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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8章 线索全断?

    又过三日,皇城司。

    “死了?”当听了狄鹰扬打探回来的消息后,就连孙途都惊得微微变色,身子往前倾了一下:“杨淮昌可是刑部郎中,居然死在了刑部大牢里头,这说不通啊。”

    没错,经过几日的拉关系与旁敲侧击,狄鹰扬真就没有辜负孙途对他的信赖,居然把杨淮昌的情况真给探听了出来。只不过这结果就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了,因为他们是无法从死人口中问出更多东西来的。

    狄鹰扬也面带疑虑,同时苦笑道:“其实这事我也觉着大有蹊跷,但据天牢里的人所说,他的死并无任何问题,因为他是在牢房内悬梁自尽的。仵作也仔细查验过,并无他杀的任何迹象,所以就被认定为了畏罪自尽,毕竟他确实与吞没盗卖军粮一案大有关联。”

    “这也说不通啊,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因此被抓,而且即便真被定了罪,以他现在的身份最多也就贬谪去边远之地,这可比一死了之要好许多吧?”孙途是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么个结果的,而且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自己才刚把事情查到他杨淮昌的身上,他就在狱中自尽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天牢那边却不肯再深究此事了。尤其是当有人揭破了我虎贲军将士的身份后,他们更是把我当作敌人,更不肯将任何细节告知了。”狄鹰扬无奈苦笑了起来,这一回他强大的交游能力都不能再起作用了。

    孙途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你也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想别的法子再查。不过杨淮昌的死倒让我看出了些其他东西来,这定是有人想要掩盖些什么,才不惜置一个朝廷要官于死地!”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逼得杨淮昌一个四品郎中自尽啊……”狄鹰扬依然难以释怀:“或许查明这一点内情,就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了。”

    “是啊,只可惜尸体落在刑部手中,我们想查也做不到……”孙途说到这儿,心里突然生出了个念头来:“不对,机会还是有的。刑部不可能一直保留着杨淮昌的尸体,一旦将之送回其家眷手中,我们还能想想办法。”说完,他又看向了对方,这等事情又是狄鹰扬所擅长的了。

    狄鹰扬倒也来了兴趣,未作推辞:“这个好办,我之前就已查到了那杨淮昌在东京有一处宅邸,只要以他好友的身份上门,总能取得其妻小信任的。”

    “那一切就拜托九哥了,说不定还能从其家人那里打探到些相关消息出来呢。”孙途这才正色说道。

    就在狄鹰扬抱拳应下这一嘱托时,崔略商也神情凝重地赶了过来。经过这几日的努力探查,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只是一开口,却让孙途的面色变得越发凝重:“侯爷,大牢那边是不可能被人做手脚的。”

    “怎么说?”

    “我问过那几个亲自

    出马捉拿周雄的兄弟,据他们描述,当日所擒犯人正是那牢中之人。而且他们还有人记得,此人在凶案现场整个人就有些懵懂,所以捉拿他时倒也轻松……”

    孙途一愣:“这么说来,打从一开始,你们开封府所拿的周雄就是此人?”在对方点头后,孙途却大摇其头:“这不可能,以此人的身体别说杀那些整日惹是生非的泼皮无赖了,能不被他们打死都算是运气好的。现在居然被人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你不觉着这事很荒谬吗?”

    “可当时有人证啊,而且其身上还穿着溅血的衣衫,手里还提着带血的刀,再加上逗留在现场……反正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能确认其为杀人凶犯。”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另外,还有人点出他是为周侗师傅报仇才动的手,所以衙门就更无任何的怀疑了。”

    孙途却立刻抓住了破绽所在:“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他明明不是周雄师兄,更与师父没有半点关系,那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我可不会认错了人……”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此人是被真正的幕后之人推出来顶罪的。”狄鹰扬在旁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但依然难叫孙途满意:“他不可能杀得了那些泼皮,动手的只能是周雄。可这京城里怎么会有这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保他呢?要真有这能力,他大可以偷着把人送出城去即可,又何必多费手脚地用此李代桃僵的计策呢?这么大费周章总得有个目的吧?”

    这一回,面前两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其实大家早就觉察到这事情处处透着不合常理的诡异,但却总是摸不到切入点。尤其是现在连杨淮昌这样的关键人物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就越发看不清迷雾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孙途心思百转,忍不住已站起身来,不住地来回踱步。这案子比他之前所想可要复杂太多了,幕后之人的手笔也是越来越大。先是师父之死,然后是师兄杀人,再是人被突然调换,现在还死了一个刑部郎中……这一切的目的得有多大,才会让幕后之人不惜犯下这一连串的罪行啊?

    可只凭眼下掌握的这点线索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道:“看来只有先查过杨淮昌的尸体和家人才能找到新线索了。”

    “那我明日就去一趟城南仁安坊杏雨巷,找杨家的人问问情况。”狄鹰扬忙说道。这几日里,他可是把杨淮昌的情况都给摸清楚了。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当口,崔略商突然有些惊讶地问道:“狄将军你说要去哪里?城南仁安坊杏雨巷?”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狄鹰扬点头问了一句。

    崔略商脸上的古怪之色更重了:“就在今日小的出门前,曾听衙门里有人提过,昨夜城南仁安坊杏雨巷里刚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一家十多口尽被大火烧死,无一活口。”

    “什么?”正要坐下的孙途听得这话陡然回身,一步就跨到了他的跟前,盯着他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这等大事小的怎敢胡说呢?”

    孙途的呼吸骤然就是一停,又看向了一旁同样神色大变的狄鹰扬,两人已瞬间达成了共识。这天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同一条巷子里发生了纵火案,那只能是他们刚才还想去找的杨淮昌的家人了。也就是说,他们刚想查到这家头上,就被人先一步灭口了!

    随即,崔略商也终于回过了味来,脸上已满是恐惧。这是什么样的凶手啊,居然如此狠辣嚣张,不但杀人,还是用的如此明目张胆的手段。显然,为了掩盖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他们是不惜杀更多的人了,哪怕对方是无辜的……这让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了,毕竟相比起孙途他们,自己可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物,别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像碾死只蚂蚁般除掉自己了。

    这一刻,他再看向孙途的眼神里带上了满满的惊恐:“侯爷……”

    孙途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忙点头道:“你放心,我自会保你周全。这样,我现在就派人随你同去自己家中,把家人接到我府上安顿下来,你也暂时留在那里,其他的事情再说不迟。”虽然查案重要,但自己身边之人的安危却更要紧。

    “多谢侯爷……”崔略商顿时一阵感动,但又不敢有所耽搁,生怕迟上一步自己家人会被人所害,当下就匆匆而出,然后在二三十个军卒的护送下,直奔家里而去。

    倒是狄鹰扬,此时显得颇为镇定,还有些佩服地看了孙途一眼:“将军倒是挺维护自家人的。”

    “那是当然,既是我的朋友,我就有必要护住他的周全。”孙途肃然道:“不过这么一来,此事倒可以查一查了。纵火案可是不小,也必然会留下诸多破绽线索,我就不信这些人真能一手遮天到无视大宋王法,在东京城内肆意杀戮!”

    “是啊,他们做的越多,破绽自然也越多。只要我们细细去找,总能找到的!”狄鹰扬也难得的生出了斗志来,眼冒精光道:“那接下来咱们……”

    “先从那边的纵火案查起。”孙途给出了答案。

    可还没等他起身呢,一名下属又急匆匆跑了进来:“将军,有发现了。”

    “嗯?”孙途颇感意外地看着这位,自己都还没让人去查什么呢,怎么就有发现了。

    直到对方把话往下说,他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因为双方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情:“咱们布置在弓弩院附近的兄弟终于抓到了线索,有几个可疑的家伙多次与弓弩院中一个叫程放的弩师接触,似乎是有什么密谋!”

    要不是这位突然回报,孙途都快把自己手头上真正的差事给抛到脑后了。话说他还领着查出城中辽人奸细的任务呢!

第829章 终有收获

    其实孙途身上的职责除了操练虎贲军之外,就是查出并捉拿藏匿在汴京城里的辽国奸细,倒是追查周侗之死和周雄杀人两件案子与他并不相干,一切也只能是在暗地里进行。

    可事实上,孙途现在真正在意的反倒成了查出师父被杀一事的真相了,至于辽国奸细,他倒也有安排,但却不是太着紧,只派了几个原山东军斥候营的兄弟盯着弓弩院,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因为就他之前的判断,那些弓弩应该是从弓弩院中流出去的。毕竟东京城里能弄到弓弩这等武器的也就两方面,要么是禁军,要么就是弓弩院。而禁军的弓弩皆刻有编号,可那些被搜到的弓弩并无相关记号,那就只能是从弓弩院出来的了。

    只是孙途还没来得及查弓弩院内的情况呢,他查案的权利已被剥夺。当然,即便他有权继续查办此案,怕也难以像对付其他官员那样在弓弩院中胡乱捉人搜查,因为那边的地位太特殊,根本不是寻常官员能进得去的。

    做个类似的比喻,弓弩院就相当于千年后专门研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科研部门,那里头可放着太多关系到整个国家安全的武器和相关文件,任何一件弓弩的细节外泄,对大宋官军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所以只有弓弩院中的官吏人等,或是持天子特旨之人才能进入其中,其他人,就是蔡京高俅,都难入其门。

    所以孙途纵然对那里有着怀疑,也只能是派人在外盯梢,找出其中有异样的人来。而这番布置终究在今日有了成果,几日下来,真就让人发现了那个叫程放的弩师的一些怪异表现——比如每天出了衙门后,他都不急着回家,而是会去离弓弩院有两街之隔的一座酒店里坐上一阵。

    再比如他虽然在那里会点上酒菜,可走时几乎酒菜都不见动的,显然不是真去喝酒。还有一点则更值得怀疑了,每当他进酒店前后,都会有一个客人也进入其中,并坐在离他不远的桌子边。两人虽没有凑在一处,但显然是可以进行小声交流的。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个程放大有问题,很可能就与那些落到辽人奸细手上的弓弩有所关联了。当确认这一点后,这些斥候老手便迅速回到皇城司,向孙途禀报了其中疑点。

    而孙途在想明白个中情况后,脸色也再度凝重起来:“看来那些辽人奸细真就如我所想那般,并不甘心空手离开,还在尝试着再拿到弓弩。他们的住处可跟到了吗?”他相信以这些手下的机敏,自然不可能不跟踪对方了。

    可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回将军,我们虽然跟了,但那几个家伙太过谨慎狡猾,每次都被他们用花招甩脱。”说着,这个来禀报的军卒还有些惭愧。

    孙途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宽慰道:“这也怪不得你,毕竟对方既能被派来东京做这等事情,必然都

    是好手。而且论起对东京城的熟悉,你们也无法和在此已扎根多年的他们相比了。”

    “那将军打算如何对付他们?直接拿人吗?”狄鹰扬关心地问了句。

    “不,这么拿人无凭无据,只会打草惊蛇坏了全盘计划。何况这事也就八成把握是那程放偷出了弓弩,要不是他呢?”孙途思忖了片刻后,方才决定道:“索性再耐心些,直到他们真把弓弩什么的交接出来,再动手不迟。到时人赃并获,就不怕他们不认了。”

    说到这儿,孙途看了眼外边渐渐往西偏去的日头,说道:“看时间,差不多就是弓弩院那里散衙的时候了吧?走,我也去见见这个程放,看他是怎么与人接头的。”既然周雄一案的线索都断得差不多了,他便想着先把这边的事情给解决了,算是调剂一下心情。

    狄鹰扬对此也是大感兴趣,当即就请求跟随。孙途点头后,也不作耽搁,迅速在那个斥候的引领下,直奔弓弩院那边而去,并在半来个时辰后,出现在了一家临街的两层酒楼上,他所在的位置窗口,正好能看到下面大半条还算热闹的长街。

    “将军,这里是他每日的必经之路,而且每次他都会挑其中一家酒店进去坐上半个时辰。”那个斥候一边看着长街尽头,一边小声作着解释。而当孙途点下头去的时候,此人又有些兴奋地道:“来了。”

    孙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方看去,就瞧见了一个身材模样都极其普通的中年男子正慢步走来,稍近些后,孙途甚至都能看出他脸上似乎带着几许不安的情绪,以及其缩在袖子里的手也有些僵硬。这让孙途的双眉突然就是一挑,事情不会如此凑巧吧,他身上难道真藏了什么东西?

    随后,孙途又把目光往其周围一转,很快就发现了有好几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这些人都是自己手下的斥候,并没有想象中的辽国奸细的踪影。莫不是人已经进到酒店里等着了?

    孙途想着,更是打叠起了精神来,注意着对方行进的方向。然后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对方竟一反常态,并未进入这一排酒店里的任何一家,而是不断沿着街道往前。

    “这……将军,以往他都会进其中一家酒店待上一阵的,今日怎么就变了……”那名手下也有些失措,有些不安地嘀咕了一句。

    “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跟上他。既然事出反常,就定有原因。”孙途显得颇为淡定,迅速起身,留下一人付账,他则带人快速下楼,然后远远地缀在了程放的身后。

    好在此时街上行人不少,他们这一行十来人倒也不显得太过突兀,而且那程放本就不是太过机警之人,又怀着心思,所以被他们如此跟了一路居然也亦无所觉,只顾着赶自己的路。

    只是随着他左弯右绕,很快地,就不好跟了。因为他已弯

    入了一条颇为偏僻的小巷之中,若再这么十多人从后追着,就是傻子也能瞧出问题来了。而那斥候更是紧皱起了眉头来:“这边可不是去他家的道路啊,怎么就突然跑来这等偏僻处了?”

    “多想无义,还是跟过去一看才能知道真相。”孙途说着,摆了下手:“你们在这里守着,再让一队人绕道另一端看住了,我和九哥跟进去看个明白。”

    “将军,这有些不妥吧,不如由小的们进去。”有人忙反对了一句,却被孙途摆手否定了:“怎么,论身手你们能强过我吗?何况,我和九哥这身打扮才最不惹人注意啊。”

    经他一说,众人才明白过来。确实,孙途和狄鹰扬都是一身锦袍打扮,看着就透着贵气,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会跟踪人。倒是这些斥候,一个个都是短打扮,一副精干的模样,一旦失去了同路百姓的遮掩,那就太容易露出破绽来了。

    事态紧急,孙途根本就不给他们多作犹豫的时间,当即就拉了有些忐忑的狄鹰扬往里走去。后者脸上顿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来:“三郎,你可别害我啊。不瞒你说,我虽在军中多年,可论身手,却是稀松得紧。”

    “九哥你就放心吧,又不是让你拿人,只是跟上去看看这家伙在搞什么鬼而已。而且有我在,定能护你周全。”说话间,两人已进入巷子。好在他们跟得够快,尚能在程放拐弯进入一处竹林后跟了上去。

    此时这边静悄悄的,都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他们三人正在不断往林子深处走。在此期间,这位弩师还似是警惕地回身张望过两眼,不过他又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孙途呢,几眼看下来,也不过是白忙一场罢了。

    直到他来到一棵人腰粗细的大竹子前后,方才止步,然后弯腰忙活了一阵,似乎是在掩埋什么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把事情做完,然后才像是大松了口气般,急忙返身,快步往回走。

    孙途二人此时早已避到了另一边的暗处,他自然不曾有任何察觉。在他走远后,孙途也不再忙着跟踪了,而是快步就往那棵大竹子而去。如果说之前是有八成把握,那现在就是九成九可以确定此人就是弓弩外泄的罪魁,他定在这里埋下了什么要紧东西。而且就看他这一路行来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他做这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天色虽已彻底暗下,但却未能影响孙途的目力。凑到近前,他已一眼发现了那地上刻意摆出花样来的几块石头。当即就记在心中,再将之拿开,徒手一阵扒拉,很快地,就在泥地里挖出了一个浅坑来,并露出了藏在里头的一只盒子。

    孙途忙将之取出,打开看时,里头又是一份卷轴。再拉开,终于见到了上面所画的内容。这一瞬间,就是他也不觉脸色一变,而一旁凑上来的狄鹰扬更是惊得低叫出声:“弓弩图纸……”

第830章 放线钓鱼

    虽说东京汴梁素有不夜城的美誉,但其实也不是彻夜都能如白昼般热闹的,尤其是过了三更,天还未亮时,整座城市还是会陷入到短暂的宁静。因为此时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们或是已经回家,或是直接宿在了秦楼楚馆之中,街面上除了巡夜兵卒和更夫,几乎难觅人踪。

    不过在四更天后,天色虽未放亮,但有些人却还是早早就出门了。要是有朝会的正日子,上街的人流车马自然众多,但其他日子里,就只有那些忙于生计,必须早早开门做买卖的小商贩们才会如此勤劳了。

    家在城西的豆腐坊关老实就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员,每日天还没亮呢,他就会推了自家的小车沿着空旷静谧的街道往城中各处而去,将自己亲手制作的豆腐送到每一户客人手上。正是靠着这等勤勉踏实的作风,再加上他做豆腐的手艺确实不错,虽只来东京不过两三年间,关氏豆腐坊倒也在城里有了些名头,生意自然也算过得去了。

    可即便如此,关老实依然没有改变初衷,每日里照旧早早送货上门。尤其是城南那边的几处常客,更是他最看重的,几乎都能赶在五更天亮时将豆腐送到客人手上。

    今日也是一般,关老实脚步快速地穿行在街巷之间,很快就来到了城南。在将几份豆腐亲手送到才刚打开门板的酒店伙计手里,随口与之闲聊了几句后,他又迅速上路,最后拐进了一条更显幽深的小巷子里。

    那条巷子可当真有些冷清了,而且里头也不见什么宅院。不过边上看着的人也不觉奇怪,因为关老实每日都会推车进入其中,而且相熟者更知道他是把豆腐送去巷子深处那间水静庵里去的。给出家人送豆腐的行为本身就挑不出半点问题来。

    今日关老实的行动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依旧在差不多的时间将豆腐送到了庵堂后门处,交给了早等候在那儿的一名老尼。在收了钱后,又往回走。可就在他来到离庵堂不远的一处竹林时,却有些意外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在往四周扫过,确信没有任何问题后,方才低头钻入其中。

    又过了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倘若真有人看到这一幕,只会当成他是因为内急跑进竹林里解了个手而已,谁都不会往心里去。但只有关老实自己知道,再出来时,自己的胸口已经贴身多了一个极其宝贵的盒子了。

    来宋都三年零四个月,苦心经营,寻找机会,到成功将诸多物资送回辽国,再到引得弓弩院的弩师上钩,并从其手中拿到弓弩,他实在花费了太多的心血,冒了太大的风险。可没想到,一切却在数日前出了大岔子,那批本该安全送出去的弓弩居然被禁军直接截下,这让他多年努力差点就成为徒劳。

    好在他没有放弃,一番紧急变动之后,又从那弩师手里拿到了更详细的弓弩图谱。只要将之送出东京,那自己就真为

    大辽立下赫赫功劳,也不枉自己潜伏东京数年,几番努力行事了。

    这一刻,本来略显卑微佝偻的身子竟陡然一挺,目光里更有精芒闪过。此时的关老实哪里还有半点老实本分人的样子?但这等锋芒也就只是一显即逝,他很清楚现在还没到高兴的时候呢,接下来只等把东西交给那些人,再等他们安然离开东京后,才是真正值得高兴的时候。

    他的脚步突然加快,继续推车往外走去,穿过小巷,一如以往上百次的行程般继续沿着街道走去,甚至还又把随车的豆腐给送到了每一户客人手里,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来。

    直到天色过午,一车豆腐全数送完,方才回程。此时街道上的行人已越发的多了起来,所以哪怕不断有人从身后跟上,关老实也不觉着有何异样。

    而在离他二十来步的街边,几名汉子正有些焦虑地盯着他缓步而行的背影,看了眼胸有成竹的孙途:“将军,咱们还不动手吗?都已经跟了他好半天了,而且这街上的人也多起来了……”有了前几次的失手后,他们还真有些担心对方会故技重施,甩脱自家的跟踪呢。

    关老实完全不会想到,打从自己拐进巷子后,他的一切举动就已全在藏匿于竹林内外的不少眼睛的注视之下,这些人皆是随孙途在山东江南厮杀出来的军中好手,无论身手还是眼力都是第一等的。

    不过在其从竹林里取得那只盒子时,孙途却并不忙着拿人。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才不过一个辽国奸细而已,可东京城里潜藏的奸细却一定不少,只有跟上了他,才能将他们的落脚点彻底找到,将他们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所以孙途早早就下达了严令,这次只能跟踪,不得动手。至少在自己下令之前,大家都只能是远远跟在其身后,看他会去向何处。

    至于手下人的担心,孙途却不以为意地一笑:“他推了这么大一辆车,目标不要太过明显。别说他绝想不到已被咱们悉破身份,就算有所察觉,也不可能轻易摆脱咱们这一路布下的眼线。只要跟住了即可,今日便能拿下这些奸细了。”说着,他脚步一动,已跟了上去。

    关老实确实未曾发现自己被人跟踪的处境,只因为这一回孙途用的跟踪手段可要比以往高明许多。他把手底下人分成了数组,然后各组交叉跟随,有人在其身后,有人在其身前,有人更是隔了一整条街在另一端紧盯着他。如此,纵然再警觉,也绝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被人全方位都给盯死了,就跟那网中之鱼,再难有脱身的机会。

    至于孙途自己,则远远缀在了后方,通过一系列的眼神和手势来控制一切。也只有这些山东军老兵才能让他如臂使指般的指挥了,若换了还在操练中,没有半点默契的禁军,只这一路就已错漏百出,不是跟丢了人,就是一早已

    被对方察觉有异,从而不得不强行拿人了。

    未牌时分,关老实重回城西。而当他踏入一条街道时,远远跟着的孙途脸上便露出了异样的神色来。因为这条路他颇有些记忆,前面就是开远门,也就是他趁势截获那批弓弩的地方。随即,他目光一转,便看到了关氏豆腐坊的布幌正在不远处随风摆动……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拿人的一切经过都是在对方的眼皮底下进行的。这家伙隐藏得够深,胆子也足够大,居然一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啊。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最关键的,还是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奸细的所在。

    然后,他就发现关老实并没有直奔自家店铺,而是转身往斜对面的一家小酒店走去。看这架势,似乎他和酒店关系很不错,那边的伙计掌柜见他过来,立刻笑吟吟地迎接,并迅速给他准备了酒菜,看起来,一切都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但孙途还是在这中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当关老实进门招呼前的瞬间,他先是微不可察地与伙计打了一个眼色,还稍稍点了下头。另外,那掌柜居然也有那么片刻是先看了伙计一眼,直到对方把目光往下一沉后,方才笑着招呼关老实,再给他准备的酒菜……

    虽然这些眼神和表情上的动作极其微小,但依然没有逃过孙途的目光,也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这些人就是辽人奸细了。原来自己想找的人一直都在眼前,这就是大隐于市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就已打出了手势来,该是时候动手拿人了。

    此时店内,不知何时,那只盒子竟已落到了掌柜的手里,只见他手一翻间,里头的卷轴已被他轻轻拿出,再一拉,便现出了其中内容。可在看到上头的内容的瞬间,他本来颇为得意的神情就迅速消失了——那卷轴上并无想象中的弓弩制作细节内容,只有一句墨迹淋漓的话:抓到你了!

    “不好,中计了!”他低吼一声,已迅速抬头,然后正看到店门前已有十多名汉子持刀快速奔来,已吓得街上一干百姓都尖叫着往两边逃去了。

    关老实这时才刚把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咀嚼着呢,一听这动静,再头看到店外冲过来的人,也是悚然动容,没有任何的犹豫,手一翻,就把跟前的木桌整个给掀了起来,直往门口处撞去,同时身子一缩,则往后方退去。那里正是这家酒店的后门,也是他一早就给自己定好的退路。

    掌柜的反应也不比他慢多少,单手一按柜台,人已如鹞子般掠了出来,同时手一摆间,一直拿在手里的算盘已激射而出,从桌子的上方急打扑进门来的众人。

    事到如今,他们很清楚自己已然身份败露,所以只想着能逃离捉拿,至于隐瞒什么的,却一点都不敢想了。倒是那伙计,此时却是呆愣愣的站在那儿,仿佛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第831章 螳螂捕蝉

    如果说之前这些将士心里还有些疑虑的话,那这一刻他们也已彻底笃定店内几人就是自己要捉拿的辽国奸细,这让他们前扑的速度更快。当先的两人急速挥刀劈斩,正中飞到跟前的桌子与算盘上,将之打落的同时,脚步却不见有丝毫放缓的,如猛虎捕猎般扑杀过去。

    此时的关老实早没有了以往所表现出来的憨厚木讷,往后急退间,手又一抬,寒光骤起,一枚袖箭激射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军卒,迫使那人只能仓促停步,举刀格挡,也让他的身体得以没入后方的门户之中。

    他见此心头便是一喜,因为早在将此处定作落脚点时,他们就已把这边的环境全数掌握。这店铺后边乃是一条偏僻的小巷,而只要再翻过巷子边上的一堵矮墙,后边就是人流不息的大街。只要给他片刻机会,就能混入往来不断的人群之中,从而脱身而去。他很清楚那些宋人官兵的作风,他们是绝不敢在人群里胡来,伤到无辜百姓的。

    倒是那掌柜的动作终究是慢了半拍,而且并无袖箭在身,只来得及在翻出柜台时从底下抽出把刀来作战,结果迅速被数名军卒从两边围住,无法再次脱身,只能是咬牙应战。

    他本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身武艺,纵然被人围住也能迅速杀出路来,可结果这些官军的攻势却远比他想象的要猛烈的多,而且几人之间配合精到,几乎不留任何的破绽,让他在左支右绌地抵挡了数招后,便肩头中刀,惨哼着往另一边倒去。而这时,又有几个旁观着的军卒火速上前,寒光闪烁间,他就已被彻底制住。

    而更叫他心头发紧的,是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发现店里几人完全没有被关老实走脱后的急迫反应,完全是一副全在掌握中的模样。这让他迅速明白过来,恐怕店铺后头也有人守着,关老实这一出去,更是自投罗网!

    事实也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关老实火速倒退着出了后门,都还没来得及回身翻墙呢,几声呼啸已从侧后方传来,当他举刀想要迎架时,两把冰冷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处,更有一刀还贴在了他的腰眼上,只要再有任何动作,他们瞬间就能结果了他的小命。

    孙途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又志在全擒,又怎么可能留下什么破绽呢。所以早在命人正面攻入店内拿人之前,就已派出一队人埋伏在了酒店后方,果然一下就把关老实给生擒到手。

    直到见他被人推回店内,孙途才笑吟吟地迈步走到了酒店之中,同时又有几人已火速扑向不远处的豆腐坊,立刻就把里头的几个伙计也全给控制住了。而其身后的街面上,行人们早已惊得往两边退去,让出了好大一块空间出来,许多人都拿好奇而惊惧的目光看着这边,还没闹明白这家小酒店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呢,居然就要动起刀枪来了。

    对于手下这些人的表现,孙

    途还是感到满意的。其实要是有他亲自动手,今日的抓捕行动只会更加顺利,连那关老实都不可能退到后门里去。但是,现在的他身份已不同以往,自然不可能事事躬亲,尤其是这等动手抓人的小事,这就更考验手下兄弟的能力了。今日,他们算是交上了一份差强人意的表现。

    当然,这只是对孙途来说,对同样在外看着这一切的狄鹰扬来说,这些将士们的表现可就太亮眼了,让他直到现在都觉着有些发懵呢,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拍手喝彩了。可即便如此,跟了孙途后面进来的他还是赞了一声:“三郎你果然练兵有方,这才是真正的百战精兵啊。”

    “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孙途的回应云淡风轻,这才将目光落到两个面色灰败的家伙身上:“几位真是让我好找啊,你们的身份想必就不用我多问了吧,不知你们是从上京还是北京而来啊?”

    只这一句话,便让两人的身子又是一颤,那掌柜的更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你……”显然是吃惊于孙途一下就把他们的来路都给彻底点破了。而只此一下,也就彻底坐实了他们确实是辽国奸细的身份。

    其实在此之前,虽然已有问出了口供,但孙途依然带着些许的怀疑,说不定这些人乃是夏国细作伪装的辽国奸细呢。毕竟若论这方面的手段,西夏可比辽国要强出不少,当日幽州城的那一场变故他还记忆犹新呢。但现在嘛,已再无任何疑虑,因为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这让孙途嘴角一翘,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你们确实有些本事和想法,居然花费了数年时间来获取我大宋弓弩机密,只可惜,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啊。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奉了什么人之命前来了吧?”

    关老实闭嘴不言,显然是摆出态度,不可能受孙途的要挟了。倒是那掌柜的突然开口道:“你既然知道我等身份,觉着我们会轻易告诉你任何东西吗?”

    “是啊,你们确实不会告诉我任何情报,毕竟你们的身份其实也不是太高,知道的东西就更有限了。”孙途也不见动怒的,轻轻摇了下头,然后突然一个转身,猝然探手就把一直瑟缩在角落里,看着一脸无辜的年轻伙计给拖到了身前:“看来只能是直接问他了!”

    这下,让关老实二人更是一惊,似要挣扎,却被两旁的军卒迅速按住。而那伙计则是一声惊叫:“将军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连狄鹰扬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孙途这突兀的出手,他怎么就能断言这个不起眼的伙计就是这些奸细的头领呢?孙途看了对方一眼,笑道:“你以为自己隐藏得足够完美,所以哪怕已被我攻击也不曾如他们般惊慌,尝试着逃离。但是你却不知适才你们在店内的一些交流已全被本侯看在眼中,他们看你的眼神可完全不像是手下伙

    计的意思。”

    说着,孙途又一把将其被扣住的右手给提到了眼前,再用力掰开其手掌:“你的言语可以骗人,但虎口处的老茧可骗不了人,这是多年握着刀枪等兵器磨出来的吧。还有这拇指上虽已浅下去,却还能看见的指环印痕,多年佩戴拉弓的指环所留下的痕迹,也不是一两年时间就能彻底消失的。敢问一句,你一个酒店伙计,怎么可能在身上留下这些痕迹呢?”

    一番话说出来,直让在场人等皆为之动容。那伙计的脸色更是几番变化,终于苦笑起来:“想不到我身上竟留有这许多的破绽,之前还妄想蒙混过关呢……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任你杀了便是。但我契丹族人只有战死的勇士,断无投降卖国的懦夫!”

    “不错,你要杀就杀,不用多说了。”关老实也跟着开口,只有那掌柜的,此时反倒不作声了,孙途迅速就从其眼中看到了一些恐惧的意思来。

    “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孙途说着,一摆手:“封锁这两处店铺,把所有人都带回皇城司细细盘问!”他相信东京城里除了他们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细作,而且北方那些要塞关城里,说不定也有他们安排下的人,要知道这几年他们可是往北边运送了不少物资,要没有大宋军队内部之人的配合,是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不透的。

    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孙途自信总是能撬开几人的嘴,把一些关键消息给挖出来的。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阵骚乱,随后又是一队官军急匆匆赶了过来,正是巡城的兵马在得知这边的变故后终于姗姗来迟。

    等孙途他们亮明自己身份,以及所做的事情后,为首的将领才惊讶地说道:“竟有此等事情,那这些奸细……”

    “人既然是我虎贲军拿下的,自然是要由我们来处置了。”孙途一下就看出了对方的用意,这是想要分润点功劳啊。但他可不会卖这样的人情给对方,当即就**地给出了回答。

    随后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便下令带人离开。这两日一切都算顺利,至少是把身上的一份差事给圆满解决了,哪怕真无法从这些细作身上挖出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也足够给朝廷一份交代了。这让他憋在心头的一口闷气总算是稍微松了一些,自从开始着手查办师父的案子后,他总被人领先一步,这种被人压着,却不得翻身的机会可实在太叫人憋屈了。

    而踌躇满志地带人往回走的孙途却并未发现,自己居然已被前方一座酒楼上的某人给盯上了。

    “老大,你说现在就动手?”

    “有什么问题吗?以往的他一直身边都有不下五十人拱卫,现在却只得三十多人,而且他们还把心思都放在这几个犯人身上,正是我们下手杀他的最好机会。”一个带着恨意的冷酷声音陡然而起:“动手!”

第832章 黄雀在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你专注于一件事情而忽视身后可能存在的危险时,危险就会以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式突然而来。

    孙途现在就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也将面临这样的危险。

    押着那几个辽人奸细往前走着,他心里则在作着筹谋,此事很快就会传开,到时恐怕某些人又要突然插手,从自己手上要走这几个奸细了吧。毕竟只要撬开了这些人的嘴,便是一件大功,没有人会嫌功劳多的。

    不过孙途也并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此时的他对找出辽国奸细的兴趣其实已不大了,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后,他早已对这大宋朝廷绝望,在他看来,无论自己多努力,怕也是无法把这个即将堕入深渊的庞然大物给拉回来了,除非是将之彻底打碎,一切由自己来说了算!

    但这事绝不容易,甚至不在与历史的必然相抗衡要简单多少。不过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当义无反顾地去做,只为了让那些真正无辜的人们少受灾厄!想着这些,孙途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扫向了街道两边,那里的百姓正用畏怯与彷徨的眼神注视着他们这一行人。

    他们的队伍虽已走出一程,但离着那家酒店和豆腐坊并不是太远,这里的人可是亲眼瞧见他们动如雷霆,一下就将里头众人拿捕住的场景的,这等威慑力可是不小,自然难免心生畏惧。

    孙途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扫而过,本来是要看向长街前方的。可突然心头就是一动,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居然有三五人把身形往前探来!这完全不合现场的气氛,因为此时百姓们都因为恐惧担忧而把身子尽量往后缩着呢,谁会如此大胆地往前靠?他们定有其他用意!

    在这个想法迅速生起的时候,孙途已生戒备之心。正当他目光一凝,张口要让身边之人上前拿人时,一声弓弦的嘣响从侧前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锐器撕裂空气后的尖锐啸声。

    声刚起,五支利箭已从三个方向封锁住了正在马上的孙途的一切退让道路,当先的一箭更是直袭向他的咽喉。速度之快,来势之猛,早已超过了一般军中弓箭所能达到的高度,只在眨眼间,生死威胁已在眼前。

    身后身侧的那些护卫反应已经足够迅速,箭乍然而来时,他们已发出呐喊,抽刀前扑。但终究是慢了半拍,他们离着孙途还有两步呢,箭矢已离他的咽喉只得半尺。而且对方还早把一切都算到位了,无论孙途是伏身还是旁闪,那里也都有箭矢紧跟飞来,让他躲无可躲。

    另外,街道两侧的人群里,这时也应声蹿出五人,他们手中都已亮出了短刀,毫无顾忌就直往孙途的身上刺去。这一杀局布置的委实周到,几乎断绝了孙途的一切生路,似乎他只剩下了一个结果——死亡!

    另一边的高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已入必死之境的孙途,内里藏着疯狂、快意和更多的轻松。

    只要孙途一死,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感受到的威胁便将烟消云散,至于当街刺杀朝廷高官所引发的风浪,他相信身后的靠山是绝对能摆平的,毕竟他可比自己更想让孙途去死啊。

    可他的这个愿望却在瞬间破灭!

    倘若孙途没有在刺杀到来前的片刻惊觉异样从而绷紧了身体有了防备,恐怕这一下真能置他于死地。可偏偏他有了准备,所以当箭矢临身的瞬间,他立刻作出了反应!

    既然伏低闪避都已不可能,那就只能找东西挡着那要命的一箭了。但此时抽刀却已不及,所以他在这危险关头当机立断,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再用力一勒缰绳,竟控得胯下的骏马陡然一声长嘶,前蹄迅速抬起,身子也跟着人力起来,赫然便挡在了直射而来的那支箭矢跟前。

    只听得噗哧一声,这支贯满了力量的箭矢就没入了柔软的马腹之内,却未能透过厚实的骏马身躯,还有半截箭身留在外头呢,自然也不可能伤到后边的孙途分毫了。而孙途的身体也趁势一扭,把另外四支只作封锁之用的箭矢给轻易躲了开去,未伤分毫。

    但此时,动作最快的一名此刻却已扑到了他的身前,短刀如闪电般直刺他腰间。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清喝,本来侧对着他的孙途已然连着胯下骏马一道扭过身来,变作了正对着他。同时,本来高高尥起的两只马蹄已轰然落下,砰的一下,重重踏在他的胸口。

    孙途的坐骑自是军中骐骥,奔跑速度极快,力气也是大得惊人,如今更是在重伤之下的突然发力下蹬,这一下直有开山裂石的力道,一下踏实在了这名此刻胸口,顿时让他胸骨爆碎,身体如烂泥般倒了下去,然后马蹄再次踏中了他,直接就将他踩毙当场。

    也是直到这时候,其他几个此刻才刚到孙途跟前,然后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给惊得动作一缓。只这一慢间,孙途腰间佩刀已然出鞘,寒芒闪过,正中其中一人的脖颈,顿时将他的整颗头颅给斩得飞上半空,然后孙途的身子也已脱马跃起,避过了紧随着刺来的几刀。

    直到此时,那匹骏马才重重地栽倒于地,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一大片的青石地板。被孙途用作盾牌挡下致命一击,又顺势踏死一人的骏马终于重伤而倒,看着情况可实在不妙了。

    但孙途却已从刚才的绝对危险中摆脱出来。人虽在半空,刀却已在手中,手腕转动间,已护住了周身,把刺到跟前的那几把短刀全给劈斩开来。

    也是这时,后方的军卒已迅速奔涌上来,高声喊着:“保护将军,捉拿此刻!”便已四面兜围地杀向那些个刺客。眼见刺杀失手,孙途落地之后便要反攻过来,这些人的反应也是极快极果断,一声呼哨,便转身往人群里冲去。

    人群这时更是恐慌到了极点,这是汴京百姓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居然有人当街行刺,杀的还是前呼后拥的朝廷高

    官。本来他们还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呢,一见那些刺客突然朝自己这边奔来,他们当即就发出了阵阵惊叫,如一群受到惊扰的蚂蚁般迅速四散,哄逃开去。

    而这,正是那些刺客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们的穿着与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此时把兵器一丢,就已混入到了那四散的人群之中,导致众亲卫想要追击,一时间都不知该追哪边才好了。

    而孙途此时已迅速反应过来,当即大喝:“先守住人犯,再去几人上那边的酒楼!”他可是看得很清楚,那几支差点要了自己冷箭正是来自那酒楼的二层窗口。

    当下里,便已有十多人果断扑向了那边的酒楼,直闯进入,吓得里头众人又是一阵惊叫求饶。而孙途则已退到了狄鹰扬及那几个犯人跟前,横刀在胸前,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新一轮刺杀。差点被杀的情况下,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了。

    身后的狄鹰扬脸色阵白阵红,呼吸急促,一双眼睛四处扫动着,却不知自己在找什么,看什么。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呢,居然就在东京街头遭遇到了刺杀。哪怕这些刺杀并不是直冲他而来,但这等威胁还是直冲其内心,让他除了后怕之外,居然还有些难言的兴奋:“三……三郎,他们是什么人,为何竟要刺杀于你?”

    “不知道,我的敌人不少,但能做到并敢做这一切的,却不多。”孙途此时却不敢太过分心细想,一双眼睛依旧不断在身前那些奔逃的百姓身上扫动着,以防再有人趁乱而动,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但在他如此严防死守下,却再没有了任何的刺杀,直到几名军卒迅速退到跟前,围在了他的身边,如此就是再有冷箭袭来,都难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走吧。”前方酒楼二层,那人颇为不甘地叹了一声:“孙千里果然了得,这样都要不了你的命,反倒把我的杀意给暴露了。必须把他们尽快送出东京了……”说着,他已迅速下楼,赶在那些兵卒到来前,与外边的百姓一道四散而去。

    只一会儿工夫,本来还算闹腾的街道已变得空空荡荡,除了倒在地上的一人两马,就只剩下孙途等人了。而片刻后,搜查那边酒楼的部下也已回来,除了押来了十多个楼内之人外,其中两人手里还拿着三张短弩和两壶箭矢。

    怪不得那突然袭来的一箭如此霸道了,居然并非是由弓发出,而是用的弩机。如此一来,今日的刺杀就更严重了,毕竟弩可不比刀枪等物,乃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禁物啊!

    “将军,酒楼二层后窗被人打开,有人离开的脚印,他们还留下了这些。”一名军卒上前禀报道:“但为防他们使诈,我们还把酒楼里的所有人都给带来了。”

    孙途点了下头:“先带人回去,审过再说。”经此一事,他已确信京中有人要杀自己,那就更得好好查查,看是因为什么了。

第833章 弄巧成拙

    天才刚擦黑,刑部和开封府就联袂派人上门跟孙途要人了。白天在城西的一场乱子闹得确实挺大,才两个多时辰,已传得满城皆知,他们的反应也确实要比之前预料的更快。

    面对他们的要求,孙途还真拿不出合理的拒绝借口来,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确实无权查案,更不可能把辽人细作这样的要紧人犯扣在自己手里了。好在他们到来后就仔细盘问过酒楼里的几人,确认了他们尽皆与刺客无关,此时交出去倒也无所谓,至于辽人奸细一事,既然已全都落到刑部手上,就由着他们施为便是。

    不过在让人将这几十人全交给对方时,孙途还是沉了张脸道:“人本侯现在就已交给你们了,但你们也都欠我一个交代。今日在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我竟受人行刺,要不是运气够好,恐怕我已被贼人所害。既然你开封府执掌京师治安法度,就有责任尽快把刺客给我找出来。此时本侯会具表上奏陛下,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了!”

    前来要人的开封府官吏一听后顿时大感为难,这事可真不好办啊。但在对上孙途那双满是认真与威胁的眼睛后,他还是只能低声应允,随后怀着忐忑的心情退走。

    而当刑部来人也起身告辞时,孙途又提了一嘴:“对了,弓弩外泄一事不光与辽人奸细有关,更与弓弩院里一个名叫程放的弩师大有关联,这份弓弩构造图便是由他从院中偷窃出来,此事本侯也会上奏天子,具体如何处置,就看你们了。”

    这几句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你们别想就这么把事情给糊弄过去,反正只要是孙途已经掌握的线索,他都会据实上报。这让那几个刑部官员的心也猛然一沉,这案子可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了,但烫手山芋都已经接下了,那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查了。

    直到这些人离开,才有部下颇为不满地道:“将军,咱们就这么把人全交出去?我们辛苦了这么久,您还……却是连一点过问的权利和功劳都没有吗?”

    就连狄鹰扬也觉着有些难以接受:“是啊将军,尤其是刺客一事,若不查明白了,实在叫人难以心安啊。”

    “所以我才会给开封府的人施加压力,让他们帮着我去寻找线索,至少也能起到个敲山震虎的用处,把那些贼人从暗处给震出来!”孙途缓声道:“而且我们也确认了,那从酒店里带回来的人皆与此事无关,也不要太难为人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从那两个尸体身上去找线索,我想以开封府查案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一些东西。”

    “难道咱们自己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狄鹰扬嘀咕了一句。

    “我们当然有事要做,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孙途说着,扫过面前这些值得信赖的兄弟:“你们想想,为何我会在今日被人行刺?又有哪些人会有这等胆子和本事?”

    众人在一番思索后,就提出了一个猜测:“莫不是辽人奸细的同党

    ,他们行刺是假,救人是真,结果却未能成功?”

    孙途却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因为这些刺客明显是一直都掌握了咱们的行踪,不然不可能把握住如此机会。只可惜,我们之前一心追踪辽人奸细的所在,放松了自身安危,使他们来了个黄雀在后。但也正因如此,可以确信他们与辽人奸细并不相干,不然他们完全可以早些示警,破坏我们的全盘计划,至不济也能让那小酒店里的同党早些逃离了。”

    狄鹰扬脑子转得也不慢,立刻点头附和道:“将军说的是,而且从他们出手行刺到退走的表现来看,就完全未曾在意过那些辽人奸细。若换作是我,哪怕救不了人,也得杀人灭口才是。”

    “正是如此,所以我可以确信刺客与辽人没有半点关系。”

    “那你还有什么仇家,竟要不惜一切置你于死地吗?行刺你一个朝廷所封的侯爵可是大案,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狄鹰扬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而且能动用弩箭行事,这股势力必然不小,东京城里也必然是能排上号的。”

    “是啊,不过应该可以排除禁军相关势力,因为他们与我无任何仇怨,而且留下的弓弩和箭矢上也并无相关记号。至于与我结仇的人嘛,最近倒是有不少,但也没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孙途说着,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笑容。

    这却让众人有些无法接受了,话说你都被人当众行刺了,不但没有暴跳如雷,紧张害怕,怎么显得颇为高兴的样子呢?

    感受到众人心中疑问,孙途又是一笑道:“只因为这么一看,其实那些刺客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论与我的仇恨,论无法无天的胆子,再加上紧迫性和实力,除了那些死灰复燃的无忧洞里的沟渠老鼠外,还有谁会这么做呢?”

    “无忧洞的人?”众人顿时陷入了沉思,虽然他们才来东京不久,却也早已听说过这些为祸东京日久的家伙了。狄鹰扬更是双眉一挑:“这些祸患最近确实胆子越来越大,京中百姓可是没少吃他们的苦头。可是不知怎的,开封府等治安衙门却一直拿他们没有半点办法……”

    “是啊,我也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们不但死灰复燃,而且越发猖獗了。之前老崔就曾向我示警,说他们中有人筹谋着找我复仇,不过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却又说明了一点,恐怕我已经快要抓住他们的尾巴了。”

    “将军这话是何意?”众人又有些迷糊了,自家这些日子还从没对无忧洞里那些老鼠出过手呢。

    孙途扫了他们一眼:“难道你们忘了在拿捕撩人奸细之前我们都在查什么吗?”

    立刻有人反应了过来:“将军是指我们所查的周雄一案与他们有关?”

    “之前我也有疑虑,一般的街头泼皮怎么就敢随意杀人了,尤其是精心准备的,对我师父下手。现在答案已昭然若揭,分明就是这些无法无天的沟渠老鼠做下的事情!”一场刺杀,反

    而让孙途把几件看似不相关的事情给串联了起来:“只有他们才会用歹毒手段杀人,说不定他们杀我师父,完全就是为了报复我!”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又是一黯,要真是如此,他内心的负罪感可就更重了。

    “真会是这些宵小吗?”狄鹰扬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哪怕他刚才口中说着对方为祸京师,但其实心里对他们还是颇为轻视的。毕竟无忧洞里的家伙也就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而已,他们可从不敢与官府为敌啊,至于对高官下手,更是闻所未闻。

    “你们可别小瞧了他们,这些人的手段和胆子可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得多了。这些年来,可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子女被人掳走,多半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你们真觉着他们就不敢对官员下手吗?”孙途冷笑一声:“何况,若再让我继续把案子往下查,恐怕他们的尾巴也要彻底露出来了。”

    “将军的意思是?”

    “杨淮昌……我想突破口应该就在他和他的家人身上了。”孙途很是笃定地道。因为这刺杀就是在他查到杨淮昌头上时才发生的,排除掉辽人奸细外,就只剩下这一个案子可以做出联系了。所以接下来,只要深挖杨淮昌家的事情,就能把这些躲在阴影里的家伙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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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华贵的书房里,一对父子正在对话。

    “白天的事情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父亲虎了张脸问道。

    做儿子的则低头一副心虚的模样:“父亲都知道了?”

    “哼,现在东京城里都传遍了,你还真是好胆色啊,居然敢对堂堂朝廷三品官,钦封的侯爵下手了。”

    “哼,他这个三品官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算得了什么?看我看来,这就是个沽酒的无能之辈,我想杀他很久了!自从……”

    儿子的话被父亲重重的拍案声所打断:“荒唐!我知道你与那孙途有仇,我也和他有仇,可报仇不是这么来的。你可知道这么一来会带来多大的后患?若是能将他杀死也就罢了,现在他人还活着,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他的本事,哼,只要有一点疏漏,就必能查到你手下那些人的真实身份。你可别忘了,多年前,他就在东京城开过一次大杀戒,你觉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家伙真能与之抗衡吗?他手中可还有一支虎贲军呢!还有,一旦那些人真个落到他手里,他们会帮你保守秘密吗?”

    一番疾言厉色的喝问使得儿子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但依然有些不服:“爹,孙途绝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不但有那么多可用之人,还有一张他绝想不到的底牌,到时还能杀他!”

    “哼,我说了,此事再不可为,不然就把你送出东京。还有,你得立刻与他们切断所有联系,无论他们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换来的却是父亲斩钉截铁的决定。

    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越发凝重,可当儿子的终究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只能低头应是。

第834章 决战前夜

    直到二更天,孙途才回到家里。可他才刚进门,就看到雅儿和扈蓉从前院的厅堂里迎了出来,看样子,她二人是一直都等在那儿,还没去后院歇息呢。

    在来到跟前后,两女都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已同时问道:“三哥哥(三郎)你没受伤吧,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显然,她们已经知道了白天的那场刺杀,担心之下才一直苦等在此。

    孙途心头一暖,忙伸手搂住了她们的纤腰道:“不过是几个宵小之徒想要暗算我而已,算不得什么,怎么可能伤到我呢?”轻描淡写间,就把那场其实颇为凶险的刺杀给带了过去:“倒是你们,这些日子可得注意着些,恐怕那些人在我这儿失手后会对你们不利。”

    “三哥哥你就放心吧,打从你提醒我们后,我们就一直呆在家里,哪儿都没去。就连前日母亲想请我们过去说话,都被我推辞了呢。”雅儿笑了下道。

    扈蓉却有些大大咧咧道:“也是雅儿一直拦着我,若让我做主,是真想出去把他们给引出来的。”虽然她嫁与孙途已有好几年了,但骨子里的江湖儿女气却还保留了不少。在得知有人要对自家不利后,更是生出了反制的心思来。

    孙途闻言心下也先是一动,但随即还是摇头道:“这可太凶险了,我也远没到要让你们代我冒险的地步。所以三娘你还是听雅儿的,一起留在家里吧,有你在他们身边,我还放心些呢。”

    这后一句就是为了让扈蓉不至于乱来,用雅儿和虎头牵制住她才是最有效的手段。果然扈蓉一听这话,原来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思也淡了:“那就照三郎的意思来吧,我会一直守在他们身边的。”说着,她有些无奈地低头看了眼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怎么自己就这么不争气呢,都再相处几个月了,也没点动静的,真是羡慕雅儿啊。

    这点女儿心思孙途倒真没留意到,只是好奇道:“虎头呢?”

    “他本来是想和我们一起等你的,但之后就犯困了,所以我先让人把他抱回房去了。”雅儿笑了一下:“今晚我答应了虎头要陪他一起睡的,所以三哥哥你今晚就去蓉姐姐那边歇息吧。”说着,有些深意地看了眼已经红起脸来的扈蓉,很快就往里走。扈蓉的那点心思她自然是很清楚的,也很乐于帮着对方实现心愿。

    到这时候,剩下二人如何还不明白雅儿的意思,略显尴尬后,又相视而笑。孙途心里颇为欣喜,两女之间能亲如姐妹,少有明争暗斗,对自己来说当真是最好的事情了,不然要是外头要和许多敌人勾心斗角,到了家里还得应付两个争风吃醋的妻子,那他可就真无宁日了。

    而扈蓉在脸红后,又迅速展现出了她江湖儿女的泼辣大胆,迅速挽住了他的手:“三郎,那咱们这就回屋吧,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孙途嘿的一笑,也跟着探

    手,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可就在他们往内院走去时,旁边却传来了崔略商的声音:“侯爷。”

    昨日里崔略商及其家人就已住进了孙途府内,彻底安顿了下来,这可算是解除了他的一块心病。不过他也算是知恩图报,并没有就此跟妻儿一样躲在侯府不出门了,而是今日一早就再去开封府当差,并在之后找了个由头跑去杨淮昌家附近,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探访。现在,正是有要事禀报孙途。

    孙途看他一脸郑重的模样也知道事情不小,当下就转过身来:“老崔你有什么发现吗?”

    崔略商上前两步,这才道:“侯爷,我去杨淮昌家附近查访过了。虽然他全家都被人所害,但还是有些线索。就在前些日子,杨淮昌还没被拿下时,那边巷子附近就出现了不少行迹可疑的家伙,应该不是那一带的泼皮,而是从城里别处故意过去的。”

    在见孙途点头后,他又继续道:“而更关键的是,就在杨淮昌被拿下狱的当天夜里,有人听到杨家里头曾传出一些异样的动静,但因为他们府门紧闭,所以周围之人也不知到底里头发生什么。只是之后两日里,附近众人就不曾再见有一个杨家之人出门来。此事当时不觉有异,可事后回想,就大有古怪了。”

    孙途的眉头迅速皱了起来:“竟有这等事?那之前怎么未曾查到啊?”

    “这个……本来若是由我们开封府去查,是定能有所发现的。可是因为此案颇重,又与刑部官员的家眷有关,所以最后此事就被刑部接手了,至于他们是怎么查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这就是京城这里各级衙门职权重叠的弊端所在了,本来一件案子,很可能就因为有争夺办理而最终使线索消失。但孙途更觉着这完全就是有人在故意扰乱正常的查案,是想把一些真相给掩盖住啊。

    先是杨淮昌,再是他的家人,那些人为了不让人查到线索,当真是无所不用。想来要不是杨府身在一个比较热闹的巷子里,周围又都是富贵人家,一旦出事会引发更大的麻烦,只怕连这些邻居都会被他们灭口了吧?

    到了这时候,孙途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如此看来,有些事情就能串联到一块儿了。之前我一直都在觉着奇怪,为何杨淮昌会突然在牢中自尽,而且完全不像是被人动手杀害的样子,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他被人威胁了,有人用他的家人威胁他,让他自尽!”

    “啊……那些家伙好卑鄙……”扈蓉忍不住轻呼一声。她虽然也杀过人,但江湖上面,却总是提倡祸不及家人的,想不到这官场上却比江湖更险恶。

    孙途笑了一下:“卑鄙?或许吧。但官场上的争斗比江湖更险,更不能有丝毫大意,所以倒也在情理之中。至于证据嘛,就在老崔你所说的他被捕当日家里的异动,以及举家多日未曾出门。显然那时候,他的

    妻小皆被人控制,并被拿到信物后送入天牢,让他相信,并最终选择了一死以全家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行事狠辣,全无半点诚信可言。一俟杨淮昌真个自尽,去除后患,为了不留任何线索就把他杨家一门全数灭口。这一把火,就把人和所有线索都给毁灭了。再加上案子又被刑部接了去,恐怕这些事情就更难有被查出真相之日了。”

    这番话说下来别说扈蓉了,就是崔略商也是脸色大变。要是孙途的推断是实,那这幕后之人的手段之狠毒,胆子之大可真就有些骇人听闻了。这儿可是东京城,死的可是朝廷官员及其家眷,好几十口人命呢。

    “他们到底为何要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掩盖周师傅被杀的真相?”崔略商依旧有些糊涂,为了一起命案就制造出了这许多骇人听闻的凶案,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孙途也觉着事情必有蹊跷:“表面看来确实如此,但他们真是冲我来的吗?还是只在担心被我看出他们有更大的问题呢?”在看明白内情后,心中的疑虑不但没有消散,反倒是更大了。

    不过很快的,孙途又笑了起来:“不过我相信很快的,就能揭开真相了。从杨家的情况来看,再加上我今日遇刺一事,很显然,他们都来自同一伙人的手笔。而东京城里能干出这等事来的,就只有无忧洞里那些沟渠老鼠了!”

    听得这话,崔略商却又打了个突:“若真如此,这些家伙可不好对付啊。在经历了几年前那场变故后,他们行事已更加小心,同时靠着新的靠山,更难让人对付了。”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被我盯上过。但既然已经找到了目标,我想他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孙途却不屑地一撇嘴。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而已,自己连江南的那大股叛军都给剿灭了,还能除不掉他们。何况现在自己手里还有兵权,只要找到机会,就能轻而易举地覆灭了他们。

    “可他们还有靠山……”

    “我连梁师成高俅之辈都不放在眼中,他们再有靠山有当如何?”孙途再度冷笑:“这段时日一直只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也该反过来让我主动一回了!”

    看着孙途那双眼中闪过决然的神色和光芒,崔略商心头一震,知道他决心已下,接下来东京城内将起大风浪了。而扈蓉,则是一阵心旌摇动,此时在她的眼中,自家郎君是那么的有魅力,直让人只想完全融入他的怀中啊。

    虽然一场战斗就要打响,但今夜孙途却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当与扈蓉回到房中后,都没有吃她一早就让人准备下的酒菜,直接就搂着自己的妻子倒向了床榻……

    这一夜,孙途似乎是想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般,直把强壮的扈蓉都给折腾得连连讨饶,到了最后,更成了一滩软泥。若换成是雅儿的话,只怕次日连床都下不去了。

第835章 孙途离京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从天边露出时,虎贲军营内的号角声便同步响起。只是这一回,周围那些其他各军的禁军将士再没有了以往的好奇或不耐,依然自顾着在营房里呼呼大睡,他们已经习惯了虎贲军的早起操练。

    如今,用一个脱胎换骨来形容虎贲军是半点不会错的,这支以往在禁军中声名狼藉,甚至一营只得数百人的队伍此时竟在号角响过三遍后就以全军齐刷刷地列队站在了军营校场之上,三千来人一个不少,而且个个精神饱满,站得笔直,队列从头到尾自成一条直线,早和懒散一词没有了半点关系。

    随着号角声息,全军到位,校场之上却不闻半点杂音,简直是针落可闻,只有北风吹过那一面面旗帜时,才发出阵阵猎猎的声响。唐枫面色肃然地立在队伍跟前,在目光从这支军队脸上扫过后,才轻轻一个点头,随即不少军官挨个上前报起了自己这一队将士到位的数字来:“甲字营玄字队应到五十人,实到五十人!”

    “甲字营黄字队,应到五十人,实到五十人!”

    “甲字营宇字队,应到四十八人,实到四十八人!”……

    整个军营五营八十队人马三千四百二十一人,今日就没一个缺席的。直到这些军官将这一切报告完毕后,唐枫才转过身来,对肃立边上的孙途报道:“将军,我虎贲军人数齐整,听候调遣!”

    虽然昨夜孙途折腾到了三更之后方才得睡,临近五更却又起来了,但此时的他却不见半点疲色,精神抖擞地扫过这支全然不同的禁军队伍后,便点头道:“好,传我之令,即刻拔营出城。近来我东京之外有一股贼匪四处劫掠,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今日咱们虎贲军就要去为民除害,为朝廷除害,也好让朝中那些相公官人,还有其他同袍们看看咱们虎贲军的实力!”

    这段时日里其实孙途因为忙于查办辽人奸细和周雄杀人两件案子几乎没怎么来军营。可是他在军中的声望却是与日俱增,尤其是最近朝廷果然把拖欠克扣的两年军粮饷银一并发下后,将士对他更是心服口服感恩戴德。这也使得唐枫在操练大军时显得尤其得心应手,只要一个命令下去,就不曾有任何一人敢打折扣的。

    在这样的氛围里,全军上下当真已拧作了一条心,虎贲军无论是纪律还是战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真有了一支精兵该有的模样。当然,只靠严格的操练和军纪还不足以让这支禁军成为像山东军那样成为百战雄师,毕竟,军队还是需要通过真正的实战才能在了解自身实力的情况下得到提升。

    在听到孙途的这声号令后,全军上下更是一阵兴奋,但没有人发什么什么议论,只在片刻后,整齐地喊出了一声“喏”,声音直冲云霄,把周围还想睡上一觉的各营将士都给吓得再度翻身,不少人更是忍不住就往外走,想看看这虎

    贲军今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以往天天清晨起来就操练便罢了,今日这动静也太大了些吧。

    随着又一阵号角声响起后,大军便已排着整齐的队列开拔出发,当着不少好奇望来的其他禁军将士的面,沿着宽阔的街道往前而去,很快就出了这一片的连营,奔向了远方。

    “虎贲军这是要去哪里啊?难道真要出征?可也没听说哪里有战事啊。”

    “我倒是听说一事,就在这两月里,咱们京畿一地突然就冒出了一支到处打家劫舍的草寇,说不定他们是去剿寇的。”

    “有这等事?”众人一听,就越发来了兴趣,纷纷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并猜测着虎贲军能否成功剿灭贼寇,有人更是顺势开出了赌局来,引得无数闲来无事的军卒参与其中,好不热闹。这些禁军压根就没有去想过自己也是大宋官军,地方上有了贼寇自己也是有责任平贼的,更不可能因此而感到惭愧了。

    而这一消息则在半日后便传到了京城各处,落到了诸多有心人的耳中。对于虎贲军的这一动向,高俅只是不以为然地一笑:“这孙途还真是个见缝插针的高手啊,眼见城里没他的事情,居然就跑去外头打起什么贼寇来了,简直胡闹!等他带兵回来,本官定要严惩于他,居然不曾向殿前司请示就自作主张地带兵离京!”

    也有人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如释重负,在某个落脚点,一伙人本来还都人心惶惶呢,现在却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孙途带兵离开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件好事。这段日子老大一直担心咱们的行踪会被人查到,所以一直严令咱们不得做事。现在好了,人带队离开了京师,起码得有十天半月,那就是给咱们机会了。”

    “是啊,这段日子老藏着掖着的不干事,兄弟们的手艺都要生疏了。而且再不弄些好货来卖,只怕咱们许多兄弟都要喝西北风了。这就踩点干起来!”

    这些人一面说着,一面兴奋的摩拳擦掌,片刻之后就已各自散去,也不知要去忙着做什么了。

    而对京城里的百姓来说,也不知是不是内心作怪,反正自从虎贲军离京剿贼的消息传开后,他们就觉着东京城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之前不曾露面的某些宵小之徒又都纷纷出现了,街面上的偷窃寻衅等事也骤然比之前一段日子多出了几倍不止。

    当然,这一切高高在上的那些官人们是不可能去留意的,他们只在思索着该把个什么样的罪名着落到擅自调兵离京的孙途头上。禁军可不同于一般兵马,岂能随意调动,哪怕虎贲军只是一支禁军中的边缘队伍。

    当京城里众人各有反应时,虎贲军已离城二三十里,然后在临近黄昏时,暂时在某处山丘边上驻扎下来。

    夜色很快降临,整座军营已陷入到了沉寂之中。军中规矩早就立了起来,天黑之后除了巡

    夜的兵卒再无人随意走动,而且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也早已困倦,自然早早在吃了饭后便留在帐中睡下。

    但是中军帐中,此时却有不少人并未歇息,孙途、唐枫、狄鹰扬等人皆聚在一起,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

    “将军您真打算就这么潜回京师?可这么做真能让那些无忧洞的家伙从暗处露头吗?”唐枫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如果我之前的猜想不错,他们就是一直都在防着我。既然如此,我就给他们这么个机会,而且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会杀个回马枪。”孙途平静道。

    “可是,一旦没有了咱们相助,将军您真能应付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

    “我毕竟不是孤身一人,还有老崔纠集的一批开封府的人手呢,那里头便有不少是我之前的旧部,别的或许不成,但打探消息,找到这些家伙的位置,他们却都是一把好手。之前只是因为那些沟渠老鼠全藏匿了起来,才找不到他们,但现在,只要他们动了起来,就断没有再能藏起来的道理。”

    顿了一下,孙途又看了眼狄鹰扬:“何况还有九哥帮着我呢,他在京师人面足够广,只要安排妥当,自能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

    狄鹰扬闻言也是把嘴一咧:“你们就放心吧,这次不光是我,曹炎、潘松、杨嗣鸣等兄弟都留在京里做着各种安排呢。咱们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权势,但也有批可以信赖的兄弟,再加上各自家里的人手,只要用好了,就不怕对付不了那些宵小之徒!”

    见他说得笃定,唐枫终于接受了这一点。倒是孙途,看了他一眼:“这回可是你首次单独领兵作战,带的又全是未曾见过血的禁军,可有把握对付那股盗匪吗?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终究是有些手段的。”

    “将军你就放心吧,我唐枫虽然没多少本事,但好歹也追随您多年了,梁山方腊这样的贼匪我对付不了,但区区一支五六百人的盗匪草寇,我率军还是能剿平的。”唐枫忙拍胸保证道:“您就放心回去吧,一切有我。”

    “好,你也该有些作为,立些功劳,好把官职往上升一升了。”孙途笑了一下,这才站起了身来:“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带人回东京!”

    不一会儿,本来紧闭的军营寨门就突然无声地开启了一条缝隙,随后,孙途和狄鹰扬就带了十多人牵了马儿悄然而出。除了杀数人外,整个军营都不知自家主将竟已连夜离开。而等他们真正知道这一点时,已是次日天亮,到时,唐枫就会严禁任何人离开军队,再没人会知道孙途已杀了一个回马枪去东京。

    今夜,孙途又将无眠。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玩上如此凶险的一手,为的只是将那些个一直藏匿于暗处,不知到底在搞着什么阴谋诡计的沟渠老鼠给吸引出来,再一并铲除!

第836章 布罗网

    位于汴京城南的乔家瓦子虽然比不了桑家瓦子的规模,但也是东京城里有名的游玩好去处。而且相比于更高大上些的桑家瓦子,乔家瓦子要显得更接地气,里头需要买票入内的各种杂耍要少上许多,更多的则是就地撂摊的手艺人,什么打把势的,说平话故事的,卖糖人的,都在瓦子里沿道成摊,很是吸引京中百姓前来玩耍。

    如今已入冬月,随着天气转寒,各种活计自然也就少了,人们的空闲时光一多,像乔家瓦子这样的游乐所在的生意也是越发兴隆,区区几亩地的瓦子里,此时竟已汇聚了数千人之多。

    许多人都在人群里边走边看,其中还有不少人都带着自家或主家的孩子,他们或在路边给孩子买上一颗糖,或是拉着孩子的小手直往那些露天表演各种戏法的摊子前凑,不时都能听到孩子们好奇而又快活的笑声。

    对孩子们来说,没有比这样的地方更有趣了,若是天天由自己的爹娘叔伯带着来瓦子里逛上半日,那当真是比过年还有高兴的事情了。不过幼小的他们可不知道,有时候危险往往就隐藏在这看似有趣的地方,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已经关注他们有些时候了。

    梁广拉了自己女儿的小手就这么不断在几个摊子前观看着,虽然经过了几个卖糖小摊子,那上头琥珀色的糖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不断吸引着女儿的目光,但懂事的小姑娘却并没有跟自己的爹爹讨要,因为她很清楚自家日子过得并不好,看似两三文钱的糖人儿,却可能让爹娘多吃两三个馍馍呢。

    就在父女二人打算挤进那边变戏法的人群里看个有趣的当口,边上却传来了一声招呼:“这不是梁老哥吗,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你是……”梁广好奇地回头看了眼跟他打招呼的某个汉子,却实在有些记不起对方身份来了,只觉着有些面善。

    “咳,咱这两月都在你铺子里买过东西呢,怎么就不记得了?”这位倒是自来熟得很,一下就伸出手来,拉着梁广就往外走:“你看,咱们能在此相遇就是缘分,这样,我请你去前边的茶摊上喝碗热茶暖暖身子。要说起来,我还有点小忙想请你帮上一手呢。”

    “这……我只是店里的伙计罢了,可帮不上您什么忙。”梁广有些发窘,赶紧摆了下手,却不知在此期间,自己竟不知不觉地松开了一直拉着女儿的手。

    而在此等人来人往的所在,两父女一旦分开,就迅速被行人给冲隔开来。那位却是不依不饶,依然死拉着他要往边上的茶摊走,这让梁广更感为难。可突然间,他便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家丫头呢?”他发现本来该在自己身旁的女儿竟不知了去向,这顿时便让他惊急不已,在这初冬季节里额头已见了汗。

    那位见此也是一惊:“啊?这才一转眼工夫啊,快,快四下里找找。我去那边帮你找,你去这边。”他说着,便已转身往侧方而去。

    广此时早已慌了神了,完全不疑有他,下意识就听从这位的安排,赶紧也调头往另一边寻去,口里不时喊叫着:“丫头,丫头你在哪儿呢?爹给你买糖人儿吃,你可别吓爹,快出来吧……”

    边上的人群见他这样,顿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也有人警惕地往周围看去。但这时的瓦子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旁边还有锣鼓唢呐什么的胡乱响着,谁又能知道一个小丫头会去了哪里呢。

    直到有好心之人提醒了一句:“莫不是被拐子给带走了吧……”梁广才忽地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给欺骗算计了,那个拉自己说话的家伙很可能便是那些拐子的同伙,就是为了分开自己和女儿,并趁机偷走了她……这让梁广更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是一边流泪,一边叫着丫头,却再难有什么收获。

    “哎,这都是两日来的第三起了,最近那些杀千刀的居然又开始大肆在我们乔家瓦子里拐人了吗?”有那消息灵通的,颇为愤慨地说道。

    “可不光是咱们这边,东边的桑家瓦子情况更坏,不单孩子,还有几个小娘子都被人用手段给拐了去,当真是作孽啊。这才消停几天啊,那些鬼樊楼的家伙竟又来作恶了。”

    “哎,要说前几年多好,一场大水就把那些个贼子都给冲死了。可才几年工夫,他们就又跟地里的杂草似的又起来了。”

    “那哪是大水除恶啊,分明就是那位铁面阎王的手段啊。可现在,他老人家都不知去了哪里当官,这些人自然就再没有顾忌,又在东京城里四处作恶了。”

    “几位还是少说两句吧,我可听说那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之前在相国寺外因为有人阻挠他们,居然被他们用刀给刺伤了,官府还不管这事。”这时,边上又有消息灵通的开口劝道:“以后大家还是小心些为好,刚才前头就有好几个被人割了钱袋去的,多半也是那些蟊贼动的手。”

    众人其实心里也怕,聚那儿说了两句闲话后,便纷纷散去。只有那梁广,依旧失魂落魄地到处寻找着自己的女儿,但在这人多混乱的瓦子里,又过了好一阵了,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人呢?除非,他能一早有所准备,并找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高处——

    “盯上了吗?”瓦子其中一座三层的酒楼上,一名汉子手上正拿着个模样古怪的双筒器械不断在人群里搜索着,此时他身边一人颇为关心地问了句。

    只见这位手指轻动,很快就已锁定了人群里的某个身影:“盯上了,这家伙可当真滑手啊,几次都往角落里蹿,还借人群做着掩护,要不是有将军给咱们的这副千里眼,只怕真要让他给脱身了。他是往西门去的,赶紧给那边打个信号,可别把人给盯丢了。还有,让他们别急着下手。”

    “知道了,这几人好不容易才盯上一个,怎都不会让他从手里飞走的。”边上这人忙答应一声,又有些羡慕地看了眼身边拿望远镜观察的同

    伴,就从袖子里取出一面小巧的化妆镜,在调了下角度后,便把一束光线投到了前方。

    那边早有同伴做好了准备,一见着光线,就迅速抖擞起了精神来。随后,那个被找到的拐子同伙也已来到了他们身前,并让他们很清晰地看到了打在其背上的那道光斑,从而确认目标。

    这等手段可是隐蔽得很,不管拐子有多警惕精明,都绝想不到自己会一早就被人盯上,而且对方还能在高处用上望远镜这样的东西,并以玻璃镜作为目标标记。所以当他从这几人身前过去后,几人便已迅速而动,跟了上去,一起出了瓦子的西门。

    一场对拐子的跟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东京街头展开,而这,还只是孙途对付这些沟渠老鼠的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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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酒楼的雅间里,面对着满桌的酒菜,街道司司丞赵康明却并没有多少享用的意思,只是咪了口酒后,便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家伙道:“狄老九,你不是随那虎贲军一道出京平贼寇去了吗,怎么就突然请我来吃这桌酒席?”

    “赵十三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间兄弟情深,我怎么就不能请你吃顿酒席了?”狄鹰扬似是生气地看他一眼,随后又笑了起来:“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就我这惫懒性子和小身板儿,确实不是上阵杀敌的料啊,所以便留在了东京城。但既然无法在外平贼,我作为禁军中人,也总得干点什么吧,这就想起你来了。”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就不用跟我这儿兜什么圈子了。”赵康明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好,你赵十三果然实在,那我就说实话了,其实我今日是代表越侯来请你帮忙的。”

    “越侯,孙途?”赵康明的双目一闪,神色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这样的小人物帮忙的?”

    “当然是你们街道司管得上的事情了,比如说对付那些一直为祸东京,却一直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的沟渠老鼠们。”

    这话却让赵康明微微一愣,略吸了口凉气:“你们,是打算对付鬼樊楼里的家伙?”

    “怎么,很奇怪吗?这些家伙害了多少人,之前虽被剿灭过一次,但几年下来却又死灰复燃了,咱们吃朝廷的俸禄粮食,自当为百姓除此大患。”

    “既然如此,你虎贲军自己动手即可,何必叫上我呢?”赵康明皱了下眉头道。

    “谁让这事并不在我虎贲军的职责之内呢?倒是你们街道司,一直都干着这些缉盗治安之事,由你们出手就最合适不过了。”狄鹰扬看着对方,神色郑重:“怎么样,帮一把兄弟?”

    “可这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赵康明倒也实在,立刻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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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拉外援

    狄鹰扬略有些异样的皱了下眉头:“鬼樊楼那些人为祸京师多年,就是你们街道司手上也堆积了数以百计与他们相关的案子了吧,这缉凶拿人更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怎么反倒跟我论起好处来了?”

    听了这一问,赵康明却是微笑摇头,好整以暇地端杯喝了口美酒,方才道:“你也说了他们已为祸东京多年,那就说明他们有着各种自保之道,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剿灭的?不瞒你说,前两年我们街道司也有同僚花了大力气对付他们,可结果呢,不但折损了好些个弟兄,还把几个主张办此案的同僚都给搭了进去,要不然兄弟我也不会轻易坐到司丞这个位置上来了。

    “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街道司魏司正可是一直告诫咱们对那鬼樊楼睁只眼闭只眼的,要是让他知道了此事,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不到你赵十三竟是这么个鼠目寸光之人,既身在其位,自当尽其职……”

    不等狄鹰扬把激将的话说完,赵康明就把手一摆道:“你说的轻松,可也要有实力去做才成啊。我赵康明不过就是街道司三个司丞之一,一旦真调动大量人马去办案拿人,恐怕早就被魏司正给知晓了,到时别说办案,自身都难保。”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当然,凡事都有的商量,倘若真有更大的好处,让我冒一回险倒也不算太难。”

    狄鹰扬突然脸色一变,由怒转笑,呵呵摇头:“你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总喜欢把利害算得极致。既如此,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事表面上看确实有些冒险,但只要成了,好处却显而易见,破获捉拿那些为祸京师多年的鬼樊楼宵小可是实打实的功劳,不敢说能让你官升几级,但更进一步,直接执掌街道司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也说了,街道司司正魏然总是在保着他们,很明显他早与这些贼匪勾结在了一处,只要拿住了这些家伙,我们便可指证魏然,让你取而代之。而且我相信以你赵十三的家门实力,要做到这一点也必是不难。另外,这也是你扬名京师的大好机会,你可还记得街道司的前司丞钟裕吗?当初他就是凭着扫平京师宵小,才被陛下所赏识,最后得以官拜一地知府外放的。若是你也能有此表现,名利官职皆可到手,前程自然无量。”

    “钟裕吗?”赵康明眼中也闪过了向往之色,他确实颇为羡慕这位前辈,那时的他还在禁军里厮混呢,现在提到,不觉让他心动了:“此事当真能成?我可知道那鬼樊楼背后还有大靠山呢,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我也不瞒你,想做这一场的正是越侯。多年前,他就曾在京师水灌涵洞,生生扫灭了数千贼匪,那今日他再要动手又哪有不成的道理?机会就在眼前,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把握住了。”狄鹰扬的一双眼睛盯紧了对方,亮晶晶的有些慑人。

    赵康

    明垂目沉思了一阵,终于点下头去:“只要真能成事,我街道司当然是愿意尽一份心力的。多了不敢说,一千兵丁我还是能抽调出来的,只不知道这点人马可够用吗?”

    “一千人吗,虽然不是太多,但也够了。既如此,那我就多谢十三你了。来,我敬你一杯,祝咱们到时马到功成。”狄鹰扬这才欢喜而笑,举杯与之对撞了一下,喝下了杯中美酒。

    两人之后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约定在确认时间后再作招呼,狄鹰扬方才匆匆离去。可让人有些奇怪的是,赵康明反倒没有急着离开,依然老神在在地待在房中吃喝,半晌后,房门就被人推开,进来了个出人意料之人——狄虎臣。

    见狄虎臣进来,赵康明依旧是一副随意的模样:“这些都是你兄弟吃喝过的,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再吃点。”

    狄虎臣却把头一摇:“免了吧,事情怎么说?”

    “果然是你们那好妹夫想要动手了,我是真没想到啊,他胆子竟这么大,明明身上已是一堆麻烦,居然还想对鬼樊楼下手。”

    “他就是这么个喜欢主动,以攻为守的性格。相比起来,咱们有时候确实胆子过小,有些瞻前顾后了。”

    “呵,咱们这不是没办法吗?大家都拖家带口的,谁敢轻举妄动啊。”说着,赵康明又皱了下眉头:“不过那鬼樊楼背后可躲着个大家伙呢,我们这么出手帮他,真不会有事?”

    “我倒以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说不定借着这次机会,就能把那人给拖下水了。纵然弄不倒他,也能咬他两块肉下来!咱们这几年也憋屈得够了,说是联合着为我大宋锄奸,可结果呢?大家伙一直都只是嘴上说说,真论办事,还不如一个没出身,没资历的孙途呢。”说到这儿,狄虎臣的眼中已有精芒透出,与一向稳重的他有着极大的不同。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试一把。反正我这位置也算不上要紧,哪怕真折在这一场,也无关大局。”赵康明呵呵作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谁说你的位置不重要了?不光是你的位置,你这人更是我们所不能或缺的!”狄虎臣立刻把脸色一正道:“此事虽然咱们这些兄弟不会涉入,但只要你真有什么麻烦,大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赵康明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激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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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胡闹!我虽是刑部侍郎,也不能擅自做主,胡乱派人捉拿什么子虚乌有的贼匪!”听完儿子的请求后,刑部侍郎韦道彰便把脸色一沉,半是拒绝,半是训斥地说道:“你别受他人挑唆,就想着干出这等目无法纪的事情来!”

    “大人,这哪是什么目无法纪的事情,恰恰相反,这是为百姓谋福祉的

    大事,是维护王法威严的正事!”以往在自家老爹面前有些畏缩的韦衙内今日却表现得颇为大胆,连称呼都变得更为正式的大人了。

    见父亲神色稍变,他又继续说道:“那无忧洞里的贼匪们平日里在京城干了多少恶事,就算是儿子我也是听得多了,大人你身在刑部怎可能全然不知?刑部衙门本来就该以驱恶扬善为己任,可现在居然对这些恶徒听之任之,难道大人就不觉这事太过荒唐了吗?”

    “你……简直胡言乱语,朝廷自有法度和大局,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随意置喙的?”韦郎中脸色更黑,当即出言呵斥道。

    “是,儿子这些年来确实不懂事,但这一回却从未有过的清醒。我在军中,见到了太多以往不曾见到的东西,那些兄弟个个都勤加操练,他们为了除恶可以不惜一切,哪怕那些恶贼身后还有靠山。儿子以往不曾做过什么正经事,但这一回,我却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天下人,我韦诚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儿,纵然真有什么危险,我也会一力承担!”

    “你……”被儿子这番话说得韦道彰的胸膛都已快速起伏起来,但不知怎的,片刻后,他本来盛怒的脸色反倒平静了。

    “大人,你当初十年寒窗以求入仕到底是为的什么?是为了所谓的官职权柄,还是另有抱负?这些年来,你可曾想过为我大宋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可以名留青史的事情吗?”儿子的话还在继续,当爹的却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了。是啊,自己当年的理想和抱负似乎随着官职的不断提升反倒被丢到了一旁,什么正义法度,似乎都再比不过升官和官场往来。这让他行事越来越拘束,甚至犯下了不少错处,并被御史中丞王申滨给抓住了把柄,导致处处掣肘……

    不知不觉间,他的脸色已然缓和:“你当真已拿定了主意,要不惜一切去和那些贼匪斗上一场?”

    “不错,京师百姓苦无忧洞久矣,既然有机会,儿子就不会放过。”

    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来,韦侍郎突然就笑了起来:“看来那越侯确实有些本事啊,居然能让你这劣子都开始想要建功立业了。好,那为父就帮你们这一回,只要时候到了,我刑部下面的人马尽量配合!”

    “多谢大人成全,我定不负你之厚望。”韦诚顿时大喜,忙郑重抱拳,大声作着保证。

    “嘿,你这臭小子……”韦侍郎眼中也有莫名的色彩闪过,多少年了,自己也该展露一回身手了。

    同一时间,开封府内,几个捕头差头也都汇聚在崔略商身边,所有人脸上都闪着兴奋的神情:“此事若成,大家可都是有功之臣。既然是越侯的意思,我们自然是要帮上一把的!”

    东京城里各方力量皆已结成同盟,一张大网已彻底成形,就只等时机到来了!

第838章 冬日雷霆荡群邪(上)

    大宋宣和五年十一月初三,宜,祭祀,求医;忌,出行,会友。

    从昨日入夜开始,一阵凌冽的北风就已刮到了汴京城,使气温骤降,冬意大盛。待得夜半时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降到了这座大宋都城,虽不甚大,却已使满城屋顶见白,街道上也积起了薄薄的一层冰雪。

    如此环境,使得东京城不再如以往般热闹,街上行人更只不过往日的两三成,大多数人都躲入家中,避着风雪。如此一来,自然也就让某些人没了可趁之机,只能是在巢穴之中喝着酒,再咒骂几句这贼老天不肯赏光了。

    听得前头厅堂内那有些粗鄙的骂声不断,一个刚从里边出来的,衣着光鲜的男子便虎了张脸过来道:“你们都给我规矩些,没事做只会对你们有好处,别老是嘴里不干不净的。要是待会儿那位爷来后听得不高兴,小心扒了你们的皮!”

    本来堂上几人借着酒兴正肆无忌惮呢,可一听这话,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霎时就住了嘴,赔笑道:“头儿说的是,是小的几个有些胡闹了。这,那位爷今日要过来?可今日这风雪……”

    “咱前两日不是刚新弄到了几个好货色吗,那位爷早说好了要来一尝滋味儿,中午前后就能来。这点雪算得了什么?你们只管准备好,服侍好了,到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作头儿的呵呵笑道。

    “那敢情好,咱们这就去准备准备。”说着,几人就兴冲冲地起身往后走去。这是一处足有三进跨院的大宅子,摆在东京也算是富贵人家才能住得起的好去处,可谁能料到,这里头住的却非什么良善之辈,而是一群惫懒凶狠,多行恶事的街头泼皮。

    他们的脚步飞快,转眼就来到其中一间紧锁着的屋子前,在当啷几下解开上头粗粗的铁链再推开门后,便露出了里头的全貌——这间没几件家具的屋子里,赫然或坐或倚着五六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她们皆作人妇打扮,个个有着七八分的俏丽姿色,在发现门户被人打开后,则是全露出了惶恐之色,惊叫出声,当真是我见犹怜啊。

    “你们几个,跟我出来,好生把自己收拾一下。”其中一名汉子站在门前,冲她们一招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喝道。

    “这位壮士,你,你就放了我们吧。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于你的。”几名妇人皆未有动弹,其中一个更是颤抖着恳求道。

    但换来的,却是一阵嗤笑:“你们这是做梦吗?既然落到咱们兄弟手里,又岂会放你们离开?不过你们也是运气,只要照我们的意思做,若是讨得人欢喜了,这辈子就能穿金戴银,吃好喝好,有着享不尽的福!快给我出来,要不然咱们兄弟可就直接动手了!”见几女只是瑟缩在角落里全无动弹,几个汉子终于是着恼了,当即一步跨进屋子,探手就把其中一女给用力扯了出来。

    顿时间,屋子里又是哭喊一片,但这几个女子身子柔弱,哪是这些个汉子的对手,很快就被强拉出门,然后在被赶进不远处的一间不断有热气冒出的房子后,她们才惊讶地发现,那里居然早布下了浴池。

    “快些脱了衣服,把身子洗干净了,再把这些衣裳换上。”那汉子再度喝令道,随后又威胁一句:“再不动手,那就让我们兄弟帮你们脱衣洗身了。”

    到了此时,几女如何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个什么情况,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但在对方的强逼之下,她们已彻底没了反抗之能,只得嘤嘤哭泣着躲去角落里宽衣解带,再忙不迭地进入澡池之中。

    这早池还当真不赖,比之寻常人家可要高档得多了,不但地方够宽敞,池中水还是通过地下火道加热的,身子浸入水中当真是舒坦无比。可那些女子此时又怎么可能去享受这种从未有过的待遇呢,一个个早吓得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了。

    “洗快些,可别磨蹭着让那位爷等急了!娘的,这等好处,就是老子也想一尝滋味儿……”外头汉子不断催促着,言辞里更充满了向往。但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别说享用这些美娇娘了,就是进这屋子洗个热水澡都不可得。不过只要伺候那位爷舒坦了,好处却是大把,倒也不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已临近中午。几个女子也已都洗得干净,穿上了色彩艳丽的服饰被人带去了后院那间更为宽敞雅致,且暖融融的屋子里,只等着那位贵客的到来。

    但却有人比他来得更早,几个开封府的差役突然结队出现在了这处宅院的门前,用力拍打起门户来:“里头可有人吗,出来回话,开封府有事讯问。”

    直拍打了好一阵后,才有人开门回应,正是那个头儿。只见他一脸不乐意地看着他们:“你们开封府有什么事吗?我们这里可是正当人家……”

    “没说你们不正当,就只是最近这附近有几起偷窃案子,想跟你们打听一下可有什么异常没有?”那公差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随口问道。

    “没有。”这位回答的颇为干脆:“我这儿从来就没有听过什么动静,你们去别处问吧。还有,此处乃是刑部方郎中的外宅,你们可别老来生事……”说着,用力便欲关门。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比他更快的一把按在了门上,一个威严的声音随之响起:“是吗,我刑部官员的外宅就更该好好查一查了。给我进去搜!”不知何时,旁边竟多了出了数十个手持刀枪的刑部兵卒,为首的官吏只用力一推间,就把院门给彻底推了开来。

    那汉子真没想到开封府的人只是个幌子,居然有刑部的人要冲进来,顿时神色就变了。心下一动,就高声喊了起来:“快走,有官军来了……”可他话才说一半,一把连鞘的刀已狠狠迎

    面抽来,打得他一声惨叫,仰面就倒。而那些刑部兵卒此时再无任何怀疑,大踏步地就直往院子里闯去。

    不过他这一声高叫,还是惊动了里头十多个汉子,他们纷纷从前院的厅堂里抢了出来,手里已都拿上了各种兵器。在看清楚官兵的具体数量后,先是一呆,继而发了声喊,齐齐掉头就往后蹿去。别看他们在那些女子跟前一副凶狠霸道的模样,可真遇到了强敌时,却是连抵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那些官兵见此心下大定,更是开口高喝,急追了上去。有几个家伙跑得慢了,就被人直接一把扑倒,再挣扎不脱。而有几个,则速度够快,冲到后院,一个转身,就攀上了不算高的院墙,七手八脚地就往下跳,然后再跌跌撞撞地直往外头的街道冲去。

    那些官兵见状,也急忙叫着站住,然后紧追不舍。不过论起追逃的本事,他们显然和这些家伙有着一定的差距,虽然又捉了两三人,却还是让其中三人一头冲出了街去。

    “不必追了,先搜一下这座院子。”随着那官员一声令下,这些官兵才没有继续拿人,而是迅速分开,颇为熟练地到处搜查。而这一番搜查之下,结果也就很快显现了出来。不光是那些还在后院大屋内瑟瑟发抖,不知自己会遭遇何等命运的女子,二进院落其他屋子里还找出了十几个挨饿受冻,都说不出话来的男女小童,看得这些公人兵卒都大为愤怒:“这些天杀的拐子,就该杀光了他们为民除害!”

    这名刑部的带队官员本来还心有疑虑呢,可现在,在看到这些被救出来的可怜之人后,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咬牙道:“真是该死,看来韦侍郎说的是真的,这鬼樊楼当真遗祸深重,必须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才好!”

    这时,其中一个女子怯声道:“这位官人,小妇人听他们说今日会来个什么贵客,也不知他到了没有……”

    “竟有此事。程光,你这就带人去外头守着,若遇可疑之人,就地擒拿!”

    那个被点到名的刑部捕头忙答应一声,就带了十来个手下急步往外走去。等他来到巷口时,正好瞧见有一辆马车急速沿着长街远去,他急忙快步追赶,但终究未能追上由两匹骏马拖着的车辆,只看到一个背影,那是一辆做工极其考究华贵的马车,当是只有富贵人家才有。

    “这到底是什么人,又和那些鬼樊楼的家伙是何关系?”程光无奈驻足,目送对方迅速消失,心中却满是疑惑。

    而在那远去的马车之中,一人正咬牙切齿:“幸好我反应及时,不然就要落到公差手里了。那些混账是怎么办事的,居然露出了马脚,还有,开封府和刑部怎么就会找到这个藏身之处?”

    刚过中午,雪仍未停。无忧洞在东京的一处巢穴被官府迅速攻破,但,这只是这场雷霆风暴的开始而已……

第839章 冬日雷霆荡群邪(中)

    汴京城西南明德坊,松影巷。

    这一条小巷有着二三十座宅院,虽非什么大富大贵之地,看着倒也殷实,在外人眼里,也和周围的其他各条巷陌并无什么区别。但是,这一切却只是表象而已,倘若真有那观察仔细,头脑精明之人在附近观瞧一段时日,就会发现这整条巷子却有不小的问题。

    其一,这里的住户白日里几乎都看不到几个人影,哪怕真有人进出,却也是行色匆匆;其二,住户多为青壮汉子,莫说老人孩子,就连女子都罕有出现,这摆在一条有着数百人口的巷子里可实在太过不同寻常了。

    但饶是如此,不知因何缘故,无论周围住户,还是京中各衙门人等,皆对此疑点视而不见,所有人都只当作这是一条普通的民居小巷罢了。直到这一日,突然有大队兵马将整个明德坊全数封锁,更有两三百人把整条松影巷都给包围起来,切断其中之人外出的通道后,那些留在家中避雪的居民才有些紧张起来。

    眼看这里的一切皆已安排妥当,赵康明才把手一挥:“给我入巷拿人,但凡有敢逃跑反抗者,一律已逆贼论处,不必留手!”

    随他而来的众街道司兵卒还有些发懵呢,听得这等严令,更是个个瞪大了眼睛:“司丞,这可是大事,可有魏司正的手令吗?”

    “怎么,本官的命令就作不得准了?你们只管奉命行事,一切责任都由本官一力承担。”赵康明有些不快的眯了下眼睛说道。

    “可是……这儿曾有人打过招呼……”

    “再敢多言,以贼人同谋论处!进巷拿人!”见这个部下还想要说什么,赵康明再没了耐心,唰的一下拔出腰间佩刀,满是杀气地盯着对方喝道。直把这名街道司官员吓得身子猛一个哆嗦,终于不敢再说,硬着头皮率先就持刀往巷子里走去。

    这一动间,其他官兵也火速跟上,直冲向临着巷口的那一间宅院。没有多余的敲门询问,已获得军令的他们一到门前,就立刻展开了攻势。有人沉肩猛-撞紧闭的院门,也有人在远处发力跑上几步,在到了院墙边时就高高跃起,双手一攀间,人已敏捷地跃过了一人半高的矮墙,稳稳落进了院子中。

    此时,正在屋里烤火取暖的住户因听得外头撞门的动静而跑出来一看究竟,当瞧见居然有人翻墙进来,这四名男子的反应并不是失声大叫,而是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显然是想要掏出什么兵器的动作,但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回家后他们已把武器给收了起来。

    顿时间,其中两人已迅速往回退去,另两人则有些反应过来,大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民居?”

    “砰——!”他们话才出口,那院门已轰然洞开,数十个街道司兵卒已一拥而入,高声喊着:“街道司奉命捉拿贼匪,有敢反抗者一律格杀!”便已凶狠地扑将杀来。

    两人见状心下就已经虚了,赶紧也收步直往里缩去。

    而这一举动,就更暴露出了他们确实大有问题的本质,这也让官兵底气更壮,直往房门冲去。可就在这时,另两边的屋子里也突然蹿出了十来条人影,分散着就往院落两边跑去。这院子里可有好几间房,刚才只是正对着院门的人走出来一看究竟,其他人都还藏着呢。现在一见情况不妙,这些人登时而动,直接就要往外逃窜。

    “哪里走!”好在这些官兵也早有准备,再加上平日没少在各处捉拿窃贼,此时反应也是极快,立刻分出人去就往两边包抄堵截,刀枪迅速挥舞着,就往逃窜之人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但这些人的身手也自不错,竟就地翻滚,上蹿下跳地避过了这些攻击,人也跟着扑到了侧边的院墙处,用力一攀,就要上墙。可这时,外头却突然刺来一杆杆的长矛,一下就把他们的进路给封了个严实,其中两人因为反应过慢,被刺中肩头,惨叫着噗通一下掉了回来,然后就被刀枪加颈,再不敢动了。

    其他几个还想往院墙处扑去的家伙也在看到这一幕后迅速停下了动作,转身欲寻其他退路。但只这一耽搁间,四面的兵卒已然包围上来,将他们完全围住,再难有脱身机会。

    而正中间的屋子里,也在一阵呼喝打斗声后,消停下来,那四个男子亦被官兵拿下,几人身上都还带了些伤。

    同一时间,后面几处院落里也不时传来了打斗和奔逃惨叫的声音,却是官兵也同时对后方的那些个院落发起了突然袭击。不过他们的兵力终究有限,为了控制住整个局面,未能在真就对巷子里的几十处宅子同时发起攻击,所以当靠外的动静一起后,后头的那些院子里的住户便迅速动了起来。

    无数人纷纷冲出院门,没有任何的停留犹豫,就直往巷子另一头的出口跑去。这些藏身于此的无忧洞贼匪们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深知自家远不是这些有备而来的朝廷官兵的对手,所以压根没有反抗之心,只是想着赶紧逃出去。

    但就在他们着急忙慌一股脑地往外冲时,却发现那边巷口居然也有数十官兵把守,已将退路给封堵住了。这下,众人可就更为紧张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咱们躲在此处万无一失,不会有官兵来查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人泄露了咱们的行踪……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最关键的是怎么逃出去……”

    “往后走,他们有弓箭,我们冲不出去的。后头就有一处沟渠,只要逃到那里,我们就能脱身。”在一阵兵荒马乱里,终究还是有明白人的。随着他一声招呼,这些人迅速转变逃跑的方向,没有再往巷子口跑,而是转身冲向了不远处的小巷边墙,七手八脚就往上攀爬。

    看着足有两百来人一起往墙头争先恐后地爬去。这巷子的边墙只是用泥巴筑成,可没想象中的那么牢靠,被这么多人又蹬又踹又爬的,很快就吃不住劲儿,轰的一下就塌了半边。

    这下正

    攀在上头的人可就吃苦头了,连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连着泥墙一道砸在了地上,一时动弹不得。而后方的那些同伴这时却压根顾不上什么兄弟义气了,本着自保为上的原则,就这么直接踩着倒塌的墙体和同伴的身体火速往前蹿去。

    而这一下,也把守在巷口的几十个官兵看得一呆。只犹豫了片刻,他们就迅速分出一部分人来跑来追击捉拿逃跑的家伙。而他们这一动间,防线也就出现了漏洞,被一些机灵的家伙看准了机会,趁势冲出巷口,再往附近的一处处沟渠入口奔去,都不带有半点迟疑的。

    顿时间,整条松影巷,乃至整个明德坊都陷入到了一种极度混乱的场面之中。前头是四处逃窜的无忧洞贼匪,后方则是街道司的一干官兵,追逃着,呼喝着,横跨过长长的街道,从一家家虽然开着门,却没什么生意的店铺门前奔跑而过,直把里头的掌柜伙计人等都给看了个目瞪口呆。

    得亏今日街上本就没几个人,不然这乱子还会更大。但也正因如此,也使那些贼匪的奔逃变得更为顺畅,只片刻间,就已来到了那一处处沟渠入口,他们全都毫不犹豫就一跃而下,也不作停的,就蹿入黑魆魆的涵洞之中。

    这也是赵康明没法防到的事情,他手底下的人手终究有限,还要分出一半在巷子里守着拿人,这等追捕人数还在自家之上的贼匪自然变得极其艰难,最后闹下来,竟有超过半数的贼匪得以脱身,全都逃窜进了地下的沟渠水道之中。

    而这么一来,众官兵可就抓了瞎了。他们可不敢没头没尾地就一路追进这陌生的水道里去。且不说那水道乃是无忧洞群匪的老巢,一旦进去攻守必然倒转,光是那下面复杂的道路,漆黑的环境,就让他们望而却步,不敢为了一点功劳就如此拼命了。

    所以当赵康明终于带人赶出来时,得到的就是这么个让他不是太过满意的结果,这让他的脸色变得不是那么好看:“这些家伙当真滑手,竟逃得如此果断!”

    就当他有些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时,前方长街上又一队人马火速赶了过来,来到跟前后,当先一名官员便满面严肃地喝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为何在此胡乱拿人?”却是一支巡城的禁军闻讯赶了过来,随后,他们还看到了那巷子里混乱的场景,以及被街道司官兵死死压在地上的几名贼匪。这让那官员更为恼火:“谁准你们如此胡闹,这是要造反吗?”

    “这位官人言重了吧,本官不过是奉命行事,捉拿无忧洞贼匪罢了。此处松影巷便是他们的一处巢穴,这些人就是贼匪。”赵康明倒是颇为镇定,当即开口解释道。

    “胡说,本官在此多年,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等事情?他们分明是京城良民,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把人放了。”对面的官员却压根不受影响,大声呵斥道。而随着他这一声喝,他背后的官兵纷纷提枪拔刀,把赵康明等几人全给围了起来……

第840章 灭绝人性

    在彤云密布,飞雪飘落的穹苍之下,东京城内此时正发生着阵阵骚乱。不光是城西南的松影巷一带有人追逃不休,西北角和正南方向也发生了相似的变故,不少做贼心虚的家伙正飞开地蹿上街道,然后跳下一人来高的沟渠,钻进那一个个黑咕隆咚的水道入口。

    正所谓狡兔三窟,而这些作恶多端的无忧洞贼匪可比兔子要狡猾得多了,光是藏身的落脚点,他们就在京城各处设了不下四五处。这其中既有单独的不起眼院落,也有索性把整条巷子都给弄到手后聚居在一块儿的。

    本来他们做这些准备也是为了在有变故时互相能有照应,同时方便他们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现在,当真个遇上刑部、开封府和街道司三处衙门联手办案,捉拿他们时,这些人到底不敢激烈反抗,只能是仓皇逃窜。

    说到底,这些人终究只是些无胆匪类罢了,他们固然平日里作恶不少,死在他们手里的无辜人命也有许多,可真让他们明刀明枪去和官兵对抗却是想多了,当面对大批官兵围捕过来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夺路而逃。

    不过这一回他们的选择倒是相当正确的,因为这回官兵可是有备而发,甚至还准备了大量的弓箭,一旦真个硬碰硬战上一场,他们中一些人固然能杀出条血路来,但伤亡必然是现在的数倍,也不可能让半数以上之人蹿入水道里去了。

    而当他们逃入地下后,官兵的追击就随之停下,只留下一些人手就地守备,以防他们杀出个回马枪来。只是这一番动静下来,不但让这些巢穴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也终于吸引来了巡视京城的禁军兵马,进行追责查问。

    赵康明此刻就面对了责问:“我们可从未听说过这里的百姓有什么问题,也没得街道司传话说今日将要拿捕犯人的行动!这儿可是汴京城,天子脚下,岂容你等胡闹乱来。给我把他们全部拿下!”

    随着这名官员气势不小的发难,他身后那些个禁军将士立刻上逼过来,手中的兵器都已经高高举起,随时都可发起攻击。这让那几个街道司的兵卒都心里打鼓,这边他们才十来人,其他兄弟都在巷子里拿人搜查呢,可应付不了啊。

    倒是赵康明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当即亮出自己的令牌:“本官街道司司丞赵康明,你们谁敢放肆?我街道司捉拿贼匪什么时候要征得你巡城禁军的同意?而且你口口声声要我们放人,要拿我们法办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莫不是为了包庇此地的犯人不成?”

    对面的官员心头顿时一虚,气势上立刻就被反压。还真就让赵康明给说中了,他这时赶来横插一手就是为了打乱这边的拿人节奏的。为何无忧洞的这些贼匪能心安理得地聚居于此却不受官府查办,就是因为他们早就打通了这些地面上的治安力量,或以银钱收买,或通

    过他们的靠山威吓,反正这一番下来,几年里都是太太平平的,从未遇到过任何麻烦。

    但是,如此一来却也让他们的警惕心逐渐丧失。若是在外头做那些勾当时,他们或还会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什么破绽马脚来。可只要办了事后回到住处,他们几乎全部放松下来,毕竟多年来未曾有事,谁又会日日做着无用的提防呢?

    可有时候变故就是发生在人们毫无警觉的关头。这些人做梦都没想到,当自己在各处瓦子,各处人流密集的所在用各种手段拐带女子孩童,偷窃财物时,自己的行踪就被孙途早已撒出去的眼线给盯上了。而且这些人完全没有就地拿人,来人人赃并获的意思,而是耐起了性子,跟着他们走过大街小巷,走过半个东京,直到确认他们在城中的一处处落脚点,一处处巢穴。

    因为孙途很清楚,要想把这些沟渠老鼠一网打尽,来个根治,就得将他们的下落全给找到了,然后在同一时间四处同时出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此,他做出了多番布置,还说动了三处衙门的相关之人,这才有了今日的联合行动,并一举捣毁了无忧洞在城里的各处巢穴,在拿住小半人犯的同时,又把大部分人给赶进了地下水道。

    只是眼前的一幕似乎还是有些出乎了孙途的预料,他没想到这些家伙的保护-伞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到了此时还敢出来颠倒黑白。赵康明当时也错愕了一下,但此刻的他却已经定下心神,完全在气势上压住了对方。

    被他这么一反问,对方又有些慌了,只能是色厉内荏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本官堂堂朝廷命官岂会干出此等违法乱纪的事情来?我不过是为了杜绝有人扰乱京城治安而已。而且,你说这里头都是犯人,可有什么凭据吗?”

    “凭据自然会有,本官手下之人正在其中搜查,你若怀疑,可随我一道进去看个分明。”赵康明当即回道。而就在他话刚说完时,便瞧见一名下属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来人的神色极其难看,似乎是在里头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就连周围多了些禁军都被他给直接忽视了,一见着赵康明就急声禀报道:“司丞,我们在其中一处院子里发现,发现了好多尸体……”

    “什么?”赵康明和那个禁军官员都同时变色,惊呼出声,他们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现。那名下属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艰难道:“尸体都是从地下挖出来的,看着死去不久,而且……”说到这儿,他又面露异色,颇感难以启齿。

    赵康明却已顾不得再听他禀报了,摆手让几个军卒守在水道入口前后,便匆匆往巷子里行去。而那些禁军则在稍作迟疑,也由那官员带着跟进了巷子,只是他们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几人很快就来到了巷子后段的一处宅子前,这里门

    里门外已守了数名街道司兵卒,所有人全都脸色凝重,有几人身子都在微微发颤,显然是心灵受到了不小冲击所致。

    而那个前来报信的部下则小声作着禀报:“这处院子是咱们最后-进入的。当时就觉着奇怪,别处院落都已经有人跑出来了,就这儿不见人,我们还提防了一手,多来了几个弟兄翻墙撞门。结果这里头却是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而在四下里搜查了一番后,才发现后院的泥地有些异常,看着似是刚被人翻动过的样子。所以就有兄弟尝试着掘土查看,结果就……”

    后面的话是不用说了,因为他们已来到后院,那个被掘开的土坑已经完全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纵然赵康明自认有些见识,也曾在京城里处理过一些凶案,可在突然看到这坑中场景时,还是受到了一定冲击。只见这坑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六具尸体,因为死了有段时日,又被埋在土中,所以已开始灰败腐烂,还有蛆虫在尸体上不断冒出。

    这当然还不至于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真正让他感到心寒愤怒的,是这些尸体居然全是孩童!虽然已经开始**,看不太清模样,但只看身量却可推知他们才不过六七岁光景,与他赵康明的次子岁数相当!

    这就让人怎么都无法淡定应对了,无辜的死者,还是最无辜的小孩被人害死后草草埋在这院子里,那些无忧洞的贼匪可比他所想的更加灭绝人性,更加的该死啊!

    沉默了片刻后,赵康明也跟其他人一样脸色铁青,然后看向了身边同样变色的禁军首领:“不知现在你还觉着他们是无辜的吗?”

    “我……”这位有些茫然地张了下嘴,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怎会这样?这巷子里到底住的是些什么人啊,他们为何竟敢在东京城里如此无法无天?

    赵康明却压根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当即转身下令:“把人都给我看死了,但有再敢反抗逃跑者,一律格杀勿论!还有这巷子里的一切都要仔细搜查,哪怕能救出一个无辜,都是好的!”

    “喏!”众军卒全都肃声应令,然后再度忙活了起来。

    要是放在边境地区,这样的凄惨场面还引不来太多的感想,毕竟那地方时有人死,命如草芥,大人犹难自保,就更别提孩童了。但这里可是大宋的都城汴京,在这儿发生如此惨案,其恶劣程度可不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所能接受的。

    如果说在此之前赵康明做这一切还怀着某个更大的图谋,还想着借此对付某些人的话。在看到这一惨状后,他已把这些东西全给抛到了脑后,只想着将一干灭绝人性的犯人给绳之以法,无论他们背后有着什么势力靠山,他都要将之彻底铲除!

    而那些禁军兵卒,这一刻也都呆愣在了那儿,一时都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才好了。

第841章 风雪大作

    过了中午后,东京城的风雪更大,凛冽的北风夹杂着漫天飞雪在空中呜呜作响,让室外的视线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再加上不断下降的气温,使得这座繁华都城此刻显得越发冷清起来,就连一些店铺都因此关上了门,不再做什么买卖。

    照常理来说,如此恶劣的气候里,那些地位尊崇的官人们应该不可能再冒着风雪外出,要么早早回了家去,要么就先在衙门里对付一宿。可偏偏今日却有例外,一辆装饰华贵的双驾马车正自顶风冒雪,快速地行驶在宽阔的御街之上,直朝皇宫方向而去。

    坐在车辕上驾马奔行的车夫本还想以稳妥为上呢,却被里头的主人不断催促,最终只能是不断加鞭催马,都顾不得此时的街面积雪路滑了。倘若边上有行人见此情形,都要怀疑是不是边关出了什么要紧战况,需要由这位身份不俗的官人急吼吼前往禀报了。

    但是这马车终究没有来到皇宫,而是在临近皇宫的政事堂前停了下来,然后坐在里头的官员就匆忙下车,都顾不上整理因为一路赶路颠簸而有些皱巴的官服,就这么急步而上,在亮明自己身份后,迅速通过了依旧由禁军士兵把守的门户,他赫然乃是刑部尚书唐敬,而在他之前,这里已经停了两辆略小些的马车,显然有人已比他更早一步赶到。

    能让他堂堂一部尚书,朝中有数的正三品高官冒雪来见的,当然不可能是政事堂内的寻常官员了,正是太师蔡京的一句话,便把他从自己的衙门里传召了过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同时他也已知道对方是为何要急招自己来见了,还不是今日早些时候的那一场乱局。

    事实上,唐敬也是在稍早时候才得知的有这一场乱子,而且还有刑部不少人手参与其中。更叫他惊怒的,还在于他作为本部主官,居然也是在那时才知道的有此一出,从未有人跟自己禀报过呢。还没等他动怒下令严查是谁擅作主张时,蔡京就已让人召他入政事堂商量事情,这可把唐尚书给吓了一大跳,最后直到他出门时,才知道这一切居然皆由自己的部下,侍郎韦道彰所一手安排。

    而出门时,韦道彰都还未曾到衙,这让唐敬越发的恼怒,早早就下令一旦其回来,就先扣拿下来,然后自己则先跑来见蔡京了。直到来到那扇紧闭的厅门前,唐敬才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又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官帽,这才低声报道:“下官刑部唐敬求见蔡太师。”

    过了片刻,厅门打开了一角,一名随从笑着道:“唐尚书还请进来说话。”说着让出路让,使其能顺利入内。

    这座政事堂的正厅占地可是不小,而且装饰格调都很高,两面墙上各挂了几副字画,下方则是长长的书架,摆着各种书籍,看着更是像是一处书房而非公廨。此时,稍远的角落里,还烧着两盆无烟兽炭,使得整个厅内暖融融的,犹如春季,与外头冬日的严寒分割开来。

    在看到上方案头那个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老人轻皱的眉头后,不知怎的,唐敬只觉一阵心寒,比之在外头更让他感到后背发凉。随着他上前见礼后,蔡京才抬头扫过了他与早一步等在边上,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的两名官员:“三位可以跟老夫解释一下,为何京中出了这等事情,老夫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吗?”

    蔡京的话并不严厉,声音也不甚大,可听到这三人耳中,还是让他们的身子忍不住震颤了一下。直到这时,唐敬才看清楚其他二人正是街道司魏司正,开封府周府尹。

    一个三品尚书,一个四品府尹,一个从四品司正,三个官员虽然地位相差不小,但此时在蔡太师面前却全都表现得战战兢兢,完全看不出是一衙之主官的气势来。直过了片刻后,才由唐敬这个职位最高者开口道:“太师息怒,下官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此事,是下属刑部侍郎韦道彰擅自做主,突然调动的部下胡乱拿人……”

    有了他开这个头,其他二人也总算稍微镇定了些,纷纷跟着道:“太师,我也是一样,一直被人蒙在鼓中,完全是下属之人私自行事。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只要太师给我们时间,我们定能尽快把相关之人拿下惩治,不使这场乱子造成太大的影响。”

    谁都知道蔡太师最看重的就是京师的稳定,今日在东京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他自然是要愤怒追究的。但他们谁都不敢担这样的责任啊,所以只能先稳住对方,然后拿下那些胡乱生事者治罪以求自保。

    “刑部韦道彰、开封府推官韩宪楚,还有街道司司丞赵康明,就是这三人突然联手闹出了今日的这场乱子。老夫当然知道此事与你三人无关,但当真就与你们没有半点关系吗?你们作为此三处衙门的主官,居然对这等事情全然不知,直到事发才跟我说这些?”蔡京稍稍把身子往前一探,目光更是犀利异常,哪还有半点老态可言。

    “下……下官知错,下官确实有些疏于职守了。”三人心头猛打着鼓,却不敢再为自己开脱了,只能老实认错。

    “你们可知道三处衙门对付的是什么人,又为何会突然联手吗?”蔡京颇为讥诮地一笑,突然抛出了这么个问题来。

    这却让三人再度不安摇头,他们才刚知道出了这档子乱子呢,就被蔡京给召来了,自然对其中内情所知寥寥。唐敬在犹豫了一下,还是壮起了胆子来小声问道:“不知太师可否教我等……”

    “都是你们平日干的好事,为了那些黄白之物,任由京中贼匪猖獗,那无忧洞的大名,就是老夫都是时有耳闻啊。”

    “他们……他们竟突然联手对无忧洞下手了?”几人再度色变。在蔡京面前,倒也没有隐瞒不认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私下里干的那点事情是瞒不过蔡太师的,对方一直以来也对此听之任之,毕竟他算是天底下最贪的官了,与之相比,自己

    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周府尹更是神色惊慌:“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无忧洞背后可是……”

    “哼,无忧洞背后那人就真能目无王法到这般地步吗?就是老夫,怕也没有这等胆子啊。”蔡京却出言打断了他下意识的说辞,目光森然道:“看来老夫后面的那一个问题你们也无法作答了。”

    “不是因为无忧洞那些家伙作恶多端,已闹得民怨沸腾的缘故吗?”魏司正小声问了一句。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关键,但更重要的,却是有人把这三者拉到了一起。你们猜一猜,那会是什么人?”

    三人又怎么可能凭空猜得出这等谜题来呢,只沉默了一阵,就纷纷摇头。

    蔡京神色越发不快,这三人当真废物得紧,居然连这等事情都全无所觉,怪不得他们会被部下之人瞒得死死的,直到事发才得知有此一变:“最近东京城里谁的名头最响啊?”

    随着这一问,三人迅速明白过来:“越侯孙途?他不是领兵去剿灭什么山匪了吗?”

    “所以说你们平日里就是在尸位素餐呢,居然连这等事情都不知道。老夫现在就告诉你们,孙途他压根就还在东京,而且现在就在流芳居上,等候着进一步的消息呢。”

    听得这话,三人的身子又是一震:“竟有此事。”同时心中暗恨,这孙途当真可恶,居然在背地里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使自己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可同时,他们心里又生出一丝疑惑来,既然蔡太师早已掌握了孙途动向,却为何不直接动手,却要把自己三人叫来说这么多呢?

    他们可不认为蔡太师会忌惮孙途,哪怕他是立过功劳的侯爷,可在权倾当朝的蔡太师眼前,依然只是小人物罢了,只要一翻手间,就能将他彻底打落凡尘。

    蔡京却没有让他们多作思考的意思,只把手一挥道:“既然是你们种下的祸端,就由你们去想法儿平息。无论是出面帮着平定那些贼匪也好,以此为契机拿下孙途也罢,老夫都不会过问。但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把事情办妥,最迟明日,我要京师恢复原状,再无乱象。”

    三人听得这话,忙恭声应是。周府尹和魏司正二人心里已迅速有了决断,那无忧洞背后的主儿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既然太师都这么说了,自己当然得把孙途他们给一并拿下了。

    只有唐敬,此时却多了个心眼,他总觉着事情还有问题,蔡太师在此事上的态度有些古怪。看来必须稳着来,至少不能仓促行事。

    等三人离开后,蔡京才吐出了一口浊气来。本来,他召三人来此就是为了给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出手拿下孙途等人的。但是,随着之后得到了两个惊人的消息,却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场风雪可是不小啊,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遭殃……想不到那人居然也参与到这场变故中来了……”

第842章 棋手与棋子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东京城内虽有多处混乱,但放在这座有着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依然只是池中溅起的一点涟漪罢了,绝大多的百姓可不知道有此变故,人们只是留在家中取暖,等待着这场风雪能够尽快过去。

    沿街的店铺多半皆已关门,只有少数几家虽然闭门里面却还灯火不息,还有酒菜香味隐隐透出。流芳居就是这么一处酒楼,只是客人并不甚多,也就十来桌而已,甚至连最底下这一楼的桌子都坐不满呢。

    话说这处属于童家,又挂在童沐名下的东京正店自几年前孙途帮着用炸鸡等新式菜肴招揽了许多客人后,这里的买卖就一直极其兴隆,成为了汴京城内有名的一处大酒楼了。而今日孙途带人到此,更是让吴掌柜大为欢喜,哪怕天气不好,本该关门,却也尽力招待他们一行客人,好酒好菜都上了许多。

    此时在酒楼的三层上,孙途正与狄鹰扬相对而坐,却并未喝酒吃菜,而是在下棋。而且下的还不是此时最是流行的黑白围棋,竟是被许多读书人视作不上什么台面的象棋——只因孙途并不会围棋,只能以象棋打发时光了——而打横看着的,则是秦桧。这位已经由孙途想法儿从翰林院调了出来,如今已成为皇城司下属的一名官员,只是地位却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提升。

    这一局棋已到了最后关头,孙途的红方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尚有一车一炮,却因为要援救老帅而只能困于自家后方,而狄鹰扬却是车马炮俱全,还有两枚小卒直插孙途中宫,眼看就要把自己的上司给将死当场了。

    这让孙途颇有些无奈,毕竟他已和狄鹰扬连下了三盘,结果却是把把大败亏输,这实在让他这个当人上司的脸上无光啊。不过很快的,孙途就把手中棋子轻轻一放,叹了一声道:“罢了,看来论下棋我真远不是你的对手。”顿了一下,他又语气一变:“你们以为在这一局棋盘上,咱们到底算什么?”

    这一问明显让身前两人都微微错愕了一下,狄鹰扬很快就笑道:“咱们当然是棋手了,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如今那些藏匿在东京城内的无忧洞贼匪一一被捉拿拔除,顺带着还能将他们背后的靠山都给挖出来,大胜已在眼前。”

    “你要真这么想,就成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了,而且是完全不知自己处境的棋子。”孙途拿手搅乱了面前的棋盘,笑着摇头道。

    秦桧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侯爷可是看出了什么问题吗?”说实在的,他也跟狄鹰扬一样,真没想过有这等变化呢。

    “其实一开始我与你们的想法也是一样,觉着这一切皆在我的掌握之中,无论是找到那些沟渠老鼠的藏身之处也好,拉来刑部、街道司和开封府的人相助也罢,看着都是那么的

    顺理成章。可这几日,我经过一番思量后才发现事情远飞我所想的那么简单,这一切实在进行得太容易了,就好像连老天都在帮着咱们,想让咱们把这些敌人连根拔起似的。”孙途说着伸手推开了一线窗户,让外头的寒风吹了进来,让全无准备的两人猛打了个寒噤。

    狄鹰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难道事实并非如此吗?”

    “天底下哪有这么轻易就能办成的事情?何况是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试问那些人怎么会因为你们的几句话就甘心冒险,干出可能后患无穷的事情来呢?你觉着那赵康明真是一个能被你几句大义凛然的话就热血上涌,啥事都不作计较的莽夫吗?要真是这样的人物,他也不可能在街道司司丞这等要职上一任三年了。”

    孙途的目光落到了窗外,像是要透过那阴沉的风雪天找到什么东西似的:“至于韦侍郎,以及开封府那里就更值得人玩味了。韦诚从来不得其父重视,如今却因为他的一番说辞,就让韦侍郎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就铤而走险地帮我们捉拿贼匪了?这可是瞒着自家上司擅作主张啊,换了谁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崔略商在开封府是个什么身份,竟能一呼百应?有些事情只要往深了想,就能看出诸多问题来,只是我们当时被好处蒙蔽了双眼,所以未曾察觉罢了。”

    听完这番说法后,狄鹰扬和秦桧都变得更为紧张起来,仔细想想,事情还真就如此。之前的一切都太过顺利的,顺得都不像是真的。虽然孙途在京中小有名声,但论起在官场上的人望,却连小字辈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些人冒着被降罪革职的风险帮他呢?哪怕事成后确实功劳不小,但也必然惹来非议弹劾,后患更大啊。

    “所以侯爷以为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人在出手推动,帮着咱们做到一切?”秦桧皱眉问道:“那会是什么人?”

    “是啊,那会是什么人呢?不过我更习惯称他们是在利用咱们的这一场计划,顺水推舟将京城官场的水给彻底搅浑了。所以在我看来,今日这一场,我们并非什么棋手,只是一颗不自知的棋子罢了。哪怕再重要,棋子终究是棋子,事了之后,恐怕就要被人轻易放弃了。”说到这儿,孙途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他可不会甘心自身化作不受控制的棋子啊。

    不知是这点破一切的话语还是不断吹进来的北风的缘故,面前两人都不觉又打了个寒噤。而后,狄鹰扬更是紧盯着孙途:“你既已看穿了这一切,想必是已经有所准备,已有后手了吧?”与孙途几月接触下来,他已经熟悉了这个妹夫的性格。

    孙途笑了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突然选在这儿主持今日的剿匪一事了。现在也差不多了……”说到这儿,他探头往下方街道望去,两人跟着看去,就发现底下竟多了一人,此时正

    遥遥地指着半条街外的一座酒楼,虽未把话传递上来,但意思已经很清晰了——孙途要找之人,就在那家不怎么起眼的酒楼之中。

    见此,孙途再无迟疑,当即起身,便往楼下走去。秦桧则在跟上去的同时不无担忧地小声道:“侯爷,能安排这一切,想到利用咱们在前头冲锋陷阵之人,在朝中定然地位极高,咱们就这么上门戳穿,是不是有些犯险了?”

    他的顾虑正是狄鹰扬所想,对方身份只在孙途之上,贸然上门,一旦对方恼羞成怒地翻脸,自家的处境可就越发凶险了。这让他也有些担心地看向孙途,虽未发话,意图却已很明显了。

    孙途脚步不停,口中则道:“正因如此,有些话更该当面说明了,不然他们只会越发的肆无忌惮。何况现在主动权在我,去了才有谈判的筹码和机会,一旦迟了,那才真无可挽回了。”

    当他下得楼来,守在下面的那些亲卫顿时起身,一副要跟随出征的模样,当真是杀气腾腾。但孙途只把手一摆:“你们都留在这儿,等着前边带消息来,再传到那边的李家酒楼里去。我去去便来。”

    对这些人来说,孙途的话就是圣旨,哪怕他们有所担心,这时也不再质疑半句,低声应喏后,便重新落座。而孙途,则在狄鹰扬和秦桧的陪同下缓步出了酒楼,冒着风雪,在刚才指点位置的手下的带领下,朝着那处酒楼行去。

    当他们来到这座并不是太豪华显眼的酒楼前时,孙途的动作就是一顿,目光更是四下里游移。片刻后才道:“你们不必如此提防,我只是来把话说个明白的。无论谁在上头,你们都去传个话,就说越侯孙途特来一见,他若不见,那今日之事便一切作罢。别想着把我孙途当枪使。”

    直到这时,狄鹰扬才有些惊恐地发现周围暗处竟埋伏了不少人,而且这些人手里竟还亮闪闪的拿着弓弩等远程兵器,这可不是一般朝廷官员能使唤得动的阵仗了。

    孙途却完全无视了这些东西,只是站在楼前,静静等候。好一会儿后,酒楼的门终于开启,一人清声道:“既然是越侯大驾光临,那就请进吧。”

    孙途见状,轻轻点头。而就在他抬步往里去的瞬间,突然心有所感,蓦地抬头上看,正好和一个凭窗而立,垂头往下来的英挺男子的目光相接,而后,孙途的目光也为之一凝。这一刻,他已猜到了对方身份。

    同一时间,政事堂内,蔡京把一份之前送来的密信放到了身前的火盆里,看着火焰将之吞噬,最后只有两个字在火焰中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那两字赫然是“太子”!

    看着这一幕,一直以来都信心十足的当朝太师的眼中竟露出了一丝不安来:“真是想不到啊,这点小事竟引出了他来……看来有些人是真不愿意再等了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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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