀,所以这几年他也是在有意地让四个儿子争斗,从中选出最好的那一个。

    这次细封常所以会去往兀剌海城,其实就是一次相当关键的考验,看他们有没有眼光和运气找到民间的宝物。而因为之前被细封建算计的关系,细封常居然得去兀剌海这样的小城寻宝,要不是运气好遇到了孙途他们,恐怕他这次真得空手而回了。所以他对自己的六哥可是充满了愤恨,要不是在府中,说不定就得翻脸动手了。

    在调整了一下心态后,他才终于进入了自己父亲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里头根本就没几本书,有的只是一些弓弩弯刀之类的兵器,以及一张羊皮制成的硕大地图,赫然正是如今天下最强大的三个国家辽宋夏的形势地理图。

    身材魁梧,双腿因为多年骑马而有些罗圈的细封野畅已站在这张图前良久了,即便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回身的意思,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半晌后才道:“八儿,你说要是辽宋一旦开战,我西朝会作何选择?”

    细封常并不奇怪自己父亲不回身就能听出是自己来了,只略作沉吟后便道:“以我看来,该当严守中立,直到哪一家不支后,再趁势发兵,从而谋夺足够的好处。”

    “是啊,这也正是我西朝能在短短几十年里就有今日之盛的关键所在。可我们终究国力远不如辽宋,所以有时候就得听从大国的指使做出位违背我们意图的事情来。当初几次大举攻宋,说到底就是被辽国给逼迫的。哪怕那几场大战下来我们胜了,也得了好处,但国力和兵力的损耗却也是实打实的。”细封野畅说着才转过身来。

    要不是知道这位是夏国重臣,还是党项八部中的一位族长,只怕很多人在第一眼看到他时会认为这就是个汉人儒生了。因为无论是模样还是气质,他都显得很是温润儒雅,与粗犷的党项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就是细封常这个儿子都比他要更有气势些。

    细封常见父亲转身,这才弯腰行礼,却不急着开口,只是等着对方继续说话。刚才这番话绝非随意一说,应该另有深意的。果然,细封野畅很快又道:“这次皇帝大寿,辽宋皆有使者道贺,这可是多少年都未曾有过的盛景啊。不过他们的来意到底是什么,可就很费人思量了……”

    “父亲是指他们是为了让我国在那时出兵才派的使者?”细封常略皱起了眉头来:“那皇帝的意思是?”

    “现在当然还没有定论,但从兴庆府那里传来的消息看,恐怕皇帝这次不可能再忍着不动了。哼,李乾顺当年也是我西朝一代英主,奈何如今年岁渐高,人却已开始糊涂。他根本就不知道辽宋之战便是由我等在暗中策动,我西朝最好的做法便是静观其

    变,居然还打算涉入其中,当真是荒唐得紧!”语气里对自家皇帝那是充满了不屑,没有半点敬畏之意。

    细封常没有劝说自己老子的意思,夏人与汉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对皇权并不是太过敬畏,尤其是像细封氏这样自领一族的存在,背地里算计自家皇帝的事情也没少做,更别提父子间说话了。

    不过他还是皱起了眉头来:“那父亲是打算上表谏言吗?”

    “我的话他李乾顺会听吗?只怕到时候他又要认为我有图谋不轨之心了,所以此事还得着落到其他人的身上,一些能得他信任的人身上。这次你们去兴庆府,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此。”

    “我明白了。”细封常心里顿时一喜,看起来这等要事父亲是要交给自己了,一旦事情做好了,他在父亲心中的份量自然大不一样。但很快地,他又有些疑惑道:“大哥三哥不在顺军城还好说,为何父亲不把此事交给细封建来办?”

    “他?哼,他与你我的看法完全不同,居然认为该在这场战事里倒向辽国以谋取更大的好处。”

    听出父亲话语中明显的不满情绪,细封常心下是越发的高兴起来,当下就再次应道:“我这次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那些皇子,总有明白事理之人站到我们这边,到时候由他们进言,情势便可稳住了。”

    “唔,此事我细封氏不能出面,就交由别人去做吧。”细封野畅这才满意点头,随后又问了一句:“对了,你这次收获如何?”

    “正是来禀报父亲的,我在兀剌海城购入了一百多匹辽国骏马,另外,还有一匹天下少有的神骏,当可为皇帝作寿礼。”说着,便拍了下手,门外便有人将那匹白色骏马给牵了出来。

    就是细封野畅在看到这匹马后也是双眼一亮,当下就走出门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端详了好一阵子,才极其满意地连连点头:“此马确实神骏非常,就是与其他人寻来的宝物相比也不差分毫。好,这次你去兀剌海果然有了大收获啊。”

    “我确实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大收获,可不是因为这匹骏马,而是因为得了一人,一个从辽国叛逃而来的人才。”细封常当下就把自己遇到孙途,并与之深谈的细节都给道了出来,末了更是赞许道:“这个孙千里当真是少见的人才,无论文武都是上上之选,胆子也大,要是能用好了,便是一大强助。”

    “以你的眼光既然都这么说了,此人确实有些本事。不过……你说他是从辽国而来,随便用他终究有些不妥。”细封野畅有所顾虑地道:“他终究不是我们族人,说不定还是辽人特意安排的。”

    “可是……”不等细封常辩解什么,细封野畅已经摆手道:“人还是可以用一用的,但在此之前,也得先试试他才行……”

第419章 试探(上)

    孙途他们是午后便已入住别院,却是直到入更后才再次得见细封常,其脸上还带着几许不快,片刻后才露出些笑容来:“今日出了点事所以有些怠慢二位了,还望不要见怪。”

    孙途二人忙笑着说不敢,随后才又看着他好奇道:“公子都已回家,为何还是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在下可否帮着分忧?”

    “哼,还不是我那兄长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细封常恨恨地道:“本来我打算在城里先为孙兄你谋个官职,可他却几次出言反对,说你是辽国汉人不足以信,便让父亲都起了些疑心,所以此事就只能暂行搁置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在下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我终究非夏国之人,你们有所疑心也不算错。”孙途倒是显得颇为大度,反过头安慰起对方来:“其实只要公子肯信我用我,让我在夏国有一立足之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与你虽相处只有短短时日,却知道你绝不可能是辽国细作。你放心,父亲那里我自会帮你争取,不过却得先委屈你在此逗留几日……”细封常说着,又想到一点:“其实要让父亲完全信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到时我自会安排一切。”

    “如此就多谢公子费心了。”孙途再次称谢,细封常则把手一摆:“今日就不谈这些了,之前几日大家餐风露宿的也辛苦了,既然到了这里,就该好好享受才是。”说着,他便一拍手,当即就有下人流水般地将上好的酒菜一一端入厅来,虽然同样多是肉食,但那色香味却远比兀剌海那里的要强上许多,只闻着香味就已叫人食指大动了。

    细封常当即就亲手为孙途他们倒酒割肉,然后举杯相敬,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随后三人就放开怀抱好一阵的吃喝,直到三更左右才都酒足饭饱,各自迈着有些踉跄的脚步回房歇下。

    之后两天,细封常依旧热情款待两人,吃喝都是上品不说,还任由他们出入自己的别院,看着是对他们完全的信任,连个盯梢的都没有。至于皇甫端那里,他不但把之前说好的两千贯的铜钱给兑现了,而且在知道他有意从夏国购入青盐再卖去辽国后,还亲自出面帮着张罗这笔买卖,倒是让对方省了许多的手脚与心思,真正做到了热情周到。

    就这么逍遥自在地过来五天,这日中午孙途又和皇甫端一起外出逛起了顺军城来。其实之前几天他们也没少像这样在城里四处闲逛,今日其实也是一样,算是领略夏国的风貌,顺带着熟悉此地的风俗而已。

    “都是夏国兴庆府所在的河套之地有着塞上江南的美称,这里虽然不在其范围,在我看来也差不了多少了。”孙途看着从边走过的行人,不禁轻轻地感慨了一声。虽然他们的穿着看着还是有些朴素简单,远比不了宋地百姓丰富花哨,但这种丰衣足食的感觉还是

    相当不错的。

    “河套之地?此话怎讲?”皇甫端先是认同地点头,但随即又提出了一个疑问来,他还是首次听说这一说法呢。

    “嗯?你竟不知河套一说?”孙途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难道不是人们的常识?其实他还真就有些想当然了,这等知识放在千年之后自然是小学生都懂的地理常识,但摆在如今,却没几人知道了,毕竟现在可没有那么准确的地理地形图啊。

    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孙途就索性拐进了一家小酒馆中,点了壶酒要了两碟子下酒菜,然后就以手指蘸酒在桌面上画了个几字,点着它道:“这便是流经吐蕃、夏国与大宋的大河了。”此时黄河还没有因为上游大量的水土流失而变黄变浊,所以还没有黄河之名。

    皇甫端有些惊讶地看看那个几字,又看看孙途,片刻后才点头:“原来大河竟是这般模样吗?这我还真就第一次知道呢,想不到宋人眼界已如此开阔,当真让在下汗颜啊。”

    孙途这才想起此时寻常人地理知识的短缺,但也没有多作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指着几字上方那个弯结的部位道:“这里便是夏国的领地了,你看它像不像一个口袋或是套子?为了方便称呼,所以我才叫它河套之地。正所谓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说的就是这里了。而所谓的塞上江南,也是指的此处。”

    皇甫端这才了然点头:“原来如此,仔细想来,夏国所以能迅速崛起,确实跟这河套一带的富饶大有关系。”

    “是啊,党项人因此地而崛起,可宋人却也因此更加窘迫了。若是当年宋军可以夺取此河套之地,则不必再为缺马而头疼了,至少能与辽人公平一战。可现在呢……不但战马稀缺,而且还平白多了一个强敌在侧,想想都感不值啊。”孙途说着,又郑重看向皇甫端:“皇甫兄你有着一身过人的养马相马的本事,这在辽国与夏国还算不得什么,但要是去了大宋,便能起到大作用了。”

    皇甫端自然明白他的招揽之意,但一时却又不好应下。他毕竟只是一个商人,只想本本分分地赚钱,实在不想冒险啊。

    孙途也没有多劝,只是和对方吃了几杯酒后,便会账离开,至少现在就算对方应下了他的邀请,也不可能将他带回大宋,还不如静等以后再说呢。

    两人又在城里逛了一逛,直到将近黄昏,方才兴尽而归。而就在两人来到别院前不远处时,孙途却与一个行人撞了一下,还没等他出言斥问,对方却已疾步离开,这让孙途略感意外,随后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怀里竟多了一张纸条。在从怀中摸出纸条时,孙途的目光陡然就是一缩,自己还是有些太放松了,若那人不是送纸条而是一刀刺来,这下说不定就要受伤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拿出纸条来看个明白,只是跟没这回事似的继续与皇甫端

    回到别院,进入他二人的单独院落后,方才取出那纸张来,一看之下,却发现那上头写的文字自己是一个都不认识。

    皇甫端这时也有些惊讶地明白过来:“孙老弟,这是刚才外头与你相撞之人偷偷塞给你的?”

    “正是,不过上头写的什么我却认不得,你来看看?”孙途说着将纸条递了过去。皇甫端接过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唰地一变:“这是辽国文字!上头的意思,是让你于今夜三更到东大街往北的第三处巷子内见面……这是,辽国细作想与你密会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因为此事实在有些大了。

    孙途却露出了一抹冷笑:“皇甫兄,你觉着真会有辽人暗地里与我联系吗?”

    本来还想劝孙途不要冒险的皇甫端在听了这话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是啊,孙老弟你压根就不是辽人,怎么可能有辽人细作来与你联络呢?这……”

    “恐怕是有人想要试探我的确切身份吧。”孙途嘴角一翘,当即就给出了答案。倘若他真是辽国密谍,这份东西还真有些用处,至少能让他半信半疑一阵。但他明明是大宋之人,那这份送到他手里的辽国密书就显得很是可笑了。

    “你是说……这是细封常他们为了试探你才让人做的?”皇甫端已经理顺了思路,有些不安地问道。见其点头,他又道:“那你何不赶紧将东西交给他们,如此便可取信于人了。”

    “把东西交上去固然能免去不少麻烦,但想让他们完全信我怕还不够。”孙途却摇头道:“本来我还犯愁该如何让他们进一步相信我,再用我呢。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你是打算……”

    “晚上去会一会这所谓的辽国细作,然后顺便帮夏人解决这些麻烦。”孙途嘿地一笑,随后就将这纸条先收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细封常又一次看了眼自己敞开的院门,依然不见孙途他们到来,这让他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阴沉起来:“这孙千里莫非真有问题?”他今日早早回来就是想等着孙途把约他见面的密信送来,这样他就能确信对方确无问题了。可现在倒好,那两人都回来好一阵子了,居然也不见他们过来交代,莫非是真信了上头所言,打算晚上过去一会吗?

    “主人……”身边的亲信看出他的不悦,便出言试探道:“不如现在就让我带人将他们拿下了!既然是辽国细作,就绝不能留他们在此。不然要是被六公子的人知道了此事,对主人可就很不利了。”

    “不急,再等等。”细封常有着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稳重,闻言只是摇头道:“等过了今天再对他们下手也不迟。孙千里,此人确实是个人才,若真是辽国细作就太可惜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他眼中已有杀意掩都掩不住了。

    说话间,天已黑尽,已入初更!

第420章 试探(下)

    夜半时分,白日里热闹繁华的顺军城已彻底被黑暗和寂静所笼罩,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巡夜的兵卒会按照既定的路线在大街上机械地走过。

    千年前的时代,世上也只有一座城市能被称之为不夜城,那就是大宋的东京汴梁。顺军城自然也不可能例外,哪怕这里在细封氏的治理下百姓富足,到了夜间也还是重归宁静。

    所以当孙途于二更之后悄然翻出别院后墙,前往约定的东大街而去时,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被人撞上,顺顺利利地就出现在了那条此时看着略显幽深的小巷跟前。他的目光只在巷子内外等处扫视了一番后,便已挂着一丝从容的笑意踏步走了进去。

    就在他才一进入巷子,本来寂静的黑暗中就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孙千里?”说的居然是汉话,而非孙途想象中的契丹语,这让孙途略微一怔,口中却是轻轻应了一声:“正是!”

    “你可知道自己的职责?既已成功打入细封氏身边,为何不立刻与我等见面禀报?”黑暗中的这位继续说着话,却没有露面的意思,看着好像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似的。

    而孙途却冷声一笑:“职责?我怎么就不知道我有何职责在身?”在说话间,他的耳朵轻动,正在黑暗中搜寻着那人的具体位置,当对方再开口时,他的目光已锁定在了前方十多步外一个角落,人就在那里。

    “怎么,你还真想背叛我大辽吗?你……”就在此人声色俱厉地斥责孙途的瞬间,他已突然而动,身形一展间,直扑那道躲藏黑暗中的人影,人在半道,腰间的短刀已被他抽在手中,寒光闪烁下,便已直取其前胸,都不带有一点迟疑的。

    那人顿时一声惊呼:“你……”但后面的话却已经来不及出口了,只能急忙缩身直往后撤去,同时腰间的佩刀都来不及从鞘中抽出,就这么连鞘挡在身前,当地一声就被孙途劈得倒铲出去好一段路,方才稳住身形,但呼吸已彻底乱了,握刀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你什么你!老子在离开南京那一刻就不再把自己当辽人了!”孙途却是一声怒喝,再度迈步抢上,手中刀连续不断地朝着对方脖颈、胸口和面门等处全力劈砍,声势可着实骇人。其实这也只是表面上看着凶狠,他最多也就施展出了五成本事而已,不然面前此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他全力偷袭只怕早就横尸当场了。

    但即便是五成实力,也不是这位能抵挡得住的,只片刻间,其肩头手臂已多处中刀,后退的脚步也已踉跄不断,看着就快要守不住了。而孙途见此则又是一声冷喝:“你还真来的是时候,我本来还不知该如何让细封常相信我的诚意呢。现在把你的首级带回去,想必他们就不会再怀疑我了吧!”说完这话,他出刀时又加了份劲,刀速更快,呼地直落向对方的咽喉,而这回那人却发现自己已退入死角,再也无处可避了,只能怒吼

    一声,挺刀再架。

    “当!”两刀相交,竟把那刀外的皮鞘都给生生劈碎,他更是惨叫一声,持刀手的虎口彻底崩裂,刀也跟着脱手落下。而孙途手中刀却只是缓了稍许,便再度劈下,眼看就要将他一刀断喉。

    这让此人大生惊恐,忍不住尖声叫道:“不要……我不是……”

    与此同时,侧方黑暗中也响起了一个声音:“住手,都是误会!”随着这一声断喝,本来黑黢黢的巷子里陡然就亮起了一点火光,随后便是数支火把陆续放光,将这条小巷照得一片通明,照得孙途两眼也是一阵发花,本来将要斫进对方咽喉的一刀已迅速回收自守,同时左手则已将人一把扯到了他的身前,大有将其当成盾牌的意思。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细封常满是赞叹的声音也随之从火光下方传来:“孙兄当真是好本事,这回我可算是真开了眼界了!”

    “你……”孙途脸上的惊疑之色一闪之后,就迅速化成了怒意:“这是你安排的?你在试探我?”在火光的照耀下,孙途脸色铁青,一双眼睛里似乎都随时有火要喷射出来,此时依然将那人扣在胸前,刀则横在了对方咽喉处,一副随时都可能要暴起伤人的架势。无论是哪个来看到这一幕,都会认定孙途这是因为被人戏弄而愤怒到了极点的表现。

    细封常左右此时有百来名护卫,见他如此模样也是心头发紧,全都很自然地就抽出了刀来护在他的跟前,以防孙途突然发难。到是他,此时显得很是从容淡定,直视着孙途的怒火道:“不错,这一切都是我为了试探孙兄才布下的局。不过孙兄你今日的表现却相当不错,我很满意,至少可以让我相信你并不是辽国细作了……”

    “哈……我把你当朋友,想不到你却如此算计我!”孙途完全无视周围那些拔刀相向的护卫,突然收刀,一把就将被挟持的那个中年人给推了出去:“既然你不肯信我,那我也必要留在这里,我走便是了。”说着都不带有半点犹豫的,转身就往后方巷子的入口处行去。

    “孙兄且慢!”在见识过孙途的“真正实力”后,细封常如何肯让这么一个高手就此离开,赶紧跑上前去连连赔礼道:“孙兄,还请听我一言。我自然是信得过孙兄的,可我父亲和六哥却对你抱有怀疑,若不做此试探,他们压根就不会信你,自然不可能让你在此为官了。所以说到底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着想啊……”

    “为我着想?你还真能说啊。”孙途依然冷着张脸,只是态度比之前似乎要好一些了:“你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直说便是,又何必来这一套?亏我之前还想着该怎么给你个交代呢!我只道自己的身份真被此地辽国密探给查到了,所以今夜还打算全力一搏,帮你铲除一些隐患呢。谁知道……呵呵,看来完全是我想多了。”

    “原来孙兄是怀了这样的心思才赴的约,确实是在

    下小看了你……其实此事本来也很好解决,只要你在拿到那封密信后将它交与我处置,那就足以证明你是清白的了。”细封常苦笑着做着解释。

    “哼,你觉着我孙某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担当都没有吗?既然是我惹出来的辽人,我自然想要亲自解决,不然还有何脸面说投靠于你,帮你做事?”孙途的态度似乎又软化了些,已经开始为对方考虑了。

    细封常这才松了口气:“孙兄说的是,说到底还是我以小人之心错估了你的胆色和能力。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只要孙兄今后肯为我细封氏 出力,你就是我们自己人。”

    “此话当真?”孙途看着他正色问道:“我可不希望再有人把我当傻子耍弄。”

    “当真!”细封常回望着他,一脸的诚恳。直到听他如此郑重地回了这两个字后,孙途脸上的阴翳之色才慢慢消散:“我本就已无处可去,既如此,就再信你一次。”

    说着,他又哼了一声道:“细封兄,其实你只要好好想想就可知道我绝不可能是辽国奸细了。你与我在兀剌海城的相遇本就是一场偶然,若非你突然去了那等偏僻之所,我根本就近不了你的身,如何还能有什么筹谋呢?除非是有人能未卜先知,料定了你的行止,才会做此安排。”

    细封常低头细想了一下,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促成自己去往兀剌海的是细封建,虽然他与这个兄长一向不和,却也相信对方绝不可能与辽人勾结。这让他在又高看了孙途一眼后,又有些惭愧起来,这些细节还真没想到啊。

    这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后,孙途再次随他返回别院,如今看来,似乎离他成为细封氏族中亲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可事情却在次日再起反复,当细封常把昨天的事情如实报于自己父亲,并直言孙途绝对可靠时,刚好在边上的细封建却提出了疑问来:“我看未必吧。要是此人当真有大居心,说不定就不会理会你所布置的辽国细作。而且,要是他足够精明,一早就看出这是你所设的套呢?这么一来,他反倒能借此博取你的信任了。”

    “你……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孙千里绝非你说的那样是辽国的细作,我看你就是怕我得了他之助后实力大增。”细封常愤而反驳道。

    “老八,你还是太随性了,有些事情不得不防。”此时的细封建却显得极其沉稳,笑着说道:“不然你看父亲是个什么意思。”

    细封常的目光一直在两个不断争辩的儿子身上扫动着,此时才微笑地看着细封常道:“既然想要有所作为,就要学会识人用人。那孙千里若是人才能为你所用自然是一件好事,可要是他有什么问题,出了什么差错,你也要承担后果。”

    “儿子明白,孙千里既是我看中的人,就无须旁人多说什么!”细封常当即应允道,扫向细封建的目光里却都是不满与挑衅。

第421章 兄弟阋墙,池鱼遭殃

    同时走出门来的细封常兄弟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一路上两人不但没有谈话,连目光都没有交汇的意思,直到来到外头的街道之上,便各自在护卫的簇拥下迅速分开,策马沿着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这一回两人算是彻底把脸皮都给扯破了,而他们的父亲细封野畅却并没有出言安抚,让兄弟二人不可争斗的意思。如此放任的态度要是摆在汉地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因为汉人一向讲究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哪怕兄弟之间真因为某些原因恨对方入骨,至少在表面上还得保持着和睦共处的模样。

    但是作为身上流淌着剽悍霸道血液的党项人,如今的夏人可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事实上对西夏朝廷来说,为了自身权力父子兄弟相残早成了家常便饭,就连开国之君元昊都死在了自己儿子手里,其他人自然更无力反抗这等命运,所以最终反倒习惯了这等同室操戈,胜者通吃的残酷规则。

    所以哪怕细封常兄弟几个各种明争暗斗,作为父亲的细封野畅也没有太过阻止。只要他们不真个拔刀相向,他完全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父亲的默许,细封常的挑衅,让细封建心头更感愤怒。所以在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他便立刻将自己手下的几名亲信之人给叫到了跟前,脸色阴沉道:“老八最近是越发的嚣张了,要是那孙千里真能帮到他,对我必然更为不利。你们说说,可有办法除掉他吗?”现在他还不敢对细封常下手,但杀一个新近投靠的辽国叛臣问题应该不大。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立刻就拍胸道:“只要六公子你一句话,我这就带手下人去宰了那个辽国叛徒。”

    还没等细封建回应呢,另一个汉人模样的中年人就开口道:“梁鄂达不可鲁莽!若是真在顺军城里随意杀人,闹出什么乱子来,只怕族长也不会饶过我等,就是六公子也必然会受到牵连。”

    “哼,胆小怕事,一个辽国叛徒而已,杀了就杀了……”梁鄂达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但随后一人的开口,却让他自不敢反驳,那是个四十多岁,面容瘦削,看着就一脸精干的党项男子:“何思常所言不错,现在还不是如此行事的时候。要是真这么做了,哪怕八公子那里不能把我们怎样,但其他两位公子回来可就会抓着这点不放了,这可太不划算了。”

    能让胆大嚣张的梁鄂达不敢随意反驳之人,正是细封建身边最得信重,关系也最近的细封氏同族叔父细封蛮。虽然这位名字里有个蛮字,却绝不蛮干,相反还总能拿出些让细封建满意的计策来达成目的。

    之前细封建就是因为接纳了他的建议才会有办法把细封常支去了兀剌海那等穷困之地。当然,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反倒帮了细封常一把,但细封建也不能因此就认为这位族中叔叔给出的建议就是错误的。

    所以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哪怕细封建有些急着想要铲除孙

    途,这时也只能按捺住杀意道:“这么说来,就只能放任他留在这里了?”

    “不,人总是要除掉的,不然六公子如何能让人相信可以压制八公子呢?”细封蛮笑了下道:“只要让他离开顺军城,然后我们再动手就不再是问题了。”

    “这却谈何容易?”不光细封建闻言皱起了眉头,其他两人也都一脸的疑惑。那孙千里既然已被细封常收为己用,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离开顺军城呢?就是他们的父亲此时都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细封蛮却胸有成竹地道:“早在六公子说起此人之事后,我就在考虑着如何对付他了。他自身自然是不存在什么破绽的,但他身边之人就不同了。据我所知,这次随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辽国商人,此人虽没有被八公子招揽,却也一直住在他的别院里,应该是和那孙千里关系极为紧密。”

    “你想由他入手?”何思常立刻明白过来问道。

    “不错,因为此人是有把柄在外的。就在前几日里,八公子就在为他四处筹措青盐,现在这些青盐正在陆续往顺军城而来呢。只要我们从这些青盐入手,必然能将他引出城去。而只要他一出事,孙千里会放任不管吗?”

    这么一说,其他三人的脸上顿时由怒转喜,尤其是细封建,更是兴奋地笑了起来:“此计甚好!那就照你的意思办!让梁鄂达和细封烈强带人去做,我要在十天之内就看到孙千里的人头!”他所以如此兴奋,是因为想到了很关键的一点,说不定这么一来还能把细封常都给拖出城去一并解决了,那就真个一劳永逸了。

    手下几人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但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纷纷正色领命,然后就下去做相应的安排。这事对他们来说确实不难,顺军城虽然治安良好,但那只是对城内,以及周边一二十里范围来说,只要出了方圆二十里的辖区,西夏的马贼势力可是不小,只要能说动他们出手,自然能轻易就把那些青盐什么的都顺利拿下了。

    此时重新见到细封常,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已被细封野畅接受的孙途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人盯上,列上了必杀的名单。

    他现在依然表现得很是从容,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多谢细封兄……不,接下来我该称你一声公子了,多谢公子肯信我用我!”

    “呵呵不必如此,只要你确有才干,我自会好生用你,荣华富贵也断不会少了你的。我夏国与辽国不同,没有太多的族别之见,哪怕你是汉人,只要有真才实学,肯为我大白高国做事的,我们都会给予你们足够的回报。”

    孙途立刻露出一副感激与兴奋的模样来:“不知公子有什么让我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现在还不急,我在顺军城里也只是挂了一个闲职,并无什么军政之权。”既然已将孙途收为己用,细封常也就没有必要多作隐瞒,实话说

    道。

    孙途其实也看得出来细封常在城里确实没有自己的势力,甚至连真正肯与他站在一起的官员都没有几个,更别提亲信之人了。这或许就是他在见到孙途后就极力招揽,根本没有顾及到他辽国汉人的身份,因为实在是没人可用啊。

    不过这也正是孙途所希望看到的,不然他还真不好出头呢。至少细封常身份在这儿,而且细封野畅似乎对这个儿子也颇为喜爱,所以只要抓住机会,就能迅速打入细封氏,甚至是西夏朝廷核心,从而搅动风云。

    见孙途垂目不语,细封常却只道对方有所担忧,便又道:“不过你放心,很快我就可崭露头角了。因为之前父亲已有意让我去兴庆府为皇帝贺寿,同时联络朝中与我们交好的官员。只要事情办成,我便可以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这是连三哥去兴庆府三年都未曾做到的事情!”

    孙途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便是一动,联络都城官员,他有何目的?但这终究只是对方为了安抚孙途才泄露出来的一些说法,他也不好多问,只能暂时将之记在心里,然后脸上则露出了一丝激动之色来:“公子可是打算让我随行?”

    “那是当然。此去兴庆府你自然是要与我同行的,到了那里,说不定还要用到你呢。所以你只要忠心于我,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细封常拍着他的肩头保证道。随后,他又说了一番收买人心的话,这才志得意满地离开。

    至少对此时的他来说,一切都很是顺利,只等半月之后启程赶往兴庆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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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孙途在西夏顺军城里真正站稳了脚跟,开始为前往其都城兴庆府做准备时,另一些身在异国他乡的人也已整装待发,将要踏上回家之路了。

    在辽国南京又逗留了一个多月后,童贯这个宋使终究没能见到辽国皇帝耶律延禧。这个不着调的皇帝只顾着四处狩猎,对国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更不会给一个使南京生出不小动-乱的宋国使臣任何面子了。

    最终,童贯只能在耶律大石和耶律雄格有些愧疚的赔罪下打道回国。

    其实对他来说,见不见辽国皇帝都没关系,他此番来辽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掩盖与金国结盟一事,二则是顺便把关系到将来的辽国边防图给带回去。只是这第一件目的虽然达成了,可第二件……孙途的失踪确实让他心神难定,这甚至都要超过在此损失了这么一员得力属下了。

    但即便如此,童贯也没有太过伤感,他虽然看重孙途,但此人有时候也确实会做一些脱离其掌控的事情,所以孙途被杀也算不得太大的打击。只要他在回到东京后尽快将孙途空出来的青州都监一职的缺给补上即可。

    不过其他人就不是这么想了,鲁达和武松他们在走出幽州城后,忍不住四下张望,总希望他能突然出现。但任他们如何盼望,孙途终究踪迹全无,徒留一声叹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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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