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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63章 辽军压境

    四月二十四日,清晨。

    火红的朝阳奋力一跃,终于挣脱了地平线对它的束缚,腾上了东方天际,把万道金光洒落人间,驱散了一夜的阴霾。

    这让在涿州城头守了一夜的何老四也不觉精神一爽,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但他的这一动作才做出去一半,整个人却又呆住了。因为随着天色放亮,他已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在的北城方向以外的旷野边缘,正有一道黑线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压来,那招展的旗帜,整齐的队列,正是——

    “辽……辽军来袭!辽军来袭!”何老四都没想到自己的叫声竟会如此的尖利而急促,瞬间就划破了城头的静谧。继而,同样的叫声在整片北城散播开来,而后就是阵阵的号角声响起,还有十多名军卒如飞般抢下城头,直往城内奔去。他们将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一紧急军情报与城中那些将军所知。

    虽然这回的辽军来得已比预料中的晚了足有**日,但当敌军真正出现时,常胜军上下还是感到了一阵紧张,尤其是北边城头,无数人在奔跑叫喊着,有把弓弩木石等兵器往前搬的,也有号令着将盾牌在城头支起来的。辽军尚未对城池发起任何进攻呢,城头守军已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之中。

    因为如今城中几乎人人都已知道这次北来的辽军主将正是当初大破怨军,把他们杀得几乎全军覆没的大辽奚王萧干。人的名树的影儿,光一个萧干的名头就足以让寻常将士魂不守舍,只有靠着那些主将人等出现鼓舞,才能真正的稳定军心。

    好在,孙途和董匡他们也是早有准备,一听到北城传来的激烈号角声,都不用兵卒赶来禀报,就已猜到了这是敌袭的警报,当即就各自上马,疾驰北来。

    辽军距涿州北城尚有五六里地呢,几名主要将领已悉数登上了城头,遥遥远望起这支迟来的敌军。孙途的手中又一次拿起了望远镜,从而能更清晰地掌握敌军的动向与队伍情况,只看了一阵后,他的脸色已变得越发凝重,因为他发现这支辽国大军比他所想的更加雄壮威猛,不但队列齐整步伐划一,而且气势井然,完全不像曾在半道上屡屡遭受过偷袭而不得不延缓行程的模样。

    这是一支真正的强军,也是常胜军的一大考验和劲敌!想到这儿,他便把手上的望远镜交给董匡,让其做一番观察。对于这个远超时代的好东西,董匡之前就已用过,所以此时倒没有露出太大的异样来。可在远远观瞧了敌军的军容动向后,他的脸色也发生了一阵变化,若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其嘴唇竟自微微有些发颤。

    半晌后,他嘴角才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来:“这辽人还真极其重视我常胜军啊,不但以萧干为主将,甚至把飞燕骑都派了出来!再加上本就善于打硬仗的奚族兵和一部南京守军,只怕辽国已把他们能动用的所有兵马都

    投到此间了。”

    孙途一听这话,双眉更是迅速挑起,这话若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辽军这是孤注一掷,非要一举拿下涿州城不可了。但仔细想来,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白沟河那一边的战事如今已成胶着,胜负一时难分,那涿州这里便成了打开局面,左右辽国南方整个战局的关键重点所在。可以说,只要能拿下涿州,并以此为据点绕道侧袭宋军,则宋辽之战必将以辽军的大胜告终。至于会不会因此使得北边情况越发危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中了。

    不过眼下孙途最在意的还是另一点细节:“飞燕骑,那又是一支什么样的辽国骑兵?”说实在的,和辽军交手不多的他还真不是太清楚他们的底细呢。

    董匡稍稍作了些解释:“如今辽国国力日衰,也影响到了他们的军力。当初能横扫北方的数支雄军更是只剩下了属于皇族耶律氏的皮室军和后族萧氏的谷默师。在这两军中,又以玄甲铁骑和眼下的这支飞燕骑最是精锐,折冲阵前,少有敌手。你看那边的黑色燕尾旗号,正是飞燕骑独有的旗帜了。”

    随着他的指点,孙途才从那一面面迎风怒展的军旗中间分辨出了那面黑底白纹,绣着一只燕尾的旗帜来,只看旗下那些骑卒,果然个个英武雄猛,纵然相隔还有好几里地呢,但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意还是扑面而来。

    不过随即,他又作轻松道:“话虽如此,但即便是再悍勇善战的骑兵在攻城战中怕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吧?只要我们仔细守好了城池,就不怕他们能威胁到咱们。”

    “孙将军可不要小瞧了这支飞燕骑。我之前就曾领教过他们的厉害,那日一战,我们就曾想过据城而守,结果他们却能以快骑钩索直攀城头。我想这便是他们飞燕骑名字的由来吧。相比于重甲骑兵玄甲铁骑,作为轻骑的飞燕军只怕更是难缠啊。何况,他们还有最善于攻击用谋的萧干为帅!”虽然这么说有长他人志气之嫌,但为了让孙途他们更了解敌人的可怕,董匡还是把自己掌握的一切都给说了出来。

    这回,孙途的脸色是变得越发凝重了,要真如其所言,这场守城之战的难度又增了许多啊。但事到如今,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咬牙死守了!

    所以他很快就高声喝道:“将士们,兄弟们,莫要惊慌,虽然辽军势大,但我们倚城而守,兵力充足,准备充分,更有外援将到,未必就真弱了他们。管他来的是萧干还是萧湿,什么飞燕骑走狗骑,只要他们赶来,就管叫他们碰个头破血流!”

    这番话孙途刻意提高了声音,不但城上众军卒清晰听到,就是城下也有许多人也都听了个分明,顿时间笑声四起,倒让原先紧张的气氛松泛了许多。这落到董匡眼中,也对孙途又多了几分敬意,别的且不说,光是这等几句话就能宽将士之心的

    表现,就不是自己能轻易做到的。

    孙途的话还在继续:“更何况,就是眼下这支军队,我们只用千把人就拖了他们将近十日,那这次我们有城可守,兵力数万,就更能稳守不失了。”

    “不错,我等必能守住涿州,击溃辽人!常胜军,必胜!”董匡立刻抓住机会,再度鼓舞军心。

    一时间,城上城下数以万计的将士纷纷跟着怒吼起来,常胜军必胜的喊声一遍遍在城中响起,滚滚而出,直冲云霄,也直朝着前方不断压来的辽军而去。

    正想用稳步上压,给足守军压力,从而在真正展开攻势时更容易打开局面的萧干在听到那远远传来的吼声时,双眉也是微微一挑:“这常胜军倒是有些东西,居然看破了我的意图,开始要以声威压人了。看来,他们的主将确实有些手段,至少要比以前的郭药师董小丑之流强上不少。”

    其左右的那些将领则比他要严肃得多了,完全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要知道这一路上,辽军吃的亏可真不小,不但在于之前那游击战给他们造成的困扰,更在于来的路上时不时还能碰上几颗地雷,往往炸得将士们惨叫不迭伤亡不少。

    虽然总体算下来,真正死在这些地雷上的辽兵也不过区区二三十人,但这种不知来历,犹如鬼神所出的武器还是给辽军上下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这,也正是辽军所以姗姗来迟的重要原因。

    这地雷的威胁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出现这等可怕的兵器,导致全军赶路都是战战兢兢,速度大减。却不想,最近这两日里,却是一颗地雷都未碰上,这自然让人更觉恼火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完全就是被人当猴耍了。

    也就眼下这支辽军足够精锐,而且在萧干治下更是军纪森严,不然恐怕早就乱了。

    现在,涿州就在眼前,害得他们一路如此狼狈的敌人就在城中,自然让所有辽将辽军都满怀杀意,直想现在就能攻破城池,屠光这一城之敌。

    感受到这一点的萧干轻轻一笑,这才传下号令:“全军上压,在城外三里处布阵驻营。铁斡朵,你率军守住军左,麻-古刀,你率军压住右侧,一旦我中军号起,便给我猛攻城池……”一连串的军令有条不紊的传达下去,整支辽军也从刚才赶路时的聚拢状态开始分散开来,同时他们前进的速度也提高了不少。

    而随着辽军近前,一人一骑却先一步脱众而出,直奔到涿州城下,在离着护城河还有十来步处骤然停马,然后马上的汉子便高声喊道:“城中守军听着,我大辽奚王率天军而来,非你等所能抵挡。然奚王有好生之德,不欲多造杀孽,所以再给尔等一个机会。若此刻能开城归降,则既往不咎,可得封官。而要是敢再作抵抗者,破城已近在眼前,且一旦城破,城中男女,鸡犬不留!”

第964章 涿州攻防战(一)

    这话算是威胁还是先礼后兵?

    城头众将的脸色都在对方说完后陡然一沉,孙途则看了眼身旁的董匡。后者即刻会意,便大声喝道:“我董匡及常胜军上下早已和辽人不共戴天,今日你辽军来犯,我不过死战而已,绝不投降,你们也别费什么口舌了,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

    城下那人满是轻蔑地哈哈而笑:“就凭你常胜军几万残兵,一座涿州破城就想挡我大辽天军?当真是不知所谓!”说着,又扭头左右扫视,高喝道:“你等本就是我大辽子民,此番能拨乱反正则还可将功折罪,若不然……”竟是打算直接于阵前策反常胜军中的将士。

    这下就是孙途都不能再坐视任其胡言了,当即给身边的部下递了个眼色。花荣立刻会意,弯弓搭箭,抬手间,一支箭矢如电飞下,正中那还在大放厥词的辽人头顶盔帽,将之射飞落地,也吓得此人脸色一白,到嘴边的话瞬间就止住了。

    孙途这时趁机喝道:“如今常胜军已归降我大宋朝廷,此处涿州自也成我大宋领土,你且回去报与那什么奚王知晓!念在你算半个使者,我这一箭才未伤你性命,若再敢啰唣的,下一箭射的就是你的脑袋了,还不给我滚!”最后五字却是气沉丹田,声若洪雷,远远的就传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真就被花荣这精准的一箭给吓到了,那辽人当时就不敢再多说什么,迅速拨转马头,颇显狼狈地就往回跑去。见他这般模样,城头将士顿时发出阵阵哄笑,刚才因其威胁而生出的稍许紧张感也就冲散了。

    前方的这番经过自然全部落到萧干眼中,这让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其实他派人上前时也并不认为真能靠着几句话就让常胜军归降,毕竟之前萧思训等尽了最大努力也没成,不可能大军一到,常胜军就会改变了想法。所以此番劝降的真正目的只在打压敌军气势,好为接下来的攻城添一把助力。

    可没想到结果竟是自家丢了颜面,派出的使者在两军阵前仓皇逃回,这就让他有种当面被人掴了一巴掌的愤怒了,还影响到了自家军心。这下,萧干是再不能忍,果断下令:“打出旗号,给我攻城!我要让常胜军知道大辽精锐的厉害!”

    随着他这声令下,身后的令旗便被迅速挥动,鼓号声也随之而起。继而,早就做好了攻城准备的几路辽军就迅速离阵杀出,汹涌如潮水般朝着前方的城池猛扑上去。

    与此同时,之前就受命分列军阵两侧的骑兵也果断前冲,跑出一程后,分作两股,绕着城墙就往涿州的东西两侧奔去。

    萧干一眼就瞧出常胜军这是把主力都布置在了北边,便觉着城池其他方位的防御必然留有破绽,毕竟常胜军兵力不足的问题一直存在,他们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守住这么大一座涿州城。所以先以精锐骑兵探东西两面之虚实,再根据情况选一边猛攻即可。

    可以说萧干不愧是辽军中有数的名将

    ,纵然之前遭受了阻碍,刚才又被刻意惹恼,但在用兵时还是表现得极其冷静,调度得也是恰到好处,不留半点遗憾。

    同时,其部下的辽军精锐也展现出了极强的纪律性和战斗力,哪怕是正面攻打北边城墙的军队出击时也是有条不紊,不急不躁且准备妥当,队伍前方还竖起了一面面巨大的,蒙了牛皮的木盾车,随着大军的挺进向前,用以抵挡城头随时放下来的矢石。而在这些楯车后头,则是用以横渡护城河的壕桥,用以对城墙和城门发起破坏性攻击的撞车、冲车,用来覆盖城头打击守军的投石车,用以攀登的云梯,甚至还有几辆就是宋军中都极其少见的吕公车……在这些五花八门又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后头,才是无数下马的辽军兵卒,呐喊着,推动着这些兵器就往前涌杀来。

    当看到这一幕时,就是孙途的脸色也真个变了,他是真没想到,辽军的攻城手段会如此齐备,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也超过了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支敌军啊。

    话说这些年里,孙途在战场上也经历了许多次的攻防,但以往无论是和那些落草为寇的贼匪作战,还是和叛军人等交锋,无论攻防双方其实用的手段都很是简陋原始,最多也就用上抛石机床弩或是云梯而已。其他那些对着城墙有着极大破坏力的武器他还真就没有面对过呢,甚至有些武器他都报不出名来。

    也是直到这时候,孙途才真正明白辽军与自己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都是不一样的,他们才是正规军,以往那些敌人都不过是草寇流民罢了。而这,显然对他,对常胜军来说也是一个极其严峻考验,就看他们能有多大的决心,多强的战力了。

    其实孙途并不知道的是,这些攻城器械多半皆是辽军在拖慢行程的一路上砍伐沿路树木,搜集沿途石块所制造出来的。萧干毕竟不是一般将领可比,哪怕行程受阻,也没有影响到他破城的决心,所以这一路走来就开始筹备起各种攻城的手段了。

    可以说,孙途用计延阻敌军也是有利有弊,在为自身争取到了十来天的缓冲同时,也让辽军有了更好的准备。要不然,以如今涿州城方圆二十里早被坚壁清野,连棵大点的数,连块大些的石头都看不到的旷野上,辽军想要就地取材急就章地造出大量攻城兵器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但现在嘛,他们能一下就拿出数十上百,用处各异的攻城利器,从而让自身的攻城战力又增了数成不止。

    相比于有些吃惊的孙途,倒是董匡,显然是和辽军有过多次交手,早对这样的阵仗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依旧沉稳,只是大声呼喝:“给我把准备好的火油拿出来,用简易抛石机瞄准了投射,务必要先把这些武器给我烧毁掉,尤其是楯车后的壕桥,绝不能让他们在护城河上搭出通道来!”

    伴随着吼声,后方的将士火速行动,一架架简陋小巧,只得半人多高的抛石机就被送到了城

    头,然后一只只早装满了火油的瓦罐也被放到上头。伴随着声声清喝,以及杠杆弹动的呜呜声,一只只黑色的瓦罐就已凌空跃起,如冰雹般直朝着不断抵近的敌军阵中砸落过去。

    只顷刻间,下方便是一阵砰砰破裂声响起,,有些瓦罐被楯车挡下,有些则越过楯车掉进了后方人堆里,还有一些则正撞在了那些武器上头,里面的黑色粘稠的液体便跟着四处流淌,附着在了所有一切能碰到的物体表面。

    “放火箭!”在三轮火油罐子被抛下城后,敌军的前头部队也已快要抵达护城河前。董匡当即就高声叱喝,下令放箭。

    弓手们也不含糊,当即就在由人点燃手中箭矢后,半仰着把箭矢往城外抛射出去。那一支支带着火光到底利箭发着破空的厉啸,就朝着下方敌军中间落去。顿时间,下方辽军已开始大声呼喝起来,有军卒果断上前,举着轻便的小盾,挥舞着兵器进行格挡。

    但这一回放出的火箭足有上千之数,纵然底下辽军更多,一时间也是不可能尽数挡下的。所以很快的,下方就传来了阵阵惨叫。同时,有些火箭更是落到了早被火油附着的各式攻城兵器上,点燃火油后,火焰迅速升腾蔓延,火光带了浓烟就在敌军中间冒将起来,也让本来还挺有秩序的辽军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要知道这时候的攻城兵器整体几乎全部都由木头制成,本就最怕火烧,现在还多了火油助燃,其危害更是打了滚儿地往上翻去,只片刻间,就有好几辆冲车撞车,甚至是壕桥都被大火吞噬,连带着边上的一些军卒的身子也起了火,惨嚎着满地打滚。

    只可惜,这样的情形未能持续太久,因为辽军的反制已然展开。在一开始的慌乱后,随着那些将领的生生呼喝命令,便有军卒迅速拿出了随身背负的一只只口袋,冲到起火的兵器前,把里头的东西倾倒到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头,然后火焰就被迅速控制。

    却是他们随身竟还带着泥沙,这东西可比水更能在短时间里把火扑灭,而且数量极多,足以照顾这一片攻城器械不被火攻所毁了。

    而在火势被压制住后,伴随着一声号令:“抛石车,给我压制城头!”那些位于最后方的抛石车便迅速止步,继而被身边的军卒赶紧动用起来。只一会儿工夫,那里就是一阵吱嘎作响,高扬的臂杆猛然下落,后方连了网兜和石块的臂杆急速上抬,无数的石头也顿如雨点般直朝着城头飞来。

    这场涿州城的攻城战从一开始就超出了孙途的意料,无论手段还是激烈程度,都远超孙途以往的任何一场城池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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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 涿州攻防战(二)

    涿州攻防战在一开始就已进入了白热化。

    随着城外辽军的抛石车纷纷扬臂,无数大如磨盘,小如拳头也似的石块就如冰雹般全数砸在了城头。有一部分正中城墙外面,顿时打得内为夯土,外包城砖的城墙石屑纷飞,坑坑洼洼,甚至还因此震得整段城墙都发生了颤抖震动。

    而更多的石头却狠狠地砸到了城上守军之中,虽然守军早有准备,举起了盾牌护身,但依旧不是那携带着凶狠下落之势的石头的对手,一时间,惨叫声已响作一片,后方那具小型抛石机都被砸破损毁,只有少数几辆被抢救着送下城去。

    至于那些重要将领,则在敌人开始动用抛石车时就立刻转移进了城头的防御工事中,总算是暂时得到了安全。但所有人的脸色依旧都不好看,因为眼下辽军的疯狂攻势和充分准备还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必须先想办法破坏投石车等远程兵器才行,不然我们怕是守不了太久。”孙途神色凝重地说道:“如今这里可有床弩之类的兵器吗?”要说起来,床弩算是最克制抛石车的守城利器了,尤其是孙途身边还有个对床弩的使用有着极大经验的花荣,只要给他一个熟悉的机会,说不定就能在短时间里摧毁城外的投石车。

    但周围常胜军众将却是纷纷摇头:“城中本来倒是有几架床弩,但都已老朽不能用了。而且我们也压根没有相关技术……”

    孙途听后先是一呆,继而也就明白了过来。常胜军毕竟不是正规军,他们在武器的储备和开发上自然无法和辽宋两国的朝廷大军相比的。简单的抛石机什么的他们还能根据经验造出来,但更复杂的床弩就非他们能力所能及了。

    “那却如何是好?只靠弓弩根本伤不得他们,而我们的抛石机无论数量和攻击范围都远不能与之相比啊。”有将领颇为焦急地说道。

    这一问题还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呢,外头已经再度响起了阵阵杀声,孙途等人立刻会意,赶紧跑出工事,再登城头,朝着外边望去。却发现情况已经近一步的恶劣起来,因为有着抛石车在后掩护,辽军的攻城器械得以安全向前,此刻已经有三架壕桥抵近护城河,并开始铺设桥体,同时其左右更有数以千计的辽军不断向上放箭再行压制。

    倒是刚才还凶狠猛砸城头的抛石车却因为担心误伤自家将士而暂时停止了攻击。但即便如此,其对北边城墙的破坏还是极其巨大的,不但整面墙体被打得如麻子的脸般坑坑洼洼,而且还有数段城堞被摧毁打垮,伤亡的军卒更是以百计数,也就此严重挫伤了守军士气,使得此刻他们都只能被动缩在城墙后方,不敢再轻易冒头了。

    “都在做什么?再这么下去,不消半个时辰,辽军的云梯都能架到我们面前了。都给我起来还击!”董匡见状当真是怒火中烧,立马大声叱喝起来,几步跨到城墙边,一脚就把几个还瑟缩在角落里的兵卒给踢得满地打滚,腰间佩剑更是

    被他唰啦拔出,一指众人喝道:“都给我起来!生死存亡在此一举,难道这点危险都扛不住吗?”

    孙途也跟着果断扑前,一把取过地上丢落的弓箭,在从容闪过射上城头明显力道准头尽失的几支箭矢后,人已猛然冒出头来,抬手间,一箭直射下方敌军。他这一箭倒是极准,当下就把个还在弯弓的敌人给射翻在地,同时他口中也吼道:“放箭!我们占着地利优势,岂能被他们用弓箭给压制了!”

    在两人的催促和以身作则下,众将士总算是恢复过来,纷纷呼喝着重新拿起弓箭,不断朝下方招呼。果然,就跟孙途所喊的那样,身在城头高处的守军对射起来自然是要强出许多。凝聚了军心的常胜军几轮乱箭下去,立刻就反过来压制住了城下的辽军。

    与此同时,花荣和范骐两个神射手更是果断选择了那些还在控制着壕桥的辽兵,一阵连珠箭下去,壕桥周围已倒了一大片敌人,竟吓得其他人急忙往两边闪去。

    见此,董匡更是大喜,连声催促道:“火油,火把都给我往这些东西上头招呼,一定烧了它们!”城上自然又是一阵忙碌,很快地,那些瓦罐再度登场。但是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也就出现了,相隔着护城河,光用人投掷是很难把瓦罐投到那些壕桥上的,而本该用来抛射瓦罐的抛石机却是半数被毁,半数被送下了城,短时间里上不来了。

    “快,快把抛石机再抬上来!”董匡厉声大喝,这完全就是在抢时间,拼速度了。因为他已经发现,更多的辽军开始往前方汇聚,显然是要抢在此之前让壕桥迅速落位,搭上护城河的另一头了。

    要说起来,这壕桥也确实是军中一大利器,不但足够长足够阔,能够在护城河上搭起一座通途来,要比什么拿泥沙截断或填平河流要方便许多。不过这兵器到底也有着一定的短处,那就是整体很是沉重,而且真要搭上对岸所花费的时间也久,必须是得攻城军一方完全压住城头才能从容成事。

    所以辽军在察觉到城头已重新开始反击后,也果断不计伤亡地增兵上前,务必要抢在常胜军的抛石机再用之前架设起桥面来。

    瞬时间,城上城下再度箭矢如雨,惨叫不断,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均势。但随着辽军的增兵,壕桥那边又开始动了起来,一座巨大的移动桥体开始缓缓往下落去,看起来用不了太久,便可成功铺桥。

    就在这时,城池的东面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暴雷般的炸响,还没等辽军反应过来呢,又是连续两声炸响,还有火光带着黑烟升腾而起。只片刻后,萧干就迅速明白了过来,同时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们居然又在这里埋设了那阴险的火器?”

    话音刚落,西边也有相同的动静传来,而这一回,全体辽军都露出了惶恐之色。要知道这一路而来,他们可在这等火器上头吃了不小的亏,许多人对此都有心理阴影了。倒不是说这地雷杀伤力有多强,

    实在是它太过隐蔽,而且伤亡之人的模样更是凄惨到了极点,纵然是骁勇的辽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也会感到害怕,会有退缩的举动出来。

    果然,过不多时,那之前奉命分左右杀向涿州东西两边杀去的辽军已狼狈地仓皇退了回来。虽只触发了几枚地雷,也不过伤了十多人,但心中的恐惧还是让这两支骑兵暂时放弃了攻城。毕竟,他们本来就只是去试探虚实,倒也没有一定要攻城的意思。

    对此,萧干虽然面色阴沉,倒也不曾因之怪罪几名亲信部下,只是喝令道:“给我全力压制城头,只等我们的云梯冲车靠上去,涿州必然守不住,那两边的火器也就失去用处了!”

    这话立刻又鼓舞了辽军上下,尤其是那两路退回来的骑兵,为了将功赎罪,他们居然同时下马,徒步冲杀上前,支援前方队伍。却是真就打算以兵力去填补城上城下的地理差距,从而一举让各种攻城器械得以靠到城下。

    如何是好?眼看着敌军越战越猛,都过去大半日了还没有半点暂歇的意思,而城头守军却有些坚持不住了,就连孙途都开始感到一丝的慌乱和无措。

    辽军的决绝和凶狠确实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想到萧干这次竟是直接用上了最简单,同样又最难应付的强攻,这让他后续的一些手段一时间都施展不出来了。

    是啊,攻城战有时靠的就是这一股子气势和狠绝,谁够狠够绝,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而很明显的是,辽军这次真是有备而来,不但把各种兵器都配备齐全了,连全军上下的气势都给激发到了极点。而这,也正是他们一路缓行所获得的意外收成,也是一心拖延其脚步的孙途所未曾料到的。

    “将军,要不由末将率军杀出城去,拼死毁去敌人的这些兵器如何?”有将领在这时神色决绝地请战道,看向了面带焦急的董匡。

    这或许是眼下最后的一个办法了,可一旦开城出击,又只怕正中敌人下怀啊。本来无论兵力战力辽军都要强过常胜军许多,而他们能倚仗者,也就这么一座坚城而已。

    “这个……容我考虑一下。”董匡全力想让自己冷静,思考出一个更好的对策来,可一时却又拿不出来。

    突然,边上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要不,让洒家一试!”

    “嗯?”孙途看了眼一直在边上未能起到什么用处的鲁达,这话正是由他说的。话说鲁达虽然武艺了得,极其凶悍,可那毕竟得是在两军正面作战的战场上,像现在般的攻防战,他却是有力无处使啊。

    但看他现在的表情,却显然是有了什么主意。而就在孙途因为信任而下意识点头后,鲁达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那些装满了火油的瓦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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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这个七夕节过得好吗?又或者过了吗?

    反正只要看看路人这准时的更新,大家应该就知道我是没过的那一个了。。。。。

第966章 涿州攻防战(三)

    在众人惊异目光的注视下,鲁达一弯腰已拿起一只装满了火油的瓦罐,略掂了下份量后,陡然直身扬臂,吐气开声:“着!”脚步则猛然往前一探,带着惯性间,手臂已瞬间抡起,把个瓦罐如石子般狠狠地朝着城外投去。

    众人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下意识间目光就随着瓦罐往外张去。就只见得那瓦罐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越过宽阔的护城河,正正地砸在了二十几丈外的那架壕桥之上,砰然一声,罐体碎裂,里头的火油立刻飞溅而出,大半淋在了桥身后方的支撑体上,还有些则溅落到周边辽兵身上,惹得他们一阵惊叫闪避。

    这一下,可真就把满城将士都给震住了,因为鲁达的这一徒手抛掷瓦罐可太出人意料了。要知道这里的瓦罐个个不但体积硕大,而且里面都装满了火油,怎么着也有七八十来斤的分量,寻常军卒哪怕拼尽全力去投掷,也就能抛出个十来丈远,更别提还能准确命中外头的目标了。

    只此一手,就足见鲁达一身力气有多么惊人,眼力准头又是多么的可怕了。就是孙途,都呆了一呆,随即才看到鲁达动作不停,已再拿起一个罐子瞄准了壕桥掷出,再中目标。这才让他迅速回神,立刻高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发火箭!”

    随着这一声提醒,边上的将士才从这震撼中回神,当即纷纷兴奋大叫,点火放箭,就是董匡也是连连叫好:“好,鲁将军真乃猛士也!这次我涿州能守住,你当居首功!”

    说话间,又有几个罐子被投出去,火箭也大批飞出,迅速点燃了下方的壕桥,终于是赶在敌人架设好桥体之前破坏了这一威胁最大的兵器。同时,下方的箭矢也比之前更加密集,而且直朝着不断朝着前扑长身的鲁达射来,显然辽军也看出了他是最大的威胁,想要趁机将其射杀。

    好在此时鲁达身边也多了一人,正是双刀在手,迅如猎豹的武松。只见他刀卷如风,上下翻飞,只凭一己之力就把射向鲁达的箭矢全部格飞,为他争取了继续抛掷瓦罐的机会。而其他将士也纷纷投入到压制城下辽军的战斗之中,常胜军的弓箭也一**如雨点般直往下射,不作半点退缩。

    至此,辽军的这一轮猛攻终于也是走到头了。随着那几架壕桥化作火炬熊熊燃烧,他们已不可能再把诸多攻城兵器靠上前去,甚至随着鲁达的不断投掷火油瓦罐,就连这些兵器自身都处在了随时可能被焚烧的危险中。

    眼见如此,辽军中军终于鼓声停歇,不再催逼进军。片刻后,又是一阵鸣金声传来,他们还是选择了稳妥起见,退兵罢战。既然常胜军防守严密,涿州就不是迅速能攻下来的,为了不产生更多的无谓损伤,还是退兵以求来日再战为好,毕竟取舍也是一个将领的基本能力啊。

    眼见得辽军退却,城头守军顿时欢呼一片,尤其是看到那些被敌人留在护城河前,还在不断燃烧的各式武器,将士们心中更是阵阵振奋,之前对于辽军的既有恐慌也终于是冲淡

    了大半。

    不知哪个人突然又高喊了一句:“常胜,必胜!”随即同样的口号就在城头蔓延开来,最后更是扩散到了整座涿州城,几万人几乎同时高喊起“常胜!必胜!”的口号来,这一回的声音如山呼海啸,无论是底气还是动静都要比之前强出太多。只因为这一战退敌,终于是让将士们对自身的能力有了足够的信心,常胜军的军心已得到了极大的提振与巩固。

    孙途虽然知道这一战并不能说明什么,远未能说一个胜字,但此刻也不曾出言败兴,只是大声道:“今日的胜利只是开始,我相信接下来,我们必能大破眼前辽军,用他们的鲜血来告慰曾经的袍泽!胜利,将由我们亲手书写!”

    “嗷嗷嗷……”城头的欢呼被南风不断吹来,灌入萧干的耳中,这让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但同时心却是彻底冷静下来了。自己还是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啊,在明知道如今的常胜军主将手段已比原先的郭药师强出许多的情况下,自己确实不该再以老眼光看待他们,并在一到涿州后就仓促发起攻击。

    如今看来,这涿州城虽然兵力不是太多,但也算是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只靠正面强攻是很难得手了,必须另寻破绽,以计取胜。

    看着渐渐偏西的日头,萧干心中已慢慢生出了一个想法来。既然北城守御严密, 那就没必要再硬碰硬了,可以从别处入手。而只看刚才东西两边皆有陷阱来看,这既是一个难点,也暴露出了常胜军其实兵力不足,东西两边城墙必然守备空虚的问题。正因为那两侧空虚,不敢让自家军队猛攻,所以才会刻意设下陷阱,以吓阻自己。

    所以说到底,想要破城还得着落到这两边,而想要对这两边发起真正的攻势,就得先扫清那可怕的陷阱。只是,这却该从何入手呢?

    萧干的目光再度落回到前方的涿州城,在其左右来回扫动,心中慢慢就已经有了一个定策,只等明日一试,便可知结果。

    而当萧干的目光望来时,城头的孙途也似有感觉般回看下去:“萧干,你既为大辽双璧,又以用兵见长,想来只此一败还无法让你气馁,我倒要见识一下你还有多少的手段。”

    与此同时,身边一名将领的声音又把他从思绪中拔了出来:“将军,卑职以为我们可趁此机会夜袭辽军,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毕竟他们方才到此,又逢新败,无论防备还是心理都有不足,正是扬我常胜军军威的时候!”

    很显然,今日这场胜仗把常胜军引向了另一个极端,让他们从之前的畏惧敌人,走向了急于求胜。甚至就连董匡都有些跃跃欲试,只是略有迟疑:“这个,是不是太冒险了,毕竟敌军主帅可是萧干啊……”

    “那萧干同样是俩肩膀扛一脑袋,也一样败在了我们手上,难道就不能再败一遭?”又有将士满是亢奋地道:“将军,这确实是我们一雪前耻,报仇雪恨,并彻底守住涿州的绝佳机会啊。要是真让辽军获得了喘息之机,在外立稳脚跟,再想

    击败他们可就困难了。”

    这话又引来了其他一片将领的赞同,所有人都是一副摩拳擦掌,想要立功杀敌的模样。今日这一胜,给了他们太大信心,只以自身不到二百的伤亡就杀敌伤敌近千,烧毁无数敌人的攻城兵器,这等战果确实足以让人感到兴奋,甚至是昏头了。

    好在董匡终于没有昏了头,当即又看向了孙途:“孙将军以为如何?”

    孙途沉吟了一下,才突然问道:“诸位将军以为我们今日之胜到底胜在哪里?”

    “当然是胜在全军用命,战术得当了。”有人不假思索地回道。

    “不,在我看来,这两点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咱们是在城中,占着地利之优,所以才能以弱胜强,杀退辽军。但要是离了这一优势,主动出城与辽军一战,后果可就不好说了。”孙途这话还是留了几分颜面的,真要按他想的,就要说一句出城作战,常胜军必败无疑了。

    “孙将军,你这却太过危言耸听了。”一个叫石辉的将领当即反驳道:“我承认辽军确实很强,萧干更是少有的厉害人物,但即便再强的将领,他也有顾不到的时候,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吧?

    “之前我常胜军确实不如辽军,也曾在萧干手上吃了许多次亏,但今时却已不同往日了。那时辽军精锐都在,自然能杀得咱们没有还手之力,可现在的辽军,北边要与金人纠缠,南边还要与大宋官军对峙作战,他萧干麾下到底有多少可用精兵可真不好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有败他的可能,而且胜算还自不小。

    “而更关键的是,就是萧干也绝想不到我们敢于主动出城夜袭于他,这反倒让我们的胜算更增数分。将军你以为呢?”这最后一句,当然是问的董匡了,毕竟说到底,常胜军的主将现在还是他啊。

    这一回,就是董匡都开始有所意动了,因为眼下的事实真就如其所说。而更关键的是,刚杀了郭药师夺取兵权的他确实需要有一场大胜来彻底稳住自己在军中的地位。而又有哪一场胜利能比得过击败辽军呢?

    孙途当即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眉头更是深深皱了起来:“董将军,事关重大,可不能因为急于成事反而让涿州有失啊!”

    “我自有主意,孙将军不必过于忧心。其实咱们试着主动出击也有好处,至少这样能让敌人不敢全力猛攻,以攻为守,能使我们守得更稳!”董匡很快就给出了一个说辞,显然真就拿定了主意。

    孙途见此,脸色几变,终究没有再作多言。毕竟常胜军的主帅是他,自己说再多也没用。这董匡,终究是有些年轻,过于激进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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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要是我说我是从明天穿越过来的各位信不信……毕竟我可是昨天以七夕的借口求了票的无耻路人啊。。。。真是好尴尬啊。。。我晚上居然还问了各位昨天七夕过得怎么样呢。。。。捂脸。。。。

    所以今天路人实在是没脸求票了。。。。。

第967章 涿州攻防战(四)

    夜幕底下,白日里战火喧嚣的涿州城终于安静下来。将士们在少有的用过饱餐后,或是各自归营歇息,或是遵从号令各就各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井井有条,而孙途及其所部的青州军在其中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董匡的一意孤行,让孙途彻底没有了之前取得小胜的喜悦,现在尤其显得忧心忡忡,哪怕饿了一天,手里捧着的干馍和菜汤也还是没法全部吃下去,眉头更是皱得死死的。直到武松大步赶来,他才放下食物,急声道:“如何?他改变主意了吗?”

    奉命去做最后劝阻的武松苦笑摇头:“现在常胜军中许多将领都已昏了头,个个皆嚷着要就此大破辽军,就是董将军想拦都拦不住了。他们压根就不信咱们的警告,还说这完全就是长辽军志气,灭自家威风。”

    孙途闻言又是一声轻叹,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他正是想到那些常胜军会有如此反应,为免双方真因此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才只让武松去做最后的劝说而非亲自出马。而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谁去都一样,常胜军上下已被一场小胜遮蔽了眼睛,非碰了壁,吃了亏后不能醒悟啊。只是这么一来,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士气又将大落,为接下来的守城徒增难处啊。

    “将军,咱们该怎么办?”无论是武松鲁达,还是其他兵将,对自家将军都有着绝对的服从与信任,既然他说出击必败,就绝无第二种可能。而这对想借常胜军与辽军多作纠缠的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了。

    孙途又是一叹:“还能怎么办,只能尽量多做准备了,至少不能让事态更加恶劣,绝不能叫敌人真就因此杀进城来了。”说到这儿,他脸色一肃:“我们这就去城门处守着,好歹也能接应他们安全退回来。”

    “只靠我们青州军这几百人吗?”就连一向勇猛的鲁达都有些含糊。

    “夜间作战,兵力上的差距辽军未必能察觉到,何况很快常胜军其他人也会赶来支援,足以守住了。”孙途当即道:“还有,叫将士们多备弓弩,把霹雳弹和破虏弹也都准备好了,真要守不住,就只能提早用它们。”

    本来孙途此番是不打算暴露这些火器的,他还有更长远的打算。但现在,常胜军的冒进贪功,却让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把底牌都亮出来为他们擦屁股了。

    众将这才抱拳答应,只是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甘之色,凭什么常胜军胡乱作为,却要让他们来帮着善后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临近三更。

    孙途率军躲在北门两侧的黑暗中,时刻留意着外间动静。距离以石辉等将领带三千众出城夜袭已过去了快个把时辰了,可外头居然还没有半点声响呢,也不知他们会选择在何时发动袭击。

    照经验来说,一般的夜袭都会选择在三更或四更天时发动,因为那时正是人最疲倦,睡得最沉时。

    但随着战斗经验的丰富,再加上人通此理,有些将领就会反其道而行,选择在二更,或是天亮前一刻的五更发动偷袭,说不定这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孙途只希望那些个将领莫要选择在五更天亮前动手,那到时城池真就有危险了。而就在他这心思刚起的瞬间,就跟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似的,外头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号角声,继而便是杀声大作,常胜军的夜袭敌营开始了。

    因为有城墙挡着,孙途他们并不能见外间战况,但只听几里外传来的厮杀声,还是能猜想出其间战斗经过的——没有突兀的惊叫,厮杀声也一直固定在一段距离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辽军果然早有防备,于营中设下伏兵,而常胜军这一路兵马杀过去,却是正中其下怀,只怕现在已陷入重围,处境堪忧了。

    这一点孙途能用听力判断出来,身边那些部下也在一场场的大战淬炼下有了相关经验。顿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沉重与焦急之色,到了这一步,出击的军队败局已定,就只看最终能逃回来多少,还有自己等能不能守住了。

    城头上,董匡及一干常胜军将领个个面如死灰,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辽军营中那场突变的。本来黑沉沉的军营随着自家军队的鸣号冲击而突然火把亮起一片,左右更有无数敌军如山峦般轰压包围,竟瞬间就把不过三千数的军队给包围了起来。真看得人满头冷汗,心都揪得紧紧的啊……

    “我错了,敌军真就早有防备……悔不该听孙途所言,以致一场惨败。”董匡的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口中喃喃低语。他终于知道自己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三军主将了,太过激进和情绪化,正是他的弱点所在。

    就在众人被眼前的变故闹得丧然若失,后悔不迭的当口,外间战事再起变化。已被困死在辽军中的常胜军竟突然迸发出极强的战力来,一番冲杀后,居然杀穿了敌军位于后方的防线,整支队伍竟得以脱出包围,迅速朝着涿州城逃来。

    这让众将士的心情陡然一振,这说明他们还有救!要是真陷落在辽军阵中,几千将士就无法救了,哪怕常胜军弃城全军杀过去,都不可能是辽军对手。但现在嘛,却给了他们接应营救的机会。

    董匡立刻当机立断:“快,开城门。发令营中,赶紧让龙虎二营出城接应,务必要把兄弟们给接回城来!”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心思,号令一下,下方的守军立刻就把城门开启,至于更外头的吊桥,他们之前压根就没有收回去。瞬间里,整座涿州已是城门洞开,大有开门揖盗的架势了……

    而在看到这一幕后,孙途的脸更作铁青:“胡闹!我看他们真是彻底昏了头了,竟如此不管不顾。要是城外有辽军伏兵一直等着,这一下就能让涿州失守!”这一刻,他算是对常胜军彻底失望了,怪不得这支军队会在辽军手上连连大败,到现

    在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不是一个郭药师的责任,而是所有人都算不得合格的将领。若真指望他们来帮着对付辽军,怕是有着太多的困难需要克服啊。

    与此同时,呜呜的号角已在涿州城内响作一片,本来安静的军营已迅速动了起来,而北门左近的一些兵马已迅速赶来。

    但论起冲击速度,这些只靠两条腿跑路的常胜军兵卒显然是比不了有四条腿骏马代步的辽军骑兵的。因为就在城门洞开的瞬间,看似被那支常胜军杀破包围的辽军中就突然杀出一支全部由轻骑组成的队伍,只从侧方一绕,就已迅速超过了那支还需要应付后方辽军追击的常胜军,径直就直往城门冲来,速度之快,犹如闪电,显然也是预谋已久!

    辽军大营内,看到这一幕的萧干脸上更是露出了自信的笑意来,在他看来,这一回,涿州已变成了煮熟的鸭子,就要被自己吃掉。

    本以为这次的攻城战将随着白天的失利而陷入拉锯困顿,至少他得从东西两城入手才能破门呢。却不料自以为是的常胜军主将真就犯下了大错,居然直接派人杀出偷营,而且现在更是为了救人主动打开了城门。

    “这个常胜军新主将董匡可真叫人有些看不透了,怎么就表现得如此强弱难明呢。”萧干略有些疑惑地想着。确实,从一开始的拖延战术,以及今日的守城战来看,此人倒还是有几分能力的,至少堪称可与自己匹敌一阵。但是,晚上的偷袭,和眼前的举措,却又显得那么的错漏百出。就好像,好像完全是出自两个不同之人的手笔……

    不过这些细节此时已经无关大局,因为在萧干看来,此刻胜负已分。只看城中那乱糟糟的动静,就知道他军心已乱,这时守军压根来不及再在城门前布防,自己派出的飞燕骑足以在片刻间杀入城门,然后稳稳守住,只等大军压上,城门易手,这座涿州就是自己的了。

    “就差一步……”萧干远远望着前方战况,亲眼看着那位于最前头的几骑骑兵已跃上吊桥,泼啦啦便已驰入城门:“成了!”

    事实上,此时的守军也已彻底醒悟过来,有人慌不迭高叫着要去关门收桥,但一切却已经太迟了。本就慌乱的他们动作变得迟钝,而收桥关门又需要许多人一起出力,人多手杂反而越发混乱,终于是让第一个辽军骑兵得以杀进城门,刀光闪处,一名军卒刚试图阻拦,就被这挟带着马儿冲势的一刀给砍作两截,而其后方,更有数十上百的轻骑兵迅速跟进,当即就把个城门都给占领了,猛朝着门洞里就钻去。

    眼看着场面彻底失控,常胜军上下更是慌乱。城中主力尚未赶到,而城门已要彻底守不住了。辽军则是士气大涨,呼号着,再度往里杀来。而就在他们冲过城门洞,即将彻底控住局面的瞬间,随着一声干脆果断的喝令:“放箭!”

    局势,再变!

第968章 涿州攻防战(五)

    作为这支辽军精骑飞燕骑的统领军将,孛律烈向来以作战勇猛无畏著称,但凡出战,他都会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今日突袭杀入涿州城的战斗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几乎是第一个从城门洞里冲出的骑兵。

    然后,他就听到了侧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吼。虽然不懂汉话的孛律烈并不清楚对方喊的是什么,但这一瞬间里,多年征战,刀头舔血下来的经验却让他心中猛生警兆,在不假思索间,本该砍向前方几个守卒的刀已被他急速收回身前,身子也跟着一偏侧身,直往马侧闪去。

    也就在他做出这个古怪的闪避防御姿势的同时,左右黑暗处竟同时有无数劲矢如雨点般飞掠而来,即便他把刀舞得如同车轮,挡住了身前极大的一块区域,却还是被其中一箭穿过防线,射中肩头。胯下的战马也接连中箭,悲鸣不已,前冲的势头也是当即而止,就往边上奔去。

    就连及时做出防御的孛律烈都受了伤,其他骑兵的处境自然更是不堪。他们几乎是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硬顶着那阵阵乱箭前冲而入,看着就跟自己往羽箭上撞去没有任何区别了,那就是寻死啊!

    作为辽军中有名的轻骑精锐,飞燕骑上下都不着重甲,最多也就披上一层薄薄的皮甲而已。这甲衣也就能挡住几十上百步外的流矢罢了,可面前的这场乱箭却是激发于三四十步处,正是箭矢杀伤和贯穿力最大的位置,而且这一支支力道还比寻常弓箭大上许多,一旦命中,那身皮甲就跟纸糊似的完全不带半点防御作用,从而使大批骑兵重伤落马。

    而冲在最前头的一批人相继落马后,更是直接把个本就不甚大的城门洞都给堵了了严实,成了一块块要命的绊脚石,把后方的袍泽也给封在了出口处,还有人因为受黑夜影响,未曾防备,还因之人仰马翻,受伤不轻。

    可以说只在这瞬息之间,本该轻易入城的飞燕骑就这么被乱箭射得彻底堵死在了城门洞里,进退两难。这一下就是孙途都感到有些意外的顺利了,但他的反应却也足够迅速,当即再度下令:“杀过去,用弓弩封门,杀光他们!”如此好的一面倒的屠杀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将士们立刻领命,纷纷从左右黑暗中跑出,稍稍抵近后,又是阵阵箭雨泼洒过去。这对还被困于城门洞里的那几百辽军来说,就真是阎罗王的催命贴了。纵然他们一个个奋力舞动兵器,找着倒下的战马作为掩体躲避,依旧无法完全保住自身不被这一阵紧过一阵的乱箭所伤,惨叫声一直在这个半密封的空间里不断回荡,脚下的尸体不断增多,鲜血也是跟着泊泊流出,个中凄惨绝望,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但此刻,即便有人想要回身逃出去都有些困难。因为他们刚才急着占领城门,一下进来的骑兵太多了,一支千人的骑兵竟有将近半数一股脑地冲进了城门洞内。纵然

    这涿州北门足够宽大,都能让两三辆宽大的马车并行通过了,可在面对这许多骑兵,尤其是已经混乱的骑兵时,这点空间依旧是不够看的。

    只见他们争先恐后,横七竖八间,就把道路彻底封死,别说让马儿转身离开了,就是人想要过去都没那么容易。

    “弃马,弃马离开!”不知谁突然高声大叫,终于是得到了后方不少人的认可。到了这时候,什么骑兵可以丢命却不能丢马的说法早被他们抛到了脑后,毕竟命只有一条,马却还能再找。所以很快地,后方那几十人,就已匆忙下马,手脚并用地直往另一头的城门洞子奔去。而更远点的地方,那些尚未来得及进来的骑兵则是迅速向左右让去,为他们分出道路来。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后方却传来了又一阵的喊杀声,之前落在他们背后的常胜军终于赶回来了。城门处的惊变,完全打乱了辽军的节奏,也乱了他们的心神,居然把后方的这一情况给彻底抛到了脑后。

    虽然在辽军的伏击下,这支夜袭的常胜军伤亡惨重,大败脱逃,但他们终究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战斗力,尚有一千多人能够活着回来。刚才瞧见这些辽军骑兵竟赶在自己之前冲向城门时,他们已经是心急如焚,全力冲来。

    他们心中后悔啊,原来一切都是敌人的阴谋,自己却成了辽军打开城门的帮凶!早知道是这么结果,他们宁可死守城中,也不敢贪这一份功劳啊。现在的他们从上而下,满心只有将功赎罪,只有和辽军拼死一战的念头。

    所以当他们杀到城门前,看到那些不断退出来的辽军骑兵时,却是完全没有半点犹豫,就已疯狂地扑将上去,凶悍地对他们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这下,这些辽军精骑的处境就越发的不堪了。前方城门处还不断有箭矢射出来,里面更还有自家袍泽在作着最后的挣扎,想要逃得性命。而身后却又有常胜军凶狠扑杀过来,两边一夹,他们真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拼。

    这对这几百轻骑兵来说无疑是极其致命的。

    骑兵相比于步卒的优势就在于他们借着马儿的冲势所带出的力量上的压制,以及速度上要远胜步兵,从而可以战走随心,冲突割裂步卒阵势,使他们的防御彻底破裂,最后成待宰羔羊。

    但现在的骑兵,却被直接堵在了城门前,连左右逃开的空间都未能有,他们的优势瞬间就被削去大半。反倒是连人带骑过于庞大,不够灵活,目标明显的弱点却在此刻暴露无疑。于是,在这番正面交锋的死战中,几百骑兵几乎是在短短时间里就被常胜军步卒给吞噬了,人马相继而倒……

    远处的辽军大营里,萧干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了。自己以为必能一战拿下的北门,居然会发生如此逆转。而其他辽军此刻还在半路上,远未能压到城门前呢!而更叫他

    急怒不已的是,此刻架在护城河上的吊桥竟也被收起了大半。

    这就意味着,城门那边的辽军与自己麾下的主力竟就此隔断,想要上前营救,都要花上许多时候。而就目前的战况来看,敌人显然是不可能给自己这么多时间的!

    “怎会如此?明明之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有利于我,明明眼看着涿州就要被拿下了,怎么就会出现如此变故?他守军是早有预料,所以刻意准备了埋伏,还是临时起意?”一瞬间,萧干又想到了之前心中所产生的那个古怪的念头——自己面对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对手,一个激进毛躁,一个却是稳重阴狠,每一下都能打在自己的要害处。

    “难道说,这涿州守军里真就有两个主将?这怎么可能?”萧干是怎么都无法相信这等荒谬判断的,毕竟这等一军两帅的做法只会让将士们无所是从,完全就是军中大忌啊。

    这一点萧干是想不明白了,但有一点他却是完全正确的,那就是此刻城门处的飞燕骑已等不到后续兵马的援救了。因为涿州北门里边这时也已传来了阵阵杀声,里头的守军终于在此刻赶到,然后奋勇杀入城门洞里,对里面剩下的敌人进行了最后的清剿。

    此时,留在城门洞里的辽军不是受伤,就是心态崩溃,而且数量不到百人。再遇上愤怒杀来的常胜军众时,几乎连半点抵抗的勇气都拿不出来,就被瞬间格杀,甚至连半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然后这些常胜军又趁势直往外杀去,与已经把外头的辽军压得没有还手之力的同袍来了个前后夹击,当时就将这剩下的百多辽骑也给斩杀殆尽。

    直到这时,辽军后续兵马才汹涌杀上来,却被宽阔的护城河给挡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被杀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最后面对着辽军愤怒的箭矢,常胜军将士有序后退。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一河之外的城门再度闭拢,意味着辽军的全盘计划就此落空,一切重回天黑前的模样。只是在城内城外,多了好几千具的尸体罢了。

    这一场似在意料中,却在意料外终结的战斗彻底平息,常胜军和辽军都因为各自的失算而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常胜军出城时三千精兵,回来却不过一千三百左右,而且多半带伤。而辽军的损失看着却更大,那可是足足一千之数的飞燕骑,对萧干来说,完全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了。

    萧干黑了张脸,第一次策马靠到了护城河前,幽幽的目光划破黑夜,看向那边的城头,似乎是想通过这个举动来看清楚城中守军主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与此同时,董匡却满连愧疚和自责地立在了孙途跟前,连连抱拳道:“孙将军,这次要不是由你带人出手,只怕我涿州已然失陷。可笑我之前还自大地以为能扩大战果呢,当真惭愧啊……”说着,突然就屈膝拜了下去。

第969章 涿州攻防战(六)

    孙途只一愣间,便已迅速上前一把搀起了董匡:“董将军你这又何必……你我双方早已一体,这可太多礼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咱们今晚也算不得败,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

    董匡苦笑着顺势而起,口中却道:“孙将军就不要为我开脱了,今日是我董某过于自大导致差点坏了大事。要不是孙将军率军早有防备,恐怕涿州城已失,更别提什么不败了。”

    顿了一下,他又扫过身前那一干同样耷拉着脑袋的部下,又抱拳道:“经此一战,我等对孙将军已是心服口服,再不敢擅作主张。接下来涿州防务,皆听从将军你的指挥,你说咱们该怎么防,咱们就怎么防。”

    那些部下略作迟疑,也都纷纷跟着道:“我等也是一般意思,还请孙将军莫要推辞!”说罢,他们也是齐齐抱拳弯腰,以示自己的诚意。

    孙途见状,心思略微转动,终于点头道:“既然各位如此信得过我孙途,那我便当仁不让了。当然,涿州还是你们常胜军的地盘,到底该如何做,还是由自己做主,我最多就是提出些看法建议而已,真正的主帅也依旧只有董将军!”

    听他这么一说,这些将领脸上的神色也就更加放松了,虽然有人口中赶紧说孙将军客气了,但显然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意思。毕竟现在他们还算不得大宋兵将,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无法完全把自己的生死都托付到一个外人的手上。

    这样的结果对孙途来说已是意外之喜,至少这样自己有了名正言顺插手城中军务,甚至直接下令的权利,这可比之前非客非主的尴尬身份要好出太多。可以说今夜这一场倒真有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了。

    而就在几人商议定下时,边上有将士一下把十多个浑身是血的辽军兵将给推到了他们跟前。这些人正是之前得以闯进城门,并在青州军密集的箭雨中存活下来的家伙,其中就包括了飞燕骑统领孛律烈。

    相比于其他人,孛律烈身上的伤明显要更重些,因为他刚才的反抗也更为激烈,居然还一气杀了数人。得亏孙途这边还有武松几人一直做着提防,一见他落马还有战力,几人就同时杀过去。结果不但打得他重伤吐血,胳膊都被砍掉了一根,此刻人都是半昏迷的。

    而即便是这般凄惨的模样,孙途还是一眼就瞧出了此人身份要远高于其他人,便即刻让人将之带到了边上的一座院落里进行审讯。一桶井水兜头浇下,瞬间就让孛律烈恢复了神志,但已被绳索死死绑定的他却是连挣扎都做不到了。

    “说说吧,你是什么人?”孙途的问话落到孛律烈耳中,这位却是没有半点反应。直到董匡明白过来,亲自上前充起了翻译,他才哼了一声,硬气道:“我孛律烈既落到了你们手中,只求一死。想让我背叛大辽,背叛王爷,那是做梦!”

    “孛律烈……”这个名字却让董匡有了些反应,稍作回忆后,才道:“我听说过你,你可是渤海国人?”

    “是又如何?”

    “既是我渤海遗民,为何竟死心塌地为契丹人卖命?你难道忘了我渤海国正是亡于契丹人之手,百年来受尽他们的压榨奴役吗?想我父董小丑,就是因此才举兵起事,在辽国境内杀出一片天来的!可你呢,你身为渤海族人,不但不思为我族百姓报仇,却帮着契丹人做事,你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吗?”董匡真是越说越是激动,甚至上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大声呵斥道。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番变故,其他人赶紧上前,才把愤怒中的董匡给劝开,要不然真担心他会一下杀死孛律烈。后者的神色也有些发怔,半晌才嘿了一声:“我是渤海遗民又如何?我打小就在辽国朝中长大,一直都追随在奚王帐下,得他提拔教导才有今日。至于什么渤海国,与我有甚关系?”

    “你……”这话再度惹得董匡勃然而怒,差点就拔出剑来要对这数典忘祖的家伙动手了。得亏孙途及时一拦,才没让孛律烈血溅当场:“董将军何必因此人而气着自己?这样的事情其实我见识得多了,要论数典忘祖,又有谁能比得过咱们汉人呢?”

    “你这话是何意?”董匡果然被引开了心思,随口问道。

    “董将军你身在辽国难道就看不出来吗?大辽南边百姓多以汉民为主,可除了你们常胜军外,却见过有多少汉民奋起反抗,或是南逃回我大宋的?”

    “这个……”董匡叹息摇头,其他一些将领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来。他们之中也有好些是汉人,同样对大宋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啊。事实上,这才是辽地汉民的普遍情况,对他们来说,能活下去就成,至于到底是汉人皇帝还是契丹皇帝,就压根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总有些人会一厢情愿地以血统出身来判定一人的立场,那完全是错误的。汉人也好,渤海人也好,乃至于契丹人,对他们来说,趋利避害才是人之本性,至于是何出身,根本就不是他们行事的准则。不怕你等笑话,我可是见识过辽地汉民对我大宋将士深怀怨恨敌意的,若真像你这般反应,只怕我孙途早几年就已气死了。”孙途说着,又是一阵苦笑摇头。

    他说的却是真事。想当初他随童贯北来出使时,就曾见过不少辽国汉民对自家的深深敌意,完全看不到后世某些诗文中所谓的“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的动人场景。那不过是诗人站在中原正统角度做出的凭空臆测罢了,根本就不是历史的真实。

    或许只有那些受尽欺压盘剥,实在活不下去的外族之人,才会以此为借口,号召聚拢身边的族人一起起兵反抗。但这说到底也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而非什么民族大义。

    这么一番开解后,董匡的心气儿终于是平复了下来,也没有再对孛律烈下手的意思,只是公事公办道:“那此人该如何处置?”

    孙途笑了一下,又上前一步:“这么说,你是宁死不屈了?”

    听了翻译后,孛律烈再度梗起脖子道:“不错,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想要让出卖奚王,那是做梦。还是赶紧动手杀了我吧……”

    “想死?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情。”孙途冷冷一笑:“我看得出来,你身份可着实不低,想必是知道不少东西的。既如此,我总得把你的价值彻底榨干净了才能放你去死啊。比如现在辽国北边的情况,再比如幽州的守备军力部署……”

    在明白孙途话中之意,又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后,孛律烈顿感一阵恐慌,这是以往任一次战斗里都不曾有的感受。但他还是嘴硬道:“你别想,就算严刑拷问,我也不会招供任何东西的!”

    “那可难说,对付你这样的人,我可有的是办法。”孙途又是冷冷一下,给足了对方压力,这才转身看着几个部下道:“殷举,你们几个不是擅于用刑吗?给我好好伺候他,不要让他死了,尽快撬开他的嘴。”

    “末将遵命!”一名青州军将佐当即抱拳应道。

    早在孙途培植起青州军时,就有意把各种后世该有的兵种都配备其中,比如专重于情报的斥候营下随风曹,比如专门以制造火器为目的的神机司,而殷举所在的征讯司就是专门用来审讯敌军俘虏的,他们个个心狠手黑,精通各种用刑之术,哪怕是块百炼钢到了他们手下,也得乖乖开口,化作绕指柔。

    在感受到这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煞气后,不光是孛律烈,就是常胜军那些将领心头都是一凛。直到这时,他们才感受到了孙途和气慷慨之外的另一面,对敌人的心狠手辣。

    没有再在孛律烈身上多作纠缠,孙途当即就和众人出了院子,然后各自回去歇息。此时天色已蒙蒙发亮,能留给他们歇息的时间已然不多,毕竟天明后,辽军新一轮的攻势又将开始。

    事实也果然如此,虽然昨夜辽军方面的计划未能成功,而且损失不小,但天亮后,他们又再度抖擞精神,提振士气,对涿州城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只是这一回,城中守军在应付他们的攻打时已比昨日要熟练得多,而且他们的许多攻城兵器也在昨日的强攻里被烧毁,所以半日的攻打下来,成果却几乎没有,而且其猛烈程度也远无法和昨日一战相比,各自伤亡加一起都不到千人,甚至还没有昨夜冲城一战来得激烈呢。

    这让常胜军本来有些低落的士气终于再度提升,有人甚至觉着辽军也就那点手段了,涿州城已稳若泰山。

    正是在这等略显放松的情绪里,随着下午的到来,一场全新的危机又降临到了常胜军头上。

第970章 涿州攻防战(七)

    “那些辽人又想做什么?”下午时分,随着辽军鼓号声再起,骑兵开始集结待攻,城上的守军也再度拿起兵器,做好了抵御强攻的准备。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的辽军却并未如之前般即刻发起攻势,而是在有一军缓慢上压的同时,左右两翼又各自突出两路骑兵,直朝着涿州东西两边进发。

    当然,这还不是能让将士们一惊一乍的原因,真正叫他们感到疑惑的,是这些辽骑不但数量稀少,而且那一匹匹骏马后头还拖着一根根粗大的树干,也不知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心下忐忑啊。

    其实这两日的攻防下来,常胜军将士也深知辽军很快就会分兵对涿州其他三门也发动攻势了。但因为之前有所准备,左右两边道路上都埋设了地雷,又见识这等火器的威力,让大家对此也是颇有信心,觉着辽军想要顺利杀到东西二门好歹也将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这一点,从昨日初交锋时辽军分兵的结果就能得到印证。

    可今日,事情就出了变化,只看辽军这一番准备,就显然是冲着对付这一层地雷防线而来,只是众将士一时还没想明白他们的用意。倒是闻讯而来的孙途,只远远看了一眼,眉头就锁了起来:“萧干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破解我地雷阵的法子……”

    正说话间,城下辽军前阵已响起了一阵呼喝,继而两路骑兵已分左右向前冲来,迅速踏上了那条昨日让他们难以招架的道路。前头的骏马奋力奔腾,后方几段树干连着一些枝叶轰隆隆的拖地而行,一时间烟尘飞舞,都快把这些人马都给遮蔽起来了。

    而就在这么跑了几十步后,突然就是一声雷响伴着火光炸起,直把一名骑兵连人带马给炸得倒了下去,血肉横飞,凄惨已极。但这一回辽军骑兵的反应却与昨日大不相同,其他竟未受此干扰,继续打马前后,拖树而行。

    片刻后,又是几下雷声炸响,而这一回,既有马儿踏中地雷所致,也有他们后方拖行的树木引发的地雷。前者倒是又让一些骑兵倒了下去,而后者的伤害却小了,也就把那树木炸得枝叶横飞,却难损丈许外的骑兵分毫。

    也是直到这时候,城头众将士才纷纷明白过来:“他们……辽人竟用此招来破我神雷?当真是好狠好绝的手段啊!”

    孙途也是苦笑摇头。他本以为靠着这片原始的地雷阵好歹能拖着辽军,使其无法分兵攻打四门,这样常胜军就只需要守着北边一面即可,大大缓解自家兵力不足的问题。可谁能想到,只用了一天工夫,萧干居然就已琢磨出了这么个看似蠢笨,其实却极其高明的破解地雷阵的办法来。

    毕竟这次青州军带来的火器有限,之前又用了一半以上在拖延辽军行军一事上,所以此刻埋设在东西两边的地雷数量还真不多。当辽军用此等办法一扫后,效果自然立竿见影,想必用不了半日,这拿来封锁东西两边的地雷

    阵就彻底没用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如今的地雷威力太小太过简陋有关,要是能换上后世埋设更深,并可通过调节压力大小来触发的地雷,则何愁他们用这等方法排雷呢?至于现在嘛,就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辽军以极小的代价,甚至只用一棵破树就把自己苦心安排的地雷阵给破坏殆尽了。

    接连不断的轰鸣声让辽军上下一片激荡。说实在的,之前一路行来,他们真没少在这地雷上吃苦头,死伤人数虽不太多,问题是给他们的心理压力可太大了,生怕哪一步没有走对,自己就被炸得血肉横飞。现在好了,有了王爷定策排雷,这东西再不是问题,很快就能顺顺当当对涿州的东西二门也发起攻击。

    萧干更是难得露出了笑容,还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边的涿州城头。这一路来,他早在思索着如何破解敌人的这一火器了,现在终见成效,如此看来,这一战取胜的终将会是自己!

    “董将军,得赶紧给东西二城添兵防御啊,恐怕接下来辽军会把更多的兵力投放到那两边。还有南城,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孙途迅速使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凝重地提醒道。

    身旁的董匡身子一震,随即也大声点起了一批将领的名字,然后急速下令道:“诸位,你们各自分领所部,赶往东南西三边城池以为防御,断不能让辽军抢了先!”

    “末将遵令!”这些将领个个脸色凝重,叉手答应后,便纷纷快速奔下城头,去军营点齐兵马,为接下来更加残酷的战斗做起准备来。

    就在两边将士的筹备中,已打通两边道路的辽军终于在第三日的一大早,对涿州城发起了大举进攻。这一回,他们兵分三路,直指涿州东南西三城,声势之大,远超之前战斗数倍。而涿州城的真正困境也就呈现了出来。

    之前两日的大战看似凶险激烈,但因为辽军只攻一边城池的缘故,其实常胜军的防御还是绰绰有余的,甚至多半兵力还能做轮替歇息,将士战力也能保持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但随着东西两边的道路被敌人扫清,全城四面都将可能受到辽军攻击后,常胜军的压力便将迅速提升,恐怕很快地,兵力不足的问题也将会暴露了。毕竟涿州城可是不小,两万兵马撒开了才刚够守住四城,这就让他们的后勤几乎没了丝毫保障。毕竟现在城中都没见什么百姓了,连些为将士们准备茶饭的人都找不出来,之后的战斗必然极其艰巨,众军的心理压力也必然水涨船高。

    当然,短时间里这样的隐患还不会暴露,毕竟对现在的常胜军将士来说是根本无暇去想这些细节的。

    因为敌人的攻势是那么的猛烈,兵力分薄的常胜军已经有些应付不过来了。在诸多盾牌手的保护下,辽军步卒竟在一个冲锋间就杀到了护城河前,然后他们的弓箭手也对城头放箭进行了全方位的压制,如此一来,常胜军反倒陷入了被动。

    好在辽军的诸多攻城

    兵器前日被毁去大半,尤其是壕桥已被烧毁,才让他们没能真就迅速通过护城河,直冲城下。但在双方战力差距极大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在西城一带开始了挖掘工作,竟是打断把护城河水引往别处。而在东边,辽军则从别处运来沙土石块,竟是打算填平护城河。

    当这些常规的攻城手段施展出来后,常胜军可真就着了慌了。他们只能拼了命的不断放箭阻挠敌人的工程进度,这让城中箭矢的消耗也在飞快增长,显然,此非长久之计,更多像是饮鸩止渴。

    相比于东西两边如火如荼展开的攻防战,北边却安静了下来。辽军居然不再急着猛攻了,而只是派出小股军队在前方逡巡示威,同时时刻关注着城头旗帜及兵马的动向,显然萧干的目的就在拖住这边的常胜军主力了。

    辽军的引而不发,反而给了这边将士以更大的压力。因为谁都知道前方辽军主力尚存,这让他们不敢轻易把这里的精锐抽调东西两门以为援助。可从那两边不断传来的战报却是不容乐观,兵力和战力上的差距,在这一刻是显露无疑了。

    这让董匡越发的焦躁不安,此刻更是在城头来回走动,不断望着城下的敌营,咬牙道:“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孙将军,真就没有更好的法子守城了吗?”

    孙途无奈摇头:“眼下敌强我弱,确实拿不出什么妙计来了,只能靠将士们自己去拼杀苦撑。只要能撑过这一段,我们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是……”

    “董将军,辽军也是人,他们也会感到疲惫和心慌。现在不过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找到了一个能破我涿州的绝佳机会,才会如此不计得失,可只要让我们挡住了这番攻势,情况自然就会得到缓解好转。”孙途当即语重心长地道:“城池攻防,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比的就是谁更坚韧,谁能能撑到最后。”

    董匡知道孙途所言在理,只能恨恨地点下了头去:“传我之令,一定要死守城门。让两边守军不要吝惜箭矢兵器,定要给我挡下敌军来!”

    就在这道命令下达后不久,又一个更叫人心惊战报传来:“报,西城下辽军竟以云梯为桥,直接在护城河上架起了一座便桥,无数敌人得以杀到城墙底下!”

    “什么?”董匡和孙途几乎同时大喝出声,脸面更因焦急而带上了扭曲。

    “飞燕骑!”孙途心中立刻浮现出了这支辽军精锐的名字来,他可还记得清楚呢,据说这支精兵还有着一身厉害的攀援之术,一旦让其靠近城墙……

    “武松鲁达,你们速带我青州军将士前往支援!董将军,这里的人马……”就在孙途急吼吼欲让董匡从北边这里也抽调出一部兵马去西城固守时,外间突然一阵鼓号声响起,然后是辽军大举进兵的杀声紧随而来。

    显然,已知道那边战况的萧干果断选择了此刻发兵攻打北门,不给常胜军以任何挽救西门的机会。

第971章 涿州攻防战(八)

    辽军主力大举压上,让董匡再不敢有所轻忽,把北门处的军马也迅速调集起来,用以应对眼下的战斗。倒是孙途,在看到这一变后果断做出了去往西门一看的决定,他总觉着今日辽军真正的重心应该是放在了东西二城!

    只和董匡交代了两句,孙途便匆匆带人下城,紧追武松他们的脚步朝西而去。小半个时辰后,才刚望见前方的西边城墙,他就听到了阵阵杀声从外间传来,这动静竟是不比之前辽军攻打北门时要低多少。这让他的精神更是猛一抖擞,策马如飞,扑向城墙。

    等孙途三步并作两步掠上城时,正好瞧见几条套索自下方飞上,稳稳箍在了女墙城堞之间,这让他瞬间就明白过来,应该就是那传说中能以绳索登城的飞燕骑对此处下手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以云梯搭建起来的简陋浮桥虽然能让辽军顺利通过数丈宽的护城河,但其依然有不足之处,那就是云梯的承重不够,是不可能让那些冲车撞木或吕公车等攻城利器通过的。所以此刻辽军能做的,就是用最简单的方式上城,也就是凭借飞燕骑的超卓身手了。

    西门下方,赫然就有超过千数的飞燕骑蜂拥而上,而且他们还已早早弃马步行,但依旧脚步矫健,如一只只下山的虎豹般直扑城下。一根根特制的,足有手臂粗细的绳索被他们高高抛起,一下就飞上了数丈的城墙,然后正正套在了那些城堞之间,再用力一拉间,便已固定住,可让这些精锐得以迅速借着绳索如履平地般直往上攀去。

    光是这一手抛掷绳索准确套中城堞的功夫,就是等闲壮汉都做不到的事情,更别提他们还能借此如猿猴般迅速攀城了。城头守军只看到这一幕,就已个个惊得面无血色,惊呼连连,直到有人大声呼喊,让他们赶紧砍断那些绳索,众将士才反应过来,慌忙抽刀猛砍那些绳索。

    可是这些绳索皆是辽军特意制造,不但极长极粗,而且还极有韧性。那是把绳索放在桐油里浸泡数月,又几蒸几晒才能正式发到飞燕骑精兵手中的破城利器,又岂是几刀下去就能砍断的。兵卒们虽然急忙用力劈斩,但也就在绳索上留下几道口子而已,离着将绳索彻底砍断还有很大的距离呢。

    而时间和处境显然是不可能给他们断绳的机会了。因为下方的辽军已把大量的箭矢直往上方射来,几个光顾着砍绳子的军卒一个不小心,就被射翻在地。而他们的惨叫,更是惹得其他人一阵心慌,下意识就往后躲去,绳索自然就更少有人去砍剁了。

    而七八丈高的城墙在这些犹如猿猴附体的飞燕骑兵卒脚下却不过等闲,只片刻间,第一个辽兵已从下方冒出头来。虽然他旋即就被扑到城墙边的守军给一矛捅了下去,但就这一瞬间,又有数人自下方冒起,其中一人更是突然跃身而起,稳稳站在了城头,刀光闪处,竟把两个刚想对他发起进攻

    的常胜军兵卒给刺翻倒地。

    这人的突然登城,对辽军来说自然是莫大的鼓舞,而对守军来说,却无疑是一记重拳,打得他们都有些发懵。好在此刻武松和鲁达率了青州兵迅速奔杀过来,见其刚欲跃下,武松已一个箭步扑过去,左手刀一下挡住其攻势,右手刀已如闪电掠出,噗哧一声,就给他来了个大开膛,让其带着惨叫,仰面朝下方落去。

    而其身旁再跃起的辽军,也迅速被奔杀而来的鲁达挥舞着禅杖接下。他手中这条六十斤的禅杖一旦使发了性,当真凶狠异常,只听得呜呜怪啸不绝,就没一个上得城来的辽军能站得住脚的,竟一发儿全给扫了下去。

    但他二人终究只能顾得一边,如今一整条将近七八里的城墙到处都有辽军不断冒起,又岂是他两人一杖双刀所能完全封锁得住的?只一阵厮杀后,城墙防线终于被破开一点,然后三人、五人、十人……不断有辽军翻进城来,迅速组成队列,杀得守军难以招架。

    这时候,就体现出双方真正战力上的差距了。虽然守军数量是辽军的十倍,但却依然抵挡不住他们源源不绝上城的势头,甚至在慌乱间,竟有些人被敌人杀得不断后退,把更多的城头空间给让了出来。

    “青州军,弓弩覆盖!”伴随着孙途的一声暴喝,本来也有些手足无措的青州兵将士果断后撤,然后许多人都亮出了一直随身的连弩来,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朝着前方城墙那一片放出乱箭。

    如雨的箭矢铺天盖地飞射过去,瞬间就让那一片敌我同时发出阵阵惨叫,辽军刚组起的攻守军阵也随之一散。而更感惊恐的,却是那些常胜军将士,他们是真没料到,作为盟友的青州兵会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就放出这番乱箭来。

    正所谓旁观者清,孙途在上得城墙,看到如此场面后,就没有如其他人般迅速加入战团,而是仔细观瞧起了这边的情况。却发现辽军所以能如此不断扩大优势,正是在于守军碍于自家兄弟在前不敢随意放箭,这让只拿了短兵器上城的他们一下就拉平了双方间的距离,再凭借自身过硬的战力,自然就稳居上风。

    所以他当机立断,让自己手下将士果断无分敌我地进行覆盖乱射,先打压下敌军的气焰,再做进一步的回击。

    青州军将士既得孙途的号令,便再无丝毫迟疑,充分利用了手中连弩的杀伤,将一**的箭矢不断射出,不但把已经进得城来的辽军射倒,就连刚刚从下方冒出头来的家伙,也被一一射得跌落下去,竟在瞬间就把局势给重新扭转了回来。唯一的代价,就是同样射倒了数以百计的常胜军。

    但此时的孙途却已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再度喝声下令:“杀过去,清剿辽军,一个不留!守住城墙!”

    青州兵虽然数量不多,但作战英勇,且颇具章法,往往是三五人一组同进

    同退,其战力自非常胜军这些堪称游兵散勇的家伙可比,再加上辽军刚被重创,还真一时反应不过来,居然真就抵挡不住,上城者皆被杀,后方冒头的,又被弓弩针对猛射,使守军重夺城墙的控制权。

    也是直到这时,那些守城的常胜军才如梦方醒,又高叫着冲杀上前,配合着青州军紧守城墙,再度与敌人进行了新一轮的拉锯攻防。同时,他们心中刚才生出的那点愤怒和敌意也消散了大半,毕竟从现在的结果看,孙途的号令无疑是最正确的,要不然,恐怕这边的城墙真就要沦陷了。与城墙的存亡相比,百多兄弟的性命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即便如此,此处的危险却尚未过去,因为辽军的攻势还未停下,依旧有许多将士顺着绳索不断往上。显然,他们也是得了死令,要不惜一切攀上城来了。而且此刻下方辽军也明白了过来,不能再有保留,所以密集的箭雨再次抛射上来,这下却是连伤到自己人都顾不上了,便再度给守军带来了严重困扰,让分心自守的他们手忙脚乱,好不狼狈。

    城墙上方,武松奔走如飞,双刀展动间,不断把冒起的敌人砍翻踢下,但他脸上也是一阵阵的凝重,突然高喝道:“将军,再这么下去,怕是守不了太久了,得想想法子啊。”

    “这绳子着实结实,洒家也费了好大劲儿才断了一根。”鲁达也在这时大声附和道,同时又是一禅杖狠狠抡下,把个翻上城来的辽军给砸落城去。

    孙途目光定在那些黑漆漆的绳索上,突然鼻子又是一阵抽动:“什么怪味道……这绳索确有古怪。有火把吗,快拿来,点了试试!”

    听到孙途的命令,立刻就有兵卒从后方点起火把送了上来,又有人接过,凑到了绳索前。就在火光与绳索接触的瞬间,叫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那黑漆漆的手臂粗细的绳索竟呼的一下燃起了一道火光来,并迅速顺着绳体向下蔓延。而后,正攀在绳索上直往城头而来的辽军就发出了一阵惨叫惊呼。

    一瞬间,众人就迅速明白了过来。这几乎不惧刀斧劈砍的绳索居然有这么一个大弱点,它居然怕火!原来,这些绳索在桐油里长久浸泡,早就把油性给吸收了,再加上蒸晒多次,更是成了一大易燃之物,只消一个火星子,就能让其迅速成为一根长长的火炬,更别提如今刻意被人点燃了。

    这一下,局势就瞬间逆转了,都不用孙途再下令的,周围的守军已果断点起火把来,直往绳索上凑去。片刻后,涿州西边城墙上就挂起了数十条熊熊燃烧的火龙,而那些挂在其上的辽军则是发出一连串的惨叫,纷纷松手掉落,不死也残。

    这一场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上城机会,终于彻底失败,西城的危机也总算是得到了解决。

    而此时,日头慢慢偏西,又一天的攻防大战即将随着夜晚的来临而结束……

第972章 城下城上,攻心为上

    月儿弯弯照城头,冷月清辉使人愁。

    清冷的月光照在涿州城头,映出了一地的狼藉与损毁。这上头的大片城堞皆被石头摧毁,到处都有着鲜血喷溅后留下的痕迹。而城墙外侧更是布满了坑洼和火烧之后的焦黑伤痕,下方则堆叠着无数尸体,既有辽军的,也有不少常胜军的。

    这已是辽军对涿州城发起猛攻的第八日了,几日的苦战攻防,对这座北方要城的损伤远比想象中更大,尤其是在第六日上,辽军拼着人马折损将城外的护城河给彻底填平后,他们对城墙的威胁是越发的大了。

    因为从那时开始,之前被挡在几丈之外的冲车撞车和专门用来破坏城墙下段的吕公车终于得以派上了用场。几场血战下来,北边城墙都差点被辽军给摧毁了,得亏守军及时用上火攻,才算是稳住了局势。

    可即便如此,守军依旧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几乎有半段城墙被辽军攻上,完全是靠着拼死血战才守住的这边城头。而本来矗立在那儿的几座箭楼望楼,也因此战而成为一片废墟。常胜军的伤亡人数更是直线上升,导致如今还能战者不过总兵力的一半而已,而且其中还有六七成是在带伤作战。

    当然,辽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此激烈的战斗,对攻城一方的折损更为严重,五万大军伤亡过半,而且那些之前准备下的各式攻城兵器,也已被毁得差不多了。现在能用的,只剩下弓弩和绳索了。这八日的攻防大战下来,双方可以说是两败俱伤,情况都不乐观啊。

    就是好战粗犷如铁斡朵,如今也是面带忧色,再看向那依旧矗立在前的涿州城时也是愁眉深锁。此刻他更是低声对萧干道:“奚王,咱们攻城的势头是不是可以缓上一缓?据之前得到的情报来看,其实涿州城内粮草早已短缺,说不定只要在围城一段日子,就能不战而胜了。”

    边上萧干的另一个亲信部将萧别也跟着附和道:“王爷,铁斡朵说的不错,我们实在承受不起更大的伤亡了。再这么下去,哪怕这次能迅速拿下涿州,以我们的情况,怕也无法支援南院大王所部主力了。”

    萧干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这次涿州守军的表现也确实太过出乎他的意料,无论防御的手段,还是将士的拼杀,都远超之前所想。但此时的他,却如一个把一切都压上台子的赌徒,早已没有了抽身离开的自由,只能红着眼道:“速战速决拿下涿州是我们唯一能扭转南边战局的机会。之前我也有些不信,但现在看来,宋人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一旦他们真个杀到,我们可就彻底败了,难道你们敢赌这一把吗?”

    这话顿时问得几名部下为之失言。是啊,他们所以急急赶来攻城,就是担心涿州会落到宋军之手啊,而拖下去,明显对他们极其不利。继续攻城伤亡必然更甚,可拖又拖不起,却该如何是好?

    “眼下之计,只有用些其他手段了。城里守军的处境应该比我们

    更加不堪,正好可以利用他们军粮短缺的问题,使其内乱!”萧干很快又收拾了心情,缓缓道出了自己的一个计策来:“来人,去准备一些白色帛布来,再准备些笔墨,我要给里头的守军写信,告诉他们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必死境地!”

    当城外辽军又忙活起来的同时,孙途在十多个亲兵的护卫下,正缓步走在破损不堪的西边城头。与北边一样,这里的城墙也破损许多,有几处城墙甚至看着都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倾倒。正是因为白日里发现了这一点,孙途才会格外在意,哪怕夜里也得赶来看个分明,确保无恙。

    而此刻守在城上的兵卒在看到他到来时,都下意识地行礼问好,却是真把这个外人当作自家上司看待了。这是几日下来孙途所争取到的军心,正因为有他带了青州军不断在东西两边城头来回奔杀,才帮着常胜军安然守到了今日。只是代价却是这支青州军精锐也伤亡极大,如今还能战者不过两百之数,连鲁达花荣都受伤难起,现在只有武松和范骐还跟在左右。

    在走到一处角落里时,武松突然小声道:“将军,我早些时候发现一事,常胜军中一些将领似乎对咱们是越发敌视了,总让人觉着有些不安啊。”

    这话让孙途的脚步微微一顿:“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他们朝不保夕,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一切皆是拜我等所赐。因为要不是他们归顺了我大宋,现在就不必与辽军杀得如此惨烈了。”

    “还有城中军粮,恐怕到明日就要彻底吃光了,接下来却该如何是好……”范骐也是一脸的担忧,补充一句。顿了下后,又道:“对了孙将军,早在半个多月前你就曾说过援军很快就到,为何到今日还不见他们的踪影,照道理,他们早该到了才是啊。”

    这确实是个叫人极其不安的问题。要知道常胜军所以会被孙途说服,并最终铁了心与辽军死战,就是因为相信宋军援军会及时杀到。可现在呢,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又伤亡惨重,可承诺中的援军却还不曾到来。这自然会叫人感到被孙途欺骗,而对他生出极度的不满甚至是敌意来。

    “只要时机成熟,我们的援军自然就会赶到。”孙途却说了句莫测高深的话来,“至于常胜军将士的敌意,我也感受到了,但只要董匡还信我们,就不是大问题。”

    “怕只怕,就连董匡都未必能一直压得住这些人啊。要知道,他毕竟才刚夺得兵权,威是立了,可恩却未曾树下,难保某些人会生出异心来。”范骐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而且,辽军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不定……”

    话到这儿,下方城外突然传来嗖的一声响,惊得几人急忙就拔刀闪躲,武松眼疾手快,一刀劈出,正中那根被射上城头的箭矢,将之斩作两截。而随着箭矢落地,他们才发现那箭竟没有箭头,身上则裹着一卷布帛。

    “是帛书。”孙途当即双眉一挑,便弯腰

    捡起了这从外头射进来的书信,展开后,自有部下把火把凑到他跟前,方便他阅读上头的内容。只见这份帛书上半截写的赫然是契丹文字,好在下半截却还汉字,才不至于让人看不懂上头的内容。

    只是在孙途迅速扫过上方文字后,双眉却已迅速锁了起来:“真就让你们说着了,辽人也看出了我涿州城内的种种问题,已经开始着手攻心了。”

    武松和范骐忙凑上来一起观瞧,这才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其实这份书信也可称之为传单,内容很简单,就是点出了涿州如今已山穷水尽,常胜军已陷入绝境的事实,然后再旧事重提,让常胜军即刻开城投降,则可免一死。

    而这东西厉害就厉害在,它劝说的对象并不董匡将领,而是军中每一个普通兵卒,告诉他们要想活命,就赶紧开城,不然等到城中军粮告罄,他们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而且还点出宋人不可信,宋国只是在利用他们拖住大辽精锐,用以为前方的战事创造条件而已。

    可以说,这份书信是包含了劝说,威胁,挑拨等等手段于一体,足以挑得常胜军军心不稳了,尤其是在眼下这个艰难的环境里,将士们更会因为不安而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事情来。

    “不好!既然我们这里都能收到这么一份书信,城中其他位置必然也少不了。攻敌者攻心为上,辽人的这一手攻心计可实在厉害得紧啊。”孙途脸色微变,急忙转身:“我得赶紧去见董匡,与他商议出个对策来。这东西哪怕不能让众将叛变,也会大大挫伤守军士气,让大家再难一心!”一面说着话,他已急速往回而去,沿着破损的楼梯就往下走。

    而就在他们一行来到下方时,便瞧见有一支队伍也正快速而来,到了近前,便见余万遥神色凝重地迎了过来:“孙将军原来在此,倒叫我好找啊。董将军正派人到处找你呢,说是有大事相商……”

    “可是因为这辽人的帛书?”孙途忙上前两步,举着手中帛书问道。

    “怎么你们也得到这乱我军心的东西了吗?”余万遥脸色微变,随即又点头道:“正是为此,还有城中粮草短缺的问题,如今董将军正忙于应付,实在头疼得很啊。还请孙将军赶紧随我同去吧。”

    “好,还请余将军头前带路。”孙途也没作多想,就立刻点头,随后又给武松打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一个转身,竟是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当孙途随余万遥来到城中守备府时,已是三更时分。但这里却依旧灯火通明,还有诸多常胜军将领立于院中,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只是不见董匡。

    而就在孙途走到院子里,想要与众人见礼时,身后却传来了砰的一声响,竟是跟随他一道进来的那些兵卒突然就把院门给关上了,这让他的脚步陡然就是一顿,一手已按在了刀柄之上,目光扫过面前众人:“各位,突然请我前来到底是董将军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啊?”

第973章 背叛者

    将孙途引来守备府的余万遥当即抢上几步,站到了其他人中间,这才回身笑道:“孙将军说笑了,我等怎么敢擅作主张,假借董将军之命请你前来呢?”

    见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孙途又笑了起来:“那为何此处竟不见董将军啊?”

    “城中事务繁多,董将军当然是去处理更要紧的事情去了。所以才让我等留下来与你谈一谈事情。”

    “哦?却不知你们想谈什么?”

    “当然是关于援军的事情了。我们可是记得很清楚,当日孙将军曾承诺过最迟半月,大宋援军就会赶到。可现在,前后相加已快二十日了,而我常胜军将士更是浴血奋战多时,伤亡惨重,眼看涿州城破在即,为何还不见宋军到来啊?”

    这话立刻就引得其他人的一致赞同,也纷纷跟进问道:“不错,孙将军,你虽带兵为我涿州多日血战,但这还远不足以帮到我们守住此城!到底这一切真相如何,还望你能据实以告!”

    “是不是宋军压根就没打算来援,你之前所说都是谎话?”

    见孙途沉默不语,这些人越发恼火了:“姓孙的,我们对你可是待之以诚,可你却把我们当傻子耍,真当我常胜军的将士们好欺不成?今日若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答复,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随着这话出口,众将顿时往前围来,把孙途和随他同入的范骐给围在了当中间。

    可即便面对如此处境,孙途依旧不见有丝毫慌乱的,脸上甚至还带着讥讽的冷笑:“看来你们这是早有预谋了?别拿什么援军未到做借口,这分明就是你们贪生怕死,所以有心开城投降,还打算拿我当个投名状,是也不是?”

    余万遥嘿的一笑:“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问你一句,援军何在?你若只是在欺骗利用我等,我们又何苦为你卖命,还不如归降辽人呢,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不错!以往只听说你们汉人狡诈无信,这回总算是真正领教了。可笑我等之前还被你给蒙蔽了,得亏余老哥及时点破,才让我们有了翻盘的机会。”

    “你们真觉着他是在帮你们,而不是害你等?你们想过没有,如此反复无常,先降大宋拒辽再杀我降辽真就能取信于萧干吗?他的手段和作风你们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孙途依旧冷静,盯着余万遥大声问道。

    “姓孙的,你就别再妄想用这等说辞来欺骗咱们了,董匡年轻,才会被你几句话给骗了,我们可不会。”余万遥当即反驳,随后又一扬手中帛书:“更何况这里还有辽军射入城中的书信为证,只要我们开城,就能保全性命,白纸黑字,可比你空口白牙要靠谱得多了!”

    “果然如此……”孙途神色一凛,适才看到这份帛书时,他就隐隐感到了不安,果然这成为了诱发常胜军再度内乱的引线。

    要说起来,自

    己还是有些过于疏忽了,没有做好这些家伙反水的准备。试问,这么一批接连能背叛董小丑和郭药师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真就死心塌地跟了董匡死守到底呢?

    之前他们只是存有幻想,觉着宋军能及时来援,才会咬牙坚持。而之后则是因为没有机会,才继续支撑。直到辽人劝降的书信射进城,交到他们手上,这些人终于再没有了顾虑,为了自身利益,选择了再一次出卖董匡,以及自己。

    甚至于,眼前领头的余万遥也大有问题,此人应该早就和辽人勾结在了一处,却因形势所迫才不敢表露出来。直到最近,城中情况日益严重,他才串联众将,并通过今晚的这封帛书来说服所有人反了董匡。

    这一切都在瞬间被孙途想得明白,但眼下看来,似乎却是有些迟了,因为他已经落入到了这些家伙的包围之中。而且从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做法就可推知,恐怕这时,他们的心腹人等应该已经去偷偷打开城门,放辽军入城了吧!

    “上,拿下他!把这宋将交给萧干,定能为我们博得一场富贵,也能让辽人相信我等是被他所欺骗!”余万遥在这时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同时身子一闪,手中刀已直劈孙途的脖子。

    这一声呐喊,也让其他人一个激灵。见其已然杀上,这些人也再没有了丝毫犹豫,呼喝着举起刀枪就围杀向孙途周身。范骐见状,大为愤怒,虽无钢叉在手,但佩刀还是应声挥出,叮当声中挡下了敌人的攻势,口中喝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将军,我挡住他们,你先退出院去!”

    而孙途却依旧冷静,拔刀护住周身,脚步不但没有往外退,反而看准了敌人守住院门的空隙,拔腿就往前方厅堂里扑去。这一下还真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两名挡在他前进路线上的将领一个不慎,就被他接连两刀斩伤,后退开去,也把条通道给让了出来。

    这些常胜军的将领数量倒是不少,但真论武艺却远非孙途二人的对手,在他们的全力冲杀下,包围圈立刻溃散,只能是咋呼着,从后追击。同时,还有人高声喊叫了起来:“快来人啊,孙途竟欲谋害董将军,弓箭手何在?”既然正面战不过他们,就得用上远程兵了。

    这几声大喊还真挺见效果,只片刻后,院墙上就冒出了数十弓弩手,随着几声短促的号令,一蓬箭雨就已从身后猛袭向孙途和范骐。身在后方的范骐赶紧一个回身,全力挥刀格挡箭矢,却使自己向前的脚步为之一缓,随即又被众将给围住了,十几二十件兵器再度往前身上招呼。

    他虽然武艺了得,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而且还得提防着不断射来的箭矢,一个不防,就被一刀砍在了腰间,闷哼着身子就是一个踉跄。好在这时孙途及时回头,刀光一卷,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几刀,同时孙途还猛拉了他一把,竟把范骐给拖到了自己身后,反倒自身因之肩头中箭,左侧

    更是露出了好大一个破绽。

    “将军……”范骐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恐慌,这要是将军因自己而有个好歹,自己真就万死莫赎了。

    而伴随着他一声惊呼同起的,还有一声暴喝,一名将领觑准了机会,闪身扑到孙途面前,一剑直取他的咽喉。可就在他自以为能够得手的瞬间,看似危险的孙途却陡然身子一转,手中刀更是借势而出,噗哧一声间,这刀比他更快击中目标,正砍在了他拿剑的手臂上,一下就把条前臂给砍了下来。

    “啊——!”这名将领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身子更是一顿。而就在这一瞬间,孙途的刀再度掠起,毫不留情地劈在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没有任何的阻滞,直接就从左侧而入,右侧而出,把他个头颅给斩飞下来,抛到了空中。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快太惨,那飙射而出的鲜血更是溅到了许多将领的头上身上,这让他们的心陡然就是一抽,本来凶狠的攻击也为之一馁。他们是真没想到孙途竟如此凶悍,再加上他们此时个个怕死惜命,竟在瞬间不敢主动杀过去了。

    也就趁着这一刀断头的威势,孙途赶紧一把拉起范骐,就快速退进了厅里,同时脚下连踢,砰砰几声已把厅门给踢得关上。还没等范骐反应过来他这么做有何作用呢,他又突然上前一步,钢刀再起再落,正好劈在了一名推门进来的将领胸前,将他劈得惨叫飞退。

    这一下,本来还想再冲进来的几人脚步立马就顿住了。两个同伙一伤一死的下场可把他们吓得不轻,纵然是余万遥,这时也大感含糊,只能大声喝令,让院子外头的兵卒赶紧进来攻击了。

    之前这些人因为心虚有鬼,所以只把寻常兵卒给留在了院子外头,这才给了孙途以自保的机会。可现在,到了这一步,他们显然再没有了顾虑,只能先杀掉孙途两人,再计较其他了。

    而在一刀吓退这些人后,孙途也没有任何的停滞,先是反手一刀,把还扎在了自己肩头的那支利箭给砍断了,然后又对脸色有些发白的范骐道:“还能走吗?”

    范骐点头,他其实伤得也不算太重,随后又道:“要不我挡在这儿,将军你从后窗离开?”

    “我孙途就没有丢下自己兄弟逃生的习惯,要走就一起走。两人一起也更安全些。走!”说着,已拉了对方一把,迅速扑向那边的后窗。

    就在两人跃出窗子后片刻,一阵乱箭再度从门外射入,随即半掩的厅门也被人撞碎,数十军卒先后杀入,却只看到对面的窗户大开,不见孙途二人的行踪。

    “这孙途,当真果断狡猾得很!”余万遥见此,也是心头一震。不过很快地,他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来,因为就在此刻,外头已有阵阵杀声传来,同时,透过破损的门窗,他还看到有数处火头冒起,这就意味着涿州城已然乱起,辽军已经杀进城来了!

第974章 涿州沦陷

    “抓住刺客,别让他们跑了!”伴随着身后几名将领的厉声高喝,那些抢入厅来的常胜军兵卒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朝着后窗扑去。但就在这时,黑黢黢的窗后却突地有两枚圆滚滚,还带了点火星的东西被抛了进来。

    还没等这些军卒反应过来呢,两声爆响骤起,碎瓷片和铁砂铁钉就在火药炸裂的冲击波推动下四散飞溅,几乎把小半个厅堂都给覆盖住了。顿时间,惨叫声响作一片,当先离得最近的三名军卒立马倒了下去,没了声息,而旁边的十多人也是个个手捂脸颊,倒地惨叫滚动,不断有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间泊泊流淌出来。其他那些兵卒也是个个惨呼几声,惶恐地直往后退缩去,再不敢凑到那一排大开的窗户边上去了。

    至于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将领们,更是被这一下变故给吓得直接蹿出了厅堂,不断有人惊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武器?”

    “是那叫地雷的火器,那孙途竟还藏了一些,而且这东西居然还能直接使用……”有些见识过地雷威力的将领更是惊慌大叫,再不敢往前去了。捉拿孙途只是为了给辽人献上一份投名状,再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他这个宋人身上而已,却无关眼下大局,实在犯不上拿命去拼啊。

    这些将领都是如此畏死,寻常兵卒自然也不肯卖命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再敢追逐,只留在了厅内。而这时,外间的喊杀声已是越来越大,显然辽军已彻底入城。这让余万遥等人又迅速做出了反应:“先不管他们,反正任他们也逃不出涿州城,还是先去迎奚王大军入城为上。”

    这话立刻就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同,追杀孙途的风险实在太大,而此刻去迎接辽军却是大有好处,两者相比,只有傻子才会去拼命啊。当下里,众人立刻回身,带了手下人等,就直出守备府,往北边城门赶去。

    他们这一去,守备府里也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了,这自然就给了隐于暗处的孙途和范骐以机会,两人在暗影中蹿高伏低地走了一程,终于得以安全翻出府邸,再往四下里打量时,却发现整座涿州城,除了南边,其他三面都有火把汇聚而成的大龙朝着城墙和城池中心移动,看这架势,很快这些兵马就要把整座涿州城都给占领了。

    这让范骐在愤怒之余又大感焦虑:“将军,怎会如此?这些常胜军竟突然倒戈归降辽军,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这其实早在意料中了。”孙途的神色却显得颇为平静,只因为手臂上的箭伤稍稍咧了下嘴:“眼下的常胜军早不是当初敢为了大义不惜与辽军血战到底的怨军了。打从董小丑被害死后,他们已没有了属于自己的魂,所以董匡才能轻易杀死郭药师取而代之。而今日这些人的突然发难不过就是把之前的兵变夺权再演一遍罢了。”

    “将军的意思……是早料到他们会反水了?”范骐意外叫道:“那你为何不做好防备?”

    “防备有用吗?常胜军众将皆有私心,我能防一两人,能防住所有人吗?只要辽军给足他

    们压力,再加上城中一直存在的缺粮危机,就会让他们铤而走险,再背叛一次。”说到这儿,孙途目光又是一闪:“而且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涿州城,真正把这座城池拿捏在我的手中。”

    “嗯?”范骐突然就想到了什么,难道说,孙将军这是已经有了布置了?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陡然想起,现在这里就自己和孙途二人,其他几百个兄弟可都不在啊,甚至刚才外头都未曾听到厮杀打斗,这可完全不合常理了。

    孙途有些歉意地看了眼范骐:“老范,你可别见怪啊,事关重大,所以我之前无法把实情早早告诉你。”

    “卑职……卑职明白。”范骐苦笑一声,已然明白了他话中之意。自己终究才刚投到孙途麾下,自然无法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像这样的大事,自己被蒙在鼓里也算正常。只是他心里依旧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再转念一想,适才孙途救自己的举动,又释然了,至少孙将军对自己还是很讲义气的。

    想明白这些后,范骐便没有再跟孙途打听他的全盘大计,而是问道:“将军,事到如今,咱们该做什么?可是要先找到董匡,救出他来吗?”

    “不,我们先去南门,我会在那里等着辽人送上门来。”孙途说着,已弓身快步朝着城中唯一还黑咕隆咚的南边而去,范骐忙抬步跟上,神色却变得极其专注,再不见了适才的慌乱。

    此时的涿州其他三门早已洞开,一队队辽兵正飞速冲过城门洞,杀入城中。所有人都兴奋地呐喊着,把早愣在城门前的常胜军守卒通通按倒在地,但凡有敢做出挣扎异动的,当即就是一刀斩杀,绝不留半点情面。

    事实上,就连大多数辽军到此刻还如坠五里雾中,闹不明白战局怎么就突然转变了,之前连连强攻都未能进入的涿州城门现在却全部大开,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池。但随着军令下达,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迟疑,个个如风般冲进,并在短时间里控制了城墙和城门,算是把整座城池的进出大权都握在了自己手里。

    至于守城的常胜军则更是慌乱迷糊了,有些将士是完全被杀声给吵醒的,等他们匆匆跑上街头时,看到的就是大批辽军奔涌过来的景象,这让他们压根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更别提反抗了,直接就被按倒拿下。纵然有那英勇的奋起反抗,也很快就被屠戮殆尽。

    真论起战力来,常胜军可比辽军精锐差得太远了。一旦没有了城池凭依,他们根本连和辽军正面战上一场的实力都没有。更别提现在的常胜军还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又心中惶惑,自然更是被辽军瞬间所破,尽数拿下。

    只个把时辰,涿州东西北三门皆已彻底易手,火把更是照亮了大半座城池,只留下南边一带因为辽军未曾布兵而依旧黑魆魆的。也是直到这时,坐着高头骏马的萧干才在上千亲卫的护卫下缓缓入城。

    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欢喜。从时间上算,他率军只用不到十日就攻破涿州城已算是少

    有的大捷了。但只要想想就是这些看着不堪一击的兵马挡住了自己多次猛攻,还给辽军带来上万的伤亡时,他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如今的大辽南北皆有大敌临头,实在是无法再承受像这次般的无谓伤亡了。唯一的好处是,拿下涿州,便可使自己一军如一根楔子般插入了前线的宋辽之战中,只要用兵得当,便可在短时间里击溃宋军,解除来自南方的威胁。

    但这一切必须要快,因为北边的大辽将士怕是守不了太久了……

    萧干的思绪被一排跪倒在地,高声请降的家伙所打断:“常胜军罪将余万遥人等携麾下众将士拜见大辽奚王,还请王爷宽宥我等之前的鲁莽过错,放我等一条生路!”随着这一请,这些将领纷纷冲其磕下头去。

    萧干此时依旧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些降将,脸上的杀机时隐时现。要真依着他的内心,此刻就要下令把这些家伙全部处死,一个不留。因为要不是他们,大辽国内的乱象就不会如眼下般严重,自己更不用抛开北边战事特意跑来南边,从而给金人以更多的机会。可以说,这些家伙的罪行并不比女真人要小。

    但很快地,他又收敛起了心中的怒火杀意,只是淡漠地一抬手中马鞭:“你们都起来吧。既然本王有言在先,只要你们归降就可既往不咎,自然当言而有信。”

    “谢王爷宽恕我等……”这些将领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然后纷纷起身。

    “余万遥,你这就带人去把城中还在负隅顽抗的部下全部约束住了,既然你们已归顺朝廷,就无谓再多增伤亡。”萧干看了下周围,当即吩咐道。

    余万遥立刻大声应命,可还没等他招呼其他人一起行事呢,萧干又突然问道:“那董匡和孙途呢?这两个罪魁祸首可有被你们所杀啊?”

    “回王爷,董匡此时正被小人禁锢在前边一座院子里,已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至于那宋将孙途,他……他……”说到这儿,他却是有些心虚了。

    “那孙途又怎么样了?莫不是你让他逃了?”萧干立刻喝声问道。在他眼中,孙途的威胁可比董匡,甚至整支常胜军都要大得多,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家伙在此番战中所起到的作用,包括这次的守城,以及更早些时候的沿路骚扰,皆是出自他的谋划。

    余万遥顿时双腿一软,再度跪了下去:“王爷恕罪,我们本已围住了他,却不防孙途手下个个武艺不凡,更有厉害的火器傍身,才让他得以脱身。但如今涿州皆已落在大辽将士手中,料那孙途也逃不出去。”

    “哼,真是如此吗?你没看到南边没我大辽一兵一卒吗?”萧干说着,脸色再沉,高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往南门搜寻捉拿孙途及其党羽?”

    这声吼立刻唬得众叛将大汗淋漓,连忙高声答应,果断头前带路,引了众辽军就直朝着南边扑去,就是萧干都没有前往守备府,而是随众同行。他必须亲眼看着孙途被杀或是被拿才能放心啊……

第975章 偷梁换柱

    此时的涿州城别处已完全被喧哗和火光和占领,只有一直都未怎么受战火波及的南门一带依旧陷于黑暗和安静之中。

    这却是因辽军之前的攻城策略所致,本着围三缺一原则的他们虽兵力尚够,却没有把兵马布陈到南门外,使得这里的一切都能保持原貌。也正因如此,南门一带常胜军所安排的戍守兵力也是最少的,显然最合适孙途等人趁夜趁乱逃将出去了。

    正是明白了个中关节,萧干也好,余万遥等降将也罢,都显得颇为焦急,再顾不上城中别处人马的安排调动,就只率区区两三千人,就直朝南门杀去。当然,这区区是相对于如今城中双方将近十万的兵力总数来说,对上只得几百人的孙途却是完全占着压倒性的优势。

    “杀呀……”冲霄的嘶吼与火光瞬间就划破了城南的沉静,纷杂的脚步和马蹄声踏碎了这片黑夜,在火光的照耀下,已经有人远远瞧见了在那一大片的低矮民居之后的城门洞前竟横七竖八地倒了二三十人,而本该紧闭的城门,此刻也已开了好大一块。

    这让余万遥更是惶急,这些宋人的行动还真是果决迅速啊,居然这么快就已逃出城去了吗?要真是如此,自己的罪责可就大了。想到这儿,他不觉心虚地瞥了眼身旁的萧干,在看到对方面色铁青,双眉也绞在一处后,更是心里发虚,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策马飞速前冲,口中喊道:“兄弟们跟我追啊,今夜务必要把那些宋人全部拿下!”这时就是装,也得装出一副尽心尽力,全力以赴的模样来。

    这时能随着辽军一道追来的那都是铁了心要投靠辽人的家伙了,一听余万遥的命令后,所有人也都纷纷大叫着,全力策马奔跑,直扑向南门,倒把那几千辽军给落在了后头。见此,萧干只是不屑地一撇嘴,却未作阻拦,他确实需要这些人的如此表现,从而好尽快掌握住整支常胜军,拿下涿州城。

    两里许的长街一冲即过,余万遥已一马当先奔到了那些个倒地的守卒跟前。但他却连眼尾都没有往这些下属的尸体上扫一下,就这么直接控马从他们身旁而过,直接就冲进了城门洞中。对于这些没用的部下,他是不可能有半点惋惜的,即便他们还活着,为了给辽人一个交代,他也会下令斩杀了他们。

    其他常胜军的将士也做出了相似的选择,纷纷紧随其后,冲到了城门洞前。然后无论是已经冲进城门洞的余万遥,还是堪堪到了门前的其他人,这时竟全部发出了一阵充满了疑惑的轻呼,脚步也都纷纷止住,满是惊疑地看着前方。

    眼前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合常理,那城门固然是被人推开了一块,足够让一支几百人的队伍迅速通过,可是,再外边的吊桥却依旧高高收着,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啊。这南门可不比别处三门,外头的护城河水依然还在,与城外更隔了足

    有数丈,若不把吊桥放下来,多少人都是无法顺利通过的呀。

    “这是怎么回事……”一瞬间,自余万遥而下的一众常胜军将士都有些发懵,完全闹不明白面对的是个什么情况了。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作为曾经的北方要城,哪怕是在辽人手中,涿州城之前也是颇为繁华,不但店铺林立,人口也自不少。而位于南门附近的这一带,就建了诸多沿街的商铺和一些两层的民居。只是因为随着常胜军的起事和占领,这些屋子商铺才会彻底凋敝,成了一座座的空屋废墟,并逐渐被所有人所忽视,就跟它们一直都不曾存在了似的。

    尤其是在这个深夜里,当大家都认定了孙途已带部下宋军逃出南门时,更不可能有人会去留心周围这些习以为常的空关建筑了。但偏偏就是在这些往日看来再平常不过的建筑里,此刻却冒出了无数的黑影,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喝令:“放箭!”一蓬蓬的乱箭就如雨点般扑向城门前的一众人等。

    刹那间,立在城门前的大批常胜军兵卒就跟秋收时被镰刀割过的麦子般齐刷刷地倒了下去。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立刻就在城门洞内外响作一片,所有人都乱了手脚,完全不知该做什么,或往里跑,或往外冲,彻彻底底地乱作了一团。

    而这么一来,就更让他们完全成为了弓箭手能够从容瞄准的靶子,密集的箭雨还在不断倾泄过来,把更多的常胜军收割杀死。只短短一会儿工夫,除了少部分逃进城门洞深处的人外,所有人都已倒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箭雨之中。

    这一场变故来得实在太过突兀,就是辽军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定神时,便已是这一片狼狈不堪的局面。他们这才纷纷怒吼出声:“是宋军,他们竟在那两边设下了埋伏!”

    萧干则在愤怒之余心头陡然就是一紧:“数量不对,若按之前得到的密报,城中宋军应该只剩不过两三百之数了,可现在两边弓手可不下千人啊……”他也算是个当机立断之人,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已高声喝道:“退回去!放响箭,召其他兵马一起来剿灭宋军!”

    可就在他这话刚一出口的瞬间,在他们所停驻的长街两侧的建筑上方和内里,也竟突然冒出了无数黑影,随后,更有点点红光亮起,一团团黑影,一支支带着火点的箭矢已先于辽军的反应飞了过来。

    “退!”萧干在大吼一声的同时,已经急忙兜转马头,奋力催动战马直往回冲刺起来。其他辽军将士也都纷纷回神,赶紧闪避想要往后跑。但一切却已来不及了,十几团黑影落到密集站列的辽军阵中,然后在火光闪动间,轰然炸裂。

    极大的爆炸声带着火光,以及大批陶瓷碎片,铁钉铁砂等零碎物呈圆形向着四面八方散射开来,瞬时就炸得辽军上下一阵惨嚎,还有许多人

    应声倒地,惨叫打滚,当真是凄惨到了极点。

    而辽军的悲惨遭遇才刚刚开始,那些带着呼啸的箭矢射到跟前时,有人下意识举盾格挡,结果箭是被挡下了,可随之身前竟也同时发出一声爆炸,同样的冲击力和碎片在其身前飞掠而过,那可不是一面小小的圆盾所能遮拦得住的,当即又是惨叫着倒下了一片。

    纵然辽军之前在外已领教过了地雷的威力,但也被这些圆球和能爆炸的弓箭给杀了个手忙脚乱,伤亡惨重。尤其是那些骑马而来的将士,更是因为马儿受惊胡乱奔走跳跃而把他们接连颠下马来,随即又被马蹄和人脚踩踏,接连惨死。

    可以说,只这一下偷袭,就已彻底把这支数千众的辽军给杀得军心溃散,全无半点防御或反抗之力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丧家犬般抱头直往北边退去,寄希望于这边的动静能把城中别处的同袍给吸引过来,然后靠着兵力上的优势来扭转战局了。

    这一回,辽军上下伤亡惨重,几乎是个个挂彩,就是跑得最快的萧干,手臂处也被飞起的铁片划破,此刻还涔涔冒着鲜血呢。但他却已顾不得这些了,除了继续打马前冲,以期能摆脱宋军的袭击外,心里更是冒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为何宋军会在这里埋伏?他们的兵力怎么就与自己掌握的完全不同?只看刚才常胜军的遭遇,显然就连这些涿州城的主人都不知道竟有这等变故,那就不是他们早早与宋人合谋在算计自己了。可这么一来,疑问就更大了,这么多宋军又是怎么无声无息就进入到涿州城的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任萧干此时想破了脑袋也难以有个确切的答案,倒是刚刚还同样迷惑不解的范骐,此刻已经知道了个中因果,连声叹服:“孙将军,想不到你竟早就有了一连串的布置,可笑那些家伙竟还想要算计咱们……”

    孙途站在其中一座原先是酒楼的三层建筑的最高处,目光扫过四周,脸上满是轻松:“为了今日这一胜,我可是筹谋准备了良久啊,自然是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的。恐怕任辽人再敢想,也绝想不到我早已命山东将士在几日前趁夜从南门分批进城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边上的那几个熟悉的部下身上——凌振、石秀、时迁……对这些曾经属于梁山盗寇,后来才归降于他的人来说,这种偷摸着混入城池的行动确实太过驾轻就熟了。

    无论是辽人还是常胜军,这些日子一直都被他蒙在鼓里。事实上,早在辽军抵达涿州的当天夜里,首批山东军援兵就已和孙途联系上了。但是,他却并没有让这些部下就此亮明行踪,而是根据城南对内防御的弱点下令他们来了个偷梁换柱。

    也就是说,这段日子里,守在城南的军马早就已经换成了孙途麾下的山东军,常胜军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所期待的大宋援军其实早就在自己身旁了!

第976章 四面合围

    孙途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尤其是当他身在战场之上时,更是只求胜利,不计任何手段,兵不厌诈嘛。

    这次与常胜军之间的和谈合作就是这么一回子事儿,他从来就没有真心想要与之合作联手,一起去与辽军作战过。就是许多大宋军队孙途都未必会完全放心,更别提这支由北方汉人和渤海人所组成的辽国叛军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还是相当清楚的。

    所以别看孙途之前表现得大义凛然,全无半点保留,可其实在背地里,却做了许多的准备。比如几次派人往南联络山东军,表面看来是在催促他们尽快北上支援涿州,可事实上,他却是在做着相关安排与布置,让这支真正的嫡系军队悄然北上,并在涿州附近静观这场激烈的攻防战,然后等候自己的命令行事。

    这一切无论是辽军还是常胜军,全被蒙在了鼓里。尤其是后者,更因为孙途之前大公无私地把游击战术这样该被任何一个将领都视若珍宝的要诀给共享出来后,让他们对孙途几乎没有了任何怀疑。即便有了异心,最多也就埋怨宋军不够给力,却从未想过自己早已被孙途所利用算计,甚至连南门那里的驻军已被偷梁换柱,只留下少数几名将领以为掩盖都不曾察觉。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只在孙途自己以身犯险,到如今还留在涿州城内了。但也正因为他这个主将身在涿州,才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此处战局变化,并及时下达应变的命令。多日的布局冒险,到了今日终于可以开花结果,一偿所愿了。

    眼见辽军后撤,孙途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就去和城中主力汇合,当下就颁下军令:“全军追击,以杀敌有生力量为主,若能斩杀萧干者,当为首功!”

    号令一下间,街道两侧的伏兵当时就纷纷扑杀出来,已经在此埋伏良久的几千山东军就跟饿了好几天才终于找到猎物的野兽般,凶狠杀上,完全没有半点宋人军队该有的怯懦。在他们冲杀出去的同时,还把手中尚未发出的箭矢,未曾投出的霹雳弹等火器尽数抛射而出。

    在箭矢破空和霹雳弹的轰隆炸响声中,辽军更是一阵人仰马翻,惨叫翻倒。本就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又骤遇偷袭的他们已经完全组不成有效的御敌阵势来,只能是凭着求生本能不断朝后方退逃,竟是连反抗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是被敌人衔尾追杀,用自己人的性命来争取脱身的机会。

    此时南门大街上的战事已完全变做了一面倒的屠杀,曾经以凶悍善战闻名的辽军,表现得就跟他们以往追杀的每一支宋军一般,狼狈无比,伤亡累累。每一步的逃跑,都是用鲜血和尸体所铺成的,只要是落在后头的辽军,就随时可能被山东军直接斩杀,就是有跪地投降的,也未能幸免,被后面源源追杀来的兵卒

    踢翻割去脑袋。

    拼命打马奔逃的萧干只觉着自己的心在滴血,人更是有种极其恍惚的感觉。都让他有种身在噩梦中的错觉了,因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场面,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居然会在宋军手下败得如此之惨,伤亡如此巨大。可是每每当他回头望上一眼,就能瞧见敌人又追近了几分,这种紧迫感和后边不断响起的惨叫声,也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面临着一场惨败。

    眼见着长街冲尽,就要到城池中间位置,萧干才稍稍有些放下心来。毕竟如今涿州其他各处已早被自己的兵马所掌控,城中更还有好几万的辽国精兵呢,只要自己和大军汇合,就能瞬间反攻,报此一箭之仇。

    就当他满怀期待地冲到城池中间位置,急声吼着叫人再放响箭召集周围兵马时,城外突然一道红光掠天而过,随即呜呜的号角声,隆隆的战鼓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随即而起的,还有令人心惊的喊杀声,竟是从城池四门外不断靠近,如海潮奔涌,山风呼啸,无可阻挡……

    “这是……”这一刻,萧干是彻底呆住了。以他多年作战的经验,只从这山呼海啸般的杀声里,就可推知四方正有无数兵马奔腾杀来,而且地面的不断颤动也证明了这绝非虚张声势,而是确实有至少数万兵马在权力奔跑猛攻。

    倘若他此时能登于高处往城池四方张望,就能更为清晰而直观地看到涿州四面的军情——四路大军正全力围扑城池,此刻距离城墙已不过区区两三里地,几乎能在短短片刻间就杀入涿州。而且只从那队伍所点起的火把散发的光明草草点数,就能算出这四路兵马合在一处竟有接近十万之数,也就是此刻城中辽军的两倍。

    虽然一场战争的胜负未必由双方兵力的多寡来作决定,但只从这等奔杀而来的气势,就已足够压制住城中辽军了。毕竟现在的辽军是刚经历过连日苦战,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疲兵。而这十万山东军,却是一直藏身在外,蓄势而发的生力精锐,再加上这是有心算无心的偷袭战,打从一开始,辽军已陷入到了绝对的劣势之中。

    当十万大军四面杀来时,守在城门附近的辽军顿时就着了慌了。有人赶忙下令关门,也有人惶急地朝里奔去,想要将这一紧急军情报与自家主帅。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南边的火光,听到了那阵阵杀声。霎时间,辽军上下的斗志更是落到了最低点,敌人居然已经打破南边城门,那即便他们再死守其他三门也没有用了啊!这却如何是好?

    这支辽军一向以萧干马首是瞻,有着极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但此刻,他们却也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当主帅不知身在何方时,众将遇到变故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到底是该与敌人在涿州城里做殊死一战呢,还是趁着敌军未至就此逃出

    城去呢?

    可战场上的事情又哪容得他们多作犹豫的,城门尚未关闭呢,山东军的先锋部队已呐喊着杀到了。当先就是破虏弹和霹雳弹开道,及后则是密集如雨的阵阵乱箭,立刻就把还想守着城门城墙的辽军给打得四散溃逃,几乎连半点招架之力都拿不出来了。

    本来嘛,辽军就不以守御见长,这也是他们在北边遭遇崛起的金国大军时屡屡丢城失地的关键原因。就连自己的城池都守不好,就更别涿州这座早不在他们控制下,而且还城门洞开的半破之城了。于是,只一个冲锋,前锋几千人就已相继把三面城门都给攻占,并长驱直入,压得辽军不断朝里退去,为后续的主力部队争取到了足够的入城时间。

    当三面山东军同时杀入城内的时候,南门这里的战斗也已彻底终结。在武松等人的带领下,留在此处的少数兵马已如风卷残云般杀进了城门洞里,将之前逃进去的余万遥等常胜军叛将尽数剿灭。早已破胆的他们根本都没能反抗几下,就不是被杀就是被擒。随后,南门也被彻底开启,吊桥落下后,大量山东军得以顺利通过,并与城中袍泽会师合并,再一块儿呐喊着,直朝着城内卷杀过去。

    四门俱已失守,敌军不断杀入,这等境况让辽军只能是不断往城内退缩,做着最后的抵抗。在此等越来越不利的战局里,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从南边纵马逃来的萧干终于是和主力大军汇合了。

    他的运气总算不错,靠着部下人等殿后拼死阻挠,为他争取到了脱身机会。但即便如此,萧干如今也再没有了之前的风度与气势,不但盔落甲破,身上更是有着多处伤势,背上还插着数支短箭,血流不断,当真是凄惨狼狈到了极点。若非有随护的亲兵不断呼喝,怕是连他的部下将领都要认不出他这个奚王来了。

    也是直到这时,由孙途亲自带兵追击的队伍才终于暂停脚步,后退着和自家后援汇合,然后稳扎稳打地朝前压来,压得辽军只能继续往城池中间退去,并再次一路伤亡,横尸满街。

    这一夜的起落变化实在太快太突然,哪怕到了现在,辽军上下都还无法接受自己大败的事实,还没能真个定下神来呢。不少将士一面退着,一面看向自己的主帅,口中不断嘟囔着:“王爷,怎会如此……”

    是啊,怎会如此……明明一场大胜已到手上,明明涿州已被自己所得,怎么就会在短短几个时辰间就发生了此等翻天覆地的变故呢?看着跟随自己不断后退的大辽军将,萧干已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更不知接下来自己还能怎么做。

    这次的伤亡实在太大,败得太惨。敌军又是有备而来,四面合围,如今已成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之势,想要突围都变成了一个奢望。他发现,自己真就从天堂掉到地狱,来到了绝境之中。

第977章 破辽军,定涿州

    这一场激战自半夜杀到天明,又从早晨战至黄昏,本就在各方面都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山东军终于在天色又一次黑下来时把辽军逼进了涿州城东北角的一条小巷之中,此时还能一战的辽兵不过两三千,已真正走到了穷途末路。

    无论兵力、体能还是武器等等方面都要强过辽军许多的山东军还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靠着城中巷战使敌人的骑兵失去机动和冲刺能力,这才花费大量时间将之逼入绝境,只此结果也足以看出这支辽军战力有多么可怕了。而且此时的山东军自身的伤亡也自不小,头前冲杀的将士更是个个身上有伤。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无半点退缩之意,依旧是个个争先,不断在将领们的指挥下,用弓弩射杀做着困兽斗的辽军,一点点收割敌军性命。而城池的其他地方,也依旧有零星的战斗响起,却是其他兵马在做着最后的战场清理,将逃匿出去的辽兵一一铲除。

    眼见大战即将结束,位于队伍后方的主帅孙途自是一阵兴奋,这场大胜确实太关键了,而且完全是由他一手促成,更关键的是部下兵马的伤亡可比想象中的要小上许多,只这一切,就足以让他对自己和将士们有个交代,也不枉他这回冒险来涿州一趟了。

    不过辽军最后的抵抗倒也颇为激烈,哪怕只剩下了区区两三千人,却依然个个奋勇,几乎都把命给豁了出来,血战到底。这使得山东军接下来的每一步推进都颇感困难,伤亡数字更是不断增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边的地形确实利守不利攻,狭长的巷道往往只要辽军布下几十人就能起到阻截宋军推进的效果。而且因为地形复杂,全是高矮不一的民居和土墙,竟让他们赖以压制辽人的弓弩杀伤力都减了大半。

    就在刚刚,陷阵营就在武松和鲁达二人的带领下又猛冲过一阵,结果却还是被敌人拼死杀退,多有损伤,只能是暂时退了下来。不过对于这样的情况,孙途倒也不是太过焦急,因为他一早就已安排人去做针对性的准备了,想必很快,眼前的难题便将迎刃而解。

    “将军,末将奉命已从城头收集了数十罐火油。”果然,不一会儿工夫,身后一名将领大步而来,正是凌振。

    孙途闻声满意点头:“很好,就把这些火油罐子给我送到前边,再让人准备好那些投石机,并给还负隅顽抗的辽军做最后通牒。若他们再不肯弃械投降,我们便发动火攻,把他们和这里的民居一起烧成灰烬!”

    “遵令!”凌振及周围一些将领忙叉手应命,迅速号令部下军卒开始把相关兵器往前挪移,并着几个嗓门够大的军汉上前朝巷子里的辽军喊话。

    满是威胁的话语喊进去,换得的却是里头辽人的一阵叫人听不太懂的喝骂,以及两根箭矢,差点就把喊话的军卒给射伤了。在看到这一幕后,凌振当即怒道:“这些辽人当真是不见棺材心不死,既如此

    ,就让他们尝尝厉害!来人,投放火油罐,再给他们加把火,看他们还能在这乌龟壳里缩到什么时候!”

    早就急不可耐的军卒立刻闻令而动,几声吆喝间,几十只装满了火油的瓦罐便凌空而起,划过几道弧线,就乒乒乓乓地砸进了巷子里的一片民居中。随即,后方弓弩手也迅速放出了被点燃的火箭,一道道火光带着呼啸飞进了那些院子,一碰着四处流淌的火油,便使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顿时间,巷子内火光大作,浓烟滚滚,伴随而起的,还有辽兵的惊叫惨呼。靠近巷子入口处的一些辽兵更是被这场大火给烧得再难躲藏,顾不得前方满布宋军,全都惊叫着跑了出来,然后就被早已等候在外的人马全数拿下。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里的地形确实过于复杂,而且转折间多有土墙阻隔,导致这场火势无法完全延伸到整条巷子深处,倒是无法真把所有辽军都给烧出来,只能多费些工夫,层层推进了来把敌人给彻底歼灭。

    “将军,其实不必如此费事,咱们还有好几百枚破虏弹和霹雳弹呢,只要这时全用出去,就是不能把他们全数歼灭,也足以彻底击溃他们最后的防线了。”宋江这时上前一步,小声提议道。

    孙途却在看了他一眼后摇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些兵器我还有大用呢,怎能浪费在这些必败之军身上?而且活着的萧干可比死了的要有用得多。所以我只要逼着他们出降,而非赶尽杀绝。”

    宋江偷眼看了下孙途,不知怎的,几年未见的自家将军给他的压力要比以往大上许多,让他连再劝说一句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是唯唯称是,不再多言。

    事实证明,到了此刻,辽军也已经来到了军心崩溃的临界点,随着山东军又往前推进,把又一批瓦罐投到他们附近,刚要放出火箭时,里头终于响起了一片绝望的呐喊声:“住……住手。我们愿意投降,不要再放火了……”

    人终究是贪生畏死的,或许有个别人可以为了忠诚和理想不惜抛却自己的性命,但当这个数字变成几百几千时,就很难做到让所有人都甘心赴死了。或许萧干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威信,但那是建立在他能带领军队不断取得胜利的前提下。而现在,当辽军往日的骄傲被彻底击碎后,他多年下来的威信也就不复存在了。

    随着这话喊出,在发现宋军果然未再发箭后,辽军终于慢慢从巷子深处蹒跚而出。先是几个,然后是几十,几百,最后是将近两千浑身血污,狼狈到了极点的辽兵高举着手中兵器,满脸惶恐地走了出来。

    当看到这一幕时,巷子外头严阵以待的将士们便是好一阵的欢呼:“我们胜了!大宋必胜,孙将军威武!”

    “大宋必胜,孙将军威武!”……欢呼随之从各个方向延伸而去,直传到了涿州城的各个角落。随着辽军的这一出降,意味着这场涿州之战终于以宋军的全胜

    而告终。

    所有山东军将士脸上的疲惫之色全部一扫而空,换上的是满满的自豪与兴奋。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一战对大宋来说,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大捷。可以说近二十年里,大宋还未能在正面战场上取得过如此大的胜利呢,那可是好几万的辽军精锐啊,就这么被他们一战击溃,连逃脱再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对孙途等将领来说,这一战的意义更是极其重大,萧干可是如今辽**中数得着的名将,现在能将之生擒,可比大破其几十万大军更要风光,只要将之带去东京,就足以让天下人感到振奋欢呼了。

    正因如此,孙途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不断出降的辽人兵将身上,等待着那个重要人物的出现。直过了许久,他的目光才最终落到了一个略显瘦削,面色冷肃阴沉的辽将身上,他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萧干了。

    相比于其他人,萧干虽说也同样满身血污,身上带伤,但整个人的气势还是挺足的,腰背挺拔,目光坚毅,哪怕是与孙途的目光对上了,也不曾有半点退缩。只见他来到孙途跟前,沉默地与之对视了一阵后,才叹道:“宋将孙途,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会被大石林牙如此推崇在意了。只恨我终究是小看了你的手段和算计,以至于有今日之败。”其语气中的讥讽不屑却是半点都不带遮掩的。

    “大胆!”他的这一表现却惹来了山东军众将的不满,当即就有人厉声呵斥道:“败军之将,竟敢如此放肆,还不跪地受缚!”随着这一声喝,周围数百将士都举起刀枪对准了萧干等人,把其他的辽兵都吓得神色一变。奈何他们手中的兵器早在从巷子里出来时就被收缴一空,赤手空拳下真就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了。

    面对如此场面,萧干却不见有丝毫畏怯,也无怒火,只是平静地扫过众人:“我虽是败军之将,却也是大辽奚王,可不是尔等能随意轻侮的。早听说你宋人最是讲理守礼,可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若你们真不怕背负一个出尔反尔,残杀降军的说法,大可现在就下令动手!”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完全落到了前边的孙途脸上,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绝不屈服的模样来。

    受他这一影响,就是边上那些辽人降军居然也一个个重新挺起了胸膛来,完全无视了周围宋军的刀枪箭矢,就仿佛败的不是他们一样。

    这就越发激起了山东军众将士心中的怒火,一个个正要再呵斥甚至动手,却见孙途突然就把手一摆:“胜利者就该有胜利者的肚量,何必因为这些无能之辈的几句话就乱了自己的心神呢?你们放心,我孙途还干不出杀降的事情来。”

    随着他摆手开口,众将士才把手中兵器放低,只是眼中依然满是不忿。而孙途则继续看着萧干:“看起来你到现在还无法接受今日的这一场大败,所以才硬是要装出一副无畏生死的模样来,为的却是保留你最后的那点可怜的尊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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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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