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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2章 难题

    “你说什么?我细封氏的车队竟在南边被人给劫了?”细封常面带惊怒与难以置信的表情喝声问道,而他跟前的那名手下则忐忑地点头“正……正是如此。主子,那伙马贼自称是南山盗,说他们也是日子艰难才动的手,若是主子想要拿回那些货物,就得用黄金五百两去交换!”

    这话就是孙途也听得皱眉不已,五百两黄金就是对细封常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对方这完全就是在是在狮子大开口,是完全不把细封氏放在眼中的表现!

    果然,听了这话后,细封常更是勃然动怒,砰地一拍桌子喝骂道:“这些马贼真是好大的贼胆,真当我细封氏好欺不成?”这不光是一个颜面问题,更关乎实际,要是这次他真被一股马匪夺了东西还要花钱去赎,那将来相似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要知道他细封常所以能以第八子的身份被父亲所重视,正是靠的他能为细封氏赚到不少的钱财。

    面前的手下见他动怒更感慌张,但有些话他却还是得说出来:“主子,他们说了这五百两黄金不光是为了赎货,还为了赎人,我们押伙的几十个伙计都被他们扣下可,还有……”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孙途:“孙将军的那位商人朋友也在其中。”

    这下孙途才真正的变了脸色:“你是说这次被劫的货就是皇甫兄前几日出城去安排的那批青盐?”就在几日前,眼见孙途已在顺军城里安稳下来,皇甫端便把心思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批青盐上,在得知青盐已经从别处陆续运来后,他还特意赶去查看,想不到这一去就被马贼给连货一起拿住了。

    “不光是青盐,还有布匹和粮食等物,都一并被那些马贼给夺了去,这批货若加在一起,当有千两黄金以上,是我顺军城用来过冬的各项储备。”细封常咬着牙道:“什么南山盗,居然真就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与我细封氏公然为敌!”

    孙途则略略地从刚才的震惊中定下神来,面色凝重地思索着什么,他总觉着这事有些蹊跷,在细封氏的领地之内,真有贼寇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吗?

    细封常却已经按捺不住,当即起身道:“我细封氏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这就去见父亲,让他发兵端掉这个马贼团伙,我倒要看看今后还有谁敢劫夺我细封氏的财货!”说着,匆匆就要往外去。这时,身后却传来了孙途的一声招呼:“公子且慢。”

    “嗯?你可是担心皇甫端会因此出事?放心,谅那些家伙胆子再大,也不敢真伤了我细封氏的人,不然他们就准备拿全家的性命来偿还吧!”细封常此时看着杀气腾腾,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孙途却上前一步,正色道:“卑职只是想问公子一句,以往可有出现过同样的事情吗?”

    “这自然没有,这还是首次有我细封氏的货物被人劫夺呢!”

    “那就奇怪

    了,为何恰好是皇甫兄在时出了这档子事儿……”孙途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似有所指地点了一句。细封常刚才只是被怒火一时蒙蔽,为人还是相当精明的,被这么一提醒后,便也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从中作梗?那些马贼所以如此大胆,是受人指使的缘故?”

    “卑职虽不敢断言如此,但恐怕也是差不离了。不然无缘无故的,为何会出现这么一股胆大妄为的马贼呢?”

    “细封建!”细封常几乎是在瞬间就确定了那个幕后之人的身份,从牙齿缝里迸出了自己兄长的名字。这确实都不用多想的,如今顺军城里有胆子,有能力,有必要如此针对他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六哥了!

    孙途倒是显得很平静:“所以要真是如此,公子此去求助族长只怕未必能解决问题啊。我们必须在此之外,另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才行。”

    “父亲不可能在如此大事上维护细封建!”细封常却有些不接受道,毕竟那些货物里有一大半可是为顺军城准备的,一旦真出了差错,后果可是不小。

    孙途摇头笑了一下:“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以为既然他敢让人做这些,就一定有把握让你我借不到族长的势。又或者,这也正是族长希望看到的,说不定他还会因此考校公子在处理此等意外之事时的表现呢。”

    他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细封常依然只是半信半疑,没有再作耽搁,就匆匆离开了别院,跑去细封野畅的官署求助,这回孙途倒是没有跟了去,而是跟别院这里的一名管事聊了起来。

    “成伯跟了公子也有些时日了吧?”孙途之前就看出眼前这个五十来岁的党项汉子很受细封常的信任和尊重,所以平日里对他也颇为恭敬,此刻出了事,首先就想到向他打听一些内情。

    细封成微微佝偻着身子,小声答道:“是啊,自打公子出生,我就已奉先主母之命跟着他了。仔细算下来,都快有二十年了。”

    此话一出,更是让孙途神色郑重了几分:“那成伯必然是极其了解公子与他兄弟之间关系的吧?你觉着他们真会为了族中大权就做出兄弟阋墙的举动来吗?”

    成伯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却并没有给出答案:“我只是一个服侍主子的奴仆而已,这等事情可不是我能随意评说猜测的。”

    孙途看了他几眼后,很快就笑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倘若没有这回事,成伯必然会立刻摇头否认,现在他拒绝回答,其实就说明确有其事了。

    孙途也没有在此事上多作纠缠,随后又问道:“有一点想必成伯你是必然知道的,那就是现在公子真正能调动的有多少人?”

    “只有两百亲随护卫,那是族长在公子十六岁后交与他的兵马。”成伯这回倒是回答得颇为痛快,这等

    事在顺军城里本就不算什么秘密。

    “那六公子呢?他若想有所行动,可以调多少兵马?”

    “五百到一千……”成伯沉吟了一下后回答道:“公子他毕竟尚未担任什么要职,所以一直都没有自己的班底。但六公子就不同了,哪怕他也不涉兵事,但因为两年前就得了职位,所以就有人投到了他的门下。城中兵马起码有两支骑兵会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三到五倍的兵力对比吗?而且说不定还有一股已经被其收买的马贼,保守来说也是一千四五百人之数。”孙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来:“事情可不好办了呀!”

    “所以老朽以为,公子最好的选择还是出钱把人和货都给赎回来,这才是最保险的。”成伯说着,嘴角却带着丝无奈的苦笑。因为他很了解细封常的性格,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怎么可能乖乖低头认输呢?

    孙途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他也猜到了这位不可能忍下这口恶气,一旦在自己父亲那里碰了壁回来,就要叫嚣着派人去救人夺货了。而自己既然要当细封常的亲信臂膀,这便是最好的取得其重视和信任的机会,毕竟现在细封常正处于弱小阶段,雪中送炭总是要强过锦上添花的。而且孙途还看出来一点,恐怕这次细封建所做的这一切真正要对付的却是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也果然就跟孙途之前所预测的那样,半个多时辰后,细封常就已带着满心的怨怒回来了,他并没能从父亲那里获取支持。至于原因嘛也很简单,那就是早在今日一大早,细封野畅就已离开了顺军城,去往边境关塞巡视去了。

    细封野畅乃是西夏朝廷派在此地镇守的边将之首,所以每过一段日子总会去一些边关要塞巡视。显然,细封建就是因为一早就知道了父亲的这一动向,才会大胆地行此一招。而一旦细封野畅不在城中,以细封常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调动城中守军的,如此他能用的,就只有自己手底下那两百来名护卫了。

    “细封建是把一切都算到了……我是绝不会向他低头的,哪怕兵马再少,我也决定出城救人夺货。孙千里,你可敢与我同去吗?”细封常面色阴沉地喝问道。

    “公子还请稍安勿躁,此事暗藏蹊跷,绝不能轻易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不然……”孙途还待再说什么,却被细封常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孙千里,我是因为看中你这一身武艺和胆量才想给你机会的。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胆小怕事,看来我真看错你了!”盛怒之下,他的本性暴露了出来,这位党项贵族子弟根本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和蔼明智。

    孙途却并没有因此而心慌,只是笑着说道:“公子还请听我把话说完,我并没有说放弃救人夺货,而是说该用些策略来对付他们!”

    “嗯?”细封常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

第423章 取舍

    顺军城往西百里,是一座规模虽不甚大,却驻扎着数千夏军精锐的小城,名为摊粮。这里不光是西夏朝廷往顺军城运送粮草物资的必经之路,也是细封氏储存军用粮草的重地。

    如果说善于经商的细封常管着顺军城数万百姓的吃穿用度的话,那这摊粮城则是关系到细封氏全族,甚至是整个西夏东线的稳定了。正因为此地有着如此关键的作用,所以每过一两个月,细封野畅便会亲自跑来查看一番。

    今日也是一样,一大早,细封野畅就在上百亲卫的簇拥下在这个小城的几十处粮仓里转悠起来,一边还听着此地守将跟他禀报着这段时日以来的粮草出入用度,脸上凝重,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直到下属将一切禀报完毕,确认无误后,细封野畅才笑着道:“你做得不错,有此丰足的准备,今年冬天我们就不必发愁了。到时候我自会重重地赏赐你。”这名守着如此要紧城池的将领自是他细封氏的亲信族人,所以也不用说什么奏请朝廷封赏了。

    直到他将这边的正事处理完毕,才有一名近身的亲卫上前来,小声地禀报道:“族长,顺军城刚传回消息,八公子手下的所有人都出了城……”

    听到这话的细封野畅的眉眼微微一挑:“到底是沉不住气啊,他也离城了吗?”

    “八公子应该不在城内,但我们也未发现他与孙千里等人同行。”

    “哼,这个孙千里也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真就敢带了人去和马贼交锋,就因为想救他的那个朋友吗?”细封野畅顿时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来:“要是细封常真因此有所损伤,我扒了他的皮!”话说到这儿,本来看着颇为儒雅温和的细封野畅身上顿时就有股森然的杀意涌出,唬得周围众人一阵心惊胆战,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作为西夏国镇守东线边地多年的统兵将领,作为能让细封氏一族在夏国皇权不断膨胀的情况下依然不倒的一族之长,细封野畅当然不可能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随和了。曾经的他也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物,因他之令而死之人何止千万,哪怕如今已经低调温和了许多,可一旦怒起,依然是能让手下人等惊惧不已。

    另外,身为顺军城的主将,这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耳目呢?细封建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其实早在实施之前就已被他查知,他这次所以离城来到摊粮城,其实就是为了促成这两个儿子间的这场争斗,他要看看细封建与细封常两人谁更为优秀。

    但现在两个儿子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却让他很不满意,等回到自己的别院时,细封野畅的脸上依旧是阴沉沉的:“这两人还是太嫩,问题太多。细封建自以为实力高过弟弟,就可以肆无忌惮,居然还和马贼勾结在了一起,要是真有个差错,我看他如何收场!还有细封常,既然明知道不是细封建的对手,这时候该做的就是隐忍,要么放弃这批

    货物,又或是乖乖认输拿金子换回人和货,那至少还是个明智的选择。

    “可他都做了什么?居然试图以自己手底下那点兵力去和数倍之敌死磕到底,他以为自己真强大到可以以一敌百吗?还有那孙千里,居然怂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该杀!”

    细封野畅愤怒的表现让跟前那些心腹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声。只有一人在他发泄了一阵后开口道:“族长,其实这事真怪不得细封常。他手下本就没什么可用之人,又一直被细封建压着,再有那孙千里一怂恿,自然是想着要出口恶气了。”

    “哼,这才是我认为他做得最错的地方。孙千里说到底只是一个新近来投的下属,而且还是辽国汉人,怎能如此信他?要是我等都像他这样,我细封氏一族早在几十年前就和其他几族一样被人吞得连骨头都没有了,还有今日这般光景吗?”

    顿了一下,他还是叹了声道:“叫那边的人照看着,死些人倒算不得什么,但细封常还是要保的,他毕竟是我儿子。”

    “族长放心,我已经一早就让顺军城外的西关军过去接应了,出不了事。”

    听到这话,细封野畅脸色才好看了些:“还是野利你办事妥当,看来这次回去,这两个儿子都要暂时压一压他们了。本来我还想着让细封常这次代我去兴庆府为皇帝贺寿,现在可得换人了,要不就由你去这一趟?”

    细封野利却立刻推辞:“皇帝寿诞在十一月,这一去恐怕今年我就回不来了,如今三国之间情势多变,我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呵呵,你呀,还不是想帮我。罢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人选再说,反正还有一些时间来选呢。”细封野畅并不因为对方的婉拒而不满,反倒是笑吟吟地说道,对于细封野利的忠心那还是相当满意的。

    直到这时,他因为两个儿子而生出的怒火才慢慢消散,周围那些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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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一支两百来人的骑兵队伍已经出现在了顺军城以南百五十里外的南山盗的巢穴之外。

    那是一处喇叭形的山谷,远远的,孙途他们就能看到有几面破旧的旗帜在谷地上空迎风飘扬,谷前早有人马看到了他们的到来,所以很快地,就有数百骑兵轰隆隆地出谷迎了上来。

    与大宋一样,西夏国内此时也有不少横行四里的盗匪贼寇,不过与占山为王的宋国盗匪不同的是,这里的贼寇多是马贼,而且他们的巢穴也经常变动,这处山谷只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而已。

    虽然隔了些距离,但山谷那边的情况还是完全落入到了孙途眼中,直看得他连连摇头。这等贼寇巢穴根本就没有防御可言,而且人马也不多,也就在五百人左右。就这样一点人马,而且还无险可守,要是换在大宋境内,恐怕早就被地方官府给剿平肃清了。可这里倒好,听同来之

    人提及,这支南山盗在顺军城境内已为祸多年,也不知是因为找不到他们,还是因为其他缘故,居然就让细封氏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这些东西孙途也就随意那么一想,等对方接近上来后,他也催马迎上,不待对方开口,他已先一步喝问道:“我细封氏的人可有损伤?”

    那名模样凶蛮的壮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口道:“人都还活着……”而后才有些醒过味来,把眼一瞪,喝道:“今日这里做主的可不是你们,金子呢?”

    孙途这才轻轻一笑,摆了下手,便有一个骑兵上前两步,将背在身上的一个皮囊解开亮了出来,那里头金灿灿的,正是满囊的金锭,看这数量确实有好几百两之多。

    此时一抹阳光正好照在那囊中金子上,反射出道道金光,直晃得对面几名马匪两眼发花,同时也让他们都露出了贪婪的表情来。当下,为首者便急声叫道:“快把金子拿过来,不然我们这就把人都给杀了!”

    “那可不成。金子你们已经看到了,可我们要的人和货却还不曾见到呢,此时我怎敢把金子就这么交给你们?”孙途却把头一摇,随着他手一摆间,那骑兵已迅速提着皮囊勒马往后撤去。

    “你……”众马匪顿时恼火起来,一个个全都恨恨地盯着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来抢夺一般。但这时,孙途身后那些护卫已经迅速亮出了弓箭和弯刀来,这让对方不敢立刻发难,只能由那为首者恨声道:“好,我这就把货物和人给你送来,你可别耍花样,不然……”说着,他一个手势打出,便有人抬手射出了一支响箭。

    片刻后,前方山谷里又是一阵人马乱动,随即孙途他们就看到有数十辆车和百来人在两百来名手持兵器的马贼押送下走上前来。等他们走近一些,众人终于可以看清楚那车上确实装满了各种布匹、盐包等货物,至于那些俘虏,则个个都神色凄惶,眼尖的孙途更是一眼就找到了身处其中的皇甫端。

    直到见其安然无恙,孙途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很快,这些人和货物就都来到了跟前,然后被马贼给拦停下来,为首之人这才盯着孙途他们道:“你们把金子交出来,货物和人都可以带走!”

    孙途却不忙着照做,只是看着这些马贼道:“你们可知道这次抢的是顺军城的货物吗?你们就不怕事后被军队围剿?我以为此时你们收手还来得及……”

    “废什么话!快把金子交过来!要是我们会怕顺军城的人,就不会在这里劫掠数年了!”为首者很不耐烦地又喝了一声。

    此时,孙途的目光突然就越过了这些被黄金迷了眼的马贼,望向他们身后的那处看似平静的山谷,嘴角微微一翘才道:“那你可不要后悔!”然后才示意那名骑兵将那装满了金子的皮囊送过去。这让对面的那些马贼顿时露出兴奋与贪婪的表情来,混不知剧变将至……

第424章 变故连连(上)

    马贼后方那处作为巢穴的山谷里,梁鄂达与一名同样身材高大健硕,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各自骑马看着几里外正在交易的双方,两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杀意。

    “梁鄂达,要我说趁着机会我们这就率军冲杀过去,索性把那两伙人全给宰了干净!”那壮汉目露凶光,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烈强不必如此急躁,乌木尔一伙人将来还能帮到六公子,现在可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这次就让他们拿些好处,我们这次的目标只有细封常手下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个叫孙千里的,这次我们要提了他的脑袋回去!”梁鄂达却把头一摇,早在他出发之前就已受了严令不得胡来,所以此刻只能照令行事。

    这让细封烈强暗自有些不快,但在哼了声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道:“所有人都准备出击,不留任何活口!”

    随着这一声号令下达,他们身后一直静悄悄立于骏马身侧的那些夏国骑兵精锐便已无声地翻上了骏马,随时都能策马冲出山谷。这里足有五百精骑,正是细封建如今手中掌握着的心腹兵马,为了能一战除掉孙途等祸患,打击自己的弟弟细封常,他可是将所有筹码都拿出来了。

    而就在谷内人等做好了出击准备的当口,前方正和平交易的双方惊变陡生

    就在那些马贼从对面手里接过那只装满了金子的皮囊,满脸兴奋地想要查看一下时,正笑吟吟看着他们的孙途突然脸色就是一沉,暴喝出声:“动手!”

    话音未落,其身后便有百多人几乎同时抬手拉弓,嗡地一声间,百多支箭矢就如飞蝗般破空掠出,直取跟前全无任何准备的那些贼人。双方此时只相隔不过二三十步,箭矢离弦后真是眨眼就到了他们的面门前,这些马贼根本连反应都没能做到,就已纷纷中箭,惨叫落马!

    刚才与这些马贼尚未达成交易之前,孙途曾命人举起弓箭作震慑之用。当时倒是让众马贼有所警觉,但是后来因为他们已经接受了条件,还验看过了俘虏与货物,让马贼以为对方再不可能与自己为敌,所以就松懈了下来。却没想到那些骑兵虽然在之后放下了弓箭,却并没有就此收起,并在此刻趁势放箭,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就在箭矢射倒了一片马贼的同时,孙途也已猛一催马,火速朝前冲去,人马一动的同时,手往马侧一摸,一杆藏在那里的长枪已握在手,然后人、马、枪三者合一,转瞬间已杀到了那名马贼首领跟前,呼地一枪直取其胸口要害。

    那贼首才刚闪过当面射来的两箭,还没来得及抽刀呢,就有长枪刺来,顿时惊得怪叫一声,再不敢有所耽搁,身子一偏,已迅速下马闪去。可孙途既然盯准了他又怎么可能给他逃脱,眼见其侧身想要下马,急刺而出的这一枪就在半途突然一顿,手腕一转间,竟让长枪改刺为抽,发出呜的一声怪响,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重重

    地砸在了对方的腰肋上,让其带着一声惨叫便打横里越过战马,撞落倒地。

    孙途一招重创贼人首领,让其身后那些骑兵的士气更是为之一振,怒吼声里,他们一个个全如野兽般嘶吼着催马冲杀上去。哪怕他们只得两百来人,面前的敌人却是他们的两倍有余,都不见有一丝胆怯的。

    嗷嗷叫喊着,弯刀就是好一阵的起落,顿时就把那些刚从箭矢下逃得性命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只一阵冷箭,一个冲锋,这支细封常麾下的精锐骑兵就已杀得两三倍的敌人心惊胆寒,再无招架之力,只能四散着往后逃去,再顾不上什么货物和俘虏了,就连那装满了金子的皮囊,这时候也被人扔在了地上,一块块金子在地上被马蹄来回踢动,却无人敢分心看上一眼。

    皇甫端等百来名俘虏都被眼前的变故给惊呆了,直到看见那些贼人四散逃跑,才各自反应过来,也全都惊叫着往没人处躲去。这要是死在这里,可就太不合算了。

    山谷内的众人却比他们更感吃惊,半晌后,才陡然反应过来,想不到细封常竟如此果决,居然来了招先下手为强。这下不少人心里都有些犹豫了,是要杀出去吗?

    “杀!”细封烈强却在此时低喝一声,抽刀拍马已身先士卒地朝着谷外冲去。而梁鄂达也即刻下令:“冲出去,杀光他们!”对方已经借此机会扭转了局势,所以必须压住他们的气焰,不然情况只会越发的糟糕。

    顿时间,蹄声大起,五百夏国精骑就在呼喝间踏着满地的烟尘如一条长龙般夺谷而出,快速杀向前方还在追杀崩溃的马贼的细封常的亲卫骑兵,三四里地的距离,只在片刻间就已被他们冲过,双方即将展开正面之战!

    这,显然就是细封野畅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了,毕竟这两支骑兵说是分属于敌对的双方,可其实他们都是细封氏一族中的精锐。一旦自相残杀起来,无论伤亡多少,对细封氏来说都是极大的削弱。

    所以细封野利才会在知道有此变故后早早就准备了后手,派出西关军去往那边镇压这场动-乱。此时,在离此十多里的一处山头高地,并没有打出旗号的顺军城西关军主将梁衮厣正率军远远地眺望着那处乱哄哄的战场,但却并没有如细封野利所期望的那样即刻出兵干涉制止,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双方爆发战斗。

    “真是没想到啊,细封常和细封建手底下的亲卫战力竟已强到如此地步了吗?居然能在瞬间就把南山盗一伙彻底击溃,这两百精骑若能为三公子所用,我们可就要省很多心了。”说话的是站在梁衮厣身边,一个看似普通,只着寻常皮甲的男子。但此人的身份却并不像装扮所透露出来的那么简单,他正是细封野畅的三子细封遥的心腹智囊坷达东。

    虽然细封遥早在两三年前就已和兄长细封云一起去了兴庆府名为入朝为官,实为作为细封氏在朝中的人质。

    可他在自己的老巢也不是全无准备,至少他把一文一武两个重要人物留了下来。

    文的自然就是坷达东,武的则是梁衮厣,后者庶出的女儿早在几年前就已被细封遥收入房中,双方可算是姻亲关系。只是因为此事他们做得极其隐秘,饶是细封野利都不知根底,所以才会在这次的突发事件里将梁衮厣给派来平息乱事。

    而现在,他二人自然乐得让细封常和细封建的两拨人马在此战个两败俱伤了。在他们看来,最好是双方都死光了,就连细封常和细封建两人都死在这里,如此细封遥就能一下少了两个竞争对手了。

    “梁将军,以你的眼光来看,这双方谁更强一些?”此时的他们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说着风凉话。

    “细封常的这支骑兵确实战力不俗,只可惜细封建的人马要远超过他们,而且还是以逸待劳,所以只要纠缠片刻,细封常的人马就将溃败……”就当梁衮厣道出自己的判断时,正看着前方战事的他脸色陡然微变:“咦,他们竟直接败退了吗?倒是个懂得取舍之人,有意思……”

    果然,就跟他说的那样,前方山谷前的平原上,在与杀奔而来的敌军只作接触后,那支刚才还杀得五百马贼狼狈四散的细封常所部就已迅速后撤,摆出了一副无心恋战的架势来。

    “这倒是个自保的办法,只要他们能脱身离开此地,便可保住兵力不损。”梁衮厣说着又是一声冷笑:“只可惜他们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对方既然在此安排好了一切,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就脱身离去呢?”

    话音刚落,另一侧就传来了一阵号角声,随即又一支三百来人的队伍从右侧方包抄袭来,迅速就截断了他们的退路,逼着他们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回头去和五百名嗷嗷叫着杀来的骑兵死拼到底,要么就是逃进左侧地形复杂难明,说不定还有兵马埋伏的,此时看着黑压压一片的茂密山林里去。

    “还真是不留任何余地,非要置这支骑兵于死地了。如此看来,那细封建倒也是个有些手腕之人,为了斩断细封常的臂膀,这次是把所有能用上的人马都拿出来了!”坷达东啧啧赞叹道。

    而梁衮厣则脸色凝重,轻轻地道:“想不到这才一两年工夫,细封建就已建下了如此班底,上千人能为他所用,就是我在西关军中怕也没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啊。”发出如此感慨间,他甚至都生出了趁机把这两股力量一并剿灭的心思。但在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区区三百心腹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对方实力还在自家之上,实在不敢冒险啊。

    此时,孙途已率军做出了选择,两百精骑已急速转向,朝着那可能隐藏着未知危险的山林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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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赶尽杀绝(上)

    若说远处的梁衮厣和坷达东只是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与逆转的话,那对下方平原上正被人逆转追杀的西风烈强、梁鄂达等人来说就是彻底的恐惧与惊惶了。

    因为此时在他们身后,便有数百人咬牙切齿紧追不舍,一支支箭矢带着破空声不断射来,身边更是不时传来惨叫连声,他们随时都可能就此殒命。他们能做的就是拼命鞭马前冲,寄希望于尽快摆脱敌人的追击,逃出生天。

    可是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孙途等人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他们逃走呢?尤其是冲在最前方,几乎与孙途并驾齐驱的细封常,此时更是咬牙切齿,面容扭曲,不断嘶吼着:“杀!杀光他们!一个都别放走了!”

    不错,这次将计就计地对付细封建麾下人马,连细封常都已下场。事实上,那些城中商户所以敢赌这一把,肯率手下人等到此地山林里冒险设伏,就是因为有细封常和他们一起!

    细封常对细封建这个兄弟的恨意果然远比孙途所想的更深,所以当他听了孙途的建言,觉着如此一来确有五六成把握以上重创细封建后,便毫不犹豫地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不但由自己在暗中出面联络城中商户,说服他们带手下人等分散出城,摸黑埋伏到这片临近南山盗巢穴的山林中来。连他自身,都一早就冒险出城,与这些商户人等同吃同住,等到出击时,更是一马当先地杀在了最前头。

    也正是因为受到了他的鼓舞,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商户兵马此刻也彻底放开了手脚,不断收割劈杀着前方逃窜的敌人,下手绝不留情!

    这些商户也都曾经历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以前在没有得到细封氏庇护前,他们也曾一次次与各地的贼寇厮杀,如此才能创下不小的家业。今日居然有人要夺他们赖以为生的货物,还要杀他们的人,这些人心中的怒火与杀意也被彻底激发,所以追杀起敌人来竟也不比夏国精骑要弱多少,就是孙途看到这一幕时都是心惊不已,这才确信西夏可比自己以往判断的更加的难缠,那是真能做到举国皆兵的存在啊!

    在听到身后不断有人惨叫落马,感受到跟着逃跑的人越来越少后,梁鄂达的心已沉到了谷底,他已清楚地知道一点,这回对方是再不会有丝毫留情,不把自己等人杀干净了不会罢休!而这里离着顺军城可还有上百里呢,此时根本就不可能有人阻止救援,再这么逃下去,只会死得更惨!

    “烈强!再逃下去只是死路一条,我们想活,只有一个办法!”梁鄂达突然高声对侧方不远处的细封烈强高声叫道。后者也即刻跟着道:“不错,逃不了了!兄弟们,要想保命,就只能拼命,杀回去!”说到这儿,本来还在策马疾奔的他猛地就一拉缰绳,胯下战马当即就是希律律一声人立而起。

    身旁的梁鄂达也在同时勒马,口中则是暴喝道:“

    我们兵力不在他们之下,拼一场还有胜算!杀!”话音未落,他已果断拨转了马头,掣刀在手,率先就朝着身后紧追而来的敌人反杀过去。

    其他那些已然破胆的骑兵在略作挣扎后,也纷纷停马。刚才变故之下他们确实失去了斗志,但现在,看到许多袍泽在逃跑过程里不断被杀,发现敌人居然不死不休地紧追不舍,这让他们被迫地抛开了侥幸心理,生出了拼死一战以求生存的念头来。既然你们非要杀我们,那就与你们血战到底!

    党项人血液里流淌的好武与剽悍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在他们的身上觉醒,几百个本来已经慌乱逃窜的骑兵突然就停马转身,迎着不断射来的乱箭,就全都咆哮着反冲了回去:“杀!”

    他们的这一转变还真杀了那些商户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少人被其气势一压,竟下意识地就放缓了马速。可是这么一来,反倒让敌人的气势更盛,喊杀声里,第一个冲上来的梁鄂达已然来到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人跟前,刀一挥,寒光闪处,两颗人头已然飞上半空。

    鲜红的血液从脖腔里喷薄而出,洒了他满头满脸,但梁鄂达却没有半点闪避的意思,就这么迎着鲜血直冲而上,如一头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鬼修罗般杀向了后方的敌人,直唬得他们惊叫连连,全都转过马头就想往边上逃去。

    就在梁鄂达将要大发凶威,杀溃当面之敌的瞬间,一人一马已火速朝他扑来,孙途一面策马疾驰,一面已高声喝道:“杀你不过等闲事,今日你们必死无疑!想留命的,弃械下马伏地!”话音落,人已来到对方跟前,长枪一抖间,已化作团团黑影直扑向梁鄂达的面门胸口等要害处。

    梁鄂达手中刀当即横劈竖斩地加以格挡,口中也喝道:“今日死的只会是你们!”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这一说法似的,其身后,数百骑兵已卷土再来,在细封烈强的带领下和同样重新鼓起勇气的敌人杀作了一团。

    真正的火拼厮杀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虽然这两方兵马数量并不太多,合在一起也就堪堪不过一千五百来人,但此时依旧打得激烈无比,呼喝声,人马的嘶叫声,惨嚎声,兵刃交碰的叮当声彻底混杂糅合在一起,直冲云霄,往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看到这一幕后,那些早已无人理会的俘虏们是彻底愣住了,他们是真没想到为了自己等人会爆发出如此激烈的大战,而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那支之前已经四散逃窜的南山盗此时也是一脸的恐慌与后怕。

    想不到这场他们自以为尽在掌握的要挟勒索到最后竟会发展成这般田地,这完全就不是他们这些马贼盗匪所能理解与想象了。想到要是自己面对如此局面,如此强敌,只怕转眼间就会被两支军队中的任何一支吃得连骨头都不带剩的吧?

    那名贼首脸色几番变化,突然把牙一咬:“

    快,把这些人和货都重新夺到手里!”之前金子没能拿到反而葬送了不少兄弟的性命,他可不想接受这样的败局,所以不如拼一把,趁着那边双方还在苦战的机会,重新把人和货再次控制在手上,这样还能再做一把买卖呢。

    那些手下的马贼虽然心下有些打鼓,但很快也都达成了共识,齐齐应喝之后,便随着自家首领蜂拥杀上,再度包围住了依旧不知所措的皇甫端等人!

    而在十多里外的高处,梁衮厣二人也是一脸惊叹地看着这场愈演愈烈的战局。半晌后,坷达东满是感慨地念叨了一声:“今日死战的可都是我细封氏的精锐啊……要是两败俱伤的话,损失可就太大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再让梁衮厣出兵阻止这场战斗继续的意思,之前他是觉着没这个必要,而现在则是认为他们已经没这个能力了。

    那边战场上的一千几百人已杀得不死不休,即便自己这里派过去几百人,怕也只是杯水车薪,到时候只会让局势更乱,死的人更多而已。

    “你说这次谁能得胜?”坷达东在叹息了一句后,突然又问了一声。

    “难说。现在细封建的人也都拼命了,双方实力本就相当,说不定真会出现两败俱伤的结果。到时一旦族长追究起来……”想到细封野畅愤怒的模样,他不觉猛打了一个寒颤。到了这时候,他是真有些后悔刚才的袖手旁观了。

    可就在马贼和他们都以为战斗将这么持续许久,会有更多人战死当场的时候,战局却再一次地发生了变化

    与孙途正面交锋的梁鄂达在疯狂地攻击一轮后,手中刀却始终未能破开对方的防线,反倒被长枪接连刺中肩头与臂膀处,鲜血淋漓。这让他心中一寒,知道自己并非对方敌手,便把趁着一个空档回马就往侧方而去。

    孙途如何能让其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脱,当即也是一声喝,拍马急追。可这一下却正中了梁鄂达的算计,察觉到孙途追杀过来,他陡然就是回身一刀急劈,迫使其横枪守护的同时,另一只手却是一挥,一道寒光便已呼啸着直朝孙途的胸口而来。

    别看梁鄂达长相粗豪,却是粗中有细,与敌交战的经验更是丰富无比,一直都藏着一手飞刀绝技不怎么使用。却在这等要命的关头突然使出来,足够在一瞬间取敌性命,从而扭转整个战局了。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孙途的身份,深知今日所以会有这一连串的变故就在于这个孙千里帮着细封常出谋划策,冲杀在前。一旦将之杀死,敌人士气顿落,自家便可转败为胜!

    后边正与人一起围攻细封烈强的细封常这时也正好看到了如此惊人的一幕,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再顾不上攻敌,而是急声大叫起来:“孙兄小心!”但显然,当他这么叫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那道寒光已在眨眼间飞到孙途胸前……

第427章 赶尽杀绝(中)

    当此绝险之境,孙途脸上竟不见半点慌乱之意,甚至眼眸中还透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光芒来。就在那飞刀临身的瞬间,他陡然就是一声轻喝,双脚一分间,人竟已脱离马背,直蹿向了上空,那致命的一刀就这么从他脚下一掠而过,惨叫声里射中了一名倒霉的骑兵,却未能伤孙途分毫。

    志在必得的杀招居然被人轻易避过,梁鄂达顿然失神,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了。要知道多少年来凭此一招他已经杀死过不下十名强敌,却不料今日居然在这个年轻对手的身上失了手,落了空。

    梁鄂达可不知道孙途与人交战的经验并不在他之下,就在刚才两人正面交锋的时候,孙途已瞧出了一些问题来。在如此事关大局成败的生死战里,这位居然还有所保留,出刀时竟未尽全力,这实在太过有违常理了。这就只有两个解释,其一就是梁鄂达乃是他们的人,此时在刻意放水,其二便是他另有算计,留力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杀他个措手不及!

    孙途相信对方绝不可能是细封常的人,更不可能放水,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另有谋算,所以一直都在防着呢。待见其飞刀出手,反倒让孙途松了口气,当下便掠身闪避,同时在空中一个滑翔,直扑跟前有些怔忡的梁鄂达,化闪为攻!

    生死相搏的瞬间一旦分神其后果必然是极其惨重的。梁鄂达这一愣神间,便使孙途轻易掠到了他的马前,等他反应过来,急忙挥刀前斩欲逼退对手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半拍。掠空而至的孙途此时已经看定了马头位置,右足足尖蓄力之下猛然踏落,如一柄尖刀般重重地钉在了梁鄂达坐骑的脑门处,直让那骏马当场发出一声惨嘶,继而歪身就往侧面倒去,也带得端坐马背的梁鄂达同样侧倒,身形既乱,那劈出的一刀自然就落在了空处。

    而就在他惊觉不妙,大喝一声,还待挣脱马镫以求稳住自身时,一招得手的孙途却不可能再给他机会了。吐气开声,大喝一声间,手中长枪已被他当成了棍子重重轰下,然后暴雷声响,砰地一声,正砸在了躲闪不及的敌将右肩肩头,只听得喀拉一声脆响,他持刀的右肩肩胛骨立马粉碎,跟随着的是他的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刀也因此脱手而出,不知飞去了哪里。

    而孙途的攻势并未就此而止,就在这一枪打碎对方肩胛骨的同时,他已双手一松,放开了枪身,然后手在腰间一抹,佩刀已锵然出鞘,寒光跟着斜掠而出,不带半点凝滞的,就这么划过了梁鄂达的咽喉与胸口,斜斜地直劈至下腹处才收刀掠身后退。

    梁鄂达整个人瞬间定住,脸上似痛苦,似错愕,又似茫然……片刻后,才是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从其口中喷薄而出,然后让周围许多人都为之惊恐的一幕出现了他的上身处陡然裂开,鲜血连着五脏六腑一起喷出,然后身子才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一头栽了下去……

    梁鄂达,这个细封建身边最得信重的族中高手,居然被孙途一刀开膛,以极其凄惨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当这一幕呈现出来时,周围无论敌我都有一阵愕然,手上拼斗的动作也为之一顿,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么一个以往大家只能仰视的族中勇士今日居然在眨眼间惨死当场,这等冲击实在太大,任谁一时间都无法吸收,就是细封常这时候都愣了片刻,这才知道眼前的孙千里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可怕!

    而就在众人愣怔的时候,已安然落地的孙途却再次而动,一个箭步,人已掠过七八丈的距离,从敌我双方骑兵身边冲过,却无一人敢出手阻挠的,就这么看着他瞬间出现在了正被人围攻,却依然守得滴水不漏的细封烈强跟前。

    后者这时也悚然而惊,急忙勒马就往后撤去。孙途刚才所展露出来的可怕杀伤力就连他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了恐惧,此时已生出了逃离此地的心思,同时手中刀护紧了自己的周身,生怕自己会步了梁鄂达的后尘。

    但他这一选择却明显犯下了大错,要知道如今他可是骑兵,对上步战的孙途本该主动攻击,靠着马的冲势与速度斩杀对手才是,现在居然因为胆怯而后退,那就真将自己陷于真正的险地了。

    孙途也没有丝毫迟疑,见其后撤,便大步冲上,随即身子一矮,掌中刀已直取对方坐骑的两只前蹄,这才是他此时的目标所在。而因为心慌而勒马后撤的细封烈强也直到这时候才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急忙抖动缰绳想要策马躲闪,但此时一切都已太晚了。

    寒光闪烁间,骏马惨嘶再起,虽然因为细封烈强的极力躲闪让马儿的右前腿闪了开去,但左前腿却还是被刀光劈中,断裂,与身体彻底分离……而后那匹跟随细封烈强多年,多次征战都未曾有伤的骏马就这么惨嘶着一头往前栽倒,也带得上头的主人以一个极其狼狈慌张的姿势头前脚后地朝着下方栽去。

    这一回,都不用孙途再出手了,早已有所准备的细封常抓住机会便是一声低喝,催马急冲上来,手中刀不见半点犹豫的就已劈出。

    “八公子饶命……”因为瞬间失去平衡连闪避都做不到的西风烈起那个此时已然破胆,唯一能做的就是尖声求饶。毕竟他也是细封氏的族人,哪怕一直与细封常为敌,却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啊!

    可是,他却小瞧了细封常这次的决心,刀既出,就断没有在半途收回去的道理,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雪亮锋利的弯刀已劈入了他前倾的脖颈处!噗哧一声间,快刀直接就斩断了他的脖子,使其头颅高高抛起,而失去头颅的躯体则噗通一声落地,鲜血不断从脖腔处喷涌出来……

    就此,在短短的片刻间,细封建部下的两名将领就先后毙命,只留下了手下那些骑兵愣怔当场,瞬间就跟被人点了穴似的

    ,一动都不会动了。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恐惧之色,这一回,他们是真个怕了!

    哪怕是最精锐的军队,在主将被杀,而且是接连被人阵斩当场的情况下,军心士气也会在瞬间崩溃。毕竟如今的军队还没有接受后世那一套更为完善的建制学习,他们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主将进行的,主心骨一倒,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将成为一盘散沙。

    孙途也在瞬间就感受到了这一点,当即旋身,一刀把边上某个倒霉的敌兵斩杀后,跃身上马,然后大吼道:“下马弃械伏地者可免一死!”虽然他很想让这里的人火拼到全部死光,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此时索性劝降。

    这时,其他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自细封常而下,所有人都大声叱喝起来:“下马弃械伏地,不然,死!”

    细封建所部此时已然再无心作战,听到这话后,没有多作犹豫,便见他们已迅速翻落马背,丢下手中兵器后,齐刷刷地跪伏于地:“我等愿降,还请八公子饶命!”

    倘若是真与外敌交战,落到了这般地步,这些人还是会拼死挣扎一番,或是四散逃命的。但现在,这场战斗完全就是细封氏内部的争斗,那他们实在没有把命都给拼出去的必要了。无论是投靠六公子还是八公子,其本质并没什么区别,不一样是为细封氏卖命吗?

    而看到这一幕的细封常心里却是一阵恍惚,他也没想到这次斗下来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自己不但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反而因此杀死两大强敌,还收编了细封建的人马……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一下后才道:“很好,只要你等肯奉我细封常为主,那不但之前种种可一笔勾销,我也不会亏待了大家。从此你们就是我细封常的人了!”

    “我等愿追随八公子!”众人再度开口表着忠心,这一幕落到那些商户眼中,则让他们也是心中一喜。自家本就与八公子关系紧密,这次又守望相助,那将来八公子得势,自己等也必然能获取更多的好处。

    所以在片刻后,这些人也领了手底下的家奴人等纷纷在马上欠身行礼:“我等也愿追随八公子强我细封氏一族,细封氏昌隆,大白高国万年!”

    “细封氏昌隆,大白高国万年!”随即这一口号再度响起,声震云霄,所有人在这一刻竟完全团结在了一起。这让细封常大为欢喜,再看向帮自己做到这一切的孙途时,眼中已充满了感激与惊喜。

    本来他只是因为身边没个可靠的帮手所以才会在兀剌海见到有些本事和胆色的孙途时才会极力招揽。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收获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帮手,这个从辽国逃来的孙千里完全就是个智勇双全,当世无双的国士级的人物啊。

    我一定要好好重用和留住他,得此人相助,我必能一偿抱负,大展所长!这是细封常此刻心中做出的决断!

第428章 赶尽杀绝(下)

    眼见众人归心,孙途便把已然抖去血迹的弯刀还于鞘中,然后才利落下马,冲细封常行礼说道:“公子,现在是时候回去救回被掳人等,夺回货物,平定这股为祸我顺军城多时的南山盗了!”

    这句话立刻就提醒了细封常,让他从眼前的兴奋中定下神来,当即大声喝令道:“回去,平了南山盗,到时我自会为你等请功!”

    “杀!”无论是士气大升的细封常所部与那些商户联军,还是刚投降归顺的原细封建部下,这时全都高声应和,继而全军迅速集结,火速就朝着南边十多里外的那处谷口平原杀去。刚才的这场追逐战双方愣是杀出了十数里,此时回头,一路上陈尸处处,鲜血满途,此时看了让不少人都不觉有些后怕。

    而不少人在想到导致如此结果的原因皆因那南山盗的贪婪后,顿时对这股马贼的恨意更甚,杀气更浓,所有人都想着即刻就把这几百贼匪剿杀干净。

    细封氏所部突然杀过一个回马枪来着实出乎了那些马贼的意料,他们本以为这两支军马好歹也得战上半日,死伤过半后才能见分晓呢,而到了那时候,自家早已带走所有人货逃离了。可现在倒好,他们还在威胁逼迫着那些刚得自由的俘虏帮着推车离开此地呢,那边的战事就陡然而止。

    随后便是震天的呼喊声不断传来,还没等他们有所取舍地做出决断呢,合兵一处的细封氏所部已冲杀而来,离得老远,就有人大声喊杀起来:“杀光这些马贼,为我们的族人兄弟报仇雪恨!”然后便是一轮箭矢激射而至,竟把不少马贼射翻,许多人急忙就往后缩去。

    刚才这些马贼就在细封常手底下兵马的突袭中伤亡不小,心里也早有了怯战之意,现在一见对方兵力更多,气势更足后,他们更是胆战心惊,再不敢多作抵抗与纠缠,全都急吼吼地转身便欲逃离此地。

    可这时的细封氏的人马和那些商户手下又怎么可能再放这些罪魁祸首离开呢,随着几声号角响起,整支队伍已迅速散开,从两侧往后包抄,竟是要将这支马贼彻底困死在此。

    这时候,夏国官军远胜过寻常马贼的一面也就清晰展现了出来,哪怕他们刚才苦战过一场,可此时的人马速度却还是要快过马贼许多,只一阵冲杀,他们便已抢在了马贼之前形成合围,然后弓箭齐射,将慢一步冲到跟前的马贼直接射杀,吓得其他人急忙就是一个转身,又往侧方绕去。

    奈何这时他们已完全陷入到了上千人的包围圈中,纵然再改变方向也是徒劳。而且论起战力来,这些马贼也就欺负普通百姓罢了,可不敢与夏国边军精锐正面相抗,所以很快地,他们便只能选择重新回退收缩。而夏军这里包围既成,便不断压缩上前,只顿饭工夫,就把这几百马贼彻底困死在了这片方圆数里的平原之上,让他们插翅难逃。

    “放下兵器,伏地而降者可免一死!”随着孙途一声大喝,众夏兵再次发

    出通牒,逼迫马贼弃械投降。

    而已经被围于绝境的众马贼此时依然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们中不少人将之前被擒的商队人等拉到跟前,用刀枪指着他们的要害,疯狂地喊叫着:“你们放开生路,不然我们就拉他们一起死!”

    另外一些没有能拉到人质的家伙则果断点起了火把,将之凑到那一车车的货物跟前,作势就要纵火焚烧,口中也是叫嚣不断:“快把路让出来,不然我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就是杀了我们,你们也别想好过!”

    这一威胁的效果还是相当大的,本来都快要四面合击的夏兵此时只能暂且停下进击的步伐,而几名商人更是一脸忐忑地来到脸色阴沉的细封常跟前,小声道:“八公子,可不能让他们真杀人烧货啊,不然我等的损失可就太大了。而且就快要入冬了,要是损失了这批货物,我们顺军城内的百姓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细封常满脸懊恼地看着眼前的僵局,后悔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先一步派人留守在此,看住这些人和货物呢,这回可就真不好办了。人他真不想放走,可这些商队成员和货物他也损失不起啊,而且在那一众被挟为人质的商人中间,可还有个孙千里的朋友皇甫端呢,他若有个好歹,自己就不好跟人交代了。

    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看向了同样双眉紧锁的孙途,想看他是个什么主意。这目光也立刻引来了孙途的注意,他当即策马靠了过去,小声道:“公子,不如让我上去和他们分说,尝试着让他们放弃人质和货物自动投降?”

    “你……有把握吗?”细封常有些含糊地问了一句。

    “总是要试一试的,不然难道真放他们离开吗?这些马贼还有用处,我还想要生擒了他们回去呢。”孙途说着,又和他打了个眼色,这才纵马上前,从一名骑兵手里拿过弓箭后,直指面前某个正拿着火把悬于一整车布匹上方的马贼首脑,然后大声喝道:“如今你们已陷于绝境,若是还想活命的,此时便乖乖弃械归降,如此细封常公子还能留你们性命。若是到了此时还如此冥顽不灵,那此时此地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说着话的同时,他已将弓弦慢慢拉开,一股杀气已直冲对方而去。

    随着他这一举动,身后身旁的那些夏兵也都跟着拉开了弓,举起了刀来,似乎只要他这一箭射出,上千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扑杀过来,将这些敌人斩杀殆尽!

    这下,对面的那些马贼可就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本就动摇的军心更是接近崩溃,有些人的手已然微微下垂,架在那些人质脖子上的刀枪也开始往后缩去。

    马贼首领见状更是心中发寒,这时的他也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败局,只是依然有所犹豫,不知自己这一降到底能不能保住性命。倒是那个被孙途拿箭指着的小头目,此时反倒硬气得很,依然大声喝道:“要么让路,要么就让我们带着这些人和货一起死!”话出口的同时,手中

    的火把还往下凑了些,却是真打算引燃了一车布匹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孙途眼中陡然就闪过一道精光,就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一点东西,当即就把牙一咬,口中喊道:“你找死!”随后,拉扯着弓弦的手指便是一松。

    “咻!”那支早已蓄势待发的羽箭当即破空飞出,在往前掠过一道虚影后,直接就没入了那名小头目的心口!

    那小头目是真没想到孙途竟会如此果决地放箭,只来得及叫出一个“你……”字,身体已彻底失去了控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松开握持着火把的右手,让那正自哔啵作响的火把垂直落在了那满满的一车布匹之上,随即轰地一下,满车的布立刻就被火焰引燃,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一下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谁能想到孙途他居然就会如此悍然下手,连犹豫都不带有的啊。别说那些商人了,就是细封常也愣在了当场,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但有人却在这一瞬间快速反应过来那些同样持弓瞄向一干马贼的夏兵。这些人心里的弦本来就绷得极紧,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便会放手,何况这还是孙途这个为首的将领率先放箭呢?于是,就在其他人愣怔的瞬间,上百支箭矢也紧随着孙途的这一动作怒射而出,呼啸着钉入了那些或挟持人质,或握火把悬于货物之上的马贼身上,直射得他们惨叫一片,纷纷倒下。

    “杀!”孙途此时已一把丢掉了手上的空弓,再度抽刀策马急驰而上,眨眼间就扑到了那名挟持着皇甫端的马贼身前,刀光斜闪而过,便已将其持刀的胳膊齐根斩断,另一只手忙往前一拉,已将有些怔忡的皇甫端迅速提起,再一转马头,便带着他往后退去。

    这时,那些马贼才纷纷反应过来,有人怒吼着挥刀劈落,将人质当场斩杀,有人果断放手,让火把落到车上货物中间,点燃了整车价值不菲的货物……既然已无路可走,那就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吧!

    又是一场混战就此打响,不光是夏兵悍然杀上,那些商户手下之人更是怒发冲冠,一个个全红了双眼,大骂着挥刀就往那些马贼身上招呼,恨不能将他们大卸八块才能消此心头之恨。要知道这里的多半货物可都是他们所有,现在付之一炬,他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反倒是孙途这个导致大乱突起的始作俑者,此时却已护着皇甫端退到了后方,回到了依旧满脸惊讶,久久未能回神的细封常身边。

    远处,正看着这一切的梁衮厣和坷达东也是一脸的诧异,他们是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本来细封常他们都已经控制局势了,只要再拖上一拖,施加一些压力,就能和平收场,再无损伤,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可在错愕了半晌后,坷达东却突然叹了一声:“赶尽杀绝,这个被八公子收到手下的孙千里竟狠辣到这般地步吗?”旁观者清,他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第429章 父子兄弟(上)

    梁衮厣闻言却是一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坷达东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杀戮,口中轻轻道:“你觉着今日之后八公子与六公子之间可还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吗?”见对方摇头,他又接着道:“既然如此,八公子这次就该把六公子彻底打倒,虽不能真个要了他的性命,却也得让他成为顺军城里最大罪人,连族长难以再保他才好。”

    “所以说……才会让马贼点火,烧掉这些关系到全城百姓生存的货物?”梁衮厣这时候终于也醒过了味来,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声:“真是好歹毒的手段啊!”

    “是啊,这把火虽然是因他才起,可真要算账的话,只能落到六公子的头上。这一点就是这里的那些商户都是认定了的,只要他们一回顺军城,将事情上报,六公子的罪名将彻底坐实。勾结马贼,劫掠货物,杀伤同袍,最后还导致大批货物被焚毁……这哪一项罪名都足以让族长大义灭亲了。而这一切,居然是在被动的情况下由孙千里一手促成,此人之可怕,已远超过六公子身边的所有人,他要是真有心辅佐八公子,将成为我们公子最大的对手……”坷达东脸色凝重地道出了自己的推测,最后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在可惜为何这等人才竟不能为自家所用。

    远处的两人已经看出了事情的真相,倒是这边的细封常依然是一脸的茫然和慌张,这次损失可就太大了,这可是顺军城中百姓赖以过冬的物资啊,居然就这么一把火被焚烧干净,这让他回去后如何跟其他人,跟自己的父亲交代啊?

    这时孙途却已大声喊了起来:“擒拿活口,今日之事皆因这些马贼勾结细封建而起,我等定要将一切如实禀报族长,由他定夺!”

    这话一传入细封常耳中,顿时让他身子一震,本就不笨的他也迅速反应过来,这不正是自己一直希望的能彻底扳倒细封建的确凿证据与把柄吗?相比于此,这些被烧的货物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这让他的精神也陡然一振,随后也大声下令:“捉拿活口,我要带他们回城向全城百姓请罪发落!”

    两次命令一下,眼前一面倒的杀戮终于消停了许多,除了少数还负隅顽抗的马贼被迅速格毙外,剩下那一百多人则被打倒之后刀枪加颈,只能是乖乖地束手就缚。

    而此番乱战下来,之前被马贼所擒的商队人等也是伤亡惨重,两百来人活着的只剩下不到五十,看到这一幕的皇甫端更是面色惨白,久久未能开口说话,想想都是后怕不已啊。要不是刚才孙途及时冲上相救,只怕他已成为那些尸体中的一具了吧。

    孙途则是冷眼旁观地看着这一切,虽然因为他的一个决定导致了百多人枉死,可他心中却并无愧疚。因为在他眼中,夏国之人皆是敌,直接与间接杀死他们并无任何的区别。

    就此,一场乱事终于平息。也直到这时,梁衮厣和坷达东才带兵姗姗而至,看着满地的尸体与灰烬,还有那些

    被俘后早不见往日气焰的马贼后,两人再度心下惕然,而后上前拜见细封常:“六公子,末将奉命前来接应,不想却因事耽搁,来得迟了,还请公子降罪!不过末将也要恭喜公子今日得除大敌,想必他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细封常目光幽幽地落定在二人身上,其实之前他已经发现了那边高处的军马,当时还担心他们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呢。直到后来迅速击败写封建所部,将之吞并,发现对方依然无所动静后,他才隐隐猜到了这支作壁上观的军队背后必然有自己其他兄弟的身影。

    这让细封常颇感恼火,可在听完对方表面恭贺,暗藏深意的话后,却又把到嘴的话给收了回去,只是淡然道:“我也不过是为势所迫才不得不冒此风险,算不得什么功劳。至于你们,迟来一步更算不得什么罪过,只要父亲不予追究我自然不会怪罪你们。”说完,也懒得与这两个家伙多客套,把手一挥,就率军往回而去。

    看到他率军不顾而去,梁衮厣二人的脸色又是一阵阴晴不定,半晌后,才是一声叹息,带兵跟了上去。这次他们确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未能见到细封建与细封常两败俱伤,却眼睁睁看着细封常势力大增,同时也把自己给暴露了出来,那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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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后,顺军城。

    细封建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安,在得知细封常居然另有后手安排后,他就隐隐猜到了事情要糟。可是现在一切都已做下,人更是早早就派了出去,再想收手都不可能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城中苦等,同时祈求细封烈强他们能争气些,至少别败得太惨了。

    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细封建更是派人守在了南边入城的要道上。所以当细封常率军进入顺军城的时候,焦躁不安地在府中等候的六公子便已得到了禀报,这让他整个人都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几乎瘫软在座位上:“完了,这次全完了!”自己苦心设计的一局竟被细封常完美破局,这对他的打击当真极大。

    细封蛮也是脸色发白,但此时还是强打着精神,肃然说道:“八公子,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我们还能做点事情的,至少要保住您自身。”

    “保……保我自身做什么?一切都已经完了……”细封建却是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他一旦失败早已失去了所有锐气,连翻盘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

    “公子,只要这事连累不到你头上将来便还有翻盘的机会,纵然一时被六公子压制,也算不得什么。”细封蛮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话也立刻得到了一旁同样脸色灰白的何思常的认同:“是啊公子,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未被定罪,只要族长还认你是他的儿子,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细封蛮随即来到细封建跟前,盯着他道:“公子,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您。只要把一切罪

    过都推到细封烈强他二人身上,是他们为了一己私仇才率军出城攻击八公子的人,只要让人相信是这么回事,你就只是识人不明,这就算不得什么大过错。”

    顿了一下后,他更是直接伸手去拉瘫软在那里的细封建:“所以公子,当务之急就是立刻赶去城门处,向所有人说明这一切,也让细封烈强和梁鄂达主动把这罪名给承担下来。”

    这番劝说终于是起到了作用,细封建被他顺利地从座位里拉了起来,也振作了一下精神道:“不错,我不能就这么认输,哪怕抛弃掉细封烈强两人,我也要保住自己。走,我们这就去迎他们!”

    三人再不耽搁,当即就匆匆往外而去,在门外翻身上马一路疾驰的过程里,细封蛮又火速编出了一套说辞来教给细封建,让他见到细封常等人后就这么说。

    他们的速度确实够快,再加上细封常的队伍押着一干马贼俘虏,入城时与百姓有所接触,还要夸功什么的,居然真就让细封建在其在进入顺军城南门没行太远时便匆匆迎上。

    正满面沉痛愤慨地向周围百姓诉说着马贼恶行的细封常很快就看到了那个与自己势同水火的兄弟有些狼狈赶来,当即就面色冷峭地望了过去。同时,细封建也正好望将过来,只是在兄弟二人的目光相撞的瞬间,以往一向强势的细封建却把目光一垂,不敢再与弟弟对视。

    只犹豫了片刻后,他更是翻身落马,徒步走上前去。与他同来的细封蛮等人也跟着纷纷下马,十多人随在其身后大步上前,这让细封常身前周遭的护卫顿时生出警惕之心来,呼啦一下就已个个抽刀举枪,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倒是孙途,在看到这几位的突然出现后却是嘴角一翘,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此时已不可能再对细封常构成威胁,因为作为失败者的他们已然没有胆量和能力再出手了。

    果然,在走到细封常身前不远处后,细封建便站定了身子,然后弯腰行礼:“八弟,为兄对不起你啊……想不到我手下细封烈强和梁鄂达两人居然瞒着我想对你不利。好在八弟你有神佛护体,总算是平安归来了。若不然,却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如何做人,我就是一死都难恕己过啊!”

    孙途看着七情上脸的细封建,心中不禁要夸一句这位真是好演技,放到后世都能去当影帝了。要不是自己早知道了他的一切阴谋,说不定还真要信了他这番鬼话了呢。

    倘若这是在中原王朝,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了某些目的,此时无论细封常有多恨自己的兄长,都该下马上迎,然后在表示自己相信兄长不会害自己之后,两兄弟抱头痛哭一番,从而谱写出一曲兄友弟恭的好戏来。但很可惜,这里并不是中原,而是父子兄弟相残都如家常便饭般的党项西夏,细封常又怎么可能如其所愿呢?

    与此同时,不远处,又有一支军队正自打西边沿长街而来,却是细封野畅回来了!

第430章 父子兄弟(中)

    细封野畅之前出城时的打算是要对与辽国相接的东边防线一带的几十处城池关隘都要进行一次巡查,为即将到来的冬天作好相应的准备。如此算下来,他耽搁在外的时日起码就得有一两月之多。

    可是在几日前得知两个儿子间的争斗已趋于表面化后,哪怕细封野利已经有了一些准备,细封野畅却依然心绪不宁,总觉着有什么不可知的变故将在顺军城内发生,所以最终他只是查看了摊粮城一切无误后,便已率军返回。

    今日刚一入城就听说细封常也刚带兵归来,于是他索性也不先急着回府,而是直接往南门而来。结果在来到南门附近时,却让他看到了极其怪异的一幕细封建带了一些下属神色紧张地站在地上,而其对面,作为弟弟的细封常却端然坐于马背之上,气势凌人地盯着自己的兄长,之前兄弟间的强弱态势在这一刻已彻底颠倒了过来!

    就在刚才,当细封建说出一番自以为得体的话语,打算着将一切罪过都推到细封烈强和梁鄂达二人身上后,细封常却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下马搀扶,然后说些场面话,而是继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后冷声道:“细封建,你真有把我当成你的兄弟,细封烈强他们果然是自作主张带兵杀我而非受你之命吗?”

    这毫不留情的问题和语气顿时杀了细封建一个措手不及,但他还是迅速按捺住怒火,涩然开口道:“八弟你何出此言……你我毕竟是血亲兄弟,即便以往有所矛盾也只是小摩擦而已,我怎可能真有心害你?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细封烈强他们竟然瞒着我带兵去谋害于你,本还打算赶去搭救呢……你若不信,大可让他们出来与我对质!”

    “哈哈,细封建你还真敢说啊。细封烈强和梁鄂达早在数日前就已被我麾下勇士所杀,你是让他们的鬼魂出来与你分说吗?死无对证,你让我,让这满城军民如何能信你的鬼话?”细封常一脸不屑与愤恨地回了一句,却让细封建的脸色骤然发白:“你……你杀了他们?”

    顿了一下后,他更是难以置信地大声喝问起来:“你竟敢杀了细封烈强和梁鄂达?你可知道他们都是我细封氏一族的勇士?是父亲手下得力之人,你竟敢……”他是真有些惊怒了,细封常的反击实在太过出乎他的意料,猝不及防下甚至都有些忘了自己眼下的处境了。

    “他们既然敢以下犯上妄图杀我,我杀他们自是理所当然。而且就他们所说,这一切都是由你指使,是你为了害我才会派他们去与南山盗一伙马贼勾结,夺我顺军城的货物,引我出城。然后以赎买货物和人质的名义骗我前往马贼巢穴,并在那里设下埋伏……要不是这次有城中诸位商户鼎力相助,只怕我细封常真就要被你这个好兄长给害死在那里了!”此时的细封常怒意勃发,压根就

    没有在意周围聚集着无数百姓,就把自家兄弟阋墙的内幕给暴了出来。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了一阵哗然。众百姓本来还真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曲折,居然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赖以为生的生活物资上,现在一听之下,喝骂声顿时四起。党项人可不比柔顺的汉人百姓,一旦发现自己的生存被人侵害,他们是不怕与官府一争的。这也正是那些商户会在细封常的说服下悍然动用手底下的人马帮着杀敌的原因。

    被千夫所指的细封建身子已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他是真没想到今日的细封常口舌竟如此犀利,而且还会如此不顾大局,不怕城中百姓暴乱就把内情给道了出来,这让他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了,只能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此事我确实被细封烈强二人所瞒,所有一切我都不知……”

    就在细封建陷于极其被动的局面里,他们的父亲细封野畅终于赶到。随着开道的骑兵一声断喝:“族长驾临!”本来围堵在路上的那些愤怒的百姓才回过神来,纷纷闪身让出道来,又有不少人则大声叫嚷着,想请族长为大家主持公道。

    细封常兄弟二人也没料到父亲会突然回来,都是一愣。随即,细封常便已迅速翻身下马,抚胸行礼:“儿子见过父亲,还请父亲还儿子和满城百姓一个公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话就不能回去再说吗?”细封野畅面如玄坛地看着周边那些满脸愤愤的百姓,知道这次自己真回来得对了,要是再迟些时候回来,恐怕顺军城内真要生出大乱子了。

    “儿子本打算回去后再禀报父亲一切,但六哥他却堵住了我的去路,让我不得不在此地与他把话说明白了。”细封常此时也是七情上脸,恨恨地将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更是让在场人等大惊失色的话来:“而且因为那些马贼最后还试图反抗,结果导致那几十车粮食布匹尽皆被焚烧殆尽!”

    饶是细封野畅再是镇定,这时也是猛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都白了几分。这事实在是太过严重了,这可不光是那些货物价钱的事情,几千两黄金的货物他还赔得起,关键是这些物资都是百姓用来过冬的。一旦短缺,就意味着今年城里的百姓将会缺衣少粮,到时冻死饿死了人责任可就都在于他这个一族之长了。而且一旦问题扩散,顺军城因之动荡也是大有可能的。

    而在惊慌之后,细封野畅又是感到一阵愤怒!他刚刚还提醒细封常有什么话不要当众胡说,可自己儿子倒好,此时居然把这一切都当着百姓说了出来,这要是引起百姓恐慌,城中生变,却该如何是好?

    他这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若是后者,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指使?一系列的问题不断生出,让细封野畅陡然就把敌视和怀疑的目光落向了离

    着细封常不远的那个汉家青年的身上孙千里!很可能这一切都是出自他手,为的就是迫使自己严惩细封建以平息众怒!

    在被细封野畅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盯上后,孙途的心里也是陡然一紧,随后便在心里一声苦笑。他觉着自己这次确实挺冤的,虽然这等结果是他希望看到的,因为一旦解决不了物资短缺的问题,这顺军城必生内乱,说不定以此为契机,整个西夏国内都将要起什么乱子了,如此就达成了他此番冒险入夏的目的。

    但孙途要说的是,他还真就没有让细封常在入城后当了所有人的面点破这一切,他只是让对方在遇到细封建的辩驳时拿这些说辞出来让其再难脱罪。可谁能料到细封建居然会如此急切地拦在了他们入城的道路上,再加上细封野畅的出现,让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使细封常都没作深思,就不顾后果地将真相全盘当众托出!

    又或者,这完全就是细封常刻意而为,他就是想以此汹汹之民意来迫使父亲彻底定罪细封建。要真是如此,孙途觉着自己可得重新审视一下这位看似直爽的新“主子”了。

    当然,这时候的细封野畅已经顾不上追究孙途的问题了,因为此时周围那些百姓已经慌乱起来,许多人都大声叫喊着,要族长城主给自己等一个保障和交代了:“族长,还请你为我等做主啊。我细封氏一族多少年来都未曾遇到过如此境况,一旦到了冬天断粮的话……”

    七嘴八舌的声音不断涌来,让细封野畅头疼不已,但他又必须出面解决,当下便大声喝道:“各位不必担心,如今才刚入八月,离着冬季可还有一两月时间呢。虽然物资被毁,但我自会想法儿去别处筹措,一定会赶在大雪封城之前将所有事情都办妥的。”

    顿了一下后,他又森然道:“还有那些致使我城中不安的罪魁祸首们,本族长也一定会秉公处置,定会给满城人等一个满意的交代!”

    细封野畅在城中的威望那是相当之高,细封氏一族在此经营数十年的基业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哪怕大家惊闻此噩耗后已经慌乱不堪,可在他几句话后还是迅速恢复了平静,不少人更是纷纷叫嚷着:“我等相信族长一定能带着大家度过难关,严惩犯人……”

    只是当这声音响起时,一旁的细封建却已开始簌簌发抖,他是真没想到这次闯出的祸事会如此之大,一旦真导致城中乱起,恐怕父亲就真会杀了自己以平民愤了。

    这让他越发的恐惧,急忙拉着细封蛮,急声求助道:“这可如何是好?”

    细封蛮这时也是一脸的惶惑,但还是安慰道:“公子莫慌,既然死无对证,那我们只要一口咬定细封烈强他们是自作主张,瞒着公子出兵即可!”现在看着似乎也只剩下这么一个自保的办法了!

第431章 父子兄弟(下)

    父亲的突然到来,一直被自己压制的细封常的悍然反击,再加上周围百姓的不断指点怨骂,已让细封建彻底乱了心神。细封蛮的提点已成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此时自然是牢牢抓住了不肯放开,趁着众人因为父亲开口总算消停了些,他便赶紧再度出声为自己分辩道:“父亲,此事……此事儿子确实是被他们所蒙蔽,儿子是清白的啊……”

    他这话一说,细封野畅真恨不得一脚踢死了这个愚蠢的儿子,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稍稍压下去些,你就不能等回去后再作辩解,非要在这时候添乱吗?

    而就在细封野畅还未有所表示的当口,已经沉默了一阵的细封常却紧跟着大声道:“父亲,细封建说他不知情却不可信,西风烈强和梁鄂达两个皆已被杀,死无对证,怎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细封野畅心中越发的恼火,这俩儿子就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而且两人这番说法,已经算是将兄弟之间势同水火,互相为敌的内情都给暴露在了满城百姓的眼前,这让他今后如何服众?

    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强行带走所有人,此时只能阴沉着脸看向细封常:“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认为你六哥想要害你吗?”语气森然间,特意将“六哥”二字加重音调,为的就是让自己这儿子能明白家丑不可外传。

    其实细封野畅之前倒真把自己这儿子看得过于阴险了,他所以会当众说出一切也是被细封建堵在此处,一时气愤所致,倒没有往深了多想。直到现在,稍稍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然骑虎难下,这时要是退缩不作追究,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所以哪怕知道父亲有保细封建之意,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扛到底了。

    所以在面对细封野畅颇为不快的质问时,细封常也没有退缩,就这么抬头直视着父亲:“六哥他以往对我如何父亲你一定早有所耳闻,至于这次他手下的西风烈强等人对我下手是不是出于他的授意其实只要问问与他们勾结的南山盗一伙马贼便可知端倪!”这时的他头脑也颇为清醒,立马就拿出了一个指证细封建的办法来。

    孙途也赶紧配合着吩咐身边人将几名绑缚在队伍后头的马贼头领给推了出去。这几人刚跌撞而出,细封常已厉声喝问:“你们老实交代,这次西风烈强和梁鄂达到底有没有提到自己是奉了细封建之命行事?”

    这一举动顿时就让细封建心头一凛,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对才好。别说是他了,就是他们的父亲,此时也是满心无奈,他总不能不让这些人开口招供吧?

    几名马贼头领早已吓破了胆,此时完全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嗫嚅了半晌后,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们记得前几日两位将军带兵来见我们时曾提过……提过……”

    “提过什么?”细封常极其不满地又催促了一

    声,还满是威胁地瞪了他们一眼。几人身子一震,再不敢迟疑,当即利落说道:“两位将军说只要我等配合行事,事成之后细封氏六公子必有厚报。而且,他们为表诚意还先给了我们二百两黄金!”

    这证词一出口,细封建只觉着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整个人都浑噩起来,差点就一头栽倒下去。这一回,恐怕他是真要被坐实勾结马贼,谋害同胞兄弟的重罪了!好在细封蛮与何思常两人的反应够快,在其倒下前上前左右搀扶住了他,才使他没有再出大丑,但情况却也无法挽救了。

    边上的百姓此时更是一阵哗然,纵然大家已有判断,可在确认这事后,依然让人感到难以接受。细封常和细封建可是族长亲出的同胞兄弟啊,居然就要相残到如此地步了吗?即便是剽悍野性的党项人,在遇到这等变故时也是无法很快就坦然接受的。

    随后,众人又把异样而复杂的目光看向了细封野畅。他这个族长,城主,又是两人父亲的角色在此事上又该如何处置呢?细封建犯下的可是大罪,光是勾结城外马贼这一点就够砍他的头了,再加上意图谋害兄弟,那就更是该死!

    可是他们毕竟是父子一家人,他真忍心秉公而断,定细封建的死罪吗?还有细封常那里,他又该如何安抚?无数猜疑的目光都落了过去,只等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在怔忡了片刻后,细封野畅才缓缓抬头,看了眼面无人色的细封建,又看了眼脸色有些青白的细封常,然后朗声道:“此事要真如他们所言,是细封建勾结马贼所致,我自不会包庇细封建。但是,他们这番说辞也只是一面之辞,而且马贼的话真能当真吗?所以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还得继续细查!细封常,这次你做得很好,既然细封建已然管束不住自己的手下,那他之前的官职就交由你来担任吧。”

    这表态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和稀泥,以证词不够说服力来保下细封建。不过为了安抚细封常,所以细封建的一切都得交出去,恐怕接下来等待这位六公子的就是软禁家中,至少一两年内是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了。

    对于父亲这样的决定,虽然细封常心中还是有所不满,但也只能认了。毕竟他总不能真逼迫着父亲亲自下令处斩兄长吧?哪怕他此时也恨不能置细封建于死地,也不好真把话说绝了。

    见细封常再无反对,细封野畅总算是松了口气,事情这才算是被压了下去。可就在他刚想下令押人回去时,一人却突然大步上前,弯腰抚胸,行礼说道:“且慢,族长,孙千里还有话说。”

    “嗯?”细封野畅的眉毛顿时就拧了起来,本来他对孙途倒是没有太多想法,但经过这次后,却对此人颇为不满,想不到他到了这时竟还敢跳出来闹事!

    被细封野畅拿眼睛死死盯着,孙途也不见有一丝惧怕的

    ,只是昂首大声道:“小人只是想代众商户问一句,他们之前的损失该如何算,族中是否能给予补偿?另外,我等之后还从马贼巢穴之内搜出了不少钱粮财物,以及三四百两黄金,按照八公子的意思,这些黄金也是可以交与商户补偿他们损失的。”

    见他并不是想与自己纠缠细封建的罪名,这让细封野畅稍稍松了口气,当下便道:“你们能有此心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之前被烧毁的粮食布匹等物,我自会想法儿补上,不会让我顺军城的百姓挨饿受冻。”

    “族长英明!”孙途忙大声赞扬了一句,然后在场人等也都纷纷开口赞颂起来。这让细封野畅阴沉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甚至都挂上了几许笑意,这次终于是要将这次的闹剧结束掉了。

    孙途这时也很光棍地将放到一旁马背上的一大包金子给取了过来,双手捧着就往前走去,看样子是要亲手送到细封野畅手里了。对于他的这一做法,细封常虽觉着有些过于刻意了,却也没有出声阻止,毕竟这也是自己人出头的好机会嘛。说不定如此一来,父亲对孙千里留下好印象,今后就能赐他一个官职了。

    细封野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也端坐马上,等着孙途上前。可就在所有人都看着孙途上前的时候,本来还挺稳当的他突然脚下就是一个拌蒜,身子往前就是一个跌撞。虽然很快就被他稳住了身形,可手上沉重的包裹却再不稳当,吧嗒一声掉落在地,然后一方方闪烁着耀眼金光的金锭就有不少滚了出来。

    见此一幕,不少人都为之失笑,在他们看来,孙途这是因为见到了细封野畅过于激动才会如此失态。只有远处的皇甫端心头一动,他所认识的孙途绝不可能有此等拙劣的表现,那可是能与辽人大战数日夜都不言败的勇士啊,怎么可能有此失误?唯一的解释,这是他刻意而为!

    “难道他这是打算……”皇甫端的脸色陡然就是一变,他想到孙途的真实身份,以及曾提过的来西夏的目的,莫非这位竟打算趁此机会当众刺杀了细封野畅这个西夏重臣名将吗?这念头一起,顿时就让他大感惊恐,孙途这是不要命了吗?

    孙途这时也显得颇为窘迫与慌张,一面连声赔罪,一面急忙弯腰去捡那些滚落在地的金子。细封野畅见状只是一笑,便示意身边护卫上前帮着一起收拾金子,就连后头的细封常这时都挥手让身边几人过去帮忙。

    可就在这时,正弯腰拾着金子的孙途忽地疑惑轻呼:“这……这是什么?”说话间,便把拿在手里的一方金锭给举了起来,放到光线下细看,同时也将之亮到众人面前。

    跟前不少人顺着他的动作眯眼细看,便发现那金锭上正刻着几道简单而又特别的凹纹。而在看清楚这纹饰后,许多人的脸色就变了,这其中就包括细封野畅和细封建、细封常三父子!

第432章 曲终人散

    “这是……六公子府上的记号!”一名帮着孙途捡拾地上黄金的夏兵在端详了几眼手中黄金上头的痕迹后,当即就大声叫嚷了起来,一脸的诧异。而随着他这一句话出口,本来都打算就此散去的人群顿时再度轰然聚拢,所有人都惊呼出声,然后大家都把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细封野畅三父子那里,让细封野畅和细封建的脸色再次剧变。后者的双腿更是一软,差点再度瘫软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真个发生了,这便是无可辩驳的确凿物证!

    党项人立国之后虽然也创制出了独属于自家的文字,但其实民间用得最多的还是汉字与一些简单的记号。对一些家族和有身份的人来说,他们更是会将属于自己的财产上铭刻上独属于自己的记号,比如细封氏就以一只简单的虎头作为本族徽号,而细封建则在此基础上更作简化,创造出了只属于他个人的一个记号。

    他所用的兵器、衣裳,甚至是箭杆上都会为了区别其他人的而打上相应记号,这些被他拿出来以收买南山盗的黄金上头居然也刻了这一众人皆知的记号。本来这批带了记号的金子落到南山盗手里,或是被他们流通出去也算不得什么,可现在,当被人展现在众人眼前时,便成了毋庸置疑,无可辩驳的铁证了!

    这一回,在感受到众人充满了愤怒、鄙夷的眼神后,细封建却是连一声冤枉都叫不出来了。因为在如此证据面前,他总不能说是细封烈强他们从自己库房里拿的金子吧?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切都是他所安排,细封烈强和梁鄂达两个只是在执行他的命令而已。

    孙途手里捏着那块金子,心里却是冷笑不已。对方竟想这么轻易就将此事揭过去,那也得问问自己肯不肯了。既然已经出手,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们刚才不是说没有确凿的物证,只有那些马贼的一面之词不够吗?那我就把如此铁证摆到你们面前,再看你细封野畅如何定夺!

    早在数日前彻底击溃南山盗一伙后,孙途他们便又进入对方的巢穴好好地搜查了一番,这些金子就是从那里得来,这也是他们耽搁了几日才返回顺军城的原因所在。而在此期间,孙途就发现了金子上印刻着有些奇怪的记号,在问过几名夏兵后才确认这是独属于细封建的记号,他便将之记在了心中。

    这等细节他甚至都没有和细封常提及,毕竟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出自细封建的指使,有没有这一件物证都无关紧要。可谁想在回来后,细封野畅为了保下儿子竟打算颠倒黑白,如此一来孙途便不能忍了,当下就以一个意外的方式将金子上的记号暴露,从而彻底将勾结马贼,谋害兄弟的主谋罪名给钉死在了细封建的头上。

    细封野畅在因错愕而沉默了一阵后,又深深地看了眼此时看似有些茫然的孙途,这才森然下令:“来人,把细封建给我拿下!等我查明一切,定当将

    他处斩!”

    身边那些兵卒也在稍作迟疑后,便呼啦一下围了上去,冲已经失魂落魄的细封建告了声罪后,立马动手将之反剪双手地捆绑起来。不光是他,连细封蛮、何思常在内的几名亲近下属也被一起拿下。这一回几人再不敢说自己是冤枉的了,只能无奈地乖乖就缚。

    直到这时,细封常才有些反应过来,略带诧异地看了眼促成这一切的孙途后,他才上前一步道:“父亲……”似乎是想为细封建求情。刚才他在气头上确实恨不能让细封建就此被杀,但现在,一切真成定局后,他反倒有些犹豫了。虽然兄弟二人早成水火,对方还一直压制算计着自己,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所不忍。

    细封野畅却是一声冷哼,没好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很好,此事错在细封建,为父自会还你一个公道!”说完这话,也不再理会其他人等,只把手一摆,就已率人押着细封建等人转身离去。

    细封常有些忐忑与茫然地目送父亲离开,又看到百姓散去后,便也有些怔忡地招呼了一声“我们也回去吧。”随后,他便率众返回自己的别院。

    直到回到家里,吃了几口酒,彻底定下了心神后,细封常才有些感慨地道:“细封建这次真完了?”话说直到此时他都觉着这一切太不真实,一直被自己视作大敌,怎么看都不是对手的细封建居然就如此轻易地完蛋了?

    其实何止是他,如今堂上那些人也都有些恍惚呢,只有孙途坦然应道:“人证物证皆已齐全,他的罪名已被坐实。哪怕这次族长极力保下了他,今后也只能低调做人,再也别想触碰到城中事务,自然也不可能再对公子生出任何威胁了。”

    听了这话后,细封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笑容:“是啊,也终于让我出了多年来的一口恶气!”顿了一下后,他又看着孙途道:“这次我能安然回来,除掉细封建这一强敌,孙千里你居功至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我有的,都不会吝惜!”

    这话一出,周围人等皆都露出了羡慕之色,大家都觉着孙途将要飞黄腾达了,毕竟细封建一旦被定罪,那细封常就是如今留在城里唯一的公子,他的权势必然大涨,孙途得其如此赏识器重,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孙途却显得颇为淡定,只是低头想了下后道:“在下做这一切也不是为了什么封赏,如今只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能一直追随公子左右,以一展所长。另外,这次皇甫兄因我受惊不小,还损失了大量财物,所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细封常便呵呵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皇甫兄的损失我自会帮他补上。另外,你的功劳如何能够不赏,要这都不重重赏赐于你,其他人还肯为我效力吗?这样,我赐你黄金五百两,宅院一座,你可不要推辞了。”孙途这次已经展现出了自己强

    大的能力,真正的智勇双全,细封常这时自然是要大加笼络,以让对方死心塌地的。

    孙途倒也没作推辞,立刻感激地行礼称谢。此时的他表现出来的是让人更生敬意的淡泊名利,也只有知其根底的皇甫端能明白个中缘由了,孙途从未打算在西夏久留,所以宅子也好,黄金也好与他而言那是真正的身外物,根本不值一提了。

    但这些财物对孙途来说或许真不值一提,可对他皇甫端来说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当他在从细封常那里拿到补偿的七百两黄金,转头又见孙途将千两黄金推到自己面前时,他整个人都彻底愣住了:“孙老弟,你这是……如此重礼,我可不敢领受啊。”

    “皇甫兄不必推辞,你也该知道我的心思不在这等钱财外物上。这千两黄金到时我带不走反倒便宜了别人,还不如给你呢。这次我确实有些对你不住,这些金子就当是赔罪,外加感谢你之前的救命之恩了。”孙途却坚持地说道。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他又接着道:“另外,我也希望你在拿到这些金子后暂时先离开此地。青盐生意看起来已无法再做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夏国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来,所以你尽快离开此地才是最安全的。”

    听到这话,皇甫端也是一声苦笑,孙途还真有些自知之明啊,在他看来,这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年轻人确实有着搅乱地方的超强能力。之前在辽国南京他便已闹得满城风雨,之后的那场变乱虽非其主导,但也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才会发生兵变。然后就是他受伤来到西夏,结果就在这顺军城里再度惹出一场动-乱来!

    在亲眼见识到了如此多的变故,数以千计的人因他而死后,若说皇甫端不心生忌惮是不可能的。甚至他都有想过尽快离开孙途,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而现在,既然孙途都把话说开了,他也就不再坚持:“孙老弟你说的在理,我一个商人确实帮不了你什么,甚至很可能如这次般成为你的累赘。既如此,我便尽快离开此地。至于这些金子,我就先帮你保管,他日再还你。”

    “也好。只要我这次能顺利返回大宋,你自可去青州找我。”孙途也是呵呵一笑道。这位若真要还金子那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便可将他连人一并留下,这么一个懂得相马养马的好手可正是大宋官军所需要的!

    于是只过了两日,皇甫端就带着接近两千两黄金满载而去,这可比他之前所希望的卖马所得要多得多了。而这时,细封常也终于正式接手了细封建空出来的那些职务。不过这些事务他都还没怎么弄熟呢,却又不得不先放到一边了,因为时间进入九月,该是时候离开顺军城,以进贡使者的身份前往夏国都城兴庆府为皇帝贺寿去了。

    而孙途作为细封常如今最为看重的手下,此番自然是要跟随左右了!

第433章 贺寿路上

    虽才刚入九月,地处西北之地的夏国境内却已寒意萧瑟,给人一种进入冬天的感觉。尤其是当一阵猎猎的秋风从西北猛烈吹来时,更是让天地骤寒,草木低伏,有如帝王降临,万民跪拜一般。

    而这一阵寒风送来的可不光只有彻骨的冰冷,更有无数野兽的嘶鸣呐喊,让本来平静的旷野顿时显得极为混乱。片刻后,南北两边竟同时出现了一支混杂了诸多大小野兽的队伍,亡命奔逃,这其中既有兔鹿之类的胆小兽类,同时也有野狼野猪等以捕猎为生的凶兽。但此刻的它们皆已顾不得身边同行的是猎物还是敌人了,只是闷头快速前冲,只想着赶紧逃离这危险的区域。

    所以能让这许多野兽如此仓皇而逃,都是因为在它们身后正各有一支剽悍的骑兵队伍在驱赶追逐,近了刀劈矛刺,稍远一些则是弓弩攒射,直逼得这些本该养秋膘等着熬过寒冷冬天的诸多野兽只能抛弃家园,不顾一切地朝着留出来的西边一路狂奔。

    就这么追逐了好一阵后,正当野兽们皆已累得气喘吁吁,连最善于奔跑的鹿群都开始放慢速度时,斜刺里突然就又冲出了一支骑兵队伍,随着阵阵呼喝,箭矢如雨点般就朝着兽群飞去,片刻间惨嘶不断,诸多野兽都已倒在了血泊中,然后被随后赶上来的骑兵伸手抓起,欢呼连连。

    身在队伍中间的孙途这次算是真正领教到如今这时代大规模人马狩猎的风采,一千多骑兵分为三路,两边包抄驱赶,然后中间的精锐则养足精神突然袭出,便可将原来极难捕杀的猎物如探囊取物般地猎杀捉拿,只在短短半日里,就几乎把方圆数十里地的大小野兽都给一网打尽了。

    不过对于这种仗势欺兽的做法,孙途并不是太感兴趣,除了一开始放了两箭射中了两只慌忙逃窜的野兽后,他便再没有出手。倒是不远处的细封常这时格外来劲,眨眼间就已射出三四箭,不断把眼前的野兔、野鹿射翻在地,同时他口中还欢叫连连,端的是杀气腾腾。

    直到日头西沉,天色渐暗,众人才终于放过了其他早已跑得筋疲力竭,只是为了保命才拼出最后一点力气往前逃去的兽群。然后一座座帐篷就在有些荒凉的旷野中支了起来,同时生起的还有一堆堆的篝火,火上已经烤起了新到手的猎物。奔走了一整日的一千多人终于可以在此好生地歇息一晚了。

    这支打从顺军城出来的骑兵队伍当然不是为了狩猎而来,事实上已经离城两百多里的他们是为了去往夏都兴庆府。因为再过不到两月就是西夏当今的皇帝李乾顺的寿诞之日,作为朝中重臣,又常年镇守东边边疆的细封氏族长细封野畅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所以就派了如今唯一还留在顺军城,又能自由行走的儿子细封常代自己前往祝寿。

    当今的夏国皇帝李乾顺可谓是党项一族中少有的英主,更是西

    夏的中兴明君。早在他幼年登基之时,西夏国内可谓内忧外患不断,既有母党梁氏一族专政为祸,朝中更是贪腐成风,党项各族更是离心离德,再加上来自宋国的威胁,随时都可能让立国才几十年的西夏政权就此走上分崩离析的灭亡之路。

    好在当时尚有辽国出手帮着压制宋人,这才让西夏得以苟延残喘。及至李乾顺长大成人,终于凭借其远超同龄人的手腕与胆魄将这些内忧尽皆铲平。梁氏一族包括其母亲在内皆被镇杀,再以铁腕手段镇压全国,使国内各部族全都归服朝廷,再示弱交好,使大宋暂不兴兵,于是才给了西夏一段休养生息的机会,使国力得以中兴,由危转安。

    也正是在这等情况下,本来还掌握了相当一部分兵力的原党项八族旧部一个个被朝廷以各种手段拔除,如今朝中也只剩下一向忠心可靠的赫连部与远离纷争的细封氏还保留了本族兵马,就连之前为夏国崛起立下赫赫战功的巍明部此时在朝中为官的族人都已寥寥可数了。

    正是因为李乾顺是夏国少有的中兴明君,还是手握绝对皇权,镇压举国上下的强主英主,所以哪怕如今距离当初的那一场场血腥之变已过去了数十年时间,可细封野畅还是对皇帝恭敬有加,不但早早为表忠心把两个儿子送去兴庆府作为人质,这次又把细封常也给派了去贺寿。

    而且,为了准备送与皇帝的寿礼,早在数月之前细封野畅就已在辖地内大开集市,让治内百姓将各自拥有的宝物拿出来交易了。话说当日让孙途他们与细封常在兀剌海城相遇的当地集市就是为此而设,而细封常那次也确实大有收获,不但买到了一匹国中罕见的宝马,还收获了孙途这么个文武兼备的人才至少在他看来就是如此。

    这次前往兴庆府为皇帝贺寿细封氏当然不可能只准备一匹骏马了,除了这份主要的寿礼外,细封野畅还拿出了不少的金珠宝贝和特产毛皮之类,如今都在后方的驼队里装载着呢,只是这些都算陪衬,真正的寿礼还是这匹打理之后更显精神奕奕,全身上下,从头到尾都不见一根杂色的白马。

    能代表整个细封氏前往兴庆府贺寿自然是极大的荣耀,但能让细封常显得如此兴奋,甚至一路追猎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如今他的地位已有了明显的提高,同时作为对手的细封建还彻底完蛋,让他取代了一切职权。

    虽然到最后细封野畅还是没有真个处死了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明面上是因为有诸多官员族人不断告求才让他免了细封建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终细封建被剥夺了一切身份,将被永久幽禁在自己的住处,连大门都不得再出。而且,与他关系紧密的不少手下也因此获罪,如细封蛮、何思常等更是被处斩,代他而死。如今的细封建在细封常看来已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可以说一句生

    不如死,继续活着只是徒增人笑罢了。

    而细封常自己,虽然在之前的事情上让父亲生出了几许忌惮,但他们到底是父子,而且细封氏也确实需要出现一个有才干有胆识的年轻人来给人以希望,所以最终细封野畅到底还是给了他以机会,让他去兴庆府这个更为广阔的天地里去展现自己的才能与抱负。

    至于对孙途的看法,目前就有些暧昧未明了。但至少细封野畅还是让他跟随细封常同往而不是选择将之铲除,就足可看出对方是有用他之意的。只是在出发临行之前,细封常与父亲密谈一晚到底说了些什么,孙途却不得而知了。

    但至少此时,细封常对孙途还是颇为信任与重视的,哪怕如今其手下已多了数名得力之人,他表现得最亲近的却依然是一力帮他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孙千里。

    “千里,你对狩猎的兴致不该嘛,今日我都不曾见你射杀几只猎物呢。”一面举杯向孙途示意,细封常笑着问了一句。

    孙途还没开口呢,另一个长了张马脸的细封褐便跟着道:“难道千里你在辽国极少狩猎吗?这可实在是太难得了。”话中却似乎暗藏了什么深意。

    孙途端杯饮了一口酸涩的奶酒后,方才说道:“我其实很喜欢狩猎,尤其是猎杀虎豹之类的凶猛野兽。但是像今日般驱赶野兽落荒而逃,如探囊取物般的射杀就非我所喜了。男人征战在外,不正是要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厮杀一场吗?”

    “说得好,想不到孙千里你竟还有这等豪情,我敬你一杯!”这话立刻就引来了旁边另一个铁塔般高大的汉子的共鸣,说着便举杯相敬。此人名叫诘讹哲,本是细封野畅身边的亲兵队长,这次却被派来确保细封常的安全,乃是个悍勇忠诚之辈。

    细封常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千里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如此看来接下来我们就不必再如此大张旗鼓地沿途狩猎了。想必这两日狩猎所得也足够我们之后一路上的消耗,哪怕有所不够,也可再捕猎嘛。”

    “在下倒没有劝阻公子的意思,我只是自己不喜如此铺张而已。”孙途忙解释了一句,这才转换话题道:“对了,却不知此处离着兴庆府还有多少路程?看这天气似乎越发寒冷了,不知会不会突然降雪……”

    “若是全速前进,七八日便可赶抵兴庆府。不过我们也不必如此心急,再往前三百里便是定州城,我们得先去见了镇手当地的越王再同去兴庆府。”细封常笑呵呵地说道,提到越王时,眼中还有几许的喜悦和向往之情。这让孙途略感疑惑,却忽略了细封常此番带人去兴庆府除了贺寿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寻找让皇帝信任的臣子帮着一起游说不要轻易在宋辽之争里表露态度。

    而这个越王,便是细封常想着能做到这一点的底气所在!

第435章 被识破了?

    在千年前那个医学尚属简陋的年代里,就是大宋这等科技文明都远在外族之上的国家都会因为一场瘟疫而使成百上千的患者丧命,就更别提西夏这边了。细封常早几年时就曾见识过顺军城辖区内数村百姓感染瘟疫后只能被隔绝自生自灭的可怕景象,所以此时就显得格外凝重。

    倒是孙途在此事上就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反应上要滞后许多不提,甚至都还有心思想着之前进城时压根看不出城内百姓有受疫病困扰的模样啊,莫非只是天冷受寒之下百姓们相继病倒而已吗?

    但随后越王的话却让他知道自己还是有些过于乐观了:“虽然这次的病灾算不得瘟疫,但还是让城外南郊一带数座村落多半人都倒了下去,为此本王不但将城中郎中大夫都派去了那边,还请来了宝轮寺的结桑上师来为百姓祛病消灾,只希望佛祖有灵能护我定州百姓周全。”说着,他还颇为虔诚地合什祝祷了两句。

    其实何止是他,就连同在厅内的其他人等,包括细封常都做出了同样双手合什的动作来,神色上也显得格外庄重肃穆,使得孙途在犹豫之后只能入乡随俗地跟着合什。

    事实上早在顺军城里时孙途就见识过夏国上下对佛教的尊崇敬重,无论是寻常百姓,亦或是达官显贵,几乎每个人都会在有难处时向佛祖祷告,而僧侣在当地也是深得众人尊敬,他就曾亲眼见过细封常对从路边经过的衣衫破烂的苦行僧行礼避让,那可是在顺军城中啊。

    现在看来这等礼佛敬佛的思想已经在西夏国内遍地开花了,就连之前看着精明睿智的李仁友居然也会在城中出了疫病之后不想着多请大夫而去请什么寺院的上师来施法拯救百姓,实在让他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感觉来。

    可偏偏在场众人却把如此行为视作理所当然,细封常更满是惊喜地道:“可是被皇帝钦封为国之上师的结桑蜡上师吗?”在看到越王点头后,便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如此定州百姓必然有救了。当年我顺军城里生出疫病时便是有结桑上师的弟子前往救下的数百患者,现在由上师亲自到来,还怕疫病横行吗?”

    “是啊,也是我定州之福。本来上师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内四处云游,正好这次父皇圣寿他也奉旨去兴庆府,这才会从我定州路过。眼看百姓遭劫,上师慈悲为怀自然不会不顾,当日就去了南郊的村落为百姓祈福诊治去了。”越王一脸敬重地说道:“所以我身为定州之主,此时自然更不能轻易离开了。”

    “越王叔说的是,那小侄就先在定州等上几日,待城中疫病清除之后再与你同往兴庆府。”细封常忙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对此越王自然是一口应允了下来,随后细封常又突然神色凝重地道:“越王叔,其实小侄此番前来除了为皇帝贺寿之外,更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与王叔你商议一二。不知你可否与我单独一叙?”

    哦?那你我去书房说话。”越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随即还是点头应道。可就在两人相继起身想去后边的书房密谈时,一名手下却来到了厅前:“王爷,结桑上师在外求见。”

    孙途一听之下,都要说一句说曹操曹操到了,这位上师还真有些神通了,这边几人正说起他呢,他本人居然就不请自来了。其他人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越王更是立刻起身道:“本王这就亲往迎接上师入府!”说着已大步往外走去。只这一表现就足以看出这位结桑蜡在夏国的地位有多么的尊崇了,居然能让一位皇子亲王亲自出门迎接,要知道连细封常到访他也只是在院中相迎而已啊。

    而细封常倒是没有任何不快的意思,反而有些激动地跟着起身:“小侄也是久闻上师之名,今日正好拜见,我与王叔一同迎他。”

    既然这二位都这么表态了,其他人当然不可能大模大样地在厅内坐着,于是所有人都一脸敬意地起身出迎,越王府甚至还特意打开了久未开启的中门,这等礼节之重,直看得孙途都暗自咋舌不已了。

    而在看到被众人敬重与推崇的结桑蜡后,孙途又有些恍惚了。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心目中得道高僧该有的模样,其实他确实和中原的僧侣分属两个流派,乃是西北这边所流传的喇嘛打扮,只是那一身暗红色的僧衣佩着他枯瘦矮小的身躯怎么都不见一点气势,再加上其头顶还长着数寸短发,就更与孙途想象中的形象相去甚远了。

    不过其他人就不是这么想了,在众人眼中,这位便是最得人敬重的国中上师。不但能让越王和细封常等贵人主动出门相迎,而且附近街道上的百姓此时也都已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正都在向上师磕头见礼呢。

    此时,更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抱了个孩子凑到上师面前砰砰磕头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在求对方救治自己的孩子。而上师也没有一点嫌弃对方衣着破烂,身份低贱的模样,面带和善地笑容正为那半昏迷的孩子号脉诊治,半晌后方才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从宽大的僧袍袖子里取出几枚铜钱来递与女子:“你就照我说的去那边的药店买药吧,三日之后,定见成效。”

    在上师为那穷苦人家的孩子诊治时,就连越王都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只是规规矩矩地等在一旁,直到事了,他才走上前去,一边向上师见礼,一边给手下人打了个眼色,当即就有人跟着那女子而去,显然是要帮她出钱买药了。而这一切落到周围百姓眼中,更是惹得众人一阵称颂,既有对结桑上师的,也有对爱民如子的越王殿下的。

    孙途在一旁则是再度看得有些傻眼了,甚至都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上前向结桑上师见礼。因为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确实有误,这位被西夏举国推崇的结桑上师居然并不是一个招摇撞骗,只会跳大神的家伙,至少他的医术是真的,如此看来所谓的他在南郊村中

    治疗病患还真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其实孙途确实不了解夏国的这等风俗习性,他们确实崇佛信佛,但却也不是盲信,但凡一个能让举国尊崇的僧侣那都是真能为百姓和国家带来帮助的得道之士。若只会一些欺骗人的小手段的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贵族与皇帝的座上客的。

    另外,佛教在传入西北之地所以能如此兴旺,也是因为和他们劝人向善,同时还能帮助诊治受苦百姓大有关联。正所谓巫医不分家,这在千年前的西夏是完全合理的存在,而为了广招信徒的僧侣们所做的一切其实倒也和几百年后从西方跑到中国传教的传教士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将佛经换成了圣经,用念珠木鱼经轮什么的取代了十字架而已。

    正自发怔间,结桑上师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正好与抬起头来的孙途对上了一眼。而在与对方那双温润平和的目光一对后,不知怎的,孙途的心跳居然就漏了一拍,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破的感觉。

    而结桑蜡在看到孙途后,脚步也是一顿,随即又合什轻声道:“这位施主,你非此处之人,缘何竟会到此啊?”

    这话看似平常,却让孙途的心跳猛然一快,难道对方真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吗?这等秘密连身边最可信的雅儿都不曾知晓,难道今日竟要被这长相普通的中年喇嘛给一眼识破了吗?有那么一刻,孙途都生出杀人灭口,以及尽快逃离此地的想法来。但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两种行为恐怕都不现实啊。

    好在这时细封常开口为他解了围:“上师果然是慧眼如炬,竟一眼就看出千里他非定州人氏了,实在让在下佩服之至。”

    “是啊,在下非但不是定州人氏,甚至还不是夏国之人,而是来自北边的辽国。”孙途这时终于略定了下神,勉强笑着附和道。

    结桑上师又深深地看了孙途一眼,这回倒是没有再点破什么,只是淡淡地一笑:“是焉非焉,过去未来,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不提也罢。既然阁下说自己是辽人,那就是辽人。”

    前两句话其他人还听不太懂,可落在孙途耳中却不啻于两声惊雷震响,一时间竟让他再度失神,自己是真已经被人看透了?

    恍惚间,孙途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众人一起返回的厅堂和落的座,等他回神,正听见越王有些期待地问着结桑上师:“上师此番来见本王可是因为有办法解决城外的病灾了吗?”

    “这个……还请恕小僧能力低微,此番病症实在有些棘手,几日下来依旧难有成效。”结桑上师坦诚地说道,这让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越王更是叹道:“居然连上师你也束手无策了吗?难道那里的百姓真是难逃此劫?”

    “那倒未必,其实这里还是有人能救他们脱离苦海。”结桑蜡说着已转头看向了孙途,也让在场其他人都同时朝他看了过来……

第434章 越王

    这次乌龙有点大……昨天居然把今日的第一更给先发了上来。。。。。。。同时也暴露了路人居然还有一章存稿的真相。。。。。。

    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马虎的,还请各位原谅,就当啥事都木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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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深入西夏国中之后,孙途才发现自己之前确实有些想当然了,这个由党项人建立起来的国家远比想象中更加富饶太平,纵然比不了本就足够富足的大宋,却也已远远超过了同样由外族所建的北方辽国。

    虽然在一些没有村镇覆盖的地方依旧荒凉,有时候几十里地都看不到一点人烟,但是只要是百姓聚集的所在,便都显得格外热闹繁华,尤其是一些城池,其中居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说如今西夏正逢盛世是半点都不会错了。

    而这一切的功劳在孙途看来有一半得归于如今的夏国皇帝李乾顺,因为正是在他治下的这几十年里,西夏全国才得以平稳发展,再不用担心国内各部族之间因为各种矛盾而生出乱事。因为当初的整顿吏治,让如今夏国官员都显得兢兢业业,比之辽宋的地方官员更肯为民生作想。

    可以说西夏的富强固然有它占据了河套地区这片资源丰富,土地肥沃的宝地有关,但更关键的却还在人,只有像李乾顺这样的明主英主,才能让原先动荡的国家迅速安定,让百姓过上理想中的好日子。

    孙途甚至都生出了一个想法来,要是真给西夏以足够的时间去发展壮大,以如今宋辽两国皆出昏君的现状,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真能让本来处于弱势的西夏就此崛起,从而翻身将辽宋两国压于下方呢。

    当然,这终究只是杞人忧天,夏国的底子终究不够厚实,而且随着年岁增长,权势更大的皇帝李乾顺已经不安于现状,开始想要挑战宋辽两大国,这自然会让夏国的崛起道路就此中断了,而孙途此番要做的就是促使西夏国内这几十年来被掩盖的种种问题再度爆发!

    经过十多日的跋涉后,孙途他们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定州城。与之前途经的不少城池类似,这座距离兴庆府只得三百多里路程的重要州城显得格外富足热闹。一进城门就可看到长街之上人流如织,街道两旁更是开了不少的店铺,各色人等也时不时地进入店中购买货品,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显然,在越王的治下,这座定州城也是极其安定。

    话说党项和契丹这样的外族就这一点上确实未曾继承汉人的传统。自汉晋两朝接连爆发的七国和八王之乱以后,汉人朝廷对待宗室王公已是约束得极紧,几乎都不肯将实权,特别是兵权交到宗室之手,哪怕是开明自信如大唐李家,那些李家王室也只是虚有其名,却无实权在手。所以当出现后来的安史之乱以及藩镇割据时,李氏一族只能依靠外姓甚至外族之力平定乱局了。

    至于到了如今的大宋朝就更是如此了,老赵家连帮他们打下江山的武将都信不过,自然更不可能将权势分与宗室了,于是这些赵姓宗室

    只能当着一只只的米虫,全无半点抱负和才能可言。

    而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却全无这方面的顾虑,只要是宗室中出类拔萃者,总能被委以重任,由此便让本姓越发稳固,也出现了辽国遍地是耶律,夏国也有不少李姓要官任职各州的情况出现。

    此时孙途他们所拜见的越王李仁友便是当今夏国皇帝李乾顺的三子,铁杆到不能再铁杆的李氏宗室。虽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显得气派不凡,哪怕此刻因为见到细封常而很是温和热络,但还是给了孙途以不小的压力。

    在定州城的越王府邸之中,孙途陪着细封常坐于下首,一边小口喝着滋味古怪的奶茶,一边则听着这两位寒暄细叙别情,他看得出来,细封常对越王还是相当佩服与尊敬的,在称呼上也显得格外亲近:“越王叔,小侄虽然是三年前曾来过定州,但这次再入城却发现此地已与当初大不一样,无论城池还是百姓风貌都已大进,如此看来您在此可是花费了许多心血啊。”

    听到这等赞扬让越王大感受用,呵呵笑了一阵后,方才摆手道:“我不过是尽了人臣之责罢了。既然父皇信任我,将这定州交我治理,我自当尽心把差事办好,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且真要论起来,这其中也有你细封氏的功劳啊。要不是有你细封氏一族在东边守着,使辽人不敢轻易西来,我定州又如何能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好日子呢?所以本王一直都在说,要论我大白高国兴盛之功,除了父皇外,就属你等边将最大了。”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后,越王又笑看着细封常道:“真是想不到啊,三年时间,你就有了大出息。虽然当初我就看出你是细封氏中少有的才俊,可也没料到你能在短短三年间就脱颖而出,细封族长居然把如此重任交给了你。想必父皇在知道细封氏后继有人时也会龙颜大悦啊。”

    “这全赖越王叔您当初的劝勉鼓励啊。我还记得当日在此我被六哥他们几个欺侮时,正是你出面劝阻,又跟我说了许多道理,才让细封常知道了发愤图强的道理。所以在小侄心里,若没有越王叔你那一次的提点,就不可能有我之今日。”细封常说着,又看了眼后方的孙途:“当然,这次我能让父亲看重委以重任,千里也是立下了大功劳的。千里,来见过越王叔。”

    孙途之前已经随众大礼参见了李仁友,这时听了吩咐,只得再度起身上前见礼。而越王则随手一挥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在本王这里就不用太多礼了。你就是孙千里?”说着还着意地打量了孙途一阵,这让细封常都有些奇怪:“越王叔竟知道千里之名?”

    “前段时日发生在顺军城里的事情早已传了来,不光是本王,恐怕就连兴庆府那里都有不少人听说你手下有个智勇双全的帮手名叫孙千里。”

    这话让孙途心中陡然就是一凛,想不到这才不过一两个月工夫自己就已在夏国官场里声名鹊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要知道那事之后无论是细封野畅还是细封常都没有将

    当日的事情经过宣扬出去,毕竟这是细封氏内部兄弟阋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可现在,显然事情已经传得举国皆知了,这就是有人刻意所为,至于针对的是谁就不好说了。

    只略皱了下眉头,孙途还是谦逊地行礼道:“小人实在担不起越王如此称赞,当日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可不敢称什么功劳。”

    “哦?原先本王也觉着这或许是某些人夸大其词的说法而已,但现在嘛,倒不这么看了,你年纪虽轻,但却已有了成大事者该有的心智与头脑。”李仁友呵呵笑了一下,又看向细封常:“此人将来真能成你一大臂助,你可要好好笼络住了。”

    “那是自然。”细封常不假思索地就应了一声,继而两人相视一眼后便各自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这一反应却让孙途心头越发有些不安起来,这个越王看着温文平和,但总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就仿佛能一眼就洞悉自己的心事一般,而自己却又有些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如此城府深沉,又有大智慧之辈,孙途也就在童贯等寥寥数人身上见到过,自己可得小心应付,可别让对方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好在之后越王也没有太过关注于他,只是随口问了些关怀性的问题,便把他们引到了一旁的厅堂里用饭。

    孙途本以为以越王的身份既然请他们吃饭怎么也得是一顿豪宴才是,可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几人面前放的只是最简单的几道菜,连酒都只是普通不过的马奶酒,与他们一路而来时所吃的也丰盛不了多少。

    而越王给出的理由也很直接:“今年定州雨水不丰,粮食减产了足有三成。百姓用度尚且捉襟见肘,我作为本地官员如何忍心再铺张浪费?所以今日就委屈几位了,等到时回到兴庆府,本王再好好补偿各位。”

    其他人听后自然是一阵赞扬,直说越王是夏国少有的好官,当真是定州百姓之福。倒是孙途,却听出了一些其他意思来,这位如此爱惜自己的官声与羽毛,看来所图非小啊。再加上他还是夏国皇子的身份,说不定他盯上的不是那等寻常的财富,而是那尊至少无上的宝座!

    再联想到越王对细封常的提点与照顾,孙途甚至都生出他这是在有意拉拢细封氏一族的想法来。只是这到底是不是他想多了,就不好说了。

    正是有这份关系在,细封常在李仁友面前倒也不曾见外,很快就提出邀约道:“再过一个多月便是皇帝圣寿之日,小侄也是因此而来,不知越王叔肯否与我等同行赴兴庆府吗?”

    越王淡然一笑道:“本王自然是要去的,只是如今城中还有些病灾未曾完全解决,所以一时还抽不得身。当然你若是不急着即刻便动身的话,倒是可以与我同行。”

    “怎么,如今定州除了之前因雨水稀少而缺粮外竟还有瘟病横行吗?”细封常一听之下也顿时紧张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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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顺序晚上会调整过来。。。。

第436章 夺之命格

    耳中听得结桑蜡说出这么句话,又被许多双眼睛如此看着,纵然镇定冷静如孙途,此刻心头也是一阵发虚,难道这僧人真要一语道破自己转世穿越者的身份了吗,自己又是否该先下手为强……

    就在他有些纠结沉默的当口,细封常却突然疑惑开口:“上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千里他虽然智勇皆佳,但应该也不通医术吧?”

    “是啊上师,在下只会杀人,这救人……”孙途这时也赶紧加以否认,甚至都想着怎么找个借口能即刻离开此地,总觉着在结桑蜡面前自己就跟脱光了似的一点秘密都不存在。

    结桑上师却没多作辩解,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孙途道:“施主还请与小僧去外头说几句话。”说着都不等其他人反应,便已起身往外走去,孙途只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起身跟随,毕竟相比于在众人面前点破自己的身份,还是单独说话更方便些。至于其他人此时是个什么想法,他暂时是顾不上了。

    等来到厅外,他便瞧见结桑蜡正站在一处僻静的廊步拐角处,本该守在那里的护卫都已远远退了开去,所以也便上前,有所警惕地看着对方道:“上师之前所言实在是叫人心生困扰啊,我虽非夏人,但此来也只是想谋求一个出身,能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孙施主你来夏国究竟是为的什么小僧其实并不在意,你也不必与我细说。”结桑蜡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却让孙途刚想好的那些说辞顿时被堵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口。而后,他才又轻声道:“孙施主的来历小僧也不在意,既然天道让你出现在此,就自有其道理。我教之中素来就有转世一说,所以施主与我本就有缘,小僧自然是不会害你的。”

    当听他提到转世一词时,孙途是再也无法否认什么了,只能是苦笑一声,含糊不清地道:“纵然在下有所不同,但我终究只是一介武夫,治病救人确非我所长……”

    “我教中素有传说转世之人皆有大能大智慧,能普度天下苍生。孙施主你身上便有能救治这城中百姓的良药,何以还要有所隐瞒呢?小僧对其他之事并不在意,只想多救治些无辜百姓而已。而这些人的生死其实与施主的雄心壮志也并不相悖,还望你能出手一救。”结桑蜡说着竟郑重其事地向孙途合什行礼,显得极为尊敬,这一幕落到周围那些王府侍卫仆从眼中,顿时就让他们大惊失色,差点都有人要惊叫出声了。

    直到这时候,孙途才猛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所说的是自己仓库系统里所藏的那些后世药物啊!说实在的,因为自身就足够健壮,平日里练武又勤,孙途还真没怎么得过病,所以早就把仓库里还有不少药品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可没想到他不在意,居然就被眼前这个似乎具备了天眼通之能,能看穿一切的僧人给发现了这些好东西。

    其实真论起来,孙途还真不想救这些夏国百姓,毕

    竟站在他的立场,这些人都算是敌人,说不定哪一天这些被救活的人里就有提刀杀去宋国的。但眼前这局面却让他不可能再行拒绝,对方都已经看穿自己的所有秘密了,一旦真把这僧人给惹恼了,自己的性命就得留在此处了。

    所以在一番沉默后,他终于点头:“在下确实能拿出些药物来,但到底能否对症却还得去见了病人后再作判断。”

    “这个容易,你这就随小僧同往南郊,去看看那里的病人。只要能救活这些病人,对施主来说也是一件大功德。”结桑蜡见他终于松口心中也是一喜,当下点头说道。

    “也好,那在下就随上师走这一趟,希望真能救人吧。”孙途口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谁知道救治敌国之人算不算什么功德啊。

    结桑蜡再次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在佛眼中众生平等,无论宋夏辽人都是一条性命。今日孙施主出手救人,他日自有福报。”

    说完,两人转回厅中,此时厅内众人还有些奇怪呢,一见他们回来,细封常就急声问道:“千里,你真有办法医治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其他人也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尤其是越王,更是一双眼睛不住在孙途的身上打着转儿,似乎是想看穿他的心一般。

    孙途勉强笑了下,迅速给出了自己新编的说辞:“王爷,公子,实不相瞒,其实在下祖上在辽国确曾学有医术,只是传到我这里时,因我顽劣便只学了一身武艺,反倒将医术扔到了一旁。但即便如此,在耳濡目染下我还是学到了些偏方的,只是因为时日久远,所以记不太清了。刚才上师就是以无上神通助我将这些方子都给想了起来,在下这是打算与上师一道去往城外为患者诊治。”

    “竟是如此嘛,真想不到啊……”细封常倒是没有太多的猜疑,只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这还真是定州之福了。”

    而越王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孙途,随后又看向结桑蜡:“上师此话当真?他果有救人之方?”

    “小僧应该不会看错。”结桑蜡平和一笑,又冲众人合什行了一礼:“那小僧这就与孙施主去了。想必数日之内就会有好消息带回来了。”说着,与孙途打了个眼色,便带了他一同出厅,往王府外走去。

    有结桑上师如此作保,其他人再不敢有所怀疑,只能起身相送,在来到王府大门前后,才止步目送他二人离开。在此期间,细封常都表示想跟着一起过去了,但最终却被越王给拦了下来这可不是说笑的,要是细封常去了那村子染上了病症,又出个好歹,他可担待不起。

    孙途在与结桑蜡走出王府,走上行人不断的街道后,便再次感受到了夏国百姓对僧侣的崇敬之情只要是他们经过,行人不但立马闪避两旁,很多人还跪地叩首参拜,真是将结桑蜡当神佛来崇拜了。

    见孙途在看到这

    些举动后有些惊异的眼神,结桑上师便笑道:“孙施主不必奇怪,夏国境内人人崇佛,而小僧又名头在外,所以他们恭敬些也算常理。”

    “人人崇佛吗?可他们真个向善了吗?”孙途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其实自入夏国以来他确实见过不少的寺庙,也见过对僧侣极其恭敬的官民,但却不认为这些人就真被佛家向善的说法给教化了。至少那些当政者,那些当兵的,他们可没有向善之心,不然西夏也不可能多年与宋国交战,使两国死伤无数了。

    当然,这崇佛的一面也是真实表现,只是这展露于内的另一面却和他所熟悉的夏人并不相关就是了。

    见孙途沉默着,眉宇间似有一股杀意跳动,结桑蜡便又低低地宣了一声佛号,而后道:“孙施主你好强的煞气,好大的杀性啊……”

    孙途闻言赶紧收敛心神,笑了一下道:“我只是觉着夏人未必如你所见。在上师眼中他们是卑微而又善良的,可在他国人眼中,这些夏人就成了修罗魔鬼般的存在了……”

    “孙施主此言虽有些偏激却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小僧从不过问国中政事,只想着能度化救治一些百姓而已。”结桑蜡说着又仔细端详了孙途一阵,这才正色道:“不过施主你之杀性确实要远超过我所见的所有人,而且你命格中还有一特殊之处!”

    “哦,却是什么?”孙途顿时就来了兴趣,下意识地就问道。说实在的,在此之前他对神鬼佛道之类的玄学不说完全不信,至少是不敢兴趣的,哪怕他的转世穿越已不是后世科学所能解释,但作为一个接受了十多年唯物论教育的新时代青年,孙途对这些东西还是会有抵触与排斥的。

    但结桑蜡的出现却彻底改变了他的观念,至少眼前此人是着具备神通的,不然他何以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真正来历,甚至连自己仓库系统里所存放的药品都能看到?

    结桑蜡迟疑了片刻后才轻声道:“都说转世之人命格奇特,你之命格便是如此,一字曰之为夺。你能通过攫夺他人的一切来使自己不断强大,以人之寿增己之禄,实在是霸道到了极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轻颤。

    孙途则是一愣,这话虽不多,却正中关键!仔细想来,他自郓城县出头,一步步走下来还真就是靠着不断将敌人一一铲除杀死才有的今时今日的地位。

    结桑蜡随后又轻声道:“如此霸道的命格虽然可以助你成大事,但终究有干天和。小僧之意,还是请孙施主能多种善因,多行善事,不然恐怕有朝一日这天下将再度腥风血雨,遭殃的还是无辜百姓啊。”

    “是啊,我也希望我不用做那一切……可是,这时代却根本不给我选择退让的机会啊。”孙途口中未作回答,心里却嘟囔了一句。因为他很清楚用不了几年后的大宋将是什么光景,那时就不是修罗地狱了吗?

第437章 治病救人(上)

    出定州南门五里许有两座村落隔水而望,正是今日孙途二人的目标所在。

    只是这两座本该恬淡宁静的小村落如今却是被一片肃杀和哀伤的氛围所笼罩。一支甲胄齐全,刀枪在手的夏兵正守在进出村子的要道之上,不准任何一人随意进出,村子里则时不时有几下哀哀的哭泣声传出,实在让人闻之心酸。

    走到入口处的结桑蜡也露出了一副悲悯之色:“小僧来此也不过五日,却已亲眼见到八人因病而逝了。纵然我用尽了各种办法,也用了不少药物,却始终难以让患者痊愈,而且这疫病在此还有扩散之势,若再这么下去,恐怕……”后面的话他实在不忍说出口,只能再宣了一句佛号了事。

    孙途此时的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在下也不敢保证定能治好他们,只能是尽我所有了。”说话间,他已随着僧人一起就往村子里走去。

    本来还想阻拦一下的那些夏兵在看到领了孙途过来的是结桑上师后,便赶紧将动作一变,换成了合什行礼,同时口中关切地问道:“上师,这病能治好吗?”

    “小僧定当尽力而为,你们也要多加注意,莫要被疫病给感染了。”结桑蜡回了一礼后,便继续带了孙途往村子里而去。等他们正式入村,孙途便立刻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在空气弥漫着,村中小道只有少数几人还在走动,位于村正中的空地处则架了口大锅,下面生着火,正烧煮着汤药,显然那浓郁的药味正来自于此。

    结桑上师一面与走前行礼求助的百姓说了几句安慰人心的话,一面也跟孙途讲解起此地的情况来:“如今这两边村子里还有一百三十二人,其中确诊得病者共有四十七,至于其他人,暂时还没有出现症状。不过,因为此疫病扩散感染得太快,所以王爷一早就命人封村以策万全了。”

    孙途点了下头,心中则是一声叹息。他很清楚这其实是如今时代里最明智的选择了,当某地确实爆发了疫病后,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受传染,将这一小撮人隔离便是最有效的手段了,至于最后这些人的生死,那就真只能听天由命了。像越王这样还能为村人请来城中郎中的做法已经算是极难得,就是摆在宋国怕也没几个官员能够做到。

    正说话间,几个气色与打扮与村民全然不同的男子也相继从前方大屋里走了出来,一见了结桑蜡后,便有人急声道:“上师,王爷如何说?我等是否可以回城了?这疫病实在古怪,我等这些日子里用尽药物也无法治愈他们,而且连李郎中也一病不起,再不走可就……”

    显然这次结桑蜡回城是找了为这些郎中求情的借口而去,只是他并没有在越王面前提及此事罢了。当被众人如此眼巴巴地看着时,结桑上师依然显得极其镇定,一副高僧作派:“诸位不必惊慌,这次小僧去见王爷,正好遇到了一名精于诊治疫病的高手,这位孙

    先生必能治好两村百姓身上的病症。所以还请各位再等上两日,也好帮着孙先生一起出力救人。”

    众郎中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我等在此已忙活了十多日都不曾有什么头绪,连上师你都对此束手无策,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家伙能有什么办法手段,敢夸下如此海口?”这些人因为回不去而心中失望郁结,这口气不敢撒到结桑上师身上,那就只能找一个自以为能压住的人发泄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与奚落,孙途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略欠了下身道:“在下年幼才疏在医道确实比不过各位,但我也是受命而来,如今也只能尽我一分力了。还请哪位先带我去病人处走走看看,再问问他们的病况如何?”

    本来这些人还想要挑衅两句的,可结果在对上孙途那双带着熠熠光辉的眼眸后,不知怎的就是突然心下一寒,居然就客气地点头,然后转身把他往里头引去,来到了那间他们刚出来的大屋子跟前:“这里就安置着二十一名患者。”

    听到这话,孙途便不由得蹙起眉头来,这等安排也太随意了吧,居然就把这许多人,还是病人全放到一起,这是怕他们得病不够重,怕他们不死啊。

    没急着开口的孙途在走进屋门后,更是脸色一变,立马屏住了呼吸。而在其身边的那些个郎中们此时也都纷纷拿衣袖遮掩口鼻,只因为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太重太怪,既有汤药残留,也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儿,中间还夹杂着阵阵咳嗽声,直让人听得头皮发麻,心跳加速。

    在里头幽暗的油灯照耀下,孙途终于看清楚了那些病患的情况。这二十多人都被人排列在几张褥子之上,一个个都是有气无力的,面色或灰白或潮红,低低的咳嗽声不时从他们口中传出,有时还有人一偏头就把痰给吐了出来。

    只扫了几眼后,孙途就有些看不下去了,没说什么话就立马退了出去。这一行径落到那些郎中眼里更对他生出不屑之意来,还当他真有什么过人的医术呢,居然连这点阵仗都经受不起。

    可等他们随后出来,还没来得及出言嘲讽两句呢,孙途已把脸一沉,说道:“你们就这么治病救人的?要真是如此,我倒要说一句这段时日只死去几十人都算是运气好了!”

    “放肆,竟敢狂妄无礼!”听得这话,众郎中立马也都动了怒,纷纷呵斥起来。而这边的动静立马就吸引了村中其他人的注意,本来还在安抚人心的结桑上师也都赶了过来,询问出了什么变故。

    孙途却根本没有在乎这些郎中的怒火,只是冷笑道:“这些患者本就咳嗽连连,呼吸不畅。你们倒好,居然就把他们一股脑地全塞在了一间屋子里,哪怕只是寻常小病,这么下去也必然会变成不治重症!这是什么人作下的规矩,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好哇,你竟敢说越王殿下草菅人

    命,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名郎中立马抓住了机会,大声呵斥道。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冷笑来,这等集中安置病人避免传染,同时也方便大夫诊治的主意还真就得自于越王的意思。

    他们本以为孙途会因此大生惊恐,主动认错。不想他却根本没当回子事儿,依旧冷笑道:“我看你等才是真正的居心不良,这是要陷越王于不义啊!越王英明,体恤治下百姓,所以才会特意作此安排。可他终究不懂医道,所以有此乱命错也不在他身上。可你们呢?你们可都是定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难道会不知道病人需要住处环境通风,保持呼吸顺畅的道理吗?你们就没发现那里头连好人都待不住,居然就让他们一住十多日,这分明就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了!”

    一番话出口,说得众郎中一阵惊异无言,就连结桑蜡都是脸上一红,因为此事他也早已见到,却从未提出过异议。如此一来,孙途教训众郎中的话也就是在教训他了!

    事实上这点上孙途还真有些错怪这些郎中了,他们或许有着明哲保身的想法,但既然在这里就自然希望能治好这些患者了。只是双方之间的见识毕竟相差千年,在孙途看来最为简单,堪称常识的护理知识,对如今的人来说,尤其是对文化更为落后的党项人来说,那就完全是全新的见识了。

    但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明明就摆在眼前,只要没人点破就没人会去在意。现在孙途这么一说,众人才猛然惊觉自己之前犯了多大的错误。所以当听完这话后,众郎中居然都没有再回嘴,反倒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去。甚至连结桑蜡此时也走上前来,郑重其事地向孙途合什行礼,由衷地说道:“孙施主果然高见非凡,小僧这次真是请对人了。我们之前确实疏忽了这等大事,真是惭愧啊。快,赶紧叫人腾出些屋子来,打扫干净后把病人分散了安置。”

    “可是……”有人不禁担忧地问道:“如此一来就又有不少人要和患者接触了,若是让病症就此扩散开来……”

    “哪有那么容易传染的道理,就让扶人抬人的村民以布蒙住了口鼻,莫要直接与病人近距离对话即可。”孙途说着,又想起了一点来:“要是再不放心,可以先把布在食醋中浸泡一番再用,还有若醋有多的,可以在每家每户中都放上一些,也能起到防护的作用。”只从刚才进屋后看到的情况,孙途已经有几分猜想,认为这所谓的疫病不过是一场因为天气骤凉所引起的流感而已,倘若真如他所预判的那样,用醋确实能解决不少防治的问题,而且他也真能从仓库系统里拿出不少对症的药物来。

    只是让孙途感到奇怪的是,难道真是因为这点小病就能让定州官民人心惶惶,让越王和结桑蜡这样的大人物都束手无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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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