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失算的思不达
与多半时候处于稳定的中原汉人政权不同,北方的游牧民族所建立起来的政权内部往往矛盾丛生,各部之间的争斗经常发生,为了各自的利益,诸部之间生死相斗更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当争夺那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宝座时,各大部落更会倾尽全力,不死不休。
辽国虽然在百多年的历史进程里已经在学习汉人那一套巩固统治的手段,但深融于他们血脉中的那股子野性却没那么容易被消磨掉,所以每当辽国皇位出现更迭时,国内就会有内乱发生。而除了皇位的争夺外,有时候一些理念,和权势的争夺也很容易引发内乱,毕竟国内的契丹贵族几乎人人都掌握着只忠于自己的一部兵力,只要这些人一声令下,下面的族人战士就会无条件地执行命令。
这次耶律思不达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底气,才敢对地位远高过自己的南院大王耶律雄格发起偷袭。而且因为他本身就是南京城里三把手的关系,自然就对自家军队的一些习性了若指掌,想要趁夜偷袭就变得越发的简单了。
但因为一时的急躁,终究还是让思不达的计划出现了偏差,目标居然在他率军发起全面攻击前就跑了,这让他在恼恨之余只能率人紧追不放,不断让人在后方放箭阻挠。虽然因之射杀了不少落于后边的辽宋军卒,但终究还是让耶律雄格他们有惊无险地冲到了西峰谷前。
这西峰谷虽然并不甚深,也就两三里地而已,但因为两边夹山,地势险要,最是易守难攻。当耶律思不达在发现他们的这一定策后,就已有些担心起来,所以一面追击,一面叫喊着让人分队从两侧包抄拦截,想要在敌人冲进山谷之前把他们给拦截下来。
但此时亡命而逃的辽宋双方兵马也都已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在多半人受伤,兵力还在对方之下的不利境地下,进山谷据守已是他们唯一保命的办法,所以也是全力前冲,哪怕边上确实有敌人不断放箭袭扰,他们也顾不上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伤亡什么的就先不管了。
三十多里地对快马奔驰来说确实算不得太远,只半来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抵达西峰谷前,没有二话,辽兵就已火速入谷,而那些骑术比他们要差上不少,拖在后头的宋军则在孙途的指挥下突然回身,亮出了一直揣着没用的连弩,朝着急追而来的敌人就是一阵猛射。
一弩五矢的连弩一旦彻底爆发出来,其威力还是相当骇人的。密密麻麻的箭矢真就在他们的后方织起了一张箭网,将追赶在最前头,全无准备的一众辽兵杀得人仰马翻,惨叫不断,也迅速遏制了他们继续追击的势头。
直到这时,孙途才率军缓步退入到了山谷之中。而这时,先他们一步入谷的辽兵已经很快地找到了最适合防守的位置,上下左右全部屯好了兵马,以防敌人跟着杀进来,而受伤不轻的耶律雄格,以及童贯等人则去到了山谷的更深处暂避
这两支来自不同国度的精锐在这一刻竟出奇的配合默契,也体现出了他们平日里的训练有素,让已经暂时安全的孙途与耶律雄格都是心生警惕,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不过很快地,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山谷外不断聚集起来的追兵。
此时刚过子时,天色最黑的时候,但他们依然能瞧见不断有骑兵在做着聚集,显然对方会在短时间里发起新一轮的攻势了。
“雄格大王可看出他们到底是什么路数了吗?”孙途走到了耶律雄格身前,随口问道。
耶律雄格这时正由亲兵处理着刚拔去箭矢的肩头伤口,眉头稍微皱了几下,声音也略显颤抖:“如此天色,本王只能看出他们是我辽国兵马,而且应该就是我南京驻军,其他的却不好说了。”
“真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猜不出吗?”孙途却有些不信地追问了一声。
耶律雄格有些异样地看了他一眼,这宋国武将的心思还真是不浅啊。在思忖了片刻后才道:“之前射中我的箭矢有着南京虎字库的标记,那边一般都由宣徽院的人马调用……所以若是没有差错的话,恐怕外头就是耶律思不达的兵马了。”说到这儿,他便想起了以往思不达在与自己相处时所表现出来的敌意和想取代自己的野心,就越发觉着这一推断不错了。
孙途则是暗暗咋舌,这些辽人行事当真是肆无忌惮啊,这等造反杀朝廷重臣的大事不但如此大张旗鼓,还直接就动用了自己手头的武器,这要是事后辽国朝廷追究起来,他连推卸责任都办不到吧。
这就是孙途对契丹一些习性不够了解的体现了。事实上以如今大辽内部争斗不断,皇帝又放权不管的情况来看,只要思不达这次能顺利干掉耶律雄格,并找到一个合适的替罪羊,比如他们宋人,那最后辽国内部就不会作深究。而他作为胜利者,便可以趁机夺取南院大权,成为新的南院大王了。
比起汉人还要讲什么礼义廉耻之类的大道理,辽人行人可要直接爽快得多。
不过这时的孙途倒也没有在此事上多作纠结,而是迅速针对已经猜到敌人身份道:“不知雄格大王可熟悉其用兵的习惯吗?”
“你也见过他之前杀虎时的悍勇了,此人用兵也是如此风格,率军冲锋,一往无前!”耶律雄格有些忌惮地道。耶律思不达可算是南京这边最为骁勇的一员战将,无论对面的是什么强敌,他都会带队冲杀。
“那就好办了。只要我们守住第一波进攻,后面就要轻松多了。”孙途立刻有了定策,看着周围那些惊魂甫定的宋辽兵卒:“所有还可一战的人都随我去谷口,集中全部弓箭,我们与他们正面一战!”
“遵令!”那一百多名青州军自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大声答应,而已经有些破胆的几十名禁军却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他
们跟着已迅速汇集,往谷口处而去。
这次童贯带了三百人出城狩猎,一场偷袭就有一百多人战死,其中百名禁军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倒是数量更多的青州军只有三四十人的伤亡。
而辽人那里的伤亡显然更大,现在能战者也不过两百左右,因为思不达的兵马一开始盯着的正是他们。可此时他们却没有跟着往前,而是留在原地,孙途毕竟只是宋人,他们可不会听从此人的指挥。
雄格稍微沉吟了一下后,便对一名亲兵队长道:“我受了伤,这里先由孙都监指挥作战,你们都听他的安排行事。”
直到他发了话,众人才答应下来,然后也快速来到了前方谷口处,并在孙途的指派下,在后方高处占据了更好的放箭位置。谷口处,两百宋军已然持刀枪成阵,前方更有好几面盾牌竖起,这已是他们带过来的最后几面可以抵挡箭矢的防具了。
看着孙途有条不紊地做着相应安排,就是耶律雄格也忍不住露出赞许之色:“此人确有大将之风,怪不得大石他之前会想着将他招揽回来呢。只可惜,他非我大辽将领,说不定今后将成我大辽大患哪……”
孙途的这番安排的精妙不但体现在防御阵势上,更体现在人尽其用上。论射术,此时的辽兵自然是远在宋人之上,而论对他的信任,则是宋兵更胜一筹。所以他把最危险的谷口留给了宋军而不是让辽军来冒此风险,换了任何一个有些私心的家伙,都不会做此安排。
就当谷内的防御彻底成型的同时,谷外号角声再起,耶律思不达终于率军对他们发起了正面攻击。
冲在队伍最前头的思不达口中大喝着:“杀!”心中却是愤恨不已,怎么事情居然就会急转直下到了如此境地呢,他居然犯下了一个接一个的错误。
本来这会是一场极其简单的偷袭战,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他们睡下便可轻易杀光所有人。可就是因为按捺不住性子,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脱,从而变成了一场追逐战。
而当猎物逃到西峰谷后,他又接受了一名手下的建议,决定先暂缓攻击,说不定对方在惊恐下会直接穿谷而过,那就不用强攻山谷这等险要之地了。而且,他们之前还闹过矛盾,又是宋辽混杂的队伍,说不定一安全下来就会再起纷争,自己先打起来了,如此便可更轻易地破敌。
可结果呢?结果却是对方既没内乱也没逃出山谷,反倒在谷口摆出了防御的阵势来。当看到这一切时,思不达就知道自己的决策又一次错了,这回追逐战又变成了攻坚战!
可即便如此,思不达也没有一点退缩之意,反倒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当即就身先士卒地率军杀向了谷口的守军。
军马奔腾间,上百利箭欲漫天而起,直落向守于谷口的那两百来名宋军,似乎只一下就能将他们给彻底淹没了……
第393章 死守谷口
“咻咻咻……”百多箭矢如飞蝗般当面扑来,就是后方山谷里的那些伤者都是面露忧色,担心谷口死守的那两百来人会抵挡不住。毕竟这里并没有多少盾牌,大家以血肉之躯来硬扛利箭可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果然,不少禁军已在箭矢临身前有了退意,悄然拔腿就往后撤去,可这时,身在阵中的孙途却已大喝出声:“临阵脱逃者,定斩不饶!”语气坚定无比,更有浓重的杀意带出,竟让这些禁军的动作陡然就是一顿。而只这一耽搁间,乱箭已到,他们只能硬着头皮顶盾挥兵自保。但刚才的一丝混乱还是让他们中间出现了许多空隙,顿时间惨叫连声,不少人已中箭倒下。
与这些斗志涣散的禁军相比,青州军所组成的防线却是牢不可破,完全不受这阵箭雨的影响。随着孙途一声低喝:“起盾!”前方的十多人已齐刷刷地迎着箭雨举起了盾牌,将自身和后方的同袍努力遮挡到盾牌底下。同时,在他们身侧身后的军卒也没有闲着,全都竭力挥舞着兵器拨打临身的箭矢,纵然有人中箭,也没一个后撤退让的,依然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
这阵箭雨也只持续了片刻而已,虽然射倒了二十多人,但也就此为止了,根本未能让谷口前的军阵出现溃散的迹象,反倒是在孙途的呼喝下,他们还踏前一步,位于盾牌手之后的刀手与长矛手都已蓄势待发。
看到这一幕的童贯自是眼前一亮,作为曾率军多次与西夏人交战的老将,他的眼力自然不低,一下就瞧出这支青州军完全上下一心,战力极强了。原先他虽也知道孙途练兵有一手,麾下的青州军更被人称作大宋官军中最精锐的一批,可今日他才真正领略到了这支青州军有多么的强大:“若是我大宋西北两军都能有如此战力,则何愁天下不平啊。这孙途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该当重用才是!”
和他一样震惊于青州军之强大的,还有耶律雄格。不过此时这位的眼神看着却有些阴沉:“此人说不定将来真会成为我大辽的心腹大患。而且他还如此年轻,还有的是机会成长……”要不是现在身处险地,他都想为辽国除掉孙途了。
最后一个对次感到震撼的则是耶律思不达,他是对青州军的强大最有切身感受的那一个。但此时已由不得他再多做考虑了,在这拨乱箭被宋军硬生生挡下后,全力冲刺的骑兵已经来不及再发第二箭,呼号声里,当先的百来名骑兵已经杀到了宋军跟前,借着冲势,他们已俯身向前,举起了手中弯刀,就要收割面前敌人的性命。
可对面集结成阵的青州军却早已有所准备,看到他们冲杀过来,所有人依旧是面色坚毅,没一个后退半步的,随着一声号令:“出枪!”数十杆长矛已由兵卒们全力刺出,直取那些骑兵下方的战马。
长矛突然袭来确
实出乎了这些辽兵的意料,但此时他们却已来不及再作反应,只能在惊叫声里看着长矛刺入坐骑体内,然后马匹在一阵惨嘶中轰然摔倒,把上方的骑士也给狠狠地甩了出去。
这时候,早已半蹲在前方的刀手也迅速动了起来,低喝声里,钢刀速起速落,全力劈向刚摔在地上伤筋动骨眼冒金星的敌人,将这些人迅速砍杀当场。
这一轮寓攻于守的战法立刻就让冲杀过来的辽兵势头一泄,骑兵冲击的速度便是一缓。这既有看着敌人阵势坚固心寒的原因,也在于那些倒下的战马和同袍阻挡住了他们前进道路的因素。反正就在首批冲到谷前的几十人突然落马被杀后,辽兵冲杀的势头就为之一滞。
“放箭,射杀他们!”耶律思不达两眼都快要冒出火来了,他是真没想到这才刚接战就已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不过他也终究是常年作战的老将,此时并没有首战受挫就心生气馁,而是立刻拿出了破敌的对策来。
可是还没等那些辽兵听令行事呢,谷口处的孙途也已大声喊了相同的命令:“放箭!”
这边守着山谷入口的可不光只有他们宋军,还有百多辽兵呢,而且这些人还全是弓手,此时敌人已入射程,还都停在了那儿,不正好是他们的活靶子吗?
其实都不用孙途再下这一命令,早已占据高处的耶律雄格亲兵便已拉弓放箭,将数百支箭矢连绵不断地朝着下方的敌人射去,覆盖了谷口前那一大片的人马。
于是惨叫声再次从谷口前响起,又是一批人马倒了下去,后方的辽兵再也顾不得听令放箭杀敌了,迅速兜转马头就往后撤去。就连耶律思不达这个主将,在急速挡开了三支射来的箭矢后,也只能暂时后撤,因为之前只作防御的宋军居然又配合着这阵箭雨突杀上来,刀枪配合间,又把不少人杀翻在地。
直到往外追了有二三十步,宋军才重新回收守在了谷口处,再次摆出了之前那固若金汤的阵势。此时别说那些本就无所畏惧的青州军了,就是剩下的那二十来个禁军士卒也都提振起了士气,随时都敢和敌人作正面之战。
两军交锋拼的就是战力与勇气,而且两者更是可以互相转换与增长,显然这一场战斗下来,已让守山谷的一方赢得了士气,连本来怯战的禁军将士都已经有了显著的改变。这就是一个高明的将领能给军队带来的好处了。
在丢下了近百具尸体后,耶律思不达率军后撤,脸上虽然满是愤怒,一时却已不敢再强行攻杀过来了。他虽然一向鲁莽,却也是知道强攻如此易守难攻之地只会白白消耗兵力,而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毕竟这次兵变杀死耶律雄格只是个开始,当将他铲除后,他还要凭借着手上的力量来夺取南院大王的宝座呢。一旦自己手下人马折损过多,
后面的计划可就不好继续了,反倒可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而且他还有援兵未到,现在自身兵力只比耶律雄格那边强出一些而已,所以强攻并不可取。但等到援军一到,情势便会彻底扭转,到时数千人马倾力猛攻,必可一战破敌!
想明白这些后,耶律思不达便率军只在谷前屯守,不时派出几骑人马进行袭扰观察,以防敌人借夜色往后逃窜或是孤注一掷地杀出来。不过目前看起来,同样伤亡不小且精疲力竭的他们也无意做这一切了。
这回他的判断倒是正确的,在看到敌人后退屯守后,谷内的人马也暂作歇息,孙途一面将此战受伤不轻的人送往后方进行简单的救治,一面则不断鼓舞军心:“大家放心,这里离着南京不过两三百里,想必用不了两三日,便会有援军赶到。所以我们只要死守这两天便可保无虞。”
这话还是相当必要的,之前猝然受袭,将士们还没空细想,可一旦战斗暂停,一些问题也就会浮出水面了比如敌人的数量,自家的处境……以及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后勤的短缺。
之前他们是突然受袭逃命,所以几乎没带什么后勤物品,也得亏这次大家是出来狩猎的,所以随身都多备了好几壶箭,现在还不用为箭矢的短缺头疼。可是吃的喝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大问题,恐怕这几百人放到一起都凑不出多少食物来。一旦敌人真横下条心来要困死他们的话,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当然,他们此时身后的道路还在,倒是可以继续往后跑。但如此一来,他们就丢掉了这西峰谷最有利的地形,再加上不知道敌人还有没有援军等问题,穿谷退却只会更加的危险,所以最后他们的选择就只剩下死守在这儿了。
童贯和耶律雄格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思,而在听了孙途此时鼓舞军心的一番话后,两人又再次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耶律雄格勉强一笑道:“童枢密,看来大宋这次又多了一员能战的将领了。”
“呵呵,他还年轻。不过只要能从这一场变乱中安全回去,我大宋军中就该有他一席之地了。”童贯的笑容也有些苦涩。其实他也看得出来,这次的局势极其危险,那些辽人既然敢在这时候发动兵变,就一定有着万全的准备!
所以随即,童贯就问出了最要紧的一个问题:“雄格大王,要是外头真是耶律思不达,你觉着他能调来多少兵马?”
“如果只是他一家,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人马。多了就会让南京那边有所察觉,他的计划就会出现问题。但是,要是还有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可就不好说了。”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耶律雄格痛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时,夜已过尽,天色渐渐放亮。谷内谷外对峙的双方也已能看清楚敌人的模样……
第394章 绝境(上)
天光大亮,谷内谷外的两方兵马相隔只在两百多步,所以都已能清晰地看到敌人的模样。正如耶律雄格所推断的那样,在夜间对他们发起突袭,迫使宋辽两军退守西峰谷的正是耶律思不达部下的兵马,这让一干雄格的亲军既惊且怒,全都破口大骂起来。
骂声远远传到谷外,便让那些辽兵也都有些踌躇不安起来。之前天黑,双方就是迎面交战也不知道对方确切身份倒也罢了,可现在身份全都暴露,他们杀人的决心可就没那么足了,毕竟之前还是同在南京守卫的袍泽呢,一转眼居然就要生死相搏了……
直到思不达看出情况有异,赶紧大声呵斥了一番,本来有些动摇的军心才重新振作起来,不过短时间里他们是不可能再对谷内的人马发起攻击了。
但即便如此,谷内辽宋双方也依旧面色严峻,因为他们发现外头果然已围了不下千人,他们想要强行突围所冒的风险可就太大了。童贯的眉头已经深深地锁了起来:“雄格大王,如今这情势该当如何应对?是要趁此机会从后方退走吗?”
歇息了半夜的耶律雄格的精神重新提振起来,此时也是一脸愁容:“这是最坏的选择。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派人从后方离开去找人救援,只是此地距离南京可有两三百里,一去一回恐怕就得数日时间,我们未必撑得过这么久啊。”
一旁正靠着山石养神的孙途闻言也睁眼开口:“雄格大王所言甚是,我们几乎彻底断粮,酒水也所余不多,一两天还能支撑过去,再多怕是难了。而一旦断绝粮水,将士们的斗志就会彻底崩溃,到时他们只要冲杀过来就可将我们一网打尽。”
“这却如何是好?”童贯和耶律雄格在这一刻都彻底没辙了,退也不成,攻又不是对手,死守更是死路一条,他们发现自己此番是真入绝境了。
其实这等绝境孙途是有办法化解的,他戒中界仓库中还屯有大量的粮食呢,别说这里几百人了,就是再多十倍,只要将粮食都取出来也足够让大军用上一两月的。但是,这却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不到最后关头他可不会轻易亮出来。而且一旦真这么做了,后面也会有极大的麻烦,更不是孙途希望看到的了。
这时,童贯又道:“雄格大王,你既为南院大王总要与南京那里联络的,现在我们的营地受袭,你又失去下落,南京那里会及时派兵来救吗?”
耶律雄格苦笑摇头:“我大辽与你宋国不同,我等出外狩猎往往一去数月,即便与南京短了联系数日他们也不会太过当回事。哪怕这次在南京坐镇的是大石林牙也是一样,他不会生疑的。”
这下,连最后一点寻找外援的指望都没有了,童贯脸上的不安是越发的明显起来:“这可如何是好?真要冒险冲出去吗?”如今看来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个办法可行了。
而就在这时,孙途突
然开口:“如果真要冒险,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行,我们可以出其不意地杀过去,只要将耶律思不达这个敌军主将给拿下了,就不愁杀不出去!”
“这可比直接突围要难得多了。思不达本就武艺了得,而且他还在千军之中,就是千里你勇冠三军也不可能做到。去了只会白白送死……”童贯当即摇头反对道。
“这么直接杀过去自然难成,但要是有人能分其心神呢?”孙途看了眼耶律雄格:“雄格大王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
耶律雄格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是想让本王出面与他交涉,然后趁此机会杀过去?”
“不错,敌我相距本就不远,只要马够快,就有成事的把握。至于他的勇武,我自信在偷袭下当可在数招间就制住了他!”孙途眼中闪烁着精芒说道。
童贯和耶律雄格互相对视了一阵,终于还是由后者先表态道:“事到如今,这已是最好的对策了,就搏这一把!本王出面与他说话,你扮作我的侍从见机行事!”作为辽国南院大王,他倒是挺有胆色和魄力的,居然敢以身犯险。
既然他这个需要出头冒险的都应下了,童贯自然不好再作反对,只能是拉过孙途来好生鼓励了几句,又许了些好处,然后就让孙途去后头换行头准备接下来的行动了。
不过孙途并没有打算这时候动手,此时日头在东边,正好照着他们,视线都受影响,必须等到下午日光转向后再行动,那时天时在己方,便可一击成功。
整个上午就在双方各有提防却又各自忍耐的情况下一点点过去。待到中午,前方辽兵那里已有炊烟升起,他们早有准备,自然能有吃的。而山谷里守着的宋辽双方却只能饿着肚皮,最多喝上一小口酒水算作充饥了。
当知道孙途要冒险去拿耶律思不达时,武松和鲁达二人都有些不放心地道:“三郎,不如我们和你一起行动?”
孙途看了眼他们身上的伤,没有太多的犹豫就摇头否决了:“你们伤势不轻,还是不要冒这险了。”这二人步战确实厉害,寻常辽人都没一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但是骑术却实在太差。
昨夜众人逃亡时,他们两个就几次落到了后方,要不是两人武艺高强,拼死厮杀,只怕就已经死在出逃的路上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也都受了多处创伤,光是流矢一个中了四箭,一个中了六箭,还有一些刀枪伤……得亏二人身子足够强壮,这才保住了性命。但此时孙途是不可能再让他们冒险杀敌了。
两人见他说得坚决,而且确实伤势不轻,也担心自己去了会帮倒忙,最终还是接受了安排。同时,两人在经历了这场变故后也知道了骑术在军中的作用,决定只要这次能安然回去,今后一定要好好把骑术给练出来。
不去理会二人是怎么想的,孙途此时已抓紧时间休息起来。直到日头
偏西,照在了对方那边后,他才冲耶律雄格一点头,然后装作其贴身侍从,随之策马来到了山谷之外。
本来对峙的双方随着耶律雄格的这一举动而略有动荡,在对面辽兵诧异的目光里,耶律雄格又往前行了几步,这才拉住了战马喝声道:“思不达,你可敢出来与我说话?”雄健的声音远远传过去,气势十足。
此时他离着敌军还有百五十步,正在辽军弓手的射程之外。而在其身后,除了孙途这个假扮的侍卫外,还有三四十名亲兵跟着。只要一有什么异样,这些人便会在第一时间护着他退回山谷。
思不达是没想到雄格居然敢在这时出面找自己,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他还是没有回避,很快就也乘马从阵中走了出来,眯着两眼端详着耶律雄格:“雄格,看样子你也受了伤了?”
“哼,不过是雄鹰一时不查被麻雀啄了一口,没什么关系。”耶律雄格见他出来心头便是一喜,但嘴上却不饶人:“思不达,你身为我南院官员居然犯上作乱,就不怕到时死无葬身之地吗?还有你们,本都是我大辽的勇士,现在却跟着思不达造反,你们不光会死,死后也必会连累家人族人,你们可想过那后果会有多重吗?”
耶律雄格为南院大王多年,在南京这里的威名还是相当大的,开口一说之下,这些寻常辽兵果然就露出了纠结与惶恐之色。因为在他们眼中,他就是极其高贵的存在,平时只能仰望,如何敢对其下手呢?
思不达见状脸色便是一沉,当即大声喝道:“雄格你别想用这种话来乱我军心,更别想拿这话来为自己狡辩。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过错,不知道我思不达是为何要出兵杀你吗?”
顿了一下,他便回头环顾了一下左右兵马,大声道:“你当你与宋人勾结,试图将我南京城整个出卖给他们的阴谋就没人发现了吗?”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本来还有些愧疚的辽兵立刻就对雄格露出了敌视之意。
“你胡言乱语,含血喷人!”耶律雄格顿时就恼了起来,大声驳斥道。
思不达此时却是挺直了腰杆,迅速回道:“哈哈,你慌了,你一定想不到自己的阴谋会被我发现吧?你让人私下里去和宋人勾结的事情真当能瞒过所有人吗?而且这次你不光想把南京城卖给宋人,还把我大辽南边的大军布防细节也全透露给了宋人。你敢说他们没有拿到布防图?”
这话一说,不光思不达身边的下属,就是雄格的亲兵都有些含糊起来,而耶律雄格更是面色一变,怎么此事这家伙居然也有所耳闻了?
思不达却是抓住了机会继续攻心道:“你说自己是冤枉的,光说可没用,除非你能用行动表明自己确实不曾与宋人有勾结。只要你现在回去把山谷里的宋人全部斩杀,我思不达不但就此收兵,还会立马向大王你赔罪,恭送你们返回南京!”
第395章 绝境(中)
耶律思不达这番话不可谓不用心险恶,分明就是在挑唆宋辽双方火并一场,即便未能成功,也会让对方生出嫌隙来,到时再想稳守山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耶律雄格如何能看不出他的歹毒心思,双眼立刻就眯了起来,若有所思地仔细打量了思不达几眼后,突然说道:“思不达,你竟突然变得如此能言会道了,我看是有人在身后指点吧!是谁,可敢出来一见!”
他对思不达还是相当了解的,此人作战勇猛,但性子却颇为莽撞,想到什么都敢去干,可心思就这么缜密了。而在说出这句话后,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到了思不达身后一个略显单薄的家伙身上:“你是何人?思不达,你可不要被人当枪使了,却还蒙在鼓里。”
那人也感受到了来自耶律雄格的压力,稍作踌躇后便从思不达的身上缓缓走了出来:“雄格大王,下官一向对我大辽忠心耿耿,这次也是为了我南京城的万无一失才会向宣徽使进言铲除宋人,你可不能随意就污蔑于我啊。”
“是你……”雄格这才认出此人身份来,脸色更是一寒:“李勋辛,本王还真就小瞧了你。一直把你当成寻常汉官,想不到你竟有此等心计与口才,竟能说动思不达反我?”
面前这位正是西夏藏在南京城里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也是南京城里所有西夏暗探之首的李勋辛。以往在城中,他总是显得低调而又谨慎,可今日,却并没有一点惶恐退缩的意思,面对雄格的指责,只是从容笑道:“大王此言差矣,今日之事并不是宣徽使要反你,而是为了拨乱反正,防患于未然!
“你与宋人勾结一事真当我们一无所知吗?要不是你将我边防布军图交于他们,他们能那么容易就拿到?还有,之前受袭,你们还能配合默契,到了这儿宋人更是舍生忘死地为保你作战,这一切不正说明了你们关系紧密吗?
“想不到到了这时候大王竟还想着巧言狡辩,真当我等都是傻子吗?”顿了一下后,他又突然冲山谷里大声喊道:“谷中的契丹兄弟们,你们可别被再被他骗了,最后白白送了性命。此人已经背叛我大辽,要将南京及以南大片国土都拱手送与宋国,你们再继续跟着他负隅顽抗就是我大辽最大的罪人!”
这些话随风送入山谷之中,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虽然那些辽兵还不至于因此动手,但许多人下意识地还是与宋军拉开了一些距离。而宋兵这边也是心生警惕,连忙后退地将童贯等人护在身上,生怕辽人真被说动了猝然发难。
虽未回头去看,耶律雄格却也知道谷内已有些军心动摇了,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场景。若宋辽双方真个离心离德,本就处于绝对劣势的他们将不攻自破!想不到自己提出与思不达说话的决定居然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这都让他有些后悔,想着退回去再说了。
就在这时
,身后的孙途开口了:“还请大王再与他们多说些话,可以稍微再往前去些。”与耶律雄格的关注点不同,孙途一直盯着思不达的位置,计算着猛然攻出能有几分把握可以拿下这敌军主将。
如今双方相距在百二十步左右,只要再上前一些,到了百步之内,以马匹的冲速,孙途就有六七成的把握在敌人有反应之前扑杀到思不达跟前,顺利的话便能在几招间将其拿下。
耶律雄格心头微震,再次高看了孙途一眼,此人在这时候竟还能保持着平常心,倒真难得了。随后,他便按照孙途的意思继续道:“你们这是欲加之罪,看似在理,其实根本不值一驳。本王在大辽早已位极人臣,难道与宋国勾结还能有更大的好处不成?你们觉着本王卖了南京等地,宋国皇帝会让位于我吗?当真是笑话!倒是你,思不达你才是狼子野心,一旦你的阴谋得逞才会成为我大辽最大的罪人。
“你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所在吗?你生性好武,嗜杀成性,所以一直都在想着挑起宋辽两国的战事。这几年来为何辽宋边境多有摩擦,导致两国百姓死伤无数,不就是因为你一力主张派人去南边打草谷吗?
“你以为你在背地里干的事情本王真就一无所知?你们都想过没有,这些年我大辽虽然从南边抢了些财物回来,但同时边境之地百姓伤亡极重,多少人因此逃散他处,换下来的损失只会比抢来的更多!这也正是我南京日渐贫乏的原因所在,你们难道不想想这一切都是谁导致的吗?是他,耶律思不达,是他的野心和私利,才导致了南京百姓日子贫困,而他还不肯罢休,还想着杀死宋使来挑起两国大战。一旦真要如此,你们都将死于战乱,这就是你们跟随着他与本王为敌的后果,你们都想过没有?”
不就是攻心吗?难道我耶律雄格就不会了?
雄格一面痛陈利害,一面已按着孙途所说的让马儿缓缓向前,不断拉近与思不达他们的距离。对面那些人因为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剧震,再加上此时阳光斜射在脸上,双眼都有些发花,居然都没察觉到这一变化。
思不达脸色已然铁青,他的城府远比不了雄格,在察觉到军心受其蛊惑后,便忍不住大喝道:“雄格,事到如今也别说这么多了,既然你不肯杀了宋人,那就别怪我不顾多年交情,今日就为国杀了你这反贼!”激动之下,他又让胯下的马儿往前进了几步,双方在这一刻已相距不过九十步!
九十步,远比孙途之前预想的更加理想!
早已蓄足了势的孙途不再有丝毫的迟疑,双腿猛一夹马腹,再一抖缰绳,控着战马已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而出,杀向了思不达这一目标。
这一下确实大大地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对面那些人,皆都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孙途单人匹马地冲来,在他们眼中,这人要么是
疯了前来送死,要么就是来投降的……
就是思不达,此时也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孙途策马冲来。他敢于离阵上前与雄格说话,除了要压对方一头外,也是对自身武艺有着绝对的信心。他相信在两军阵前,大辽国中还真没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而就在众人错愕愣怔的工夫里,孙途已策马冲到了思不达跟前。直到这时,其身后数名护卫才急吼吼地控马杀出,还有几人忙不迭地拉弓搭箭,数支利箭立马迎面呼啸而来。
孙途在前冲时就已有了这方面的预判,见状身子陡然就是一斜,直接就挂在了马侧,竟只靠一手一脚继续控着战马前冲,让那几支箭矢都射在了空处。这些日子里,孙途除了寻常武艺外,也在骑术上很是下了一番工夫,所以此时临阵施展出来倒是没有半点迟滞的。
在躲过这几支箭的同时,他已和思不达迎面撞上。这位不但不惧,反而暴喝一声,抽刀就朝着刚要弹起身子的孙途身上劈去。这一刀气势骇人,刀光反映着西边的日光就如一匹红色的绸缎在空中炸开。
思不达不愧是大辽国内少有的猛将,光是气力和对时间的把握就是第一流的。这一刀莫说是人了,就是当日的那只猛虎,一旦中刀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一刀也果然见血,噗哧一声,血光迸溅!
只是被他砍中的却不是孙途,而是他的那匹坐骑骏马。这一匹正当盛年的好马就这么被一刀劈断了马首,连惨嘶都未能发出,便在顺势又冲了几步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然后大量的马血已喷涌出来。
可是思不达却无半点欢喜之意,因为他这全力劈出的一刀算是彻底落在了空处。就在他一刀落下的瞬间,孙途将起未起的身子已突然下缩,然后果断钻过马腹,借马躲过了这骇人的一刀。
而这却只是开始,在躲开一刀的同时,孙途已从马的左侧钻到了右侧,然后再度掠起,趁着思不达一刀劈出来不及收招的空档已扑到了他的身前。都没有一点停顿的,孙途竟已翻身到了他的马背上,与之身体相贴,四肢相缠。
倘若是正面交锋,以硬碰硬,耶律思不达并不在孙途之下。可现在,当他上了思不达的马背,施展出贴身缠斗的小巧功夫时,只善于军前厮杀的大辽宣徽使可就彻底陷入被动了。他刚欲抬肘后击,孙途便已出招按架,同时一手在其后脖颈处猛然一砍,另一手已把一口短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思不达只觉着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时,咽喉处已是一凉,一个声音在后头大声响起:“都别动,不然我可就割下去了!”
这话却不是跟已经被他制住的思不达说的,而是对那些已经反应过来的辽兵所言。此时的他们已经端起了弓箭,举起了刀枪想要围杀过来,可动作又因为这一声喝而顿在了那里……
第396章 绝境(下)
眼见孙途动如疾风般于兔起鹘落之间就把耶律思不达挟持在手,谷口处和谷内的辽宋军将们都兴奋地大声叫起了好来。谁能想到在如此绝境里他居然还能再杀出一条生路来?
可随后,不少宋人就又突然喝骂起来:“无耻……”却是因为他们看到在此时,耶律雄格他们居然没有接应孙途的意思,反倒是迅速转身退了回来,倒把孙途一人给扔在了外头。
其实耶律雄格的这一选择无疑是相当明智的,因为既然孙途能突然前冲拿下思不达,那自己也并不安全,一旦让对面的兵马抓到机会扣住了自己,全盘计划将会功亏一篑。不过这做法确实很不地道,完全是将孙途给抛弃了。
此时,那些思不达手下的兵马终于是回过神来,即便不敢在此时下手,却也有将孙途二人包围起来的意思,有几人更是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可能扑杀过来。孙途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一手扣住思不达的肩颈处使其不能轻易挣脱,一手持刀抵在他的咽喉,只靠双腿控马转向缓行,口中则继续高声道:“你们要是想看着他死,就只管阻拦就是。我一命换他一命,不亏!让开!”
说话间,他已从两个挡道的辽兵身边穿过,这两人虽然都举着刀,此时到底是不敢劈刺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孙途他们擦身而过。身后的李勋辛气得两眼冒火,眼看大事将成,居然又生出了这等变数来,所以便再忍不住,大声道:“放箭,射死了他!”在他看来,即便射死了思不达也不算什么,反而更好,会把南京这里的局面搅得更乱。
“怎么,你这是想害死自己的主子吗?”孙途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陡然高声喝道,声音立马就盖过了对方。而本来下意识抬弓欲射的那些位也终究是没有真个出手,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这时候也就体现出李勋辛这些年来为人低调的弊端来了。因为低调,他可以不被耶律雄格这样精明之人察觉到蹊跷,从而在更好地保护自身秘密的同时把一些有用的辽人机密送去西夏;但是也正因为低调,让他在辽军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和威信可言,他此时开口根本跟没说一样。
至于思不达,他虽然作战悍勇,也希望能凭借着与宋人的大战来获取功勋好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怕死。恰恰相反,看似英勇无畏的大辽南院宣徽使要比耶律雄格更惜命,因为他只有活着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所以此时的他不敢开口说什么,更不敢出言激怒了孙途。
于是,孙途就这么在千余辽军面前带着思不达缓缓退回到了山谷之内,直到这时,他和那些大宋将士们才终于是松了口气。武松鲁达他们本来都要不顾伤势地扑杀过去接应了,此时也放松下来:“孙都监,好本事!”
“千里此番能从敌军丛中生擒主将,此事定当成为后世之美谈!”童贯这时也难得地迎到了谷口,称赞了一声。至于耶律雄格,则只是赞许地点头,在
又对孙途多了几分重视和警惕的同时,开口问道:“孙将军,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利用他来破困?”
孙途在进谷后才一把将思不达掀下马背,低喝一声:“绑了!”随后下马道:“既然有这么一枚筹码在手,外头那些家伙便不再是威胁。雄格大王大可出面收编了他们,又或是直接让他们后退二十里,便可让咱们从容离开,返回幽州了。”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喜,看来大家离脱困已是不远。而已被五花大绑起来的思不达则是在脸色一阵变幻后突然说道:“你们都别高兴得太早了,真以为绑了我就能平安回去?”
“能不能走,一试便知!”随着孙途说出这话,一旁某个辽兵将领突然就冲上来,先是一脚狠狠踢在了思不达的胸口,让他狼狈地在地上一滚,然后再度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之提起来喝道:“思不达,到了这时候你还敢废话,我这就拉了你出去让他们退兵,不然就生割了你!”
孙途认出此人乃是耶律雄格亲军中的一名主将,看得出来昨夜的一战必有他亲近之人被杀,所以此时他对耶律思不达是最为仇恨的。耶律雄格见此也只是略张了下嘴,到底没有出言制止。其实他对思不达也是恨之入骨,只要这次能平安回南京,他便会将与思不达亲近之人全数杀光,所以此时手下对其动手他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这位也是个实干派,话说完,就已拖着思不达就往外走,来到谷口处,便冲还在迟疑间的那些辽兵大声喝道:“如今思不达已被拿下,你们要是知错的就放下兵器投降,要不然,就给我滚出三十里外。再敢在这里待着,我就生切了他!”随着他这话出口,一口短刀已然落下,唰地一声就刺入了思不达的肩膊处,让他发出一声惨嚎,也使对面那些将士心中大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数步。
但到底是没有人选择此时归顺的。因为作为辽人,他们太清楚本国对叛逆者有多残酷了,即便是中间倒戈的,之后也会遭遇清算。而他们作为思不达本帐亲军,一旦失败下场不问可知。
谷口处的这番举动也惹来了不少宋人的不满,有人忍不住小声抱怨了起来:“这些辽人当真好厚的脸皮。人都是都监冒险抓来的,现在反倒被他们拿去了逞威风……”
孙途闻言却是不在意地一笑,随后才道:“这本就是辽国内部的纷争,与我大宋无关。此事由他们出面也好,不然只怕给大宋带来后患。”
童贯再次赞许地看了孙途一眼:“千里果然目光长远,他日前途必不可限量。”
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对面的辽人果然在威胁下开始萌生起了退意来。本来他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主将被人所拿,他们群龙无首就更不敢战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后撤,或许去别处找人投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眼见他们缓缓后退,谷内辽宋双方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危
机终于解除,待会等他们退远了,大家就可绕路返回南京了。
可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一阵震颤,然后远远地便有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惊讶地扭头往另一侧望去时,赫然发现有一支骑兵队伍正风驰电掣般朝着这边飞赶而来。
这下不光是谷口的辽宋人等,就是想要退兵的那些辽军叛逆也都愣住,并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来。谁也不知道这支突然而来的军队到底是哪方面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有狼狈倒在地上的思不达此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轻轻地说了句:“终于还是来了,我看你们这下怎么走……”
这支骑兵来得极快,只顿饭工夫就已从二十里地外冲到了西峰谷前,这时他们队伍中间最大的那面旗帜也彻底展开,露出了斗大的一个萧字。而在看清楚这面旗帜后,本来还脸带笑容的耶律雄格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不好,是萧尽德带兵来了……”
“辽国南院枢密使萧尽德?”童贯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说了句,这难道不是救兵到了吗?
事实即刻证明耶律雄格的担忧是相当有道理的,因为就在这支骑兵冲到跟前,发现思不达被擒,其麾下兵马已生出退缩之意后,其军中当先一个魁梧的汉子就已大声喝道:“虎字营听令,随本将斩杀叛逆,杀光宋人!”
命令下达间,他身后的骑兵已再度提速冲杀过来,竟完全不受思不达被人扣为人质的影响。
耶律雄格这时也急声下令:“快派军守住谷口!”顿了一下后,又跟了一句:“萧尽德与我向有嫌隙,思不达这次敢突然起兵,必然是一早就与他合谋了!”
辽国帝后两族一向互相制衡,而到了南京这里,因为耶律雄格一贯以来的强势,更是压得萧尽德无法掌握实权,最终只能在外带兵以为牵制。
雄格早知道萧尽德对自己怀有怨恨之心,但因为他手握绝对优势,倒也不惧其在外做出什么来。不想这一回变生肘腋,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萧尽德竟率军杀到,那对方又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呢?
此言一出,孙途童贯等人皆都大惊失色,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绝境,这才是了!如今谷外已汇集了两三千的叛军,而他们却依旧只得这点人手。而且一天下来他们几乎没吃喝什么东西,早已筋疲力竭,如何还能守得住?
更要命的是,明明之前他们都已经有了脱困离开的希望,可随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切又都被打回原形。
一开始的绝望不叫绝望,只有给你希望,再将之彻底打破,才真正让人感到绝望!
这时候,似乎连老天都要为这支陷入绝境的辽宋联军感到绝望和伤心了,原本还带着亮的天空迅速乌云汇聚,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一场大雨在几乎不作酝酿的情况下就已唰唰地落了下来,瞬间就把即将交锋的两方兵马给浇得浑身湿透……
第397章 血战到底
眼见新一波敌人敌人冲杀而来,孙途当即一声大喝:“列阵!”
麾下青州军这时也把心头的绝望与不安暂时抛到脑后,迅速在谷口再度摆开防御阵形来抵挡这一轮冲锋,至于那些辽兵也在耶律雄格的号令下按之前的布置再上高处作为侧方的接应。
事到如今,既无法退,更不想死,那就只能继续靠着这里还算有利的地形与敌人周旋到底了,哪怕这次敌军数量已增加了一倍有余,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而之前拖着思不达在谷外逼迫其部下退兵的亲兵队长这时也是惊怒交加,冲着已不过五六十步远的敌人疯狂大吼:“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在他看来,耶律思不达毕竟是大辽南院宣徽使,那边更有他的上千部下,即便是萧尽德这时候也得有所顾虑,不敢真让他死在此处。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彻底错了。就在前冲的队伍里,萧尽德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陡然高喝道:“平儿!”
一名冲在他前面的青年听到这声招呼后已立刻会意,当即就已弯弓搭箭,嗖地一箭就朝那两个贴在一起的家伙身上射去,同时口中也跟着大喝下令:“放箭!”
在看到他这个首领人物都射出箭矢后,那些萧尽德的亲兵部下便毫不犹豫地跟着把早已上弦的箭矢如跟前的雨点般朝着前方谷口处的守军,以及那两个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家伙飞射而去。
思不达与那名亲兵队长先是不甘与愤怒地咆哮出声:“你们敢……”但只三个字后,便已化做了两声惨叫。这两人呢前方全无遮挡,眨眼间就被这几百乱箭射成了刺猬一般,死状极其惨烈。
倒是他们身后山谷里的那些兵卒,虽然也有所损伤,但靠着盾牌抵挡,再加上这场大雨的影响,总算没有被这一轮乱箭给打乱阵形,但这时敌人却已冲杀到了跟前,雪亮的弯刀已在昏暗的天色中高高扬起。
“杀!”长矛兵全体暴喝出声,手中枪矛如怒龙腾空,全力刺向了面前敌人的坐骑,杀得那些战马希律律一阵惨嘶,又颠下了不少骑兵。早已准备好的刀手们都不用任何人下令的,便已迅速出刀收割起倒在地上挣扎难起的敌军性命来。
两边高处,辽兵弓箭手把剩下的所有箭矢都像不要钱似地朝着下方的敌人射去,不断有骑兵中箭落马,再加上被守军配合着杀死的人,谷口居然在短短片刻间就囤积起了上百具尸体。
不过死守谷口的宋军付出的代价也极其惨烈,他们的兵力终究过于单薄,再加上饿了一天气力难继,还是有人被骑兵冲到跟前,刀光闪烁处,不少将士倒了下去,甚至都露出了一个缺口来。
好在留在后方指挥的孙途反应够快,一发现防守军阵将要被敌人撕开缺口,他便亲自带了剩下二十来人,连同武松鲁达他们一起补了上去,与堪堪冲入缺口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杀。
此时的宋军方面已是倾尽所有,除了两名一直不
曾离开童贯左右的贴身侍卫没有上前,其他人已全部投入到了战斗里去。至于辽人这边也差不多,只剩两三个亲兵还在耶律雄格跟前守着,其他人也都杀上前去。
两个都快成光杆司令的宋辽两国的高官此时也都是面色青白,身子微微发颤。不过他们却依然直挺挺地站在军队的后方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们麾下的兵马正在为保护他们做着最后的拼杀,他们自然只能死撑到底了。
好在因为双方已经完全绞杀作一团,再加上大雨不断落下已让周围空气彻底变得湿漉漉,使弓弦都已变软难用,总算是不用再担心他们两个会被人冷箭所伤,不然只怕在这混战的情况下,两个主将早就被射杀了。
无心上前的童贯这时突然开口:“他为何竟毫不犹豫地下令杀了思不达?”
耶律雄格咯咯一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在除掉我之后可以将南京大权独揽在手了。萧尽德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又怎么可能把这等好处分与思不达这个蠢货呢?思不达居然想到与他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自己找死!”
耶律雄格太了解萧尽德的手段和野心了,自己若一直占据着优势还好,不然这家伙一定会有所行动。至于有勇无谋的思不达,根本就不是萧尽德的对手。
显然,这次萧尽德所以来迟一天就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他是打算等到思不达和雄格斗个两败俱伤后自己再来收拾残局。当然,他的这一计划在耶律雄格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南京还有耶律大石,那个连他雄格都自认要逊色许多的可怕人物!
而且,眼前的战事也确实大大地出乎了萧尽德的判断预料
大雨倾盆而落,在地上迅速就汇成了一条条的溪流,但这些溪流早已化作红色。此时的谷中守军已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所有人都咬着牙,拼命将兵器往不断靠上来的敌人身上劈刺过去,纵然自己会死,他们也要让敌人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股子死拼到底的决意终于在拼掉对方两百人后,让萧尽德有些心寒后悔了,稍作犹豫后,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暂时收兵。
就算是他,一时也无法承受这些自己真正的亲信精锐出现大量的伤亡,他还需要这些人回到南京后帮自己镇压一切呢。还有,边上思不达的部下一直都沉默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的举动,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个什么心思。
萧尽德刚才可是让人当面将他们的主将射杀了,哪怕看着好像是出于无奈,但耶律思不达是因他而死却是铁打的事实,这自然会引来那些人的不满。
何况,耶律雄格和宋人早已成瓮中之鳖,哪怕他们身后其实还有退路也无济于事,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在想通了这一切后,萧尽德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随着有些沉缓的号角声从后方响起,本就已经有退缩之意的辽兵在稍作纠缠后便缓缓后撤。面前的守军此时也不敢也无力再作追击,只能是目送敌人退走。
战事再次告一段落,谷口未破,只是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堆积在了山谷跟前。这其中有两百多人是攻击的一方,守军也折损了一百多,本来接近两百的宋军此时只剩下不到八十人还能继续挺立在那里,其他人都已倒了下去。
孙途他们几个更是浑身浴血,也不知哪里是自己流出的,哪里是敌人的血溅上去的。此时被大雨一浇,又在脚下汇成了一条条红色的溪流。所有人都在那儿弯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哪怕是他们三个这样的高手,也只觉着身子疲惫不堪……
这等两军对垒的交战可不比寻常打斗,个人的武艺在这等混乱的厮杀里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能是配合着身边的袍泽一起动手才能有杀敌自保的机会。所以即便是他们,这一战也打得极其辛苦,甚至是痛苦。
直到确认辽军确实退却,不少人才终于松了劲,然后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看起来似乎他们都再没有了一战之力。只有孙途,此时依然强撑着身子转回到后面,看着童贯和耶律雄格:“童帅,雄格大王,如今情势危殆,死守怕是不成了。即便今夜他们不再攻来,到了明日,一旦等敌人缓过劲来,养足精神,我们怕是再也守不住了!”
童贯和耶律雄格也是面色沉重,齐齐点头:“是啊,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怎么办?”
听到这话,不光是他们几个,就是边上的将士们,无论辽宋都把目光落到了孙途的身上,等着他给出一个对策来。
不知不觉间,孙途都快成这支宋辽联军的主心骨了。因为他之前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从一开始的率军守住谷口,到后来的奇兵突出擒拿思不达。要不是萧尽德突然带兵杀到,只怕他们都已经安然离开,走在返回南京的路上了。
这几次表现,让孙途已经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尊重与信任。此时他们都在等待着孙途再拿出一个能够让大家逃出生天的办法来。
“守已不可能,至于后退更是死路一条。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突围,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孙途目光闪烁地大声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却让童贯他们为之一愣退出山谷和突围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
都是放弃这里易守难攻的地势去直面十倍之敌的威胁,相比起来说不定还是后撤更保险些呢。
而孙途这时却大声道:“后退与突围虽然看着没有任何分别,但从我军心上来看却是截然不同的。后退是逃跑,那时我军心早已溃散,一旦被追上恐怕连反抗都做不到了。但突围就不同了,那是和他们拼命,我们能鼓足最后一口勇气,说不定就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听到这话,在场的将士先都是一呆,但很快地,宋军就大喊起来:“我等愿意追随都监再杀一场!”
然后,就连辽军也跟着叫嚷了起来:“不退,杀!”
已在绝境中,那就索性豁尽一切拼上一把。能杀出去固然好,即便不成,也要拉上敌人垫背!
第398章 突围(上)
雨还在下着,只是比之前要小了不少。
山谷内的士气却比刚才要激昂了许多,孙途的几话便已让辽宋两军都重新振奋起来,哪怕他们只有外边敌军一成的兵力,哪怕他们已经一整天粒米未进,但他们依然敢于主动出击,为求生而杀出一条血路来!
看到这一幕的童贯与耶律雄格也是感慨不已,这世上果然是有天生的将领,孙途就是了。当别的将领要费尽口舌才能鼓舞起全军士气时,他却只需要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如愿,甚至连本该属于敌对阵营的辽兵居然也被他说动了。
“大家先就地歇息,养足了精神,等三更天后,再予以敌人迎头痛击!”在作出安排后,孙途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后方,来到了童贯他们面前。这两人此刻再度端详了他一阵,这才异口同声地道:“真有把握杀出去?”
“很难,而且即便真能杀出血路来,只怕伤亡也会极大。童帅和雄格大王要是身在其中更会成众矢之的,只会更加的危险。”孙途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也正是他们两个所想到的问题,当下就有些异样地看着他。既然风险如此之大,你还打算拼这一把?
孙途也明白他们的意思,苦笑道:“等到明日天亮,即便思不达的人不出手,以萧尽德麾下的兵马也足以攻破山谷入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搏一把呢,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且……”说到这儿,他先看了看四周,确认辽宋兵马都离此有段距离,又有雨声掩盖后,便压低了声音道:“下官并没有让二位冒险的打算。”
两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皆都脸色一变。孙途却没太在意,继续快速轻声道:“待会儿我会率人杀出去,那自然可以吸引敌军注意力。到那时,二位便可带着少量亲随从后方离开。只要敌人想不到这一点,半夜时间足够你们脱离他们的追击,安全回去了。”
不等两人提出看法,孙途又接着道:“这是如今局势下最好的结果,希望二位能明白下官的一片苦心。当然,要想瞒过外边的敌军你们也得做出一些牺牲,换去身上的服饰衣冠,由其他人乔装。”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都接受了这一安排。童贯本就贪生,当然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至于耶律雄格,在知道萧尽德的阴谋后,自然更不想死在此地从而挑起辽宋间的战争了。
二人都是果决之辈,当下就找了个角落,在几名亲信的帮助下迅速换去了身上的衣物佩饰。如此一来,两人混在宋辽联军里再也不起眼。而趁此机会,孙途将鲁达和武松叫到了身前,肃然道:“鲁大哥,武二哥,今日有一桩大事我要交托给你们去办,你们切不可推辞。”
两人见他说的如此郑重也都肃然等候,只是当听了他的吩咐后,两人还是齐齐变色:“待会突围
你们留在谷中。趁着外头敌军被我们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你们就护送童帅和耶律雄格从后方谷道离开此地。”
“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撇下了你自己逃生吗?”鲁达率先提出了疑议。
“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你们去执行更为艰难的任务。”
“那你为何不这么做,却要冒死率军在前面厮杀?”武松反问了一句。
孙途笑了一下:“青州军只有在我的带领下才能发挥出绝对的战力,才有希望杀出去,所以我绝不能留在后面。而你们却不同,以你二人的武艺,保护童帅他们离开应该不会太难。”说着,不等他们再出言辩驳,就把脸一板:“这是我的军令!鲁达武松听令,待会出战,你们的责任就是保护童帅等人从后方离开,不得有误!”
在孙途软硬兼施之下,即便鲁达他们心中还有着疑虑,终究只能接受安排:“末将接令!”
等他安排好这里,那边童贯二人已经把替身都安排后了,都是绝对忠于他们的身边亲信。然后童贯又把孙途拉到一边,看着好像要做最后的叮嘱,可其实却在暗中间一卷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布防图你拿好了。”
这却让孙途稍稍一愣,之前在雄格的逼迫下童贯都要把图交出去了,结果却遇到了偷袭,然后事情就拖了下来。可是怎么这时候童贯却要把图交到自己这个将冒更大风险的人身上?
童贯也没有卖关子,小声道:“老夫将与雄格一起回去,到时他们必然还会旧事重提。可你就不同了,只要有机会,你可用各种方法离开辽国,到那时就能将图纸带回大宋了。”
孙途了然地一点头,自己确实要比童贯不显眼得多了,杀出重围后,还真有可能低调逃离辽国。所以他也不作推辞,迅速接下布防图后,将之贴身收藏。如此,除非自己战死,否则总能想法儿将这关系到今后两国战争格局的图纸带回大宋。
等这边安排好,时间已经来到了二更天。孙途却依旧没有歇息,而是走到了一名青州士兵跟前,看着他受伤的肩膊道:“你怪本官让你们陷入此等绝境吗?”
那军卒本来还有些迷糊呢,此刻听到孙途的话精神陡然就是一振,迅速站起了身来,立正道:“小人纵死不悔。要不是都监您把我们从之前的困境中拉出来,小人说不定早就被那些当官的欺压而死,哪有今日这般痛快!”
孙途鼓励般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那就放开手脚再杀一场,活着离开这里,回青州继续过那痛快的日子!”说话间,手下摆与之一握,在对方异样的神色里,他已收回了手,又冲其一点头,随后走向了边上另一个青州兵。
这一幕落到其他人眼中心里更是一阵感慨,孙途能得全军拥戴,能练出一支大宋少有的精兵来果然不是侥幸,光是这等肯与麾下将士一一说话,鼓励他们
的做法就不是一般将领能做得到的。
但其实,只有孙途和那些青州兵知道,他说话鼓励大家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趁着这照面的工夫,他已将一个手掌大小的硬饼塞进了将士手中压缩饼干!
戒中界仓库系统的几次升级让孙途此时可以在自身不入仓库的情况下将存放在警卫室里的物品给凭空取出来。而之前他就已经把不少压缩饼干放到了警卫室中,此时用此能力将它们一一拿出送到将士手中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孙途此时还不想暴露自己拥有仓库的这一异能,所以即便被围断粮也没拿出粮食来。但现在,为了让麾下的兵士能更容易杀出去,他还是取出了饼干来。好在这时天黑,这些兵士又都没有声张,所以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
虽然只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饼干,但在就着雨水吃下后却足以填饱这些军士的肚子了,为他们接下来的厮杀打下基础。至于那些辽人,孙途是不可能给他们提供帮助的,说到底双方依然是敌对的,哪怕现在暂时合作,一旦真脱险后难说对方会是个什么态度呢,自然是死的越多越好了。
得亏如今谷中只剩七八十名青州兵,不然这事情做着可太费时间了。可即便如此,也花了孙途近半个时辰,这时二更过半,眼看着就是三更子夜,谷外的辽军也已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准备突围!”在孙途小声的号令下,青州军和辽兵悄悄地集结起来,拉着马匹就来到了谷口处。
这时,童贯又让人牵来了一匹青骢马,交到了孙途手上:“孙都监,这是陛下之前赐予童帅的御马,速度与耐力皆是上等,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孙途也不推辞,这等突围战里一匹好马确实能让人多几分胜算。在最后扫了眼留在后方的那十多条人影后,孙途也大踏步地牵马向前,来到谷口处,都不带半点迟疑的,就已翻身上马,掌中长枪猛地朝前方敌人的营地一指,他已发出一声低吼:“是生是死在此一搏,全军突击!杀!”
吼完这一声,孙途一催胯下青骢马已率先朝前冲了过去。而身后的辽宋联军也齐齐呐喊一声,同时上马,高举着手中兵器,奋力打马,全速就朝着前方的敌营杀去。
顿时间,喊杀声震碎了夜的宁静,两百多辽宋联军骑兵便如两百头红了眼的野兽般咆哮着杀向了前方的敌营。
就在他们冲出山谷后不久,前方就有一支百来人的队伍反应过来上前阻挡。这支乃是萧尽德早早布置了用来监视谷内情况,以防他们偷偷开溜的。可结果,这支军队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迎头就被杀出来的骑兵撞上,几乎在一个照面间,百人的队伍就被切割撕碎,半数人倒在了敌人刀下,半数则慌不迭地转身往后跑去。
片刻后,逃跑者和追击者就前后脚地冲进了辽军营地,惨烈的厮杀随之爆发……
第399章 突围(中)
萧尽德是真没料到谷中被困的宋辽联军居然会在如此绝境里不退反进,孤注一掷地冲击自家营地。
要知道无论天时人和其实都不在这支被困绝地的联军这边,他们兵力只是外间军队的一半,且又饿了一整天,几乎个个身上带伤,一旦主动出击就连最后一点地利上的优势都消失殆尽,又怎么会主动找死般地杀出来呢?
在萧尽德的判断里,他们只会死守山谷,又或是趁夜后退,尝试着逃离此地,为此他甚至都已经派出百人队伍在山谷外围游弋巡视,一旦对方有撤离逃跑的动向,便会及时通知,从而衔尾追杀,一举将这支敌军彻底歼灭。
而即便他们不退,只等明日萧尽德把耶律思不达的部下压服收拢后,也会全军突击,以泰山压顶之势将谷中兵马一举围歼。他甚至都想好了该如何处置童贯和耶律雄格,让辽国上下相信是童贯这个宋人猝然发难杀害了耶律雄格和耶律思不达,而自己则是力挽狂澜,诛杀卑鄙的宋军,然后便可趁机夺取南京大权,再率军南下与宋军展开大战……
一切剧本都已准备妥当,可没想到的是孙途这个演员却偏偏没有照剧本往下演的意思,选择了一条看上去更加疯狂与凶险的道路,他居然主动率区区几百人杀向了军营,他居然想就此突围!
而更叫人头疼的是,为了好及时追击敌人,萧尽德的大营离着谷口只有两三里地,这对全速冲锋的战马来说那只是眨眼间的事情罢了。事情也也确实如此发展了,在一举击溃没有丝毫准备的那百人队伍后,孙途率军不带半点迟疑的就杀入了大营,而此时营中的辽兵才刚刚惊醒,许多人连兵器都未曾拿起就已闻声赶出了营来。
那些守夜的军卒倒是反应不慢,即刻就举起刀枪迎杀上去。但他们却是以步战对上全力冲刺而来的骑兵,那就完全是一面倒的碾压了。当先那些个辽军骑兵此时根本就顾不上面对的是自家同族了,怒吼着已挥刀冲杀,对面的敌人压根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被他们一刀刀地全部劈杀当场,而他们则连马速都不掉减的,继续往前突进,当真是气势如虹。
但萧尽德毕竟也是辽国南京这里数得着的厉害将领,即便如此,在愤怒之余还是迅速就反应过来,一道道命令随之下达:“左军即刻出兵延阻,弓手放箭射杀他们。他们兵力有限,只是一鼓作气罢了,只要挡住了他们的第一轮攻势,便能将他们聚歼在此!另,即刻传信思不达所部,让他们即刻从侧方出击,阻挡敌军!”
将为兵魂。一支军队能否临危不乱很大程度上考验的就是主将临阵的应变与心性。萧尽德明显是个合格的将领,此时并没有乱了心神,一番指挥之下,手下兵马很快就从混乱中走出来,开始不惜一切地阻挡孙途他们冲击的脚步。
纵然此时联军已使出了浑身解数,以最为凶悍的杀法在往前突进,可在杀翻了百多敌人后,随
着一阵阵箭矢不断飞来,他们前进的速度也终归是缓了下来。
孙途见状心头也是一阵无奈,他们毕竟是连续作战后的疲惫之师,纵然一时鼓起了余勇,可在面对十倍之敌的全力阻截后还是成了强弩之末,再想从敌人的正面突杀出去已不可能。
而更可怕的是,不但眼前这些辽兵已经渐渐开始在气势上压住自家,旁边另一处本来很是安静的营地里也有兵马迅速集结,显然很快就会有另一支军队从侧面对自家发起侧击,到时全军都将被困杀在这营地之中。
此时,随着厮杀的深入,已有不少人后继乏力,在周边敌人的不断攻击下落马被杀,出击时的接近三百人就剩下不到两百人了。
孙途当即就已做出了判断,继续往前已不可能,在无法后退,东边又有大股敌人即将围杀过来的情况下,往西边突围便成了唯一正确的选择。所以身在队伍中间的他即刻大声下令:“变阵左侧锋矢,杀过去!”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先一步调转马头,持枪就往西边冲杀过去。
这时也终于再次体现出了青州军极强的纪律性与战力来。那些共同冲杀的辽军还没闹明白孙途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那几十青州军却已经迅速拨马转身,紧跟着孙途的步伐,在变成锋矢阵的同时如尖刀般朝着西边突杀过去。
锋矢阵乃是诸多阵形里最利于突进破围的一种,尤其是当孙途这个军中高手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将手中长枪挥舞出道道枪影开道后,他们更是如一支离弦的利箭般不断朝着前方杀去。
此地辽军本来还在防着他们继续往南边冲击呢,所以便在这个方向上布下了重兵。不想孙途居然突然改变了突进方向,率军猛冲最薄弱的西侧,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被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来。
孙途更不敢有丝毫的迟缓,当下就已一马当先地杀出包围圈,继续往前冲去。两名辽兵拍马挥刀想作阻拦,却被孙途迅速挥枪瞬杀当场,而这都没能让他前冲的势头有丝毫的减缓。
此刻,这场大雨的好处也再次体现了出来。辽人的弓箭本就因为受潮而绵软无力,现在又连续急射,早已不堪再用,几拨箭雨从后袭来竟无法再对全力冲刺的青州军构成什么威胁。
只一阵冲杀,他们终于是杀破敌军包围,来到了前方的空旷处。而其身后,那些反应稍慢的辽人情况可就极其危险了,在敌人已经反应过来后,他们已被迅速围裹,只有三四十人护着那假扮耶律雄格之人冲了出来。
孙途也没有回身再救他们的意思,宋军也没有这份能力了,所以便当机立断地率军继续往前奔去。
后方的萧尽德见此变故,更是急得两眼冒火,恼火地大叫起来:“给我继续追击,哪怕追到天边,也别让他们跑了!”
随着他这一声号令,这支千多人的辽军便再顾不上其他,在将被困住的百多辽兵迅
速杀死后,已全部朝着西边追杀过去。而刚刚才动起来的思不达所部此时也不敢再有懈怠,千把人也随之紧跟了上去。
在这黑夜中,空旷的平原地带出现了极其罕见的一幕,一支百多人的队伍在前奔逃着,后方则有两千多人死死追杀,只要有落到后头的,便会被当场杀死,这让跑在前头的兵马数量不断减少,在奔出去十多里地后,就只剩下不到百人……
这一次突围的行动看着好像是失败了,宋辽联军不但没有摆脱敌人的围杀,反而将自己陷入到了新的险境之中。但孙途在看到身后紧追不放的两千敌人时,脸上反倒露出了欣然的笑意来。至少他的另一重谋算是成功了,在把这些敌人全部吸引到自己这边后,山谷那边已经安全。童贯他们别说是从后方离开了,此时甚至都可以直接从前方大摇大摆地离开西峰谷。
事实也正如孙途所预想的那样,在两千辽军一股脑地都追杀孙途他们而去后,之前躲藏于山谷深处的童贯等人终于是行动起来。不过他们可不敢冒险从正面出谷,而是选择悄然无声地从另一边钻出山谷,然后另寻道路折返南京。
虽然这么一来会让他们绕上大大的一圈冤枉路,但至少这样能更安全些,谁能保证敌人就没有在谷前安排个几百人守着呢?
在你追我赶地又追出了好几里地后,情况越发的朝着有利于孙途他们脱身的一边发展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不断有人落后被杀,但双方之间的真实距离反倒是越来越大了,论马力追击者居然还不如逃跑者。
其实,这也正是被双方忽略掉的一个关键因素作为南院大王,耶律雄格麾下的骏马本就要优于萧尽德与耶律思不达,而且自昨日受袭退到西峰谷后,他们的坐骑就一直留在山谷深处并未继续作战。倒是萧尽德的骑兵,是今日才刚刚赶到,本就有些疲惫,现在又全力追击,居然真就到了强弩之末。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孙途他们反倒和敌人拉开了距离,倘若继续这么跑下去,他们说不定真能甩开敌人,逃出生天。
眼见情况越发不妙,萧尽德已是目眦欲裂,当即怒吼连连:“给我追上去,别让他们跑了!平儿,给我射杀他们!”
之前就曾在两军阵前果断射杀了耶律思不达的那名青年在听到他的这声命令后,立刻高声应喝,然后已把一张极其巨大的长弓在马上竖起,以双腿控着战马,双手已稳稳地搭箭拉弓,按照萧尽德的意思瞄向了前方奔逃者中最醒目的那一个“耶律雄格”。
一般弓箭因为天气潮湿的原因此时都已失去了用处,但这张硬弓却不同,随着青年突然松手,上头的箭矢已带着破空的呼啸向前掠出,只眨眼间就已追上“耶律雄格”,在所有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瞬间,箭矢已从其后背贯入,带着一蓬鲜血从前胸穿出,使其在一声惨叫后,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
第400章 突围(下)
南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南院枢密使萧尽德有四亲子一义子,但要论勇武敢战,就算将他四个亲子绑到一块儿都比不了他的义子萧延平。
此时,紧追在宋辽联军之后的萧延平就展现出了他强大的一面,只一箭就飞过百五十步以上的距离,直接射穿了身着坚硬皮甲的“耶律雄格”,将他直接射落坠马,惊得本留于其周围护卫的一干辽兵动作陡然就是一顿。
就是孙途,在听到那羽箭尖锐的破空声,回头看到替身被杀落马时,心头也是一震。此一箭的力道怕是快要满三石之力了,换算一下就是三百斤左右的硬弓,大宋引以为傲的神臂弓的力道也就如此了,那还是借了机括之力才能做到,背后之人却完全是凭着一己臂力射出的箭矢。
这一箭甚至都射穿等闲锁子甲,甚至是重铠,孙途相信要是自己在全无提防的情况下被人从后方射上一箭,只怕下场也会和那替身一样,至少是重伤落马!这让他心里陡然就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但催马前冲的速度却不敢有丝毫的放缓。
剩下的那些青州军虽然也感到一阵恐惧,但因为孙途未有表示便也继续闷头催马前冲,倒是那些辽兵,在发现自家大王被射落下马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过去救援。他们可不知道此人乃是替身,真正的耶律雄格早趁着机会从山谷后方撤走了。
而就在他们这一缓间,后方弓弦不断嘣响,七八根特别粗大的羽箭就已连珠似地追射而来,眨眼间又洞穿了数名辽兵的躯干,让他们惨叫着落马。与此同时,刚刚收弓的萧延平已执刀追到了他们身后,就在剩下几人怒吼着举起兵器想要为“大王”报仇时,他手中刀已绽出了一片寒芒来,这些还算精锐的辽兵就没一个能挡住他一刀的,惨叫间就已全数被屠戮干净。
只片刻工夫,后面的那些辽兵都还没来得及赶到呢,追在最前方的萧延平已经杀光了最后那十多个辽兵,然后马速都不见缓的,再次追击前方的宋军,他手中大弓又一次亮了起来。
直到他奔出去好一程,后面的兵马才堪堪赶到“耶律雄格”落马之地,萧尽德此时满脸的狂喜,赶紧停马叫人查看“耶律雄格”的情况,他要亲眼见证这个可怕对手的死亡。相比于亡命出逃的宋人,他更关注耶律雄格的生死,只要他一死,自己的计划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可就在众手下过去把尸体翻过来,借着刚点起的火把一看后,萧尽德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不见:“假的……”在失望之余,他心里已经立刻生出了一丝疑心来,要是这人是假的,那这支明面上突围出逃的队伍里真可能有耶律雄格在其中吗?他也不是蠢人,之前被野心蒙蔽了心智还好,现在一旦察觉其中有诈,就开始后悔自己这次鲁莽的行为了,应该留下一部分人马在西峰谷守着,甚至派人进谷继续搜查的。
可现在,大战加追击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再回头恐怕
已经来不及了。但很快地,萧尽德又突然把牙一咬,一指身旁那两百来名骑兵:“你们继续跟着平儿往前追击,一定要将他们全部铲除,其他人,随我回去!”说完这话,他已猛然兜转马头,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马臀处,带着其他几百人火急火燎地就往回赶去。
他这一举动让还远远追随在后方的思不达所部更感疑惑,本来就因为失去主心骨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们这下是彻底停了下来,有些迟疑地看着不断接近的萧枢密。
萧尽德在来到他们跟前后,便大声喝道:“你们随本将往回走,这就去往通往南京的要道上,无论遇到什么人,全都给我格杀勿论!”
他这命令下达得杀气腾腾,直接就震住了这些无主辽兵,只一愣间,这上千兵马就按照他的意图继续追随往回赶去,速度不比刚才追击时要慢多少。
身后追击的辽军数量骤然减少,让还在继续往前逃命的宋军心头略略一宽。可还没等他们真放松下来呢,后方再度有利箭破空而来,当即就连续将位于最后方的三名兵士给射下马去。直到这时候,他们与萧延平的距离也只在两百步之内,完全就在其弓箭的射程中,几乎是箭无虚发。
孙途听得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与落马声,心头也是一阵滴血与愤怒。这些青州军都是这一两年里他精心训练而成,与他们的关系更是紧密。现在听着他们不断被杀,这让他心头无名火起,难道就要这么一直被动挨打下去吗?
“不对,刚才敌人是我十倍我们才会亡命奔逃。可现在,追击的辽军不过两百,我们却还有……”孙途左右一看,心中更是一紧:“四五十人,未必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既然逃跑只是徒增伤亡,那还不如放手一搏呢!孙途心里已迅速做出了决断,当即便大声喝道:“将士们,我青州军还没有怕过什么敌人,跟着我杀回去!”说话间,握着缰绳的双手猛一抖,双腿也是一夹马腹,竟控着战马突然就往侧方转身,然后高叱一声间,人马竟在短距离里划过了一道诡异的弧线,反过头来冲向了追杀的辽兵。
其他那些青州军论骑术自然是比不了孙途的,但他们却也都高声应和,很快就让坐骑掉头,跟随着一马当先的孙途就反冲紧追不舍的辽兵,所有人都扭曲了面容,杀气腾腾地直扑上去。这两日憋了一肚子火的青州军此时只想与敌人痛痛快快地杀上一场,纵然战死也无所惧!
他们这突如其来的回马枪确实让追击他们的辽兵为之一愣,不少人下意识就停下了马来,急忙抽刀迎战。而萧延平,在看到这一幕后脸上反倒是露出了兴奋的光芒来,口中暴喝一声,竟也不再用弓,直接扬起了一口大刀,就猛夹战马,全速朝前杀来。
只片刻后,本就相距不过百五十步的孙途与萧延平就迎面撞在了一起,前者枪如出海怒龙,后者刀如下山猛虎,瞬间就刀枪相交,叮当乱响地
交手了十多招。
孙途的枪法虽然刁钻迅速,却未能在这位的刀下占到任何便宜,这让他心头顿时一紧。他本来还以为凭自己的一身武艺绝对能斩杀敌军主将,然后再率军冲乱这支两百来人的辽兵,从而一举扭转局势呢,可结果却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这时,跟随着他的脚步反攻回来的青州军也与跟杀过来的辽军撞在了一处,叱喝声,兵器交碰声,惨叫声顿时就响作一片。青州军确实足够英勇,即便到了这时候他们依然保持着最利于冲锋作战的锋矢阵,但是面前的辽兵却也个个精锐,而且人数是他们的数倍,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却还是把他们的这一冲势给迅速瓦解,然后切割包围,让青州兵很快也出现了伤亡。
当孙途与萧延平两个以快打快,错马回身再战数合后,宋辽双方已各自倒下了二十多人。这对辽兵来说虽然伤亡不小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可青州军却已元气大伤,居然在一照面间就已损失了半数人马。
孙途在瞥见这等结果后,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计划完全是错误的,辽兵精锐毕竟不同于以往碰到的敌人,而且他们的主将武艺竟也丝毫不比自己迅速,再战下去兵力不足的他们恐怕就得全军覆没在此了。
不能再作纠缠……孙途心念一动,手中长枪猛然一抖,化作了点点寒芒,直罩向了萧延平。这一招声势极大,就是萧延平也不敢大意,赶紧拉马后退数步,再挥刀格挡。
可就在这时,孙途却陡然收招,在一抖缰绳下,策马就往斜刺里杀去,长枪挥动间,已把几个困住自己部下的辽兵给刺杀,然后大声喝道:“走!连弩给我招呼他们!”
这些剩余的十多名青州军立刻答应一声,亮出了一直藏着未曾动用的连弩,就朝面前全无防备的辽人头面处射去。之前遇袭后,他们虽然使过一两次连弩,但终究有所保留,只等将其作为保命的杀手锏。而且,这弩机要比弓箭复杂些,雨水并没有对弩弦造成太大的影响,居然就在此刻发挥出了极大的杀伤力。
这下,那些辽人可就遭了殃了,当面对急速的五矢连发时,就算是再精妙的骑术也难以抵挡闪避,顿时间挡在孙途他们身前的几十名辽兵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乎全数落马,也让他们得以又一次杀出血路,继续奔驰往西蹿逃出去。
萧延平此时也是大怒不已,刚想举弓对孙途出手,后者却如脑后长眼般突然回身,举起了他手中一直未用的连弩,对着这个强大的敌人就是五矢连发。
三十步内,连弩的威力那是相当骇人的,就是萧延平也只能闪身拿着长弓躲避招架,但肩头却还是中了一箭。而趁此机会,孙途却已迅速与之拉开了距离,而且这回他策马奔逃时还刻意走起了之字路线来,不让对方能轻易瞄准。
再一次,孙途率部突围成功,只是身边的追随者却也只剩下了寥寥十二人而已……
第401章 生死之间(上)
眼见孙途等人居然再度突围而出,而且还杀伤了不少部下,萧延平更是恼火异常,连声怒喝,催促着剩下兵士紧跟自己继续往前追击,同时,他还用并不熟练的汉话朝前吼道:“宋将通名!”他很想知道这个能与自己战个旗鼓相当的宋军将领的确切身份。
正不断策马猛冲的孙途听到这吼声后稍稍一呆,随后便也大声回道:“青州孙途,你呢?”
“南京萧延平!”在报出自己名字的同时,萧延平再次猛地一鞭子抽在了马臀处,使胯下赤红色的骏马在希律律一声嘶鸣后骤然加速,竟在眨眼间拉近了二十来步的距离,距孙途他们只得百五十步,然后便咬着牙,忍着疼再度弯弓搭箭,瞄向了人群中的孙途。
随着一声闷哼,箭矢再度离弦飞出,但萧延平的肩头也跟着有大量鲜血流淌出来,本就来不及处理的箭伤已然更重,但此刻的他却完全顾不上这些了,只想着能尽快追上并杀掉这一强敌,所以第二箭又跟着搭上,居然又是连珠快射。
孙途在听到脑后尖锐的破空声后便已即刻翻身伏低,同时手中枪也迅然后挑。也得亏他的动作足够快速,在长枪往后一挑的瞬间,那支利箭就正好到来,当的一声震响,改变了这势大力沉的一箭,使其自己的头上飞掠而过。
但就因为这一回手挡箭让孙途马速瞬间慢了数拍,也让他和萧延平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截,而后头声响更大的连续两箭却已紧追而至。在领教过对方箭上附带的强大力道后,孙途更不敢有一丝懈怠,一面闪躲,一面挥枪拨打,总算是将这连珠而来的三支箭矢全数打飞,可就这么一耽搁间,敌人已追到了他的身后。
其实萧延平也知道自己的连珠箭伤不到孙途,刚才所以发箭只为了拖延孙途逃窜的速度,现在追上,便即再度一声暴吼,大刀已呼啸着横斩而来,直取孙途的肩膊上身。
孙途却无心在与之纠缠,毕竟敌人势大,再拖下去只会白白被杀,所以竟没有任何挡架的意思,只猛一夹马腹,清喝一声,催马便急速前冲。直到这时候,他才将胯下这匹御赐青骢马的速度彻底利用起来,本来还与他追了个前后相接的萧延平居然在转瞬间就被他拉开了两丈许的距离,如此那全力挥出的一刀便落在了空处。
不但如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居然让萧延平这个高手都猛地一怔,刀挥出后一时都忘了回收继续策马追赶了。这让孙途把握到了机会,再次打马飞驰,追上了刚才听从他的意思未曾停步助战的部下。
其实这一路的逃亡里,孙途并没有让这匹青骢马全速奔行,不然恐怕这时都已经甩开敌人好几里地了。所以如此,还是从大局考虑,毕竟他可不是只顾一人逃生的自私之人。只是没想到这一藏拙居然在这关键时刻还真起到了一些作用。
在这等大好机会居然再次失手后,萧延平是越发的怒火中烧,连声暴喝,催马猛追,而他手下那些辽兵此时反倒被落在
了最后面,都快要拉出一两里地去了。显然这些寻常骑兵的马匹还是无法和萧延平的相比,不过他的马也已经疲惫不堪,所以才会让孙途他们几次从刀下脱身。
就在任他无论如何追赶,双方距离都无法拉近,再放箭也未必能对孙途构成太大威胁时,萧延平突然心中一动,眼里已闪过了一丝凶狠的杀意。刚才孙途的选择已经给了他一个极其关键的提示想要拖慢其逃亡的速度未必要从他身上下手,完全可以从别处入手嘛。
主意转动间,他已再度拉弓,只是这一回箭矢却是朝着前方一名宋军兵士的身上飞去。那人的身手自然是远比不了孙途的,当即就应声中箭,惨叫着便摔下马去。
而就在众人心头一震,脸色剧变的瞬间,后方弓弦已连续响起,数支利箭接连破空袭来,即便那些兵卒极力闪避,却还是被利箭射中,纷纷落马。
这么一来,却让孙途心脏陡然抽紧,马速跟着也缓了下来。他知道,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弱点所在那些陪着自己厮杀到现在的下属兄弟!
适才孙途冒着可能被萧延平拖住,然后面对几百辽兵围杀的风险都不肯让其他与自己一起稍留片刻,就是为了让这剩余不多的兄弟能保住性命。而现在,萧延平却将他们当成了拖住孙途的筹码只要你们继续逃跑,这些人将成为他的靶子,直到将他们全部射杀!
到了此时,孙途似乎已经没的选择了,要么就是不顾手下人的伤亡自顾逃跑,要么就是和他们一起对付身后的索命利箭。而他,当然只会选择后者,当即就把马速放缓,双手握枪,做好了与敌人殊死一战的决心。
可就在这时,身旁那七八个依然存活的部下却先一步停下了战马,迅速叫道:“都监,卑职们再不能随你杀敌了。还请你保重,一定要活着回大宋,回青州!”在丢下这句话的瞬间,这些青州军将士几乎不带一丝犹豫的,便已急速拨转马头,毅然决然地就朝着萧延平猛冲过去。
他们在知道自己已成孙途的拖累,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孙途就不可能逃出生天的情况下,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孙都监的平安逃离。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对青州,对大宋,多少个像他们这样的将士都抵不过一个孙都监来得重要;而且,他们更是对孙途充满了感激和崇敬,不希望他就这样被辽人杀死在此!
以我等之命换都监平安离开,值得了!
怀着这样的决绝之心,他们英勇地迎向了杀气腾腾的萧延平,片刻后,双方已撞在了一处,噗嗤声中,鲜血漫天。这些青州军中的精锐根本就不是这辽国悍将的一合之敌,只一个照面,就有三人身首异处。其他人才刚与之错身而过,后方追赶而来的百多名辽国骑兵也到了,当即就将他们吞没在了骑兵的洪流之中……
但他们的牺牲终究还是有价值的,就是这一阻拦间,孙途已再次往前冲到了百步之外。他的身子在发抖,
他的眼眶在发红,似有液体将要夺眶而出。但孙途到底还是没有让这马尿流出来,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更不是因此就乱了自己心神的时候。
当这些部下不惜一死来成全自己时,孙途就已经在瞬间做出了决断为了将来,为了他们的这一番情意,他决定求生,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所以哪怕后方不断传来那些这两年来并肩战斗的部下的惨叫声,孙途也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反儿全力打马,催使青骢马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前方奔驰,驮着自己尽快逃离对方的追击。
这一回,孙途是彻底没了负担了,已是孤身一人的他已能让胯下骏马彻底撒踢狂奔,这也让他与敌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哪怕此时天色已彻底大亮,追在最前面的萧延平也都快看不到他的身影。御赐骏马果然非同凡响!
萧延平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阴沉,要是真让孙途从眼前逃脱,他的颜面扫地还在其次,更关键的是,此人他日必将成大患!从刚才的交手,尤其是他最后的选择,萧延平已能清晰地感受到孙途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武艺高强,智谋百出,而且心也足够果断狠辣,竟能在那瞬间选择离开,而不是转身与同袍一起拼死一战。
一个将领拿得起虽然可怕,但放得下才是更大的威胁。
所以哪怕孙途越跑越远,萧延平也没有半点放弃追击的意思,继续全力追赶。而在又一路追击了一程后,他本来阴沉的脸色突然就浮现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来:“孙途,这次却是天要亡你了!”
与此同时,正不断打马飞驰的孙途也已脸色一变,随后更是猛地一拉缰绳,把前冲的速度彻底降了下来。只因为他面前再不是平原大道,而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前路居然突然中断!
怎么办?孙途驻马面露纠结之色。可还没等他有个主意呢,背后追击的马蹄声已再度如催命符般杀到,萧延平远远瞧见孙途停在了河边,就是一声大笑:“孙途,看你还往哪里跑?”说话间,他再次弯弓搭箭,三箭连珠直取孙途胯下的骏马。
而这时,孙途脸上也有了一丝决然,就在箭矢射到前的瞬间,他已双足脱镫,手在马鞍上猛地一按,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直蹿向了前方的大河。既然前路被阻,后有追兵,那就只能选择入水逃生了。
而在看到他这一举动后,萧延平也是一急,赶紧再次催马冲来,人在半途,又是数支利箭连珠射来,分上下覆盖住了孙途所在的一切空间。
身在半空的孙途则是一声暴喝,掣刀在手,在落向水中的同时不断出刀拨打,终于是把临身的箭矢几乎全数打飞。只有一支角度刁钻的利箭还是从斜刺里射入了他的肩窝,让他闷哼一声,重重地砸进了水中。
而此时,萧延平已飞马赶到,完全不顾肩头伤口崩裂血流如注,竟再次连珠三箭直追着入水的孙途射去。眨眼间,利箭入水,随即便有大团的鲜血浮上水面……
第402章 生死之间(下)
大宋境内,青州城,孙府。
正与扈蓉说着话的雅儿突然没了声音,脸色惨白的同时,娇躯也猛烈地颤抖起来,吓得扈蓉也是一阵紧张,赶紧过来扶住了她,急声问道:“妹子,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雅儿眼里止不住地突然有泪流下,半晌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句来:“三哥哥……蓉姐姐,我的心好痛好空……”是的,心空。就在这一瞬间,她只觉着自己的心突然就跟被人拿刀狠狠地剜了一下,剧痛的同时还空了一大块去,就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将要离她而去。
这种空痛的感觉其实数年前也曾有过,那时她还和三哥哥身在郓城县里,他突然就得了急病,眼看已药石无救……只是那时的痛苦却远比不了现在,所以这更让雅儿感到惊惧,身子便如打摆子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哪怕扈蓉已经用力将她搂入怀中也难以让她镇定,而且她的身子也变得一片冰冷。
这时,扈蓉也猜到了什么,眼中也充满了惶忧,还有几许失落和埋怨。倘若雅儿的感应是真的,那为何自己没有?明明自己对那家伙也是情根深种,为何他要如此厚此薄彼?
不过很快地,她又将这等心思给放到了一旁,拿手轻拍着雅儿的后背,连声安慰了起来:“雅儿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不会有事的。他这次是以大宋使者的身份去的辽国,就算有在多的艰难也不可能真危及到他的性命。你只是太过于关心他了,所以才会突然心生悸动。相信我,很快就会没事了,再过上一段日子,他就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在扈蓉温言安慰了好半晌后,雅儿才终于安下心来,只是眼中依然带着深深的惶恐:“蓉姐姐,我总觉着三哥哥他遇到了极大的危险,我……”
“孙三哥他不会有事的,他武艺这么高,人又如此聪明,怎么可能有性命之忧呢?哪怕跟他一起去的人都被杀了,他也能安然归来。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可别自己吓唬自己,到时候得了病可就要让他伤心了。”扈蓉依旧出言安慰着,同时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而且就算真有什么万一,我们此时也帮不了他,只能祈求上天能保佑他化险为夷了。
在她好一阵的劝慰之下,雅儿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只是俏脸依然没有多少血色,两道泪痕更是清晰可见。当真是我见犹怜,让扈蓉都对她生不出半点嫉妒之心来,只想她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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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里外,辽国境内。
当孙途重伤落水,生死未卜的当口,因他们的牺牲才得以逃出绝地的童贯等人却已再度陷入到了绝境之中。而且,这一回的绝境要比之前更加的可怕,因为他们这二十多人已经被四五百怒火中烧的辽兵团团围困,连死守的地利优势都已荡然无存!
昨夜,孙途率军正面突围之后,童贯他们到底还是为了稳
妥起见,选择了穿过西峰谷后绕道返回幽州,如此一来,便浪费了孙途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短暂时光。
然后等他们终于踏上正途往幽州方向赶时,因为发现被杀的“耶律雄格”乃是替身所扮,回过味来的萧尽德便已率军回追,居然就抄近路堵在了他们赶去幽州的必经之路上。
虽然因为急着赶路,这次堵路的只有区区一两百人,但不到二十人的队伍却也无法突破他们的封锁。而当战斗展开后不久,更多的敌军援兵不断赶到,几番厮杀下来,剩下不到十人还保护着童贯和耶律雄格,但却也被辽兵重重围困,已成瓮中之鳖。
纵然是以武松和鲁达的悍勇,在面对几百精锐的辽军时,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几番冲杀下来,未能破开缺口,反倒两人皆已伤痕累累,现在连马都骑不了,只能站在队伍的前方,满是愤恨地盯着越来越多的敌人。
“鲁兄,你可后悔吗?”武松眯着眼睛,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洒家有什么好后悔的?自从跟了三郎不但吃喝不愁,还做了好多大事,这次更是杀了几十个辽狗了,哪怕死在这里也是值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最后没能与三郎并肩作战,但能与你武二郎死战到底也是不枉此生了!”鲁达豪迈地回答道。
武松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说得好,你我英雄一世,今日就是战死在此,也得多拉些辽狗陪葬!”说着,手中双刀一摆,似有再度杀上的意思,顿时就吓得离得最近的几名辽军骑兵迅速向后缩去,竟是不敢与他们正面硬拼了。
之前几场战斗下来,正是这两人死战不退,才能确保后方两个重要人物的安全,还顺带着杀死了三四十人。此时鲁达他们在辽兵眼中那也是修罗死神般的人物,不到最后关头,竟没人敢正面冲杀,实在是怕了!
而在看到敌人被吓退后,武松和鲁达都再度放声狂笑起来,这等威风天下能有几人?今日就是死了也是痛快之事!
“这两个当真是少有的狂人……”即便已身入绝境,随时都可能被围杀,童贯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也不知孙途他是从哪里招揽来的如此人物。而他能让这等狂人归心听令,也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其实说到底两人还是占了天气的便宜。要不是昨晚的大雨让辽军弓箭失去了用处,哪怕他们再是凶悍敢战,此时也早已变成两只刺猬横死当场了。
不过,这等能以两人吓住几百人的场面也没能拖延多久,因为此时萧尽德终于赶到,在看见这边几百人围定了最后十来人却不敢动手时,他的脸色是越发的阴沉起来。但很快地,他又想到了一点:“这也未必是坏事,童贯宋国枢密使的身份或许还能在今后派上些用处呢!”
想到这儿,他便按马缓步向前,远远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十人道:“童枢密,你们确实了得,居然能想出如
此金蝉脱壳的妙计来。只可惜,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不但你们被我所围,那些作为诱饵先跑出去的,现在怕也已经被全歼了。”
听到他笃定地说出这番话,童贯等人的身子又是一震,孙途他们到底还是没能杀出生路吗?对方看着确实不像作伪,到了这时候,萧尽德也确实没有说谎欺骗他们的必要了。
萧尽德看出他们的不安,便又是一笑:“上天好生,本官也不想做那赶尽杀绝之事。所以童贯,只要你此时束手就签走出来,本官可保证不杀你。”
童贯默然,心中立刻做起了挣扎。他看得出来对方所言非虚,只要自己不作反抗,以自己身份还真能保得一命,当然其他人对方是不可能留下了。他本就贪生,这时自然大为心动。
耶律雄格面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冷笑道:“萧尽德你的话真可信吗?”
“可不可信与你无关。耶律雄格,今日此地你是必死!”此时的萧尽德也没有任何的顾虑了,满眼杀气地盯着这个之前自己最忌惮的对手冷笑道:“当然你也可以拉了童贯与你一起去死,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反正今日之后,我大辽必然会与宋国交战,我也将执掌南京大权!”
把自己的野心半点不作隐藏地道出后,萧尽德再次将目光落到了童贯身上:“我数到三,童枢密要是再不肯过来,那就和他一起死吧。一!”
童贯的心彻底乱了,忍不住抬足往前挪了一步,身边两名同样浴血奋战到此时的护卫则迅速跟进。
“二!”见他已经意动,萧尽德心中更是一喜,连忙报数给对方以更大的压力。
“太尉……”武松和鲁达两人都看出其中大有问题,忍不住想要劝说什么,可童贯却压根没有在意这些,依旧迈步想要走过去。
生死之间,往往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本性的时候,此时的童贯已经彻底暴露出了自己贪生怕死的一面,哪怕这可能带来更大的祸端,为了保命他也顾不上了。
耶律雄格满面苦涩,却也不作阻拦,只是盯着萧尽德:“你真觉着只要将我杀死便可掌握一切?就能挑起辽宋之间的战事吗?你以为如今南京已没人能对付你了吗?”
“不是如此吗?”萧尽德自信一笑:“皇帝在北,其他朝臣都没这个资历与实力,唯一能与我一争的思不达更是早早被杀,你觉着还有谁能与我匹敌?
“耶律雄格,你虽然有些本事,但还是太过软弱,在南京多年却从未想过向南夺取更多的好处。就让我来让你知道我大辽想要中兴崛起到底该做些什么吧!”萧尽德说着已高高地举起了手来,只等他手一落下,周围辽兵就会一拥而上,将除了童贯之外的所有敌人全数歼灭!
生死,只在这一瞬间。可耶律雄格却依然没有绝望。
谁,还能扭转乾坤?
第403章 耶律大石(上)
就在萧尽德大手挥落,数百骑兵提缰欲冲杀过去的瞬间,侧后方,一阵激昂而又苍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与号角声同时传过来的,还有那一片急如鼓点般的密集马蹄声,大地在这一刻都已开始震颤,有骑兵正以最快的速度飞驰而来。
什么人会在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本将要冲杀上去的辽兵动作突然一缓,好奇地转头望去,就连萧尽德也未能例外,心里犯着嘀咕,思不达和自己麾下的两千军队还在后头,这时还能有谁会如此及时地出现在此?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里,后方的骑兵已经不断接近,叫人可以看清楚整支队伍的轮廓了,那是一支不过一两百的骑兵队伍,头前之人身子彻底前倾地紧贴在马背上,将胯下骏马的速度提到了极限,竟在短短片刻间就已冲到了三百步外。
耶律雄格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了莫测的笑容,轻轻地道了一声:“你果然没有叫我失望,真来了!”
这话别人没有注意,童贯倒是听得清楚,心中陡然就是一动,这一切竟早已在其算计之中吗?想到这儿,本来已经完全踏出去的步子便是一收,或许还有变故,可不忙着投降。
萧尽德这时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为首者的模样,眼中顿时射出精光来:“大石林牙,你怎来了?”来的,赫然正是耶律大石,不过他心中的顾忌倒也不是太多。纵然耶律大石突然出现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那又如何?不过区区两百骑兵而已,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就像是为了印证萧尽德的想法似的,此时另一边又有大量兵马赶到,正是之前因为行军速度过慢而被他暂时留在后方的亲信精锐与思不达所部,两边合一起将近两千,依旧对敌人有着碾压式的优势。
似乎也是因为感觉到了来自萧尽德大军的压力,急匆匆而来的耶律大石此时也已止住了冲势,只是远远地往着这边张望,在看到被围于垓心却还活着的耶律雄格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大声道:“萧枢密,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想起兵谋害我大辽南院大王吗?”
萧尽德此时觉着自己已然胜券在握,倒也不急着立刻对耶律雄格他们下杀手了,便回头看着耶律大石道:“大石林牙这是前来救驾了?怎么就只领了这么点人马?”
耶律大石无奈苦笑:“我非南京官员,更无调兵令牌,闻讯后就只能带着自己的亲兵前来了。不过如今南京城内辽汉官员皆已知道你萧枢密图谋不轨,所以还请你不要执迷不悟,速速让手下人等放下兵器,如此我还能在皇帝面前为你求情,不使你萧尽德一门被杀!”
“哈哈哈……”这番话却惹来了萧尽德的一阵仰天大笑,随后才满是讥诮地回他道:“听说大石林牙你最擅舞文弄墨,才学是我辽人中拔尖的,想不到你居然真就信了汉人的那一套东西,到了此时还妄想让本官收手?你可不要忘了,这里是大
辽,我契丹人从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只要我今日杀光了这里的所有反对者,又有谁敢说我谋逆?一切只是因为思不达与宋人勾结,谋害了雄格大王,而我,才是有功之人,诛杀了宋人和思不达,为雄格大王报了大仇!”
这位是真的毫无顾忌了,直接就把自己的全盘计划都给说了出来,直听得童贯等宋人都震撼不已。这辽国说到底终究是蛮夷之地啊,就连造反都是如此随意,恐怕以往内部的倾轧杀戮也与今日并无多少分别吧。正因为如此,今日的萧尽德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就连耶律大石都似乎被他这等直接的说话给弄得有些愣怔了,久久没能做出反应来。半晌后,他才缓声道:“这么说来,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你是非要杀了雄格了?”
“不错,不光是他和这几个宋人,就是你,今日也别想活着离开。”既然已经把话说开,萧尽德再无任何保留,杀气腾腾地盯着前方的耶律大石森然道:“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如此无知地撞上来了,我可不想留下后患。而如此一来,这些宋人的罪名又将多加一条,害我大辽栋梁耶律大石!”说着,他忽地又想起了一点来:“对了,你是如何知道此事居然在此时赶来送死?”
耶律大石脸上却不见惊怕之色,反倒现出了一抹笑容来:“这个嘛,我自然早有安排,所以才能及时赶到。不过,你真有把握连我的人都能杀光?”
“之前或许还不行,但现在却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萧尽德呵呵笑道,目光随之向了左右。原来他所以会与耶律大石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替刚刚赶到的手下兵马争取从两翼包围耶律大石这两百人的时间,这时包围圈已经渐渐收缩,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就可三面出击,将敌人围歼在此。
看到这一幕的童贯连声叹息,这耶律大石虽然名声不小,就连他这个大宋官员都有所耳闻。但说到底,此人终究只是一介文官,根本就不懂军事啊,怎么就能让敌人如此在眼前进军包抄呢。要是童贯在对面,早在赶到这里的时候就会立刻率军发起突击,那还说不定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而有机会将人救走。可现在,却是一切都晚了。
林牙者,翰林也。这位大辽百多年来唯一一个翰林出身的契丹官员这次怕是因为纸上谈兵而要丧命在此了。
当童贯因为眼前的情况绝望哀叹时,耶律雄格却是眼露异色,若有所思地看着依然镇定自若的耶律大石,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与之前自度必死的心情相比,此时的他却已经有了生的希望。只因为,耶律大石就在前方。
耶律大石放眼望了望不断包抄上来的敌军,叹了口气道:“萧枢密,你我皆是大辽臣子,又何必非要弄得如此生死相向呢?有什么问题就不能坐下来慢慢谈的?我早知你有意挑起辽宋之间的战事,可你想过没有,这会给我大辽带来多大
的损伤,又会给其他敌国带来什么样的机会?北方的女真金国,西边的党项夏国,那可都是藏在我们身边的恶狼啊。你真就为了一己之私便要将我大辽拖进那无底深渊中去吗?”
萧尽德再度不屑冷笑:“到了这时候,你就别再费唇舌之力了。就算你能说个天花乱坠,本官这次也要杀光你等所有人。至于我大辽的危机,只要能夺下南边宋地,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你也别再妄想拖延时间了,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们!”
说到这儿,他迅速把脸一沉,手再度高高举起:“三军听令,全力攻击!”
所有的骑兵都已举起了长刀,在勒动缰绳的动作下,准备就此发动猛冲。
“那可是你逼我的!”耶律大石叹息一声,随后突然喝声:“把人给我带上来!”
一声令下间,几名骑兵速度上前,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居然还挟持了两个俘虏,在将他们口中塞着的布团取出后,两个俘虏立刻就大声叫嚷了起来:“父亲,救我……”
这下,刚想挥手下令出击的萧尽德终于脸色大变,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勃然怒道:“耶律大石,你竟敢……”对方居然将他留在南京的两个儿子给绑了来!
萧尽德有四亲子一义子,两个年长的亲子现在上京任官,两个年幼的则被他留在了身边,最是宠爱不过。这次他也没想到留在南京的两个幼子居然会成为耶律大石对付自己的一枚筹码。
要说起来,这两位萧家公子也确实够倒霉的,前两日才刚被孙途挟持过一次,这还没从那场惊吓里还神呢,今日又被耶律大石给绑到了两军阵前,而且看起来情况比之前更为凶险,只要一个不对,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了。
耶律大石则是冷声一笑:“要是没有点准备,我怎敢只带两百人前来救人呢?萧尽德,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放弃投降便还有机会,不然,后果可就难说了!”
两个最受其宠爱的儿子被耶律大石扣在手中,还真就让萧尽德有了投鼠忌器的无奈感。
而就在这时,另一边又有一阵马蹄声飞速传来,一支两百来人的骑兵正飞赶而来,这让众人的脸色再度一变难道耶律大石居然还有后手安排?尤其是童贯等人,更是精神一振,看来自己真个有些小瞧这位大辽名臣了,他既然敢来,就一定有着周密的部署。哪怕这次来的依然只有区区几百骑兵,但情况已经大为好转,说不定再过一会儿,便会有数千大军反包围萧尽德他们了。
可是很快地,他们的脸色就再次变了,因为随着来人靠近,他们终于认出了这为首者的身份他正是之前射杀思不达,又奉命带兵追杀孙途的萧尽德义子,萧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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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耶律大石(中)
本想着会再有援军出现,结果来的反而是萧延平,这让童贯他们再起的一点希望又一次破灭。不过这回他们倒也坦然了,这两日大起大落的事情接连不断,他们都已经有些麻木,无论再有任何变数都不会让他们真个绝望。
倒是萧尽德,见到突然到来的自己义子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心生警惕。他可是相当清楚自己两个亲子一向与萧延平有着嫌隙,之前还没少奚落甚至是侮辱这个有些寡言的义子。现在两子被耶律大石控制着,若萧延平真起了害他们之心,只要率军直杀过去,便能让一切都无可挽回。
想到这儿,他便立刻叫道:“平儿,过来!”必须把人拉到自己跟前才放心,至少萧延平还不敢违背自己的号令。果然,本来作势欲一口气直杀过去的萧延平在听到这话后终于是把缰绳一勒,放缓马速后靠了过来:“父亲有何吩咐?”
一面说着,他已让麾下骑兵停驻在了外围,自己则按辔来到了萧尽德的身侧稍后处,就如以往每一次两人出征时的站位一样。以往父子二人出征作战,萧延平只要不是带军冲锋,就会选择跟在他义父半个马头的身后,似有保护和听令的意思。
见他如此听话,萧尽德也总算是安下心来,只是道:“叫你追杀的那些人可都除掉了吗?”
萧延平只稍作迟疑,这才答道:“回父亲,除了一人落水生死不知,其他人都已被我率人杀光。因为担心父亲这里的战况,我才没有继续追踪那个叫孙途的家伙的生死,先赶了回来。”
他这番话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所有周围人等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童贯眉头略皱,武松和鲁达则是既担心又有些不安,居然连孙途都在其追杀下生死难料,此人确实太过悍勇,而且他们也越发关心起孙途的情况来。
耶律大石则眼露异色,轻轻地念叨了一句什么,不过就是身边之人都未能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倒是萧尽德,对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笑了一声道:“一人而已,即便真能逃得性命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现在我们要除掉的是这些人,你可有把握救出你两个义弟吗?”
“我可以一试!”萧延平稍稍眯了下眼睛,望了眼前方还被人挟持着的两个萧家公子,手已按在了长刀的刀柄之上,似乎随时都可能策马冲出。
萧尽德却没有让他即刻出手,而是继续看着耶律大石:“大石,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真以为拿下我二子就能让我退缩了吗?实话告诉你,我萧尽德有四子,哪怕死了两个,却还有两子可继香火。倒是你,一旦此番事败,就是我大辽罪人,不光你要死,与你相关的亲族人等的生死也将由我一言而决!你若是此时放了我两个儿子,我萧尽德可以答应饶你亲族之命,如何?”
见他反过来威胁起了自己,耶律大石不觉大笑摇头:“萧尽德,你以为我会信你这等
鬼话?我大辽一两百年来发生了多少次叛乱,哪一次会饶过败者的家人?既然你不肯放弃野心,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同归于尽!”
这话一出,手下便已会意地高举起了马刀,似乎随时都将有利刃加于两名公子的脖颈之上,直吓得他们吱哇惨叫,身子极力扭动挣扎,涕泪交流的同时,连下身都已经有些潮湿了。
见此,萧尽德当真是急怒不已,目眦欲裂地大声喝令:“平儿,杀过去,救人,杀了耶律大石,一个不留!”
萧延平低应一声,双手举刀,就要冲出。而这时,耶律大石却冲他喊道:“你不要自误,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这话听着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他是什么身份?萧尽德的义子,大辽的一名武官,你耶律大石又不是大辽皇帝,还能让他改投门庭不成?
萧尽德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口中已然大喊喝道:“全军出击,杀光他们!”
身后,萧延平也是一声暴喝:“父亲放心,我以性命保证两个弟弟不会死在你前面!”
这话落到萧尽德耳中顿时让他为之一呆,好像对方是想要全力救下自己二子的意思,可是怎么又听着如此别扭,甚至是有些诡异呢?而就在他有些发愣的时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将再度爆发一场混战的时候,异变陡生
看似要冲杀过去的萧延平身子突然顿住,手中刀迅速向前挥落!
寒光一闪间,刀已没有半点阻碍地劈进了全无防范的萧尽德的后脖颈,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又凄厉的惨叫,整颗头颅已被这一刀砍得飞上半空。直到此刻,他的脸上才露出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若是能说话,此时一定会问出一句:“为什么?”可他却已做不到这一点,片刻后,首级和无头的尸体几乎同时落地,那头颅更是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其实何止是萧尽德,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见了鬼般的惊恐表情来,尤其是在萧尽德周围的那些心腹将领,这一刻更是有种自己身在梦里的感觉这怎么可能?最得枢密使信任,还是他多年义子的萧延平怎么会突然临阵倒戈,在众人面前将他的义父一刀枭首?
就连自以为再不会被变故给惊到的童贯等人,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心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怎会如此?”
只有萧延平和耶律大石没有丝毫的迟疑,趁着所有人都愣神的工夫,前者已经再度挥刀迅速劈斩而出,寒光闪烁间,身边那些依旧不设防的萧尽德的亲信部将几乎全被他从侧方砍中,惨叫着落马,不死也已重伤。
而后者,则在大喝一声:“杀了他们!”后,便一夹马腹,率先冲杀上前,片刻间就已冲到了萧尽德军的阵前,手中长矛化作道道黑光,眨眼间就已捅杀了数名敌将。而在其身后,那些
部下也迅速回神,手起刀落杀掉两个已连挣扎都做不出来的萧家公子,然后怒吼着紧跟杀出,扑向了眼前的敌人。
萧延平之前说的话还真就应验了,萧尽德的两个儿子确实没有死在他之前,他们是在他突然被袭杀后才被处死的。而此时的萧延平更是凶性大发,片刻工夫就已屠杀了七八个将官,最后一人才刚举刀招架,就被他全力一刀劈中,连人带刀被砍成了两截。
如此一来,萧尽德军中已再没有了可以指挥作战的将领,萧延平则趁机喊道:“萧尽德叛我大辽,罪大恶极。你等还不速速弃械投降?”
“杀!”耶律大石已率几百骑兵杀进了这两千来人的队伍之中,却是如虎入羊群,转眼间已杀死了四五十人,更是让其他人吓得魂飞魄散,再无半点抵抗之力,只能是本能地朝后方逃去。
趁此机会,耶律大石也大声喝道:“本官为国除贼,今日只诛首恶,弃械伏地者可免一死!”
麾下人等也纷纷大吼起来:“首恶已除,你等还不速速投降?弃械伏地可免死!”
如此,喊了多声,又杀了几十人后,剩下那些人终于彻底崩溃,毫不犹豫地就放下了兵器,跪伏一片。耶律大石,居然就只靠这两百来人,就已将这两千许的叛军兵马彻底压服!
这其中自然有他把握机会的原因,但最关键的,却在于萧延平的突然倒戈。正因为此人偷袭杀死了萧尽德等一干将领,让这两千人马瞬间群龙无首,失去顽抗的意识,才能在如此小的代价下镇压全军。
童贯他们只觉着眼花缭乱,惊心动魄。不过作为旁观者的他们,此时也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来,显然,那萧延平早就已和耶律大石勾结在了一起,所以两方才会配合得如此默契!
可这也实在太过超乎常理了,萧延平可是萧尽德的义子,他怎么就会突然背叛,并在阵前倒戈呢?要他做到这一点,耶律大石得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得在多久之前就开始布局啊?
而且从此番变故一路看下来,恐怕一早耶律大石就已经有了相应的谋划,甚至于他所以能如此及时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有萧延平早早就与他通风报信。可怜萧尽德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谁能想到到了最后他却是死得最惨,最糊涂的那一个呢。
这一刻,童贯再看向昂然立马众人中间的耶律大石时,心里已充满了忌惮之意来:“大石林牙……本以为你只是个忠心辽国朝廷的文才之臣,如今看来,你之心性谋略已当得起枭雄之称。此人若是真掌握了大辽兵权,将来必成我大宋最大的敌人……”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后,大辽国内将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耶律大石,他将踏着前人的尸体与鲜血,成为这风雨飘摇中的大辽国的擎天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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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耶律大石(下)
局势尽在掌握,耶律大石脸上的肃杀之气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谦和的笑容。哪怕他的容貌看上去依旧如狼般凶恶,面颊处甚至还沾染了几点血迹,可此时笑意盈盈的他还是让人觉着心安。
很快,他就已策马来到了之前被围于垓心的众人面前,迅速翻身下马,冲同样已经镇定冷静下来的耶律雄格行礼道:“雄格大王,大石来迟一步,让你受惊了。好在叛贼首脑已被我悉数铲除,南京再无内忧。”
耶律雄格忙上前把他扶正,连声道:“大石请起,本王就知道只要有你在此这些叛逆就成不了气候,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说话间,他又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同样走上前来的萧延平,此人身上脸上满是血迹,看着可比耶律大石要可怕得多了,不过此时的萧延平也重新变得低调起来,不复之前的凶悍嗜杀。
耶律大石明白雄格的意思,也不作隐瞒,转身看了眼萧延平,笑道:“八年了,砚,你终于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我会向朝廷为你请功。”
“这都是卑职该做的事情,一切听凭主人安排。”萧延平此时显得格外听话温顺,哪里还有一点刚才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的模样。
而在听到这话后,童贯等人,包括耶律雄格都是一惊八年,耶律大石居然早在八年前就已在萧尽德的身边埋下了这一颗棋子,这得是多么深沉且可怕的心性才能做出这等安排来啊?而雄格更是心头一跳,砚,这难道就是耶律大石曾经提过的手下四大助手,笔墨纸砚中的一个?
作为与耶律大石私交甚笃的朋友,耶律雄格还是知道他一些底细的,此人文武双全,智谋百出,手段更是果敢狠辣,但又对大辽朝廷忠心耿耿,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匡扶社稷,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大辽中兴再起。
怀着这样的远大抱负,耶律大石自科举中试进入朝廷便已不断努力,也栽培了不少得力手下。而这其中,最得其信任的,就是被称作笔墨纸砚的四大亲信。纸笔二人主管文事,也是他处理朝中复杂局势的左右手,以往耶律雄格也曾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确实都是朝中少有的干臣。但另两个主攻伐武事的墨砚二人却连他都未曾见过,也不知他们的确切身份与现在何处。
想不到,今日其中一人居然是在如此情况下暴露出了身份,而且一出手就把一场塌天祸事消弭于无形,这现在叫作萧延平的砚真是合隐忍与忠诚于一体,纵然是耶律雄格看着他依然心有余悸。
八年时间,他以萧延平的身份活着,为萧尽德立下诸多功劳,也获得了他的绝对信任,甚至被收作义子。萧尽德真是到死都绝不会想到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义子居然是别人安插到自己身边的伏子……
光一个砚已如此厉害,那依旧身份不明,行踪不明的墨呢?那个能让他们俯首听令,八年来都未改其志的耶律大石又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此时的耶律雄格在
震撼之余,都觉着自己已经不再熟悉眼前这个多年朋友了。而耶律大石却没有太过在意身边几人的异样目光,只是看着萧延平道:“你果然没能杀死那个叫孙途的宋人吗?”
此言一出,童贯他们脸色再变,武松和鲁达甚至都想要上前斥问,却被童贯立刻拿眼神制止了。对方能如此不作遮掩地说出来,就说明他确有趁机除掉孙途的意思,而且他还不怕宋方不满,毕竟现在他们的生死还在他手里拿捏着呢。
萧延平低声道:“卑职本来已经追上了他,结果他却跳进了河水之中,不过在入水前后,他中了我几箭,伤势绝对不轻。随后,我还带人往上下游进行了搜寻,结果各去十多里,依旧没见他浮出水面。所以我以为他已经死在了水下,再加上担心这边的事情,所以就先带人回来了。”
耶律大石沉吟了一下,这才点头道:“你的判断并不算错,既然上下游皆已搜查都不见其露头,那他很可能真已死在了水下。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要看到他的尸体,你现在就再带人前往搜查,绝不能有任何遗漏。”
萧延平虽不知耶律大石为何会对孙途如此重视,却绝无一点疑问,忙大声答应后,便再次转身上马,一声号令,已带了他部下的那些兵马迅速离去。一如八年前,他奉命接触投靠萧尽德时的表现……
直到目送其离开,耶律大石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孙途,也算是当世少有的人杰了。不过可惜了,他不能为我大辽所用,那我就只能将他铲除!”
这话落到几个宋人耳中,他们是既愤怒又惊诧,为何他一个辽国重臣竟会对孙途这样一个在大宋都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年轻人重视到如此地步?但显然他没有做出解释的打算,只是笑着对童贯道:“童枢密,这次真叫你等受惊了。不过你也看到了,此番之乱乃是我大辽内部有人图谋不轨,实非朝廷之意,希望不要影响了我两国邦交。”
童贯定了下神,才道:“这是当然,本官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一切都是萧尽德等辽国叛逆试图挑起我宋辽两国的战事所致,他们既然已经授首,我回去后大宋也不会过多责怪。”
“童枢密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耶律大石再度一笑,又看了眼雄格,后者会意地一摇头,他便再次笑道:“既然这里已然平定,那就该回南京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望童枢密能把我大辽的东西先还回来。”说着,他伸出了手来,示意童贯将东西交出来。
童贯眉头一皱,他立刻就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了,虽然中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但辽人还是要拿回那份边军布防图的。耶律雄格也在旁说道:“童枢密,本王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日你正要将东西交出来,就发生了叛乱,如今事情已过,就请你把未做完的事情做了吧。”
童贯却是一声苦笑:“实不相瞒,当日乱起,老夫就因为急着逃命而将那图纸丢了,也不知现在去了哪里……”
“什么?”耶律雄格脸色顿时一变,而大石却有些猜疑地盯着他:“童枢密,事关重大,你会如此疏忽大意?你可不要拿这等借口来搪塞于我们啊。”
“岂敢,老夫所言千真万确。当时事发突然,性命都差点难保,我怎会一直留意着一张图纸呢?”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你若不信,大可让人来搜我的身,若我等身上果真藏有图纸,甘愿受死!”童贯说着坦然地张开双臂,只等他们动手搜身。他之前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一旦危机过去,这些辽人果然又旧事重提了。不过现在图纸已随孙途一起不知所踪,所以他反倒是坦然了。
耶律雄格还有些迟疑,毕竟童贯说到底也是大宋使臣,他总得顾些体面。可耶律大石却直接走上前去,道了声得罪,便伸手在童贯的身上仔细地搜查起来。
不光是童贯,其他几个宋人也在随即面对了同样的待遇,几人虽然满心不愿,但此时人在矮檐下,这口气也只能忍了,唯有张手任这些辽人在自己身上放肆搜查。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这些人身上此时除了伤口和鲜血外,再无任何东西。毕竟就是再有东西,这几场生死大战下来也都被丢弃遗失了。
看到竟是这么一个结果,耶律大石又一次皱起了眉头来,这么一来,自己之前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本来安排这场狩猎就是为了方便从宋人手里拿回布防图,不想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当然,也不能说全无收获,至少这一次把两个怀有二心的家伙给吊出来后解决了,倒是让南京少了隐患,可终究是不够圆满啊。同时,他心中依然有所狐疑,童贯他们真是丢了图纸,还是把图纸藏到了某处?
但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了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接受这样的结果,便笑道:“既然如此,我等自会派人搜寻图纸,至于童枢密各位此番接连受惊,还请先回南京,本官这就上报朝廷,看我大辽皇帝是否能召见你们。”
童贯等人忙点头应了下来,当即众人便上前,想要骑马离开这里。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一切都已过去时,耶律大石突然又转身看向了混在那些投诚的叛军中间的一人,冷笑道:“把李勋辛给我拿下了!”
正庆幸自己得以活下来的李勋辛完全没有一点防备,就被人直接从队伍里粗暴地拉了出来,他立刻就叫起屈来:“大王,林牙,下官也是迫于无奈,这才参与叛乱,我……”
“巍明凉阼,到了这时候你也别再说这种话了,你以为你是夏人奸细的事情能瞒过我吗?你在南京城的家人已全被我拿下,他们早已交代了一切。”耶律大石突然说出一句来,顿时就让李勋辛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自己的党项名字居然都被人一声叫破。
童贯他们再次震撼,耶律大石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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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
第406章 险死得生
辽国相比于大宋更加的地广人稀,哪怕是在南京附近,照样看不到多少城镇,官道也是时断时续,商队什么的想要赶往一地若是不想迷路的话,最好的做法那就是找到江河后溯流上下。
在幽州往西而去的官道不远处就有着这么一条还算宽阔的河流,今日便有一支贩马的商队正在缓缓沿河前行。如今天下三强辽宋夏并立,虽然时有纷争,但商路却并未断绝,宋人的各种精美货物如茶叶丝绸瓷器等,辽人的马匹皮毛,夏人的青盐等皆是各国商人眼中最紧俏的货物,也是许多有能力,有眼光和野心的商人们得以赚取大量钱财的主要方式。
不过因为辽夏两国深知宋之弊端在马匹稀缺,所以在三方贸易时便刻意将马匹列为对宋贸易的禁物,就如宋也是禁绝将铁器等战略物资售与这两国的。不过辽夏之间倒是没有这方面的禁令,所以许多辽国的贩马商人也最喜欢把马卖去西边,再从西夏换来大量的青盐,如此便能大大地赚上一笔了。
这支往西而去的马商队伍显然也是打的这一主意,队伍里有着上百匹的骏马,只要到了西夏,足够让他们成为当地商人与豪族竞相拉拢的目标,毕竟就是西夏的马匹也是比不了大辽雄骏的。
天色渐暗,随着前方首领的一声吆喝,队伍终于是停了下来,在一番忙碌后,人们生起了篝火开始准备夜间的吃食,同时还有不少善于养马牧马的汉子则把之前牢牢拴住的马儿的笼头解开,放它们在四下里吃草喝水。毕竟长久的禁锢只会让马儿疲惫衰弱,还是需要让它们放松一下的。
几匹大小各异的马儿便在此时摇头摆尾地边吃草边往前去,很快就来到了河边,有几匹在岸边喝水,两匹小的则直接下到了水中撒起了欢来。
就在这时,正撒欢的其中一匹小马驹的动作突然就是一停,发现不远处有件东西正载沉载浮地朝着自己而来,好奇之下便凑上去看了看。随后,它便拿嘴咬住了那东西,吃力地往岸边拖去。
因为之前才刚下过一场大雨的关系,如今这河水有些湍急,这小马的力道不够,竟无法把那东西拖上岸,只能上前两步挡住了那东西继续往下而去,同时口中则咴咴地鸣叫起来。
它这一叫,身边几匹同伴也都受到了影响,全都跟着一起嘶鸣,十来匹马叫出的动静可着实不小,顿时就引来了那边营地里的人注意,很快就有两三名汉子拿着刀弓一脸警惕地跑了过来。
这些远行在外的商人除了路途艰险外,还得克服各种突发变故,比如剪径的强盗,游荡在外的凶兽,这让他们随身都会携带上自保的兵器,弓箭刀枪等物那都是必备的。
这几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河边的马儿遇到了虎狼之类的野兽呢,直到跑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匹小马在河里找到了什么古怪东西。几人稍作商量后,便迅速赶了过去,趟着没过腰间的河水,很快就来到了那有
些古怪的黑色“东西”跟前。
“这……这是人?”在仔细端详了那古怪的东西好半晌后,才有人略感惊讶地念叨了一声。因为天黑,“东西”在水里半沉半浮着的关系,所以一时间他们竟也没能看出来,现在终于有了判断。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这人的装束实在太过不合常理了,身上黑黑的一层也不知是皮肤还是衣物,背上还背了个更为古怪的黑色长筒,筒口有根管子朝外延伸,直通到扣在这人脸上的一个面罩上,这面罩都把那人的面部给完全罩住了,这要是陡然打个照面,对他来说此人像鬼怪还真多过像人了。
但在一番仔细的端详下,他们还是确认了这是个落水之人,而且身上好像还有几处严重的伤口,此时他是彻底昏迷,就吊着一口气罢了。
“怎么办?”有人问了一句,其他几人稍作犹豫后,还是建议道:“毕竟是条性命,先带回岸去看看吧。”说着,几人便一同努力,总算是把这个颇为沉重且古怪的家伙给搬上了岸,再将他带到了营地里。
此时营地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关注着这一情况,见他们救上来这么个装束古怪的家伙,不少人都一阵心下不安,有人更是直接提议:“这人来路不明,还是丢了吧……”
“这不好吧,应该是远行遇难之人,我们既然遇到了怎能见死不救?”也有出言反对:“出门在外谁没个三灾六劫的,互相帮衬着才能保障大家的安全……”
后面那人的话倒是更得人心,所以众人终于答应把人带进营地,并在一处帐房里救治起这人来。在火光照耀下,众人终于确认这家伙只是穿着怪异而已,等把他身上那一层黑色的比水靠更为贴身的衣物剥下后,他的躯体就和常人没任何区别了,而且其后背肩头等处竟还插着完全没入肉里的箭头,直看得众人更是一阵惊呼,此人身上的伤还真是不轻哪。
等要拿下扣在他面部的面罩时才真个麻烦了,这东西扣得实在太过严丝合缝,众人费了不少的手脚才将面罩给拿开了,这才露出了一张几乎不见半点血色的年轻面庞来。对此大家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无论是谁身上中了几箭又在河水里泡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后,能不死都算是命大了。
同时这些人也不禁啧啧赞叹此人的强悍,看得出来那些箭头原来是有箭杆的,居然都被他徒手连根给折断了,为的自然是能穿上那套古怪的衣服了。这等对自己下狠手的做法,在场众人自问是绝对做不到的。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帮人把身上的箭头取出来,而就在这些人互相推让了一番后,有人提议道:“让皇甫来吧,他相马养马医马都是好手,想必医人也差不多。”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当即就有人跑出帐去,把还在外头照料马匹的一名黄赤须髯的壮汉给叫进了帐中,此人正是之前在幽州城羊马市里和孙途他们有过一番交易
的皇甫端!
原来那日孙途在城中闹出那一场后,皇甫端就知道自己会受到牵连。所以当时他就立刻做出了决定,迅速出钱买通了守门的兵丁,逃出了南京城。随后,又在城外的一处不起眼的镇甸里停留了一段日子。
直到确信官府没有再找自己麻烦的意思,他才重新露面。不过皇甫端这回是不敢再回南京了,毕竟那日得罪了太多人,谁知道别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那个宋人的同谋给抓起来呢?哪怕自己真不是,也难说那些当官的会不会为了敲诈钱财而把通宋的罪名强加到自己头上。
所以在一番思量后,皇甫端便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而凭着他相马等手艺,再加上那匹尚未卖出去的白马,还真就让他和一支将要西往夏国的马商队伍结成了同伴,与之一道同行。
刻意低调的皇甫端今日哪怕知道河边打捞起了一人,也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过去看个究竟。直到有人出去请他前来,才有些不怎么情愿地进了帐。和众人客气了两句后,他便凑到了那昏迷者跟前,还没看这位身上的伤口呢,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对方的脸上,然后身子陡然就是一震:“怎会……竟是他!”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双方话也没说多少,但毕竟相隔时间不长,而且自己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也全拜这人所赐,皇甫端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宋国使团里的那个位孙将军!
孙途!这个被一群马贩子从河水里打捞救下的,正是之前几次拼杀突围,最终被萧延平紧紧追杀,中箭后跳水不知踪迹的孙途!
此地距离他落水的河岸已往西数十里,却不知他是用什么办法居然能以如此重伤待死之身给顺流而至。
周围那些商人见皇甫端突然愣怔变色,就都好奇地问道:“怎么,皇甫你认得此人吗?”
皇甫端心中迅速一转,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当即摇头道:“自然是不认得的。我只是吃惊于他身上伤得好重,而这还能活下来,此人体魄当真极强,求生之念也比常人要强烈得多了。”
众人这才释然,想想也是,这里所有人在看到此人的伤势后都吓了一大跳,作为懂些医术的皇甫端有此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那就赶紧为他医治吧,先想法把他身上的箭头给取下来。”又有人提议道。这回皇甫端也没再多说,点头答应后,就让人取来小刀准备为孙途取箭头了……
此时,在这条河的上游百里处,一支人马还在仔细地搜寻打捞着孙途的下落。可任他们如何寻找,却依然是一无所获,这让萧延平更是皱紧了眉头:“这家伙应该连中我数箭,哪怕不死也不可能逃得太远,怎会一直没有下落?”
他怎么都想不到,孙途会以远超这个时代的手段逃离这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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