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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8章 蓄谋而动

    自隋唐创立推广科举制度以来,这一全新的人才选拔制度就成了朝廷或是君王用以巩固统治,收买人心的最有力手段,并在大宋朝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扬光大。

    正因如此,大宋君王更是重视科举,为防再次如唐时那般大批量出现名次内定,各走后门的情况,大宋更是早早就确立了各种针对性的举措。比如糊名,又比如把朝廷官员派到地方主持最关键的乡试,以避免各种不必要的猜疑。

    江南作为大宋朝的文教重地,这里的乡试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这次朝廷更是把堂堂礼部侍郎都给派了过来,由他在此坐镇自能确保最大的公平与公正。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哪怕有这位何侍郎在考场里,杭州的这场乡试还是出了乱子,而且是大乱子,这许多考生不肯入场,还在考场外如此吵闹可把现场其他考官给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只能求助于身份更高的主考何定坤了。

    而何定坤也果然没有叫大家失望,当即就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同僚,外边考生的叫喊声我们也都听到了,事关重大,岂能坐视不理。且随本官外出见一见他们,要是能说得他们重新入场自是最好,要是不成,也不能让他们胡来!”

    有了主心骨这一说话,众官员还真就松了口气,当即纷纷答应着跟他一道就往外走。而后,便在内外几百兵卒的护卫下,出得考场大门,来到了那些群情激涌的考生面前。

    见到何定坤出现,众考生又是好一阵的喧哗吵闹,无数人都在那儿大声叫嚷着什么,想要将心中的激动表述出来。奈何几百上千张嘴都在叫嚷着,现场的声音就变得极其杂乱,让人压根就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见此,何定坤当即上前两步,抬手虚按着,口中也高声喝道:“诸位考生,还请先听本官说话……”

    如是者喊了三遍,众考生才终于缓缓安静了下来,然后几千双眼睛同时落到了何定坤的身上,看他能说些什么。而何侍郎此刻也不急着开口,反而先端端正正地朝着前方众人作揖行礼,这才直起身子来道:“诸位考生,你等可都是我大宋将来的国之栋梁,而今日的乡试则是你们踏上仕途的关键一步,还望你们一切以大事为重,莫要做出损自己前程,乱朝廷法度的事情,也不要再让本官为难了。”

    如此低的姿态,为他们着想的话语,果然一下就赢得了许多考生的好感,现场的气氛又缓和了一大截。而后,何定坤又说道:“另外,本官到现在还不知各位到底因何缘故居然不肯入场参加科举,反倒在此搅扰。烦请出来一个考生仔细将情况说明了。”

    这一要求却让在场考生一阵踌躇,这是要找出个领头的来了。可事实上,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被人裹挟着参加到这场动-乱中来的,更不敢出这个头,所以全都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

    直过了好一阵后,才有一名三十来岁的考生昂首挺胸地走出人群,冲着何定坤一

    施礼道:“杭州考生霍耀光见过何侍郎。我等今日所以行此不恭之事,实在是因为朝廷对我江南考生实在太过不公正了。他们居然定下了今年不得以古文作文而以什么白话文写文章的古怪规矩,这实在是太有辱斯文,叫我等万难接受。此乃文教大事,关系到我儒学千年道统,我等考生虽人微言轻,却也有着一腔热血,愿为先驱,劝朝廷改邪归正!”

    这位一出口后,其他考生也都纷纷跟进,立时间竟站出来了十多个考生上前声援:“霍兄所言甚是,我等实在是无法接受朝廷此等乱命,才不得不行此非常之举,哪怕朝廷真要定我等之罪,我等亦不会退却!”

    “我们不会退却!不得取消古文!”

    “诗词古文本就是我辈之根基,岂能随意更改!”

    一时间,众人再度高喊起了口号来,而且这一回的喊声比之前可要整齐划一得多了,其威势也更为强大,直把那些副考官们都给震得一愣愣的,额头再次冒汗,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寄希望于主考何定坤了。

    何定坤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凝重,再度虚按了下双手,示意众人先冷静一下,这才大声道:“诸位的想法本官已然明白,你们的说法其实也不算错。实不相瞒,当初朝廷作此决定时,本官也曾表示过忧虑,觉着这是对所有读书人的不公平,但此事又是朝廷下的旨意,所以……

    “但既然你们有此诉求,本官也不能不管,所以今日就与你们一道上书,敦请朝廷收回成命。我相信,除了我杭州外,江南各地还有许多考生也必会因此而不满,只要大家足够团结一心,朝廷总会知道自己的错误,改回原先的科举。”

    他这么一说,立刻再度赢得了考生们的阵阵叫好,而那些副考官们却都傻了眼了。他们是真没想到啊,本以为主考官是出来劝说众人不要闹事的,现在倒好,他居然倒过来被考生们给说服了,居然成了他们的支持者。这下他们却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这一干官员想出对策来呢,何定坤又看向了他们,大声道:“诸位同僚,你们也和我一样,都是从科举考场中博得的功名前程,也算是这些考生的前辈了。难道你们忍心看着他们因朝廷的错误而断送前程,愿意让我儒教千年道统因为一些人的错误而断绝吗?”

    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别说这些只有五六品的地方官员了,就是朝廷里的高官们也顶不住压力啊,顿时间纷纷表态:“我等……我等自当尽一分自己的心力,为考生讨回一个公道。”

    “说得好,那就烦请各位也与我一起上表朝廷。”何定坤当即做出决定道:“对了,还有这杭州城里的诸多官员,我们也得征得到他们的支持,还有城中百姓,也是一样。走,我们这就去府衙面见知府,让他为大家做主。”

    事到如今,只要不是太愚蠢的人都能看出这一切大有问题,这个主考何定坤更有问题了。他这做的哪是一

    个主考官该做的稳定考场纪律的事情,完全就是在不断挑动考生情绪,把所有人都绑上自己的马车去挑战朝廷新定的科举制度了。

    但到了这时候,那些考官却已别无选择。因为眼前的考生已经被何定坤彻底煽动了起来,若他们再敢反对,恐怕当场就要被这一众血气方刚,又激动万分的考生给打死了。而且就这架势来看,就算死了,他们也落不到一个好名声,那还不如装糊涂,跟着他们一起把事情往大了闹呢。

    所以很快地,在众人的一起努力推动下,考场上的气氛被推到了最高点,无数人在那儿高叫着:“要让朝廷收回成命!走,我们这就去面见知府,面见转运使,让朝廷知道我们的意愿!”

    喊声里,所有人都回过身来,在以何定坤为首的官员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再次沿着长街往外走,直朝城内的知府衙门而去。当他们经过刚才被他们打倒的那些考生时,更是全部露出了鄙夷之色,呸声中,与这些没什么动静的重伤者擦肩而过,就连那些考官们,都对此视而不见。

    在他们以为的大义面前,一些小人物的死伤早已不重要了,就算这十几个考生全死了,也就跟死了只猫狗似的,不值一提。

    而随着他们不断向前,声势也是越造越大,立刻就震动了整个杭州城。本就关心着这场乡试的百姓们见此,更是充满了好奇,纷纷沿路观看目送,同时还打听起了前因后果来。

    不知是因何缘故,就在这么一闹间,沿路居然又加入了数百上千的人进入游行的队伍中,等到他们在一个时辰后来到杭州知府衙门前时,这支队伍竟已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之数。如此一来,自然早把官府里的官吏人等都给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一面赶紧派人去给驻守杭州的军营求救,一面只能硬着头皮出门,去看看这些突然聚集起来的家伙到底有何诉求了。

    知府戴泉满心惴惴地出得府门,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双腿都有些发软了,张口间甚至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直到人群头里一人大步出来,冲他微施一礼后,他才看清楚这位的模样打扮,然后好奇道:“何侍郎,你怎么也身在其中?”

    “戴知府,本官也是受到了众考生的感召才特来为他们说话的……”说着,何定坤就把自己刚才说的东西又复述了一遍,然后望向面前一干地方官员:“诸位也是科举出身,还请以大局为重,与我等一道表明立场,劝朝廷收回成命。”

    “这个……”戴泉顿时就愣在了当场,他一下就已看穿了对方的用意,但他实在不想趟这浑水啊,毕竟他和科举八竿子都打不到,实在没有必要冒险与他们合流。何况他还很清楚一点,这么做就是与孙途孙太尉为敌啊,因为弃古文这一提议本就来自于孙太尉啊。

    随即,他又心中电转,已经明白了暗藏的真相,很显然,这一切皆是蓄谋,何定坤这个主考应该就是杭州此番变故的主谋之人!

第1069章 突变

    杭州知府衙门前,面对着群情汹汹,咄咄逼人的数千考生百姓,知府戴泉已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他一眼就看出了此番动-乱必是蓄谋已久,而面前义正词严为考生说话的礼部侍郎兼乡试主考何定坤便是主谋无疑。他更清楚的是,对方这是想把自己也一并拖下了水去,只要自己点头认同声援,那他们在杭州,在整个江南的势力就会更大,将会越发的肆无忌惮。可他实在不想搀和到这等事情里来啊,因为这事与他没有半点好处可言。

    对方明摆着是冲着如今朝中掌权,推行废古文运动的孙途而来,而自己所以能从一偏僻小州火速升作杭州这等大城市的知府也是得可孙太尉等人的看重而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根在何处。

    至于所谓的什么文教兴盛,什么儒家传承,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实上,天下所有通过科举之路走进官场的人,几乎全在入仕之后就把那套圣贤书上的东西给丢弃到了脑后,若真有人一板一眼地遵循圣人之言,把那些条条框框当作圭臬去做,只怕当不了几天官就被罢免了。

    可问题是,这些东西你可以束之高阁,却无法真出言反对。戴泉还真不好当众说自己要支持废弃古文科举,不然立马就会被面前所有人当作敌人,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能顶得住的,就是眼前的礼部侍郎都不是他敢挑战的。

    所以在一番踌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稀泥,拖延时间。只见戴泉突地上前一步,高声道:“诸位考生,还有各位同僚,各位的拳拳之心戴某自然是明白的。但此等事情毕竟干系重大,更是朝廷定下的法度,实在不是我等所能胡乱置喙。以我之见,既然你们有疑议,还是先选出几个人来好生商讨一番再说,看看有没有更合理的解决方式。”

    “戴知府,你这话本官却是无法认同。眼下之事对错早已分明,还用得着商讨吗?朝廷中有奸佞将乱我千年儒教根基,我等圣贤子弟焉能再放任不管?莫不是你也有意背弃圣人之道吗?”何定坤又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敷衍拖延过去呢,当即就大声再喝问道,给足了对方压力。

    而这一句话,再度点燃了那些考生的怒火,一时间,无数人纷纷大叫不休:“还请戴知府速速决定,同我等一道上表朝廷,反对此等乱命!”

    “知府若是不肯,那就是我儒教叛徒,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弃圣人的不肖之徒!”

    “对,我们是为天下大道讨一个公道,绝不会有任何退缩!”

    各种声讨和威胁不断传来,立马就让戴泉感到了极大的压力,额头更是汗珠滚滚,后背都已经有汗水不断渗透出来。他焦急地看了眼远处,心里默默念叨着,那城中守军怎么还不到来,自己不是已经派人去急报林钤辖了吗?现在这局面,也只有城中驻军能压得住场子了。

    见他这番模样,何定坤心下更是笃定,再度上前一步:“戴知府,你再不作决定,我只能将你视作对头了!”

    “我……”戴泉心下一凛,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强大杀意,这让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可这么一来,气势再缩,也就给了对方继续施压的机会,所有人都再度上前,几乎都要踏上府衙前的台阶了。

    而就当这时,面朝外头街道的戴泉脸上的惊容骤然一变,化作了如释重负的喜悦,目光更是越过所有人,落向了前方的长街尽头。他这一表情变化也立刻引起了何定坤他们的注意,只是还没等到他们转头呢,后方已传来了一阵隆隆的脚步声,似乎连地面都开始颤抖了。

    正是有一支顶盔贯甲,精神饱满,杀气腾腾的军队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赶了过来。当先一名将领策马而行,豹头环眼,短须长枪,赫然正是当初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后来孙途跟前的军中勇将,如今的江南道军队钤辖,有着豹子头之称的林冲了!

    作为与孙途结实极早,跟随他左右也是很久的一名将领,林冲在前些年里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本来,以他的身份,大可以在朝廷里谋得一份更好的差事,甚至被派去边地独当一面都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但是,林冲自己却推拒了孙途的几番安排。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虽然武艺精熟,勇冠三军,但论起带兵打仗却还是远远不够资格的。另外,他还对朝廷里的那些尔虞我诈之类的斗争颇为抵触,不想在东京任职,所以最后孙途便把江南这边的军队交由他来指挥。

    这么做一方面自然是表现出了对林冲的信任,毕竟这里可是孙途这个越国公的封地所在。同时,这也可看作对他的奖赏,因为江南这里是大宋天下间最富庶的所在,又无外患,堪称是最适合武将养老的地方了。

    当然,林冲到此也不是真来养老的,所以在来到这里后,他积极履行自己作为军中钤辖的职责,着实练出了一支精锐之师出来。这支数目在三万众的江南兵如今论战力都不在一般禁军之下了,这其中的功劳自有大半在林冲身上了。他或许带兵不成,但跟随孙途日久,练兵还是相当有一套的,再加上其身份摆在那儿,麾下将士自然心悦诚服,不敢懈怠。

    有了这么一支精锐之师,杭州自然稳如泰山。而当今日城中突生乱子后,林冲在军营接报,就已迅速召集人马出营应对。随后又在半道上遇见了府衙之人,才知道是那些考生作乱,还进逼府衙,使得他更不敢有丝毫怠慢,急急就赶了过来。

    虽然现在赶来现场的也就不过两三千人,但其围拢上来的气势却不在万人之下,一下就把那五千众的人群给压得连大气都不敢透了,叫喊声也在这一刻突然停歇了下来。

    “林钤辖你来得正好,这些考生人等在城里生出事端,还围了府衙,如今

    只有请你劝他们离开了。”戴泉一见着林冲带人赶到,心下便是一定,赶紧大声招呼道。

    林冲这时也是双眉紧锁,一脸为难地下马上前。身上的甲叶铿锵作响,倒也是气势逼人,所过之处,面前的人群都纷纷走避,让他如劈波斩浪般从人群后头一路来到了衙门前。

    在来到戴泉跟前,与他对了一眼后,林冲才转身冲所有人抱了下拳道:“诸位考生,此地毕竟是官府重地,还请你们莫要乱生事端。另外,你们若是有什么诉求,大可循正途发声,而不该如今日般纠众胡闹,威逼朝廷命官。本官现在念你们只是一时糊涂,所以不想多作追究。只要你等就此散去,今日之事就可作罢,若是再敢胡闹的,那就只能拿人法办了!”

    他的这番话说得彬彬有礼,但配上那一身的甲胄,以及后方几千兵将,压力还是如山般上去,把那些考生给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们或许有着一腔血勇,可更多只是一时气愤,真让他们去和甲胄在身,刀枪在手的将士们动手,那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更是开始左顾右盼着便想要溜了。当何定坤见到这一幕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些家伙果然难以成事,略有挫折压力,就一个个只想着脱逃放弃。好在自己早有准备,更摸清了眼前这个看似雄壮威武的将领的秉性,所以立刻上前一步,盯着林冲道:“林钤辖,你这话就请恕本官无法认同了。我等在此绝不是寻衅滋扰,而是为天下正道呼声!我辈读书人焉能让那些阴谋之徒乱我法统正道,今日你就是杀了我等,也别想让我们改变初衷,就此退缩!”

    一面说着,何定坤还继续往上去,高昂着头颅,一副把命都豁出去的架势。而他这一表态,还真就激发了一众年轻考生的气势,他们开始跟着上前,高举着拳头怒喝起来:“我等为了天下正道,儒家道统,何惜一死!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答复,我们就是不退!”

    “不退!”更多的人大声叫喊起来,气势更是如山峦般反压上去,反倒把林冲给压得身子一晃。他最大的缺陷就是性子太过平和,或者说是太过软弱,一旦遇上强硬的对头,哪怕自己更强,也会在第一时间选择退让。当初为小官时是这样,后来在青州时是这样,今日在杭州,明明手握军权,还是这样……

    何定坤正是看准了他的弱点,此刻更是肆无忌惮,大声喝道:“林冲,你只是一介武夫,我等读书人科举场上的事情焉能容你置喙?还不给我速速退到边上去……”

    就在以咄咄逼人的气势想把林冲给斥退的当口,异变骤起——

    只听得嗖的一声锐响,一道虚影突的从侧方飞出,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下,划过众人面前,准确射入了张口怒斥的何定坤何侍郎的大嘴之中,让他的斥责声瞬间而断,身子更是陡然一震,仰面就倒了下去……

第1070章 密令

    这一箭射断的不只是何定坤的呵斥声,还有现场数千人的一切动作,所有人全都如中了定身法般呆立不动,张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在这一刻,所有人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就连林冲此时也是彻底愣住,未能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了回神。

    直到位于何定坤侧后方的闹事考生首领霍文耀发出一声尖叫,才终于让其他人陡然醒转。他所处的位置最靠近何侍郎,所以刚才那一箭杀人的细节就全被他看了个分明,他不但看到了箭矢射穿何定坤头颅的一幕,而且还被其飞溅出来的,混合了血液与脑浆的液体溅到到了脸上。

    那温热的感觉瞬间就把个只知道读书写文的年轻考生给吓得三魂七魄齐飞,继而一声尖叫就不受其控制地从霍文耀的口中发出,也打破了现场诡异的静谧。然后,周围无数考生也发出了连声惊叫:“杀……杀人啦……”

    有人茫然失措地呆立那儿,有人慌忙四顾,想着转身逃跑,还有人则因为惊怒看向前方,很想要质问那个林钤辖,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百年来文贵武轻的惯性不可能在短短两年内彻底扭转过来,这些考生在面对将士时天然就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哪怕对上的是朝廷命官,都不带怕的。

    可就在这时,更大的危机却已降临到了他们身上。一个声音突然就从军队中间猛然响起:“考生刺杀朝廷命官,形同造反,杀呀!”

    周围合拢过来的兵将们本就是心弦紧绷,做好了随时出手的打算。现在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断喝,便有许多人下意识发动了攻击。数十根箭矢立刻呼啸飞出,更多的将士则挥舞着刀枪果断抢上,直朝着那些已乱作一团的考生就冲杀了过去。

    这一下,真就是狼入羊群了。那些士子考生还有百姓都是手无寸铁,全无防备的,要他们写文章,批判将士如何如何倒是一把好手,可真让他们真刀真枪地面对将士,那就只能是引颈就戮了。

    霎时间,惨叫声就从四面响起,许多士子应声倒了下去,更多的人则四散着往外逃去。可是他们的动作又怎么可能比得了训练有素,战阵分明的官军呢,只抢出没几步来,便被截住刺翻。

    衙门前的一众官员都看傻眼了,知府戴泉反应倒是极快,连忙冲同样愣怔当场的林冲高声道:“林钤辖,使不得啊,这些人可都是咱们江南的读书种子,万不能……”

    “快住手,不要伤人!”他的话终于惊醒了林冲,只见他脸色苍白却是急速上前,腰间佩剑已被他连鞘挥出,接连挡下了数次对考生的攻击后,才终于喝止了众将士对考生们的围攻。

    他终归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威信是摆在这儿的,哪怕是在如此乱糟糟的情况下,随着他的接连高喝,场面也被迅速控制。但即便如此,府衙门前的场景也是凄惨到了极点。

    几千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考生人等已倒了一地,无数人身上

    头上皆有伤口血污,惨叫连连,剩下那些还能站立的,也都已瑟瑟发抖,哪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气度风采。现在看着都跟一只只鹌鹑似的,低着头连与任一个将士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开口说什么话了。

    如果说之前何侍郎被杀还只是激发起了他们的愤怒,让他们敢于和官府对质的话,在经历了这一场围杀后,他们却已彻底破胆。毕竟这天下的读书人里能做到舍生取义的只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都是惜命得很的。

    今日他们敢如此放肆胡来,就是认定了官府不会拿他们怎样,毕竟法不责众嘛,而且正如知府所说他们乃是整个杭州,甚至浙地十年内的读书种子,试问谁敢真对他们下手?

    可事实却狠狠地抽了他们一巴掌,让他们知道如此放肆胡为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这一刻,除了恐惧之外,这些考生的第一想法就是后悔,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自己就该学那些不曾到杭州来的同窗般呆在家里的。可现在,却什么都晚了。

    林冲这时依旧满心的惊疑,半晌后才招呼着府衙的人帮着救死扶伤,然后他自己则大踏步走到重新整队的部下面前,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刚才那一箭是何人所发,还有,是谁叫的那一声,竟使所有人突然就对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士子下手?”

    这回闹出的事情可是太大了,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呢。光是自己部下当众射杀三品礼部侍郎兼本地主考已是极大的一件事情了,更别提今日还造成了数百考生的伤亡,哪怕是他也承担不起这等罪过啊。

    许多将士在被林冲这么一盯后,都心虚地直往后退了半步。唯有一人,却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挺胸道:“回钤辖,是卑职一时情急发的箭,喊的那句话。”

    林冲脸色骤然一变,这人是如今杭州驻军里颇得他重视的一个部下,叫作吕焕。而且他还记得,此人也是当初随自己从东京来江南练兵的,这就说明其应该还是军中老人,至少是参加过与辽金间大战之人,虽只是一营指挥,但论资历,论功劳必然不是那些在杭州就地提拔起来的将领可比。

    换句话说,想要惩治此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更关键的是,如果那一箭是他所放,他喊那一句让将士们冲杀过去就大有问题了。何侍郎都是他射杀的,为何还要把事情挑拨起来,说是考生杀官,这不是挑起整个事端吗?

    “给我把他拿下!”但事到如今,林冲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先扣下人,慢慢再作计较了。可就在身边部下应声上前,想要把吕焕捉拿绑下时,他却又往后退了一步,大声道:“慢着。”

    “怎么,你还敢反抗拒捕不成?”林冲当即眯眼问道。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有一事想单独与钤辖一谈。”吕焕却把头一摇,又往边上看了眼,那边有个角落,正好方便两人单独说话。

    见他这一副镇定的

    样子,林冲心中的疑虑就更重了,只略作思忖,便点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释此事。”

    当两人来到边上,吕焕第一句话一出口,就让林冲再度感到了震惊:“现在卑职不敢再瞒着钤辖,其实我是皇城司的人,这次也只是奉命行事。早在一月前,我已接到上峰密令,将有考生在这时闹事,并让我找准机会,重重打击他们,让他们不得翻身。”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冲大惊之下,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再看对方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他虽然知道京城里有皇城司,也知道皇城司如今还负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也有这样的人物。

    吕焕只是轻轻一笑:“这都是上峰的安排,卑职身为下属,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不过我对林钤辖素来只有尊敬,可从没有想过与你为敌……”

    “慢着,即便你是皇城司的人,也和今日之事没有关系啊。你说早在一月前你就知道了会有今日之事,为何不早报与我知,好让我们有所防备,说不定就能消弭这一场动-乱了。”林冲脑子一阵混乱,只能摆手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点。

    “这个卑职也不得而知,我只是奉命而为。或许只有这样,才是朝廷希望看到的吧。”

    “这不可能,死这么多无辜,而且死的还是士子考生,朝廷怎么会乐于看到这样的结果。”说到这儿,林冲又把两眼一眯:“莫不是你想要为自己开脱,才说这等大话哄骗于我吧?”

    “卑职岂敢,卑职只是实话实说。这里还有密令一封,上面也写着,事成之后可交由林钤辖亲览。”说着,吕焕还真就从自己的怀里贴身处取出了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来,恭敬地交到了林冲手上。

    林冲也没有多作犹豫,便打开密令,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而这一看之下,他的脸色又白了数分。这上头的字迹他可颇为熟悉,正是孙途亲笔,再加上那方太尉钤印,却是天下间独此一份,无人可以伪造的东西了。

    而这上头所写的东西,则冲击得林冲神魂动荡,身子都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竟……竟是如此……千里……太尉他居然,居然准备用如此酷烈的手段来迫使他们低头吗?”

    这上面的内容实在太过悚然听闻,与林冲一贯以来的认知更是有着极大的冲突,让他久久未能接受孙途的这一转变与定策。

    而吕焕却在此时又道:“林钤辖有所不知,此番之变非只杭州一地,而遍及江南各州府县,甚至别处也有人想借此机会蠢蠢欲动。所以太尉才会做出此等定策,为的就是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念想,稳住当下局势,同时推行既定的废古文策略。”

    林冲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孙途所谋甚大,确实不是自己一个远在江南的武将所能理解。只是,一想到这般手段将以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代价,他依旧感到一阵无法接受……

第1071章 辣手无情

    艳阳偏西,秋风乍起,吹得院中几棵大树哗啦作响,落叶缤纷。

    身处这如画卷般的小院中品茗对弈自有一种文雅诗情,奈何正说话的三人口中所言却是大煞风景,反倒给这仲秋季节又多添了几分肃杀的意味。

    对弈的双方正是孙途和童沐这两个大宋朝廷如今权势最重的一文一武,而在旁观棋的则是唐枫,下的是象棋,如今更是棋至终局,孙途已被杀得左支右绌,败局已定。

    不过此刻他们的心思已全不在这盘棋上,谈的也是千里之外的那场变故。只听唐枫轻声道:“不光是杭州,苏州、金陵等凡是设有乡试考场之地,大小都发生了一些考生作乱的事情,还有不少无辜因之受伤或是送命。虽然官府方面已及时而动,甚至还出动了兵马弹压,但情况也依旧不见乐观。”

    “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吧?”孙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随口问道。

    “正是。原先金陵守将是打算当场拿人的,结果那些士子考生却被当地一众官员极力维护,导致那里的将士难以下手。至于苏州那边,当地都监倒是真把人给拿下了不少,可再把人往大牢里送时却被当地知府给顶了回去,现在也是进退两难。”唐枫说这话时眼中带着些怒意。

    倒是孙途却是轻轻一笑:“要没有这些地方官员的庇护,他们也不敢做出如此事情来。杭州的局势又如何?”

    “皇城司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林钤辖虽然有所犹豫,但还是照密令所说把人全部捉拿,投入了大牢之中,导致如今杭州牢房人满为患,还有人因此创伤发作而死。另外,杭州知府戴泉虽然愿意合作,也因之有所为难,已经写了奏表送来京师了。”

    直到听完这番禀报,童沐才略有些担忧道:“千里,这么做是不是过于激进了?真要因此死伤过重,我只怕天下士子都会视我等为寇仇,到时候我们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孙途笑了一下,又挪动了一下手边的一颗棋子:“你以为不这么做我们的名声就能好了?其实之前我也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两年来才会小心翼翼推行废古文一事,可结果呢?那些所谓的儒家子弟哪一个不是视我为深仇大敌,天下间说我是奸佞的不知凡几。现在我也是想明白了,想成就大事,就不能有太多顾虑,民间的那些评述,又能对我造成几分影响?

    “你也知道,当初蔡京之流早被人称为奸佞,评为六贼,可结果呢?要不是有我带兵从北杀来,他们到今日还是做着高官,把着权柄,哪受了半点影响?至于所谓的青史留下恶名就更是天大的笑话了,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不是什么读书人,他们还不够资格来评价我孙途!”

    这话一出间,孙途的眼中隐隐有精芒一闪,竟让面前两人心头都

    是一凛。对他最是熟悉的唐枫已经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强大杀意,这也让其感到一阵兴奋,双目炯炯:“太尉有何吩咐,卑职一定全力去办。”

    孙途这时倒是没有理会这个心腹的请战,而是看向了略有些变色的童沐:“怎么,你怕了?”

    “那倒不至于,我童沐从来也不是一个注重名声的庸人,何况我作为童贯之后,名声早就不好听了,也不在乎多一点骂名。”童沐笑了一下,摇头道:“我只是为那些考生士子感到可惜,他们本该有大好前程,却非要受人摆布,与朝廷为敌。只怕这一场后,许多人的一生都将彻底被毁去了。”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但也唯有这样,才能让其他各路的士子们知道朝廷的决心。”孙途脸色凝重道:“我虽非读书出身,却是完全懂得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们的心思。

    “表面上看来,他们好像心有浩然之气,所以无惧无畏。可实际上,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以往只是没人敢对他们下手,才酿成了他们今日的自大猖狂。可一旦真出了死伤,当朝廷官府真个不顾他们的身份,对他们下重手惩治时,这些整日把圣人教诲挂在嘴边的家伙的腰杆只会比寻常百姓软得更快,双膝也只会弯得更猛,我相信,等到明年这时候,我再在别处推行废古文之事时,就再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了!”

    孙途的这番推论乃是来自于他对历史的了解,因为就他所知,几百年后,明朝的那些读书人在满清统治之下,就是跪得最快的那一批。所谓的气节忠义,对绝大多数的书生来说完全是可以抛弃掉的,毕竟当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和实打实的性命比起来时,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要知道那满清入关后是真个敢于举起屠刀,肆无忌惮地屠杀汉民的。或许一开始还有些人拼却性命想要反清复明,可结果呢?死的死,亡的亡,最后只能卑躬屈膝,成为了脑袋后边拖了根猪尾巴的顺民,成为了八旗老爷们的奴才,甚至连做奴才都不可得。

    既然历史已经证明了那些读书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骨气,而自己用怀柔手段又无法收服他们,那孙途这回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以力压服了。反正他已经决定了废弃古文,再借此将文化知识普及天下百姓了,就断不可能改变。

    更何况,现在这使还牵动了一件更大的图谋,而在如此大事面前,几百几千士子考生的生死就根本不值一提了。这就是他们的命,或者说是他们自己选择了一条绝路。既然他们选择了与孙途为敌,就别怪他下杀手了。

    其实童沐早就明白了孙途的心意,所以也没有再多作劝说,只是他还是有一点不甚明白:“千里,你为何要把这火先点在江南呢?那里毕竟是你的封地,而且与你我更是关联紧密,不少将士都出自江南。”

    “你已经说

    出了其中一个原因,正因为江南与我们关系深厚,所以才更要从那里开始,因为哪怕出了乱子,我们也有足够的办法应对。至于另一点,则在于只有江南才经得起这一番损伤。当地文事兴盛,哪怕这次没了成百上千的士子,过上几年,还是会有更多的读书人冒出来。可要是放到别处,再想恢复可就难了。”

    这话却让童沐又是一愣,但仔细一想,还真就这么回事。别处地方若把几百今年的考生都给一锅烩了,只怕十年二十年的文教元气都将大伤,恐怕三十年内都很难出个冒尖的人物了。可江南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拿其开刀最是合适不过了。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童沐点了下头:“那些被拿下的考生你打算如何处置?”

    “夺其功名,打他板子,再枷号示众。并且规定,从今而后,他再不得参加科举考试,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与我为敌是个什么下场。”孙途当即就给出了自己的决定,只此一言,就算是把那好几千士子的前程给彻底毁掉了。便是童沐,听后也猛打了个突。

    他可太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了,那些因为一时糊涂或其他原因闹事的考生这辈子是彻底完了,想必当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后,他们必然会后悔自己当初的愚蠢决定,其他人则必然以此为诫,再不敢与朝廷为敌,与孙途作对。

    唐枫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对他来说,那些敢于作对的考生落得如此下场已经是走运了,若依着他,那些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他最关注的的还是其他几处尚未被拿下的闹事考生的问题:“太尉,那金陵苏州等地又该如何处置?”

    “这个嘛,我想当地官员既然不肯配合,就该换个肯配合的上去了。”孙途冷然道:“另外,这期间必然再起波澜,所以还得派出几支兵马过去压住场面。从别处调兵未必管用,只能从京师调遣禁军过去。此事我早前已经有了布置,这两日里兵马就会出京。”

    童沐一听,眉头就是一皱:“可这么一来京师守备却又要削减一些了。而且据报再过两日西夏使节队伍就要抵京,各种安排必然又要抽调大量兵马,那岂不是会让京城防御越发空虚?”

    孙途却不以为然地一笑:“这有什么的?难道现在东京城里还有人敢与我正面为敌不成?别说东京了,就是整个大宋天下,除了某些人在背地里搞个小动作,也没人再敢生什么心思了。”

    唐枫也低声道:“太尉说的是,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中,区区万把人的调动根本不会影响京城局势。”

    童沐见他们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好再劝说什么了,只能点头道:“那就一切都依照你的意思来吧,朝中之事有我帮你看着。”说到这儿,手一动间,马跳连环,一下就把孙途的老帅给将死了。

第1072章 暗潮涌动

    江南发生的种种变故还没被多少人知道,倒是城中军队的调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当人发现这些人马出了京师后是往南边而去后,更是众说纷纭,猜测着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内情,李纲自然是身在其列。而在听完下属亲信的禀报后,他的一双老眼里更是熠熠生辉,露出了欣然之色:“好!真是大宋列祖列宗保佑啊,那孙途果然如我们所想般为了江南安定把京中兵马往那边调遣了。对了,可有一个确切的数字吗?”

    “据宋太傅传来的消息,这两日里禁军各营已被抽调了不下五万兵马,另外还有至少三五万人马尚在准备中,看样子也将在短期内离京。而且这几万离京的兵马都是来自曾经的山东军和江南军……”下属笑着回话道。

    虽然宋江现在当了刑部尚书似乎和兵事再无干涉,但其实凭着他多年在军中的声望想要知道这些细节还是轻而易举的,更不可能有什么偏差。李纲自然也相信这些说法,也就笑得更欢:“好,好哇。看来那孙途确实极其重视江南一地的安稳与否,毕竟那里可是他发迹之地啊,所以哪怕会因此影响了他在京城里的实力也在所不惜。只是这么一来,却给我们创造了机会。”

    顿了一下后,他又神色郑重道:“对了,那宋江可有提到现今他能调动多少人马为其所用吗?”

    “他只说有把握的当在两三万间,只等李相传令,便会即刻而动。”

    “两三万吗?”李纲稍稍皱起了眉头来,这个数字还是稍小了些。因为就他所知东京汴梁的守军一贯以来都在二十多万,哪怕这次孙途因为担心江南之变而临时抽调了近十万兵,那这城中却还有十多万人马呢。也就是说,真到了那时候,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还是有些悬殊啊。

    不过很快的,他又笑了起来:“宋江此人行事向来谨慎求稳,这个数字应该是有些保守的。若老夫所料不差,他真正能临时调动的兵马当在五万间,这么一算,双方兵力对比就差不多了。更何况,这又是有心算无心,还可把忠于孙途的兵马提早安置到城外,只要发动及时,胜算还是相当不低的。”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李纲越发觉着自己有很大把握一举消灭孙途及其党羽了。这让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浓重:“还有那一边的人马呢?他们可曾准备妥当了吗?”

    “当然,他们早已传过话来,只要李相一旦动手,他们就会及时配合跟进。”

    “好,如此就又多了一层保障……”李纲欣然作笑,但旋即又想到了一点:“且慢,如果现在把握已是极大,倒是可以再多留一手了。这样,我写一封手令给那边,你到时与他们一见后,让他们就按令行事,如此才能让我们的成算再增两分。”说着,他已坐回到了案头,拿纸取笔,迅速写就了一封手令

    ,郑重地交给了面前的下属。

    那人也赶紧接过了,神色凝重:“下官明白,我这就去做安排。”

    “还有最后一事,那些西夏使者还有多久会到东京?”

    “昨日传来的消息是他们已入京畿地区,想必这两三日间,他们便会抵达了。”

    “是吗?决定我大宋命运的时候终于到了!”李纲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来,神色间却又充满了坚毅:“我想大宋列祖列宗在天有灵,此番定会保佑我等杀奸贼,保社稷的。我大宋百年传承绝不能断送在那等嗜杀的武夫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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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之上,各种菜肴美酒如流水般送将上来,直把饮宴的那四五个汉子都看得眼睛有些发直了。在连喝了好几杯美酒后,他们更是一阵晕乎乎的,连连说道:“吴侍郎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想不到这都好些年了,您居然还如此看重咱们兄弟间的义气,特意为我们准备如此好酒好菜。”

    吴用笑呵呵地摆手道:“诸位兄弟如此说话可实在太见外了,想当初咱们身在梁山泊上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祸一起当,那都是过命的交情,岂是一段时间的分离就能生分的?也怪我,这两年里忙于公务,和诸位兄弟走动得少了,今后我们当更亲近些才是。”

    “你身为吏部侍郎,身上责任重大,兄弟们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如今也在禁军里任指挥的跳涧虎陈达笑着说道。

    而后边上的项充、孟康和马麟三人也都纷纷附和。

    其实真论起来,这几个当初在山寨里时也不算特别出色,与吴用间的关系更是一般。而现在,双方间的地位差距更大,所以今日能被吴用宴请,就更让他们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尤其是头脑更清醒些的陈达,更是在酒过三巡后小声道:“吴军师,你今日特意请我等兄弟来家中喝酒不会只为了一叙当年之情吧?若是有什么吩咐的,大可说出来,只要我们兄弟能做到的,绝不敢推诿。”

    “是啊吴军师,咱们兄弟别的不敢说,但对义气二字还是很看重的。”孟康也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

    说话间,几人和吴用的距离再度拉近,甚至连称谓都变回到了当初在山寨里的叫法。这让吴用眼中也流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来,怔忡了一下后,方才笑道:“我就知道各位兄弟最讲义气,既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说实在的,各位兄弟前些年里也为朝廷立下了诸般功劳,可最终却只在军中得了个小官,我总替大家感到不公啊。”

    “这有什么的,至少咱们现在都有官职在身,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还不用提心吊胆,生怕某天醒来官军就杀到面前了……”

    “可这终究不是我们的初衷,以各位的本事,还是可以在军中更进一步的。”吴用说着,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现在,就

    有一个能让各位立下大功的机会,就看各位有没有这个胆量搏上一把了。”

    “这……”见他说得郑重,几人心头猛就是一震,刚喝下去的那点酒意也随之而散。踌躇了一下后,才由陈达问道:“却是什么样的机会?”

    随着这话,几双眼睛同时着落到了吴用身上,吴用却吊胃口似的先不急着说,而是举杯敬了他们一轮,这才把自己的真实目的给道了出来。而这话一说,几人的脸色瞬间就是一变,眼中的犹豫之色是越发的重了:“这个……此事……”

    “诸位兄弟,咱们当初上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然后果然就有了今日的风光。但在吴某看来,这还不够,只要这一回我们能出手,一旦成功,那就是决定大宋兴亡的大功劳,到时别的不敢说,一人封个伯爵却非难事。你们难道就不想为祖宗争光,为后代谋一个更好的出身吗?”

    吴用的这番话还真就说动了他们,几人在互相看了几眼后,都从各自的眼中瞧出了意动来。最后,还是由陈达代表大家开口:“既然吴军师都这么说了,我们岂敢不识好歹。就依你所言,咱们兄弟就搏这一把富贵,但有所命,我等绝不敢推辞!”

    “好!”吴用闻言大喜,立刻举起酒杯:“各位,让咱们满饮此杯,以这杯中酒为证,此番同心协力,再搏富贵!干了!”说着,他一仰脖,就把满满的一杯烈酒全倒进了喉咙里。

    “干!”其他人受他感染也不再迟疑,纷纷端杯就饮,算是当场给出了承诺。而像他们这样草莽出身,极重义气和承诺之人,一旦答应下事情来,就断没有反悔的可能。

    接下来,众人饮酒就越发的欢畅,直喝到天色发黑,几人才踉跄着出门而去,最后连马都骑不了,只能被亲兵横放在马背上离去。倒是吴用,虽然也喝了不少,可到最后依然保持着清醒,在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后,其眼中不断闪过异芒来:“这几日里已经有十多老兄弟被我说动,如此一来,大事可期!”

    但旋即,其脸色又是微微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为难处。但很快的,这一情绪又被他全力压了下去:“为了大事,有些小节就只能先放过一边了!我吴用,问心无愧!”

    此时,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照到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跟被鲜血染红了似的,显得格外诡异……

    两日后,八月二十四日,繁华热闹的东京城外,突然出现了一支衣着打扮与宋人截然不同的队伍。这支数千人的队伍个个都面色黧黑发红,头顶髡发,腰悬弯刀,显得格外剽悍凶狠。正是西夏使者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汴京。

    不过在这支使者队伍里最惹人瞩目的,却还是中间那一群身披红黄两色僧袍,头顶却又蓄了两寸许短发的僧人。这么一群出家人出现在夏使中间可太过古怪了。

第1073章 故人西来

    当西夏使者队伍在鸿胪寺少卿李卫宁的迎接下进入东京城时,立刻就迎来了城门街道两边的百姓的围观,而且许多人见此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倒不是东京百姓少见多怪,见了有外国使臣前来都要好生议论一番,作为大宋首都的居民,城中百姓这点见识还是足够了,每年里都能见到不少他国使者来京。但是,像这次般的情况,却是有好几十年未曾遇到了。

    因为早在半来月前,城中已经传开了这些西夏使者的来历,他们竟是来东京称臣求饶的。只因为这几年里大宋西军对西夏造成了太大的伤亡和压力,西夏国中已经支撑不住,这才不得不派出这么一支由国内重臣贵族组成的队伍前来朝觐,这却实在是太难得了。

    要知道自大宋立国以来,除了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时曾有过如此风光,迫使他国使者乞降的情况,之后数十年,无论是对辽还是对夏,宋国一直都处于下风,纵然这两国有使者前来也多半耀武扬威,可让举城百姓都憋了一肚子的气。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在知道他们的来意后,京城百姓只觉着一阵扬眉吐气,哪怕再有事情要忙,闻讯后这时也特意出门来看个稀罕,就在那街道两边指点一番,说些叫人欢喜的话。

    “这都快有六七十年了,我大宋就没有如今日般强大过。我还记得当年还是我爷爷跟我说的当初我大宋横扫四方,捉拿他国皇帝来京的荣耀战绩呢。”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满是感慨地与边上的亲友说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咱们大宋再不是当初那个军事孱弱的国家了,连辽国都不是咱们的对手,就更别提这些西夏人了。这回咱们一定要好生跟他们讲讲条件,好歹也把当初受的气给还回去。”

    随着使者队伍的接近,众人又看了个稀罕,不少人都指着队伍中间那些夏国僧人多有议论:“这西夏国内是没人可派了,怎么就派了些僧侣过来?这算是对我大宋的藐视吗?”

    “老李你这就叫见识不够,闹笑话了吧。”

    “那你知道?”

    “当然了。我可是早打听过了,如今的西夏国内佛教昌盛,就是他们的皇帝和太后等贵人那都是信佛的,所以僧侣在其国内地位尤其尊贵。想必这些来我大宋的僧侣一定就是他们国中的僧官儿了。”

    “原来如此,那倒是应该过来。”

    百姓的围观和议论让这些使者明显感到有些不适应,只能不断加快脚步,在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抵达了他们下榻的使馆之前。直到这时,李卫宁才笑呵呵地上前说道:“夏使,还有上师,你们接下来就先安居在此吧,一切吃穿用度只要吩咐,下官便会着人安排妥当。”

    “如此有劳上差了。”那个面目红黑,脸上一把浓密大胡子的西夏使者忙抚胸行了一礼道,而那个僧侣之首也同样单手放于胸前略行一

    礼:“对了,小僧倒是想大胆问上一句,却不知我等何时才能面见大宋皇帝陛下?”

    “这个……”李卫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还是回道:“官家平日里日理万机,再加上贵使前来兹事体大,总得让朝廷有所准备才好让你们觐见。这样,等本官禀报上去,有了回音后才来传达消息便是。”

    “可是……”那正使有些焦躁道:“如今宋夏边境处依然有兵马欲动,要是这么一拖下去导致产生摩擦,对贵我两国也不是好事啊。所以还望上差能以苍生为念,莫要把时间拖得太久了。”

    “哎,贵使言重了,我大宋素来遵循以和为贵,怎可能主动挑起边衅呢?我相信只要贵国边军未有异动,双方间就不可能有什么摩擦。”

    眼见对方如此说法,摆明了是想把事情拖下去,夏使更感不满,脸色一沉,便还想再说什么。不想却被那僧人抢了先:“既然大宋皇帝政务繁忙一时抽不出时间见我们,那就烦请贵使能代为转禀,让我们见一见贵国太尉孙途。”

    “这个……”李卫宁没想到对方竟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不觉有些发怔,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僧人见此,又赶紧补充道:“我国正使细封常和小僧当初和孙太尉也有过一段交情,只要你能传话过去,小僧相信他一定会见咱们的。”

    “这……好吧,本官定会把消息传到。不过此事毕竟由孙太尉自己说了算,我可不敢保证他一定见你们。”李卫宁到底还是点下了头去。

    “如此就有劳了。”僧人再度行礼,而夏使细封常也收敛了脾气,正色行了一礼。

    直到他们进得使馆,周围皆是西夏之人,细封常才一脸凝重道:“国师,你觉着那位孙太尉真会见咱们吗?”

    “怎么,公子难道还不知道那孙太尉就是当初的孙千里吗?”僧人笑了下道。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想当初他在我西夏国内可是做出了好大的事情来,竟使得咱们国内生乱,元气大伤……”细封常带着几许怨愤地回忆道。却是想到了几年前自己与那孙千里的一桩桩旧事。

    其实真论起来,他对孙途的怨恨倒不是太重,毕竟对方曾帮过自己许多。只是这个家伙却一直隐瞒了自己的确实身份,他居然就是大宋武将,而自己竟一直将他引作至交好友,最后又被其利用,把整个细封氏都给拉进了那连场的争斗之中,导致国内纷乱不断。

    倒是这位西夏国师看得开,闻言只是一笑:“这也怪不得他,谁叫当时两国多有摩擦,他一个宋将又如何敢在我国内表露身份呢?”

    “说的也是,其实要没有他,也没有我细封氏的今日了。”细封常也是一声感慨。话说这几年里,细封氏因为和当今西夏皇帝关系紧密,所以在国中势力也是水涨船高,现如今都能与摩侈赫分庭抗礼了。而这一切追根究底

    ,还真少不了孙途的一些引导帮助呢。

    顿了一下,他又感慨道:“咱们的变化固然不小,可还是无法与那孙千里身份变化之剧相比啊。当初他只是个流落夏国的宋国将领,可现在却已经成为了整个大宋朝廷真正的掌控者。”

    “是啊,所以小僧才想着与他见上一面,只要能得到他的允准,我们此番西来的目的也就能达成了。”国师笑着说道:“而且我相信,看在你我与他当初的一段交情,这位孙太尉总是会给我们一些机会的。”

    “希望如此吧。”细封常对此心里还真没多少底气,毕竟他是领教过孙途手段的,当初在顺军城,在兴庆府,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那时的孙途有多么步步为营,手段狠辣的。现如今他地位提升,只怕更难对付了。

    对此,僧人却不再多说,只是神秘一笑,便不再多言。

    半日后,关于西夏使者入京,以及细封常二人想见孙途的事情就已被报到了孙途跟前。而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孙途也明显怔忡了一下:“这次的夏使居然是他?莫非这就是冲着我作的安排?如此看来,西夏皇帝倒是花了些心思的。”

    “太尉与那细封常真有交情?”童沐好奇问道。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初我随童贯出使辽国……”孙途当下就把自己几年前的经历给简略地道了出来,直听得童沐一阵惊诧与后怕,他还真没听孙途提过有这么一场惊险的遭遇呢。

    而后便是一阵咋舌:“这么看来,当初你无论是在辽国还是西夏都是九死一生了。而那细封常和结桑蜡伬倒是真帮了你良多。”

    “是啊,当初要不是他们帮我,只怕我真可能已经死在外边了。所以真论起来,我确实欠了他们的人情,这次既然是他们到来,又点明了要见我,这个面子我总是要给的。”孙途笑了下道:“这样,今日已晚,就定在明日,让人在鸿胪寺内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而我就作为主人和他们见上一见吧。”

    童沐先是点头,但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略皱了下眉:“见面饮宴什么的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担心他们会以前情为理由跟你求情啊。到那时,你却该如何应对?”

    “哈哈……”孙途笑着摇头:“你这也太小瞧我了。公是公,私是私,我孙途又怎可能将两者混为一谈呢?如果他们只是叙旧,那一切都好说,我也会给足他们尊重。可要是他们得寸进尺,想借当年之事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我孙途现在可是大宋太尉,岂容他们胡来?”

    见他这么说来,童沐才算是放下了心,笑道:“这样自然最好不过。我还想要再熬他们一段时日,挫了他们的锐气后,再好提出更多的要求呢。毕竟这次可是他们求到了咱们面前。”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西夏说到底就是咱们的敌人,不趁机拿捏他们更待何时?”孙途又是一笑道。

第1074章 话当年,谈条件(上)

    次日黄昏,鸿胪寺内一片灯火通明,本衙官员悉数到场,再加上礼部及其他衙门的一干官员,济济一堂,作为陪客,再加上孙途这个主人,今日的这场晚宴也算是给足了西夏使者面子了。

    等到主客双方互相寒暄见礼之后各自落座,各种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更是如流水般送将进来。那都是西夏众使之前所未曾尝过的,于是这些生性耿直之人便是一阵大快朵颐,没有半点拘束的样子。

    就是细封常这个正使,也在几杯美酒下肚后精神大好,不住地端杯敬孙途,口中还不时提到当初之事,显得各位亲近热情。对此,孙途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疏离,陪着他喝了好几杯酒,同时也说了些回忆往昔交情的话来,这让细封常心中更感欢喜,觉着自己这一回前来谈判是来对了。

    除了他们几个主要之人外,下面的官员使者也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哪怕宋夏两国有着多年恩怨,但既然人都跑到自己都城来服软了,大宋官员们还是能拿出十足客套,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的。

    直到酒至半酣,细封常才略打了个酒嗝看向孙途:“孙千里啊……不对,该叫你孙太尉才是,当初你可瞒得我好苦啊。你可知道,那时见识过你的手段后,我是真想把你招揽到我身边帮我掌管整个细封氏的。当得知你离开西夏时,我还因此感怀了良久呢。”

    “哈哈,当初之事确是我有些隐瞒了,但那时身在他国,自己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所以才只能辜负你的一片真心了。”孙途笑着回道,只是语气里其实倒真没有什么歉意。

    “算了,其实我早该想明白的,以你的本事,又岂是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所能掌握。”细封常说着,脸色突然一肃:“不过你在我兴庆府所为终究有些不地道了,就因为你,导致我国中生乱,数年来元气大伤,这你总不能不认吗?”

    孙途也没说认不认,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细封兄你今日是想向我讨债吗?”

    “那当然不敢,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心中可曾有愧吗?”细封常说着,又深深望了孙途一眼,却见对方没有什么表示,又是一声苦笑:“实不相瞒,就因为你当初在我兴庆府的那番作为,导致我夏国内部纷乱不休,也伤了国之元气。而现在,你大宋兵强马壮,总在边境挑衅陈兵,使我夏国百姓不得安宁,我此番就是受我国皇帝之命,前来与贵国谈判,希望你们能以两国将士和百姓的性命为念,尽快罢兵,同时使两国重归于好,再开边市榷场,却不知孙太尉可愿意帮我们引荐贵国皇帝,代为说项啊?”

    话说到最后,细封常的一双眼睛极其郑重地落定在了孙途的脸上,一瞬不瞬。而随着他们这边一入正题,整个厅内的气氛也为之一凝,几乎所有人都停杯细听,看看孙太尉会做何表示。

    孙途却不忙着开口,而是慢条斯理地喝着杯中美酒,似乎是在做着考虑。

    其实他早知道西夏眼下是个什么样的处境,他们的情况确实很不堪。不过真论起来,造成这一切的却不是自己当年在兴庆府的那一闹。毕竟那都过去多少年了,纵有些影响也是极小的,而且当今西夏皇帝李仁友也算是一代明君,自继位后励精图治,再加上其手段犀利,迅速就把国中各种矛盾问题都给解决掉了。

    西夏国内现在真正的问题,只在于和宋国的交恶,以及无法再如以往般从辽国那里得到各方面的资助了——这几年里辽国内乱不休,导致其国内生产停滞,连自身的供给都难有保证,更别提给予西夏帮助了。而西夏又因为地理关系,多少有些缺陷,这才导致了国内灾患不断,又有宋军陈兵边境,自然就让他们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孙途在沉默了好一阵后,方才缓声说道:“西夏国内有难处,我大宋作为你们的宗主国自然是有责任帮着分担的。只不过……”说着一顿。

    细封常和其他夏使在听他提到宋是西夏的宗主国时脸色都是一变,虽然夏确实曾向宋称臣,但那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夏国刚刚立国,人心不稳,实在无法整日作战,才不得不有所退让。但之后几十年,随着西夏的不断强大,两国关系已经慢慢平等,再加上又有辽国在北边作为牵制,事实上这三十年来大家都已经默认两国是平等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了。

    更何况,他们对宋称臣也不算是真就承认其为自家的宗主国,这两个概念听着差不多,但藩国与臣国之间的差距可实在太大了。

    但不知怎的,在对上孙途那双眼睛时,他们居然没一个敢开口反对的。就是细封常,察觉到孙途还有后话后,竟也忍住了不说,静静等着他把话说完。

    孙途笑了一下:“只不过你们夏国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确实太难让我大宋放心了,说一句首鼠两端都算是轻的。你们不但向我大宋称臣,同时还以辽国的臣属自居,这却要置我大宋的颜面于何地?

    “还有就是,这些年来,怎么算都是你夏国兵马侵扰我宋地要多得多,要不是你们年年进犯,我大宋也用不着把一支数十万众的西军常年放到两国边境处了。远的就不说了,就说两年多前,你们就趁我大军北伐,突然出兵。要不是我西军将士奋勇作战,只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啊。”

    “这……孙太尉明鉴,两年前那一场干戈其实是我朝中某些将领自作主张干出的错事。事后,我主也是大为震怒,并因此斩了十多员将领,还特意上表宋国……”另一名夏国副使赶紧帮着解释了起来。

    孙途笑了下:“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我们才没有真起大兵还击嘛。但是,你们对我大宋有威胁总不会错,这可不是一个臣属之国对宗主

    国该有的样子啊。既为臣子,不谈对君王言听计从,也该有足够的尊重才是,岂能像你们这般总是挑衅用兵?

    “现在你们有了难处,就跑来东京恳求,一旦你们略有起色,又想着对我大宋用兵,乱我边境,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一番指责还真把细封常等人说了个无言以对,事实如此,他们都没法辩驳的。不过孙途倒没有在这事上有太多的纠缠:“不过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一切就只看你们能不能改过自新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精神才是一振,细封常更是忙不迭道:“孙太尉你说,朝廷有什么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不敢推辞。”

    “好说,这第一条就是你们要端正了自己作为我大宋臣属国的身份,再派使者来我大宋称臣,并断绝与辽国的关系,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我想你们虽不是我汉家子弟总也该是懂得的。”孙途立刻就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

    细封常深深皱起了眉头来,这一条前半条还好,后半条要与辽国划清界限可不容易啊。本来嘛,西夏所以能一直存在,就是靠着在两个大国间游刃有余,左右逢源,要是完全倒向宋国,将来可真要被其拿捏住了,辽国可不会相助。

    但转念想到现在辽国那副自身难保的模样,再想想以两国之恩怨,恐怕很快宋军就会再度北伐,说不定一举就能将整个辽国吞并,细封常倒又觉着这一点不算太难接受了。

    所以在一番踌躇后,他还是点下头去:“此事我虽然做不得主,但我相信待我回朝面见皇帝后,应该能给太尉一个满意的答复。”

    孙途笑着一点头:“第二条,既为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样子。打从这次开始,你西夏之主就该以臣子自称,这皇帝的名号就不能再用了。这样,改为国主,从此你们西夏就是我大宋藩属国,如此一来,你们有了难处,我大宋自然会倾力相助,无论是钱粮上的,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是问题。”

    这话说出,别说那些西夏使者了,就是大宋官员,也全都变了脸色,满满的都是惊诧与难以置信。

    孙途这话可太猛太霸气了,完全就是要从根子上把西夏给彻底否定掉啊。皇帝,那是一国之君,可国主,虽然也算一国之主,可名义上看起来却要卑微许多,一旦两国今后再有矛盾,大宋只消一道旨意就能废了他这个国主——至少从名义上来看这么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说起来,这也正是大宋开国时创下的先河呢,那时的江南后唐就是大宋藩属国,而其主李煜也就是江南国主,而非什么皇帝。

    只是当同样的情况摆到西夏人面前时,却不知他们能不能坦然接受了。而细封常此刻的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点,身子都因为愤怒而开始微微发颤:“孙太尉,你这……”

第1075章 话当年,谈条件(下)

    “砰!”不等细封常把话说出,下边已有一名西夏使者拍案而起,大声叫道:“你们宋人真是太不讲理,太蛮恨了,真当我西朝好欺不成?”

    随着他这一声吼,更多的使者跟着起身怒瞪孙途,摆明了自己绝不妥协的态度:“宋人如此欺人,我们是绝不会答应的!”

    见他们突然翻脸,厅外守着的几十个护卫也赶紧冲将进来,一个个挺枪抽刀,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把那些作陪的大宋官员们给吓得不轻。立刻就有人打着圆场说道:“孙太尉,不必如此。他们远来是客,只是见解不同罢了。”

    孙途这时也笑将起来,把手一摆,冲将士们道:“你们紧张什么,客人只是有些喝醉了而已,还不退下?”见此,那些将士才迅速退出门去,而他则继续笑吟吟地看着那些那些愤怒的夏人道:“怎么,我有说错吗?你夏国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向我大宋称臣了?既然是臣子,自当有臣子的样子,难道你们果有异心不成?”

    这句话还真就把他们给将住了。要是摆在几年前,或许这些夏人还真敢与宋廷硬顶,哪怕当面结仇都不带怕的,反正宋军也不敢随意侵入西夏国内。可今时不同往日,双方国力差距越来越大,再要与宋为敌的话,西夏可真有亡国之险了。这让他们的气势瞬间一弱,只能悻悻地坐了回去,只口中低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这般不留半点余地啊……”

    而细封常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盯着孙途道:“这是贵国皇帝之意,还只是你孙太尉一人之意?”

    “这个嘛,既是我的意思,也是我朝陛下的意思。”孙途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随即又道:“另外,这也不是与你们商量,而是我朝的态度。若是你们还想与我大宋有进一步的往来,这两个条件便是根本,做不到,一切免谈。

    “因为只此就可看出夏国与我大宋从来不是一条心,现在所谓的臣服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又会倒向辽国,或是其他某个重新崛起的国家。这样的事情出过太多,我们总不能老上你们的当吧?”

    “孙太尉,你我交情不浅,还有国师结桑蜡伬还曾多次助你救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从公事上面已经无法说服孙途,细封常就只能动之以情了。

    可孙途的回应却让他心中更是一沉:“公是公,私是私,孙某既身为朝廷命官,居于高位,就不能因为一己之私事而影响了朝廷大局。你们当初对我的恩惠,我自不会忘,到时也必将回报。但是,此事关系我大宋利益,就绝无退让的可能。只有当你们再度正式下书向我大宋称臣,同时断绝与辽国的往来,去帝号称国主后,我才会下令收回陈于边境的兵马!”

    顿了一下后,他又把双眼一眯:“另外,我也不怕告诉你实

    情,这次若非你们及时派出使者来东京,今年我西军就会对西夏用兵了。你也该知道你夏人所以能够立国,就是因为数十年前元昊其人窃据我大宋西边大片土地,尤其是把对我大宋至关重要的河湟之地尽数夺取。这几十年来,我大宋多少仁人志士都曾想过夺回那大片国土,现在北边已然成功拿回幽云十六州,再夺回河湟之地,甚至把整个塞上江南拿到手中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这话立刻就让细封常等人脸色大变,额头冒汗。他们是真没想到宋人居然已经开始筹谋起了向西拓展了,这要是真的,夏国可真危险了。

    要知道如今的夏国国内确实有不少问题,最严重的就是缺马少粮和少铁——本来马匹和铁器除了自产还能从辽国买入,辽国也乐于以低价把这些军用物资卖给西夏,让其不断拖住大宋精锐。可现在,因为辽国内乱,自身难保,导致两国间贸易几乎断绝,西夏国的马匹和铁器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至于粮食,倒和辽国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之前夏国内乱不休,导致粮食欠收的原因。而去年到今年,夏国又出了几场天灾,使得缺粮越发严重,最后也只能想着把主意打到宋国头上来了。

    可现在倒好,这个要求还没提呢,就听说了宋军即将出征的噩耗,自然让他们感到阵阵不安了。哪怕他们觉着孙途这说法多半是在虚言恫吓,依然不敢完全不信啊。

    在一番纠结犹豫后,细封常终于艰难地说道:“孙太尉你提到的这两个要求确实太过难为我们了,也不是我等臣子能做主的,所以……”

    “你可以先把消息带回去,成与不成只看你家国主自己决定。”孙途表现得很好说话,只是这回称呼上却已经变了,这使得夏人再度脸色一变,却又不好反对抗议。

    见此,孙途又竖起了三根手指:“对了,我还有第三个要求。”

    “却……却是什么?”想不到他如此得寸进尺,除了那两个天大的难题外,居然还有第三个要求,这让细封常只觉着自己头大如斗,开始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了。原先他也是仗着自己和孙途有过交情,觉着可以从此入手说服对方才当的使者,不想对方完全就是翻脸不认人啊。

    孙途又是一笑:“这一事倒是简单得多了。我早已知道你夏人最喜用间,不光在辽国安插了诸多密谍,在我大宋也是一般。既然你们已臣服我大宋,那这些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要你把他们的身份名册全部交出来。”

    “这不可能!”细封常当即大叫道,他只觉着孙途提出的条件当真是一个苛刻过一个。最后一个更是叫人无法接受,因为这关系到的不光是多少人的性命,更关系到了整个夏国朝廷的信誉啊。

    那些密谍都是夏国朝中军中最忠心的人,他们为了国家不顾自身安危远度千里

    潜入宋国各处,时时小心,立功无数,那是真正的英雄。现在,孙途居然要他交出所有人的名单,那就是要自己把他们推上绝路,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一旦真这么做了,损失自不必说,恐怕今后夏**民也不可能再有人甘心冒险做这等事情了。毕竟任何一个密谍来说,身后的朝廷已是他们唯一能信任的保障,要连这点都没有,那真就是送死了。

    看着对方那一副断然拒绝的模样,孙途只是笑了一下,也没有多作逼迫。但只这一笑,却还是让人感到一阵压力袭来,很明显,若他们不肯答应这一要求,那夏人之前的请求也不可能通过,甚至大宋也会随之出兵。

    下边的一众陪酒的大宋官员都看傻眼了,他们是真没想到孙途今日会表现得如此咄咄逼人,一步步的完全不给对方留有余地。每一个要求全将让夏人很难接受,损失极大,无论名还是实,都会给大宋带来大把的好处。

    他们甚至都有些恍惚,只觉着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要知道才几年前,大宋还是那个总被辽夏等国各种敲竹杠,不得不捏了鼻子吃亏的冤大头国家啊,别的且不说,光是每年给出的税币,在许多官员看来就是一件极难接受的事情。

    可现在倒好,只几年工夫啊,孙途就开始强迫起夏国放弃自身尊严,交出密谍名单了。当真就给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来,也让不少人对孙途大生好感,毕竟谁都知道,大宋能有今日,其根子还是在孙途这个太尉的身上啊。

    孙途见细封常那一脸纠结的模样,倒也没有再继续逼迫,而是宽宏地一摆手道:“我知道你暂时也无法给我一个答案,所以大可和那两个一样,等想好了再说。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我或许能等,但前线将士的耐心却有限得紧,所以你们得抓紧时间了。”

    细封常苦笑了起来,这又有什么区别呢?随即,又带了几许期待地道:“这第三条可不可以变通一下,就让我把人全部带走。”这样至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但孙途却把头一摇:“不成。你说把人都带回去了,却让我怎么能信?这样吧,你只要交给我五十个密谍就可,其他人可以带回去。但是,若今后再被我大宋官府查到尚有西夏密谍,那就意味着你们在向我大宋宣战,到时战火再起,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细封常知道已经不可能再谈得下去了。同时,话不投机下,酒菜再可口也吃不下了,他只能有些无奈地起身告辞,得先去找人商议一番,再把这些事情报与朝廷,最后由皇帝来作定夺了。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真正了解到了所谓的谈判,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说到底还是实力说话,大宋现在强过西夏太多,所以孙途就能提出各种无理要求,而他们却连当面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第1076章 风暴前夕(上)

    在离开酒宴大厅,只有自己族人一行后,细封常便忍不住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僧人:“国师,为何今日的酒宴上你竟一言不发?你可是曾几次帮过救过孙前里的,要是由你出面说项,说不定他就会有所退让了……”

    结桑蜡伬的脚步轻轻一顿,旋即说道:“小僧自问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只观如今的孙太尉,早已不是当初在兴庆府的那个他了。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当初的一些小恩惠便在两国大事上做出让步呢?所以纵然小僧开口,那也是徒劳。更何况……”说着又是一顿。

    “国师还看出了什么?”

    “那孙太尉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杀意,这是小僧从未在任何一人身上感受到的可怕气场,就仿佛很快他就要开一场大杀戒,将有无数人因此丧命。”说这话时,这位西夏国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但细封常对此等神神叨叨的说法却不以为然,依旧只在意眼下的困局:“可他提出的三个要求一个比一个难做,却让我们如何报与朝廷?只怕皇帝也是不可能答应这三个无理要求的……这却如何是好?”

    直到回到不远处的使馆内,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未曾开口的一名西夏官员李承漠才小声道:“吕则不要太过担心,事情还没到不能挽回的境地,毕竟今日的这番要求不是他宋国朝廷所提,而只是由一名官员在酒宴上随口这么一说。”

    “这还能有什么区别吗?”细封常恼火地抓了抓头,虽然如今他已成为西夏国中有着一定地位的吕则,也就是一族首领,掌数万族人,但终究经验不够啊。

    倒是面前这位一直在朝中任职,对宋国多有研究的副使李承漠要更淡定一些,当即便道:“虽然那孙途已是如今宋国大权在握之人,但这不代表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尤其是这样两国间的大事,更不是一个武将随口一说便能定夺的,这其中的牵扯可太大了。

    “我其实很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几乎不给我们留有余地,因为他想要促成这一场两国间的大战。他是武将,只有战场,不断的战争才能让他的权力得到不断扩张,哪怕因此会造成无数人的死伤也在所不惜。这也就是国师刚才看出其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杀气的原因了。”

    此言一出,便是结桑蜡伬也有所认同,轻轻点头。而细封常则显得越发紧张了:“照你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更难成事了?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与我夏国开战了。”

    “可这宋廷毕竟不是由他一人说了算的,还有许多官员,上面更有他们的皇帝,而我相信,这些人是肯定不希望再打仗,再让孙途立下更大的功劳,夺取更大的权势了。”李承漠笑着道:“这些人,便是我们可以争取,用以改变眼下局势的助力。”

    细封常在细想了下后,终于意动:“这么说来,我一开始就找错人了?

    可我们又该如何接触那些宋国官员呢?”

    “这个就由我来出面吧。不过却需要吕则把朝廷赐予的那些珠宝金银交我。”李承漠能想到的正是用钱财开道,通过贿赂来买好一众大宋官员。

    细封常当然不可能在此事上加以反对了,便当即点头:“只要能把这次的事情办妥了,那些随我们而来的金银珠宝都可由你取用。我只要一个好的结果!”

    “那是当然,吕则你就等一个好消息吧。”李承漠当即承诺道。

    于是接下来几日里,这位西夏副使便在东京城各处忙活了起来,总是找着各种理由拜访城中有些名头又身居要位的官员们。

    他以西夏国使者的名义登门造访,使得那些官员连将他拒之门外的道理都找不出来,只能是出面一见。然后在他一番恳切的言谈下,尤其是再送上一份极其丰厚的礼物之后,那些最近日子过得不算太宽裕的官员们还真就一个个都意动,并且应下了会在朝中帮他们说项,极力斡旋,使两国友好,早开边市的请求。

    一开始,李承漠接触的官员还只是朝中的中低层,比如郎中之类的五品左右的小官。可随着他的不断努力,再加上金银开道,等到九月上旬,他甚至都能见到六部尚书一级的高官了。要不是童沐和李纲的身份实在太高,又各有顾虑不肯见外邦使者,只怕他都能在短短时间里影响到朝廷中枢的最重要两人了。

    当这样的情况由童沐转告孙途时,后者也略感诧异,继而又失笑摇头:“真看不出来,这些西夏人竟也学会了我们汉人才有的那一套纵横术。不过此等靠着贿赂的手段终究是落了下乘,而且他找的也多半只是朝中小官,怕是很难能如其所愿啊。”

    童沐见他一副不是太在意的模样倒是露出了郑重之色来:“你可别太小瞧了西夏人的这番作为,两国间的事情确实不可能因为他这些举动就有所更改,但是,京中局势就不好说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提防某些人的不轨图谋吗?要是他们和西夏人勾结在了一起,然后以此为掩盖,做好了某些准备,只怕就会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嗯?”这句话倒真切中了孙途心中所虑,让他的面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这一点确实不得不防。时间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我估摸着那些人也快要按捺不住,进行孤注一掷的行动了吧?要是真如你所说,只怕他们真可能借着西夏使者一事来对我下手。”

    “所以你打算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东京城还由不得他们放肆!更何况,我也早有了相应安排,他们不动便可活,若是真动了,那就是死路一条,谁都不会例外!”孙途目光里闪过杀意,这一回,他是再不可能手下留情,再留后患了!

    同样未见西夏使者,却也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宰相李纲此刻也正和

    一名心腹说着话:“这应该就是咱们最好,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了。老夫已经听说了,江南那边随着官军突然出手镇压,那些士子全都不敢再生事端,至于别处就更指望不上了。如此一来,那些之前调出京城的兵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只会更小。”

    “所以李相打算此番借夏国使者的到来杀孙途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今日是初九,十五正逢大朝,群臣面见天子,正好让夏国使者在那一天觐见天子。到那时,京城守备力量必然更多的放在皇宫左近和西夏使馆一带,我们的人便可趁机而动,夺取那几处重要的所在,比如兵器库和火器库和军营等等……”

    顿了一下后,李纲又杀气腾腾地道:“还有,你们想法子让那细封常去说服孙途,由他陪同西夏使者进宫,如此,便有了机会在皇城就把孙途刺杀。只要他一死,其麾下兵马必然群龙无首,变作一盘散沙,到那时,再由我们的人出面收拾残局就变得越发简单了。毕竟那宋江也算是他们的主帅之一,由其露面,足以震慑群小。”

    “李相所言甚是,下官只有两个担忧。其一,此事若波及到西夏使者,又或是让他们感觉到我大宋有变,自觉有了反攻机会却该如何?其二,去了一个孙途,若是宋江取而代之,成尾大不掉之势又当如何是好?”

    “西夏使者若是死了,最多就由朝廷出面安抚一番,至于他们会因此对我们不利就更不必担心了,现在的西夏早不同于十年前,他们没这个本事,更没这个胆量再与我大宋开战,最多就是答应他们的要求而已。与我大宋国内安定相比,这都是小事情。至于你担心的宋江会因此坐大,就更是多虑了。他不过一小吏出身,与孙途差得何止千里,哪怕给他一个太尉的官职又如何?事成之后,数年内,便可将之铲除。更何况,老夫尚有最大的后招,到时说不定可以把他一并解决了!”

    面前之人微微一愕,他作为李纲亲信,都不知道他居然还藏有后手,这也是第一次听说有此一事。不过很快地,他便又定下了心神:“下官明白了,咱们这一次定能成功,诛杀国贼!”

    接下来,在孙途的有意纵容,在李纲等人的特意推动下,西夏使者的事情真就变得极其顺利,很快就定下了他们将于本月十五觐见天子商讨两国大事的决定。而后,当细封常再以朋友的身份请求孙途陪同自己一道入宫时,孙途也没有任何的推辞,当场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切,皆已按照李纲他们设想的方式和方向慢慢发展,眼看着时间来到十四日,明日就将让一切见个分晓了。

    傍晚时分,风暴前夕,今日的东京城却显得格外宁静,百万人口,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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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7章 风暴前夕(下)

    傍晚之后,随着云层加厚,东京城上的那片天空显得越发阴翳起来,似乎正有一场风暴处于酝酿之中。

    今日的孙途回家很早,更叫人惊讶的是,他居然破天荒地跑去府中厨房,把这里头的厨师厨娘都给赶了出去,却把不少下人都给吓了一大跳。摆在这个讲究君子远庖厨的年代,像孙太尉这样的朝中重臣实在不该来此啊。

    但在他的坚持下,一众下人管事也只能是战战兢兢地守在厨房外头,听着里头刺啦的怪响而心惊肉跳,生怕主子在里头弄出什么差错来。不过很快的,他们的不安就变作了惊讶,因为里头竟透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儿,这是他们以前从来都没有嗅到过的。

    然后,他们又听到了里边孙途的命令:“来几个人端菜,都送到后院饭厅里去。”这才让众人回过神来,满是惊叹地看到了灶台上一字排开的数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这其中既有他们认识的青菜菜汤等常见之物,也有炸鸡和西湖醋鱼等所有人连听都未曾听过菜名的佳肴。

    孙途却没有与他们多作解释,就这么一把解开身上的围兜,就端起了那一大盘的炸鸡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还愣着干什么?都过饭点了,还不赶紧跟我把饭菜都送过去?”

    不光是这些下人,就是孙途妻儿几个在看到他居然亲自下厨做菜时,也不禁有些恍惚,虎头的目光一边紧盯着那盘金灿灿香喷喷的炸鸡,一边好奇道:“爹爹,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好吃的呀?”

    “当然是我自己做给你们吃的呀。”孙途却是淡淡一笑,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儿子:“想着这些年来我一直忙于公务,很少陪着你们吃饭,更别说亲手为你们做些吃的,心中便有些惭愧。这不,今日清闲,所以就一露身手,也好让你们知道你爹以前在东京城那也是出过大名的。”

    他这话更多是冲雅儿和扈蓉说的,两女心神一动,隐隐已觉察出了些什么来,但到底没有在这个时候多问,只是陪着他落座,然后慢慢品尝起了桌上几道菜肴来。

    孙途虽已贵为国公太尉,权倾天下,可是家中用度却一向节俭,从不提倡铺张浪费。既然只有五人用饭,饭菜也不多,六菜一汤而已。对此,家人也早就习惯了,再加上今日的饭菜皆出自孙途一人之手,而且菜式新鲜,大家更是吃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那盘炸鸡最对两个孩子的胃口,只见他们此起彼落,大吃不停,一顿风卷残云就把相当数量的鸡肉全给消灭掉了,最后两只小肚皮更是吃得溜圆,动弹不得,看得叫人发噱。

    孙途和两个妻子见了,更是露出了会心微笑。虎头则在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后又巴巴看向自己老爹:“爹爹,今后我们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孙途冲看着自己的儿女一笑,这才对雅儿她们道:“走,咱们一起去院子里散散步,消消

    食吧。”

    两女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便跟了他一起去到后边的花园里慢慢走动了起来。沿着曲折的小径走出一程,附近又只剩下他们三人后,扈蓉才终于忍不住道:“三哥,又要出什么事情了吗?”他的反常举动实在让她们很有些不安啊。

    孙途依旧只是一笑:“没什么,可能明天京中会有一些变故,不过一切都已在我掌握,你们只管放心留在家中便是。”顿了一下后,他才又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明日之后,说不定我的身份又将有所改变了。”

    “啊……”两女不觉大为不解,他都已经是当朝太尉,大权独揽了,还能有什么变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这让她们的脸色骤然再变,但话却问不出口。

    孙途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的意思,只是笑了一下道:“对了,狄家二哥和九哥他们最近可与你们有往来吗?”话说这两年来,随着孙途权倾朝野,狄家两兄弟与他也疏远了许多,似乎是不想与这么个口碑不好的权臣多扯上关系,败坏了自家名声吧,毕竟狄青的子孙都是大宋忠臣啊。

    雅儿闻言也有些郁郁地摇头:“连九哥都少上门来了,上一次来见我还是过年时呢。”

    “唔……这样也好,免得到时为难。”孙途叹了口气:“走吧,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参加大朝会呢,今日我们就早点安歇了吧。”说着,他率先转头往回走,两女虽然满心的不安与疑问,但还是没有把话给问出口,只是转身跟上。

    孙途已准备安歇,但显然今日的东京城里还是有许多人无法入眠的。比如宰相李纲,此时就没有半点困意,还细心地翻看了自己两个在京为官的儿子新近所著的文章,作出了一些点评。

    末了,他才深深地注视着两个儿子好半晌,柔声道:“暄儿,曦儿,这些年来,为父确实是有些过于苛待你们了,你们不会怪我吧?”

    他这一番表现和言语还真把两个儿子给惊着了,足有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因为他们记得很清楚,打从自己懂事起,父亲就从没有如此和颜悦色地与自己说过话,平日里父子相见他都是板了张脸,不是点评他们的文章,就是交道他们为官做人的道理,让他们对自己的父亲只有敬畏,却少了几分亲近。

    可今日,父亲却一改常态,不但神色软了下来,还跟他们说了软话。过了一会儿,李暄才道:“儿子怎会怪父亲呢?父亲如此严格要求我们,正是为了让儿子能有出息啊。”

    “是啊,儿子也正是因为有父亲的教导鞭策,才有今日的成就,能位列朝堂。”李曦也跟着说道。

    感受到儿子对自己的敬畏,李纲心头又是一痛。为了公正二字,为了不让人说自己有所偏袒,他这些年来从没有给几个儿子任何官场上的便利,这让他膝下五子只有这两个最聪明的能入仕,其他三个却在老家务农。

    而现在,

    当自己为了朝廷,为了君王去冒险时,自己的儿子,无论是在朝的还是在家的,怕是都要受到牵连了。若事能成也就罢了,可一旦失败了……后面的结果他都不敢想了,只能用有些愧疚的语气说道:“你二人能如此想,也不枉为父多年教导。时间不早了,你们且回去歇息吧。”

    本来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实在事关重大,话到嘴边终究没有真说出来,只能是用眼神来代替嘴巴,表明自己对两个儿子的亏欠了。

    李暄二人虽然明显感受到了父亲的不一样,但到底还是不敢直问,毕竟三四十年的威信放在这里,又岂是他们敢于打破挑战的?

    直到目送他们离开,李纲才又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来:“我虽对不住自家子孙,但在朝堂之上却是问心无愧。哪怕这次我真败了,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也会留下我大宋忠臣的名号。这就足够了!”很显然,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好借此稳住动摇的心神。

    李纲这一夜打算坐着度过,而宋江却选择了在院中舞动枪棒。

    一根杆棒在他的手中矫捷如龙腾,步步前突,竟杀得与之过招的李逵都有些招架不住,连连退却的同时,口中也是哇哇大叫。直到手中长棍被宋江劈得脱手,他才惊叫一声:“哥哥,俺认输了。你今日实在厉害,俺竟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宋江这才收棍,慢慢调匀了呼吸,看着李逵:“铁牛,你近来的功夫可是弱了许多啊,看来平日里是懈怠了。”

    李逵咧嘴一笑,有些惭愧道:“俺最近确实有些犯懒了,现在出门都没人敢与俺作对的,这手上一生,自然就不如以前了。”

    “那可不成,学武如当官,不进则退,万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啊。”宋江神色凝重道:“就像我这个太傅,看似官至三公,可其实在朝中也就那样,必须再找机会,更进一步了。”

    “俺相信以哥哥的能耐名头一定能再上一层的,就是当个皇帝又如何?”李逵呵呵笑道,却被宋江当时就瞪了一眼:“你胡说什么?我们是臣子,岂能有此等妄想?就算有人真想这么做,我宋江也要除掉了他,哪怕回因此丢了自己的性命!”

    李逵却听不太懂他说的话,只能是掻搔头皮,嘿笑了事。而宋江这一刻的脸色却变得极其凝重,目光更是突然转向外头,似乎看向了哪个城中目标。

    皇宫,太庙。

    当今天子赵佶正跪在赵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低首默默念叨着什么,依稀能听到的只有愿先祖保佑。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当一阵秋风从敞开的大门里刮进来时,他更是猛打了个寒颤,眼中更多了几分浓重的不安。

    但最后,他还是把牙一咬,挺起了腰背来:“朕既为大宋皇帝,这一次就没有退缩的可能。一旦能除掉此獠,则天下大兴,再无内忧了!”

    这一刻,秋风乍紧,山雨欲来。

第1078章 东京变(一)

    大宋宣和十年九月十五,宜,开张,开工;忌,动土,出行,东京汴梁。

    天才刚蒙蒙亮,内外两城街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因为今日正是每月两度大朝会的日子,在京官员都将齐往皇宫,这不,才刚过四更,街上已满是火把和灯笼的光亮,几乎把一条条主要街道都照得如白昼般通明。

    等天色再亮起些后,直往皇宫而去的长街上的人流更为密集,车马行人几乎都能把宽阔足有十多丈的御街大道都给堵塞住了,必须由街道司方面的人马进行管理疏通才能让大队人马得以顺利通过。

    不过随着一队极其引人瞩目的人马沿着内城开阔的街道缓缓而来时,人群还是下意识朝着两边退让,不敢围堵其进路。因为这支队伍的最前头正打着太尉府越国公两块牌子,正是如今东京城里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孙途孙太尉来了。只是今日这支队伍比往日更加惹人注意,因为除了孙途外,还有数十名衣着打扮和宋人完全不同的西夏使者,其中还包括了好几个藩僧,这等声势与人员组成,自然更是频频引得四周百姓争相围观了。

    因为是细封常这个朋友提出的要与自己同赴朝会,孙途也就没有推辞,今日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带人去驿馆接到了对方一行,这才前往皇宫,而且因此,连随行的队伍都比以往庞大了许多,足有五百亲兵环绕,一下就把其他队伍给比了下去。

    孙途与细封常和结桑蜡伬几乎并辔而行,缓步往前,行了一程后,才笑着问道:“细封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可愿意接受我之前提出的三个条件吗?要是贵国能做到这三点,我敢保证将会在最短时间里收回西进的大军,同时在今年就重开两国间的榷场。”

    “这个……”细封常苦笑摇头:“孙太尉你提出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至少我是无法答应下来的。所以我决定面见贵国皇帝,看看他能不能看在两国生灵的面上降低要求。”

    “这个怕是有些困难了,我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听到孙途口中说出如此没有余地的话来,细封常的双眉更是紧皱。而这时,一路都没开口说过什么话的结桑蜡伬突然说道:“孙太尉,小僧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上师不必客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前日就观太尉你身上有着极其浓重的杀气,而今日再见,这股煞气更是已经从你顶心直冲云霄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还望你能秉持善念,莫要再造杀孽了。”结桑蜡伬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郑重合什说道。

    这话却说得孙途微微一怔,又仔细看了这和尚几眼后,才勉强笑道:“上师是不是看错了,我这两年里已少与人结怨,更别提造什么杀孽了。只要国中京中一切如旧,就不可能有任何一人枉死。”

    “竟是如此吗?那就希望太尉能说到做到吧。”结桑宣了一声佛号后,又不再多言,只专心策马向前,只是眉宇间的愁苦之色在这一刻反倒越发浓重了

    说话间,队伍已经来到了皇城跟前那座巍峨的朱雀门下。进得此门后,街道便会比别处更加收窄,但同时那些沿街的店铺也就彻底不见,只有一座座官舍衙门矗立在那儿,显得格外的庄重肃穆。

    也正因为即将进入到整个帝国最核心的地带,无论是西夏使者还是大宋的官员们脸色也变得凝重不少,本来还有些闲话的队伍在这一刻也突然一止,赶在孙途他们前头的那些官员更是紧走两步,迅速就通过了这座可容三车五马并排而过的宽阔城门,而前队之人也已进入其中。

    一阵萧瑟的秋风突地从北方吹来,卷起了街边几片落下的枯叶,晃晃悠悠就朝着孙途他们的面前飞来。一切看着好像和以往任何一次入皇城时没有什么两样,但再仔细感受,又给人一种不一样的错觉来。

    在这一刻,孙途的双眼陡然眯起,呼吸突然一断,身子却是微微的伏了下去,手更是搭在了腰畔的刀柄上。而其周围的所有护卫几乎也在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他们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已迎面扑将过来。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没有来由,也没有根据,靠的就是多年厮杀,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经验与判断,是来自心灵和身体的感应,它们从不会欺骗自己的主人。

    正是在这一瞬间,当孙途策马正好进入到那并不甚深的城门洞的刹那间里,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就从侧前方陡然响起——

    同一时间,五六丈高的城头上,突然就冒起了数百人影,几乎不带任何迟疑的,这几百人已在呐喊声中暴然跳下,人在半空,手中已是寒光闪出,如一道道流星,似一枚枚利矢,杀向了刚从城门洞里钻出来的那些护卫的头顶。

    同时声声暴吼已经从他们口中齐齐喊出:“杀孙途,除国贼!”

    这一下确实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那些在孙途他们之前从城门里钻过的官员们,在听到这等扑杀下来的声音,转头又看到这些如鹞鹰般飞扑下来的家伙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人力有穷时,那可是足有五六丈的高墙啊,即便身手再是了得,从如此高处落下也是不可能再投入战斗的,不摔死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不过很快地,他们便看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看似莽撞飞下的刺客其实并不是光身下跳,而是所有人腰间都系有绳索,在落到众人头顶的瞬间,绳索一紧间,他们下坠的势头陡然就是一住,而他们则趁机把下落的力量也用在了挥出的钢刀上,以千钧之力劈斩向下方目标。

    那些护卫虽然反应够快,几乎在同时举刀自守,但却低估了对方的势头,居然在一个照面里就被劈断手中兵器,惨叫着浴血落马。而那些落下的攻击者却在此时解开腰间活扣,让身子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瞬间就又组成了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似乎随时都能把从城门洞里冲出来的目标斩杀当

    场。

    可随即,眼下的战况却又是一变,势在必得的这一场刺杀却扑了个空,因为想象中孙途带领其他人出城门的情况并未出现,双方在这一瞬间里竟是隔门对峙。

    是的,就在这些攻击者从上下来时,孙途虽身在城门内却已停下了脚步。而更让左右那些西夏人感到惊叹的是,这一瞬间,整支队伍居然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齐整,竟无一人乱动,死死地守在了狭窄的城门洞中,摆出了防御的架势来。

    细封常在稍作愣怔后,便已迅速明白了过来,很显然,这一切应该就在孙途的意料中。只是这么一来,却又更叫他感到不解了,既然对方已知道了会有此一变,为何不早做处置,非冒此风险不可呢?

    另外,为何会是在这儿,会是今天?这一切与自己又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自己在这场变故里又将会是个什么结果?

    就在他心思电转的时候,变数再生,只听得后方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竟是入口处被一道千斤闸给封堵住了,也就是说孙途一行的后路已被断开,现在只剩下前方一条有数百持刀布阵的敌人,以及危机莫测的,直通皇宫的御街可走了。

    “孙途,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随着一声怒吼,几百步外的长街上,一排绯袍官员已鱼贯而来,当先者正是宰相李纲。此时的他须发飘扬,面色赤红,如一只暴怒的老狮,冲着前方大吼不止:“你等若是不想就此白白死去,就速速丢下兵器,老夫可保你们性命。若再敢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洪钟般的呐喊滚滚而来,威势着实不小,就是那些西夏人都已为之变色,细封常更是浑身一震:“怎会如此?孙……孙太尉,这可如何是好?”

    “细封兄怕了?”孙途嘴角一翘,看了他一眼问道。

    “我只是无法理解,为何你我每次相遇总要出这等大变故。”

    “或许这就是老天定下的缘分吧。”孙途的目光一眯,望向了前方那几百作出了防御姿态的兵马,然后高声叫道:“兄弟们,有奸贼勾结成党欲坏我们多年辛苦建立的一切,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所有人几乎同时高声暴吼,直把个城门洞给震得嗡嗡作响,甚至都有沙石开始簌簌而落。而冲霄的杀气也随着升起,几乎要把这座朱雀门的城门洞给彻底撕碎了。

    “好,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等百战精锐的决意和杀心吧!”孙途说着,已横刀在胸,一踢马腹,却是率先冲向了前方的敌人,眨眼已冲出了城门。

    “杀啊!”那些亲卫顿时也高喊扑出,策马疾驰,直朝着门外那几百徒步持刃的刺客杀去。

    许是受了众将士的强大气场所慑,又或是刚才蓄势的一击未能得手而使整支队伍的士气一馁,眼见孙途率军杀出,门外那几百刺客竟当即就朝后退去,使得这支数百人的骑兵得以顺利冲出城门,全速直杀向了前方李纲等重要人物。

第1079章 东京变(二)

    “杀!”众将士紧随孙途左右,个个双目圆睁,怒吼如雷,拼命催马前冲,雪亮的钢刀已高高举起,誓要将前进路上的一切敌人全部粉碎。光是这一股子气势就足以压垮面前那些对手,让他们再度朝后退却,就连更后头的李纲等官员也在慌乱中不断后撤。

    见此,将士们的信心更增,前冲的速度也是更快了,眼看着就要追上那些后撤的刺客。可就在这时,已经稍稍落后两步的孙途却在眉头一皱间大声叫了起来:“小心留意,其中有诈!”

    对方为了这一场可是蓄谋良久啊,怎么可能就在此准备这么点兵马呢?而且在明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束手待毙的情况下,他们也必然会有相应的后续招数。所以他们这一退,反倒让孙途生出疑心来,赶紧高声示警。

    孙途在这些将士心目中那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一听这话,绝大多数人都同时勒马警惕,只有少数几个骑术不精的还在催马前冲。而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哨响,地面上响起几下唰唰之声,几根黑影先后弹起,正好封住了那些马匹前冲的角度,绊得十几匹骏马同时嘶鸣着一个趔趄就倒了下去,顺带着更把马背上的骑士也给甩脱落地,伤得不轻。

    这边街道之上竟布下了许多的绊马索,只一下间就给孙途部下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而在这些人落马的同时,街道两边的一些衙门中又一下涌出了数百持枪拿刀的兵马,高喊着杀国贼,就对他们进行了围杀。

    此时,这十多个落马的将士与后方主力已拉开了相当距离,敌人的袭击又来得太快,孙途压根来不及出手救援,就只看着这些人一一被杀死当场。听得那声声惨叫,他的脸色更是铁青,咬牙切齿地看向前方,盯住了已然停住脚步的李纲等人,似是恨不能把目光化作利箭,将他们全部杀死。

    此时,李纲他们已在其他兵马的护卫下站稳了脚步,再没有了之前有些慌乱的表现。显然,刚才的后退和仓皇只是伪装,为的就是把孙途他们引入这边的陷阱。但可惜的是,对方还是过于谨慎,居然只有十多人中伏。

    但他们却依旧信心十足,因为如今皇城之内的布置可不光只有眼下这两处,既然讨巧难以彻底灭敌,那就用强杀的。李纲当即一面与孙途隔了百步对视着,一面果断说道:“吹号角,聚集所有兵马除此国贼!”

    “李纲,我会让你们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所有与此有关之人,其三族我孙途灭定了,就是太上老君如雷佛祖到了也别想保住他们!”孙途陡然就是一声暴吼,同时果断下令:“冲上去,先断绳索,再破敌阵!”

    “喏!”众将士也都已红了眼,闻令齐声答应,再度催马前冲。冲在最前方的,正是那些骑术精湛之人,只见他们一个个只靠双腿操控战马疾驰,身子却俯身下弯,举刀就迎向了前方道路上那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绊马索。

    这些绊马索只是寻常绳索,虽然颇为结实,但却抵挡不住快刀的迎头劈砍。

    尤其是它们还全被拉直绷紧了,在被锋利的钢刀击中后,便迅速断裂,回弹两边,从而再无用处,让骑兵得以迅速通过,直冲前方。

    不过随着又一阵号角声起,皇城后方又是一阵杀声响起,黑压压的一队队人马如浪潮般杀将过来,与李纲等人迅速汇合,真正形成了一座坚如磐石的防御阵势,挡在了正率军冲来的孙途跟前。

    这是一支足有三千众,且多着重甲的步卒。虽然论机动性远无法和孙途身边的骑兵相比,但只是稳守街道却是易如反掌。当骑兵冲杀到跟前时,伴随着声声呐喊,无数长矛已应声而出,直刺对方的马匹,吓得众骑兵赶紧勒马躲闪,但终究还是有不少人中招落地,然后被后方赶上的刀斧手一一砍杀。

    这时候,就体现出骑兵在城市巷战中的局限性来了。面对如此稳守的重兵,即便精锐如孙途麾下的精骑,也难以攻破其守阵,反而给自身带来不小的伤亡,最后只能暂避其锋芒,虚晃一枪后回马而走。

    “孙途,此时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所。任你有骑兵数百,还不是照样要被我等大宋将士围杀!”李纲此刻大为兴奋,哈哈大笑着喊道。而在其左侧,一名将领则是沉稳地不断下令,让这支足以在正面战场上对骑兵形成完全压制的重甲步卒缓缓前压,对骑兵展开反击。

    见此,别说身在骑兵队伍里的细封常等西夏人感到心惊胆战了,就是孙途也是心头一寒,同时还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感。因为这样的重甲步卒正是他这两年里极力提倡建立起来的,为的自然是应对今后可能出现的新的游牧骑兵的威胁。

    虽然现在他们在火器一道上有了长足的进步,但终究还没能达到可以用火器就克制那些来去如风的轻骑的地步。所以孙途就根据汉唐时汉人步卒应对外族骑兵的手段,在禁军中选拔强者,组成重甲步卒方阵,用以专门针对骑兵。

    只是没想到,这些兵卒还没应用到对付辽人的战场上,今日却先被拿来与自己为敌了。而且因为地势关系,以及部下骑兵未配弓弩的缘故,还让他们对自己形成了彻底的压制,导致骑兵都落到了下风。

    看着几千重甲兵不断前压,李纲心中更是大定:“杀过去,把他们逼入城门之内,必能一战歼灭所有人。陛下有令,杀孙途者可封侯,杀其胁从者,赏钱万贯,官升五级!”

    这等赏格一开,更是激发起了整支队伍的斗志,所有人更是不带半点惧意,怒吼着直朝前方压去,甚至还能分出两支队伍来从两侧围过去,竟是都不打算放孙途他们进入城门洞慢慢攻杀了。毕竟那边地势狭窄不利兵力更众的他们,还不如就地围困杀光他们呢。

    “太尉,这可如何是好?”身边的亲卫一脸惶急,大声问道。作为随孙途不是太久的部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还是有些不足。

    孙途虽然同样脸色铁青,但面容却依然坚毅,不见半点惧色,口中只是叫道:“慢慢退

    后,不要乱了队形,不然只会给敌人以击破咱们的机会。我们还有翻盘的可能,他们都是军中将士,而我则是如今大宋天下兵马主帅。”

    说着,他已大吼出声:“将士们,你们可想过没有,一旦杀了我孙途,你们便将重新回到当初被文官压制欺凌的状态,再不可能如今日般有尊严地活着了。你们真愿意重走回头路吗?”

    这话传将出去,果然就让那支不断前压的军队为之一滞。这个道理之前他们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也没人会作提醒。但现在,孙途亲自点破,自然就叫众将士心有疑虑了。

    眼见孙途的攻心之计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李纲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当即大叫道:“诸位都是我大宋忠臣,岂会受你蛊惑!将士们,老夫可以在此保证,只要杀此国贼,朝廷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关将军——”却是看向了身边这位将领。

    此人形容威武,长髯在胸,正是京中名将关胜,也是少有的与孙途没什么瓜葛的军中将领。此刻他便是一声断喝:“将士们,杀贼立功就在今日,我等岂能再有迟疑?”说着,手中大刀猛地一摆,同时已催动胯下红鬃马,加速朝着孙途他们奔杀过去。

    其左右还有近两百近卫刀手,见主将拍马杀出,全都不敢怠慢,纷纷高叫着杀贼,纵马跟上,气势顿时如浪潮般直涌杀过去。

    这一来,前方那些步卒终于是动容了。毕竟一直以来,他们中有半数都在关胜麾下听用,现在见主将催促,也再不敢有犹豫,咬牙整队而上,再往前压。

    孙途见此,眼中更是闪过丝丝杀意来:“你们可要想好了,如今城中还有数十万禁军,他们皆以我命是从。只要让我撑上一阵,后援杀到,你们就必死无疑!不光是你们,就连你们的家人也将受此牵连。难道你们要用全家老小来为这些人陪葬吗?”

    “哈哈哈哈,孙途,你以为自己还能掌控京中军权吗?难道你还没发现,这里的兵马除了一部分是关将军所部外,还有一半是你熟悉的禁军?但现在,他们已弃暗投明,因为宋江宋太傅已决定拨乱反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现在你们已入绝地,只剩死路一条了!”李纲立刻就抓住了这么个打击对方军心士气的机会,大声吼了起来。

    果然这话一出,本来还想迎面一战的将士们心头便是一凛,气势一弱间,又再度朝后退却,眼看都快要被两边包抄上来的敌人截断后路了。

    不少人心头更是充满了惶惑,要真如李纲所言,宋江都已经背叛投敌,那这回真就没有后援了,自己岂不是彻底陷入到了死地?

    就是孙途,这时也把眉头一锁,回头朝着宫墙外张去,似乎是想看一看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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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0章 东京变(三)

    虽说皇城和内城之间也有高厚的城墙相隔,但再厚再高的城墙也不可能完全隔绝内外,连里面的一点动静都传不出去。要知道此刻皇城内已厮杀了近半个时辰,更有外间城门被千斤闸所封的异状,这自然足以引起内城中无数官员百姓的注意了。

    毕竟今日可是大朝会,不光还有许多官员正往皇城而来,更有数倍的百姓在内城出没,如此一来,皇城内的变故自然更容易被传往各处,报到军中,让各路兵马迅速做出反应。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直到此刻,虽然内城百姓已是一阵混乱各自奔逃,可更远处的外城,以及城外的军营却到现在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就仿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又或是决定了要隔岸观火一般。

    这却是为何?

    只有当人们把视线转移到内城各处主要官衙,以及城外的军营时,个中原委才能被找出来——只见几处衙门前,赫然有大队兵马封锁,其中官吏兵卒皆是许进不许出,而城外军营前,更矗立着一支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三千人的队伍,挡住了他们进城的去路。

    当然,只靠这几千人是远无法阻挡十多万大军的,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人率百人按刀入营,一下就把营中略显暴躁的气氛给按压了下来。此人自然就是宋江,以他在山东军和江南军中的威望,只要孙途不出现,就足以控制全场,让其他将领人等不敢轻举妄动。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满是不安与愤恨地看着入营的他,大声喝问道:“宋太傅,你这是何意?为何突然率军封我军营,你是要造反吗?”

    宋江看了这几名将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发话的韩滔身上,笑了起来:“韩兄弟你何出此言,咱们都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宋江为人如何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那你为何突然封我军营?还有,城中怎么还有隐隐的杀声传来?”韩滔说着更为不安地朝东京城内望去,眼中充满了忧虑。

    其他将领这时也有些着慌了,纷纷上前一步,盯着宋江,还有人低声问道:“孙太尉呢?时将军和杨将军他们呢?……”

    随着他们报出一连串明显不在军营里的将领官员的名字,宋江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收敛起来:“怎么,到现在你等还如此执迷不悟,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忠于朝廷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韩滔猛地一惊,失声问道。其他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不安的情绪更是弥漫开来。

    “不瞒诸位兄弟,我宋江今日正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拨乱反正的。孙途及其党羽人等这两年来目无君上,罪在不赦,杀害无辜,早已该死之至。所以今日,陛下命李相与我起兵杀之,若你们还觉着自己是我大宋忠臣,就该站到我这一边,随我一

    道杀叛逆,灭国贼,守护社稷安稳。”

    “什么?”哪怕有所猜想,可在听到这么个情况后,众人还是惊得面色一白,身体剧震,足有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尤其是韩滔等将领,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得道多助,我等更有圣旨在手,京中各方自当听我之命行事,现在就剩下你们这边了。现如今,孙途在皇城内想必已然伏诛,李相一早便已带人埋伏在朱雀门内,只等他一进得门,便猝然杀之,而他却毫无防备,必死无疑。倒是你们,陛下念你们多年来对朝廷薄有功劳,只要你们此刻弃明投暗改邪归正,便可赦免你们的一切罪过,甚至还能再官进一阶。如何,生死荣辱皆在你们一念之间,我宋江也已做到仁至义尽,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说到这儿,他又稳稳地向前迈了一步,就仿佛他这边才有千军万马,面前的十多万大军却只是土鸡瓦狗似的,气势全开。

    宋江也确实有资格如此施压,因为随着他这一番话说完,再上前一步,面前那几十个将领竟真被逼得往后退去,心中迟疑着,都不敢说一句硬话反驳的。

    见此,宋江心中更是一定,再度往前踏了一步,扫过面前众将:“怎么,到了这时候你们还想要跟着孙途行谋逆之举吗?若真如此,一旦宫内传来旨意,不光是你们,就是你们的家人也将随孙途一起身首异处,这一切都值得吗?还是你们觉着凭着现在这一盘散沙的状态真能威胁到东京城,威胁到朝廷和陛下?

    “我不怕告诉你们实话,如今各城门守军已全换成了我的人,城中更有百万人口,只要万众一心,足以挡住你们的猛攻数月。而到那时,天下各路兵马勤王赶来,你们又无粮草身手,必然是死路一条。所以现在归降于我,听候朝廷发落已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了!”

    不断的施压,让众将越发的犹豫起来,所有人的脸色神情都开始不住变幻,不少人的身子都开始轻轻颤抖,牙齿咬了又松,左右为难。

    他们都不是笨蛋,明显感觉到宋江的话里有太多是在虚张声势。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确信的,那就是孙途此时真可能凶多吉少了。因为要不是他必死无疑,宋江压根不敢来此夺取兵权,而城内隐隐传来的杀声就是这一点的最好写照。更关键的是,这都过去好一阵的,也不见孙途派人前来传令调兵,甚至连童沐、唐枫、鲁达等心腹之人都未曾出现,显然答案已呼之欲出了。

    一旦孙途真遭了难,他们群龙无首,真就成了一盘散沙,就算想要反抗报仇恐怕都很难做到上下一心。毕竟这支留在这里的禁军是由多路人马集合而成,他们互不统属,完全是靠着孙途的威望强行捏合起来,一旦主心骨不在,便将各自为政,一切以谋求自身的最大利益为准。

    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这些

    将士的惶惑,宋江心头更是大定,再度踏前一步,双目圆睁,口中怒喝道:“事到如今,你等还不归降更待何时?本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难道你们真要做那拖累全家,背负叛逆骂名的乱贼吗?”

    终于,随着他这一声咆哮,有人坚持不住,丢下了手中兵器叫道:“末将愿听从太傅之命……”

    有了第一个表态的,后面那些将领就更没顾虑了,当即一个个全都抛弃了手中武器,口中也纷纷叫道:“我等愿意听从太傅之命,忠于朝廷……”

    宋江高高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是缓缓落了回去。别看他刚才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可其实也是慌得不行。一旦这番施压不成,又或是适得其反地激起了将士们的反意,在某人振臂一呼下突然杀奔过来,恐怕他和身边众人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毕竟,他现在所面对的可是十多万的大军啊。

    但现在的结果却表明了他赌这一把是赌对了,因为他太了解这些普通将士的心思了,他们虽有血勇,却没有在面临剧变时的担当和判断。说到底他们只适合听从上峰之命行事,而一旦孙途这个绝对的主将不在,又有自己这个副帅当场痛陈利害加以劝说,便有七八成把握兵不血刃地夺下兵权。

    此刻,宋江终于得以大松一口气了,他知道,随着这支军队投到自己手下,他离成功已近在咫尺。接下来,就只等皇城那边真正传来孙途的死讯,便意味着此番政变已彻底成功。至于江南和北方那些一直对孙途忠心耿耿的将领和大军,他相信自己也有办法对付他们,或拉或打,只要大义在手,就不怕他们在失去孙途这个主心骨的情况下还能翻天。

    随着将领们一个个放下兵器,后方营中的军卒也都垂下了手中刀枪戈矛,只是所有人眼中都带着空洞与茫然。哪怕无知如他们,也能明显感受到这一来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两年随着孙太尉的强势崛起而让将士武人挺胸做人的时代即将因之消逝,就如那璀璨的流星般,只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亮光与痕迹。而迎接他们的,必然是如以往般的压制,这是许多人都无法接受的。

    有人不甘地看向前方那些将领,很希望看到有一个将领能够坚持住,不作妥协。但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将领却让大家失望了,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兵器……

    只有一人,依旧持刀而立,虽脸色苍白,却未见妥协,目光也还落定在宋江面上,正是百胜将韩滔,如今禁军中的一营主将。

    当宋江察觉到他的不同,望将过来时,他又再度朝后退了半步,这才咬牙道:“宋太傅,我只是还有一事想不通,还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说。”

    “之前离京的那支军队的将士们该当如何安置发落?他们若是回来了,你该如何面对?”

第1081章 东京变(四)

    面对韩滔这一问,宋江的面色陡然一僵,眼中更闪过一丝恼意来。这不光是因为韩滔当面提出的质疑,更在于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有所疏忽,把这一路巨大的隐患给忽略掉了。

    其实仔细想起来,那一支由武松和鲁达两员孙途的亲信将领带去的十万精兵离开东京才是让他敢于突然发动政变的底气所在。要是这十万完全忠于孙途的百战精锐还在营中,哪怕给他十个胆子,宋江也是不敢像今日般来此招降的。

    不过都到了这时候了,宋江自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慌乱胆怯,哪怕心中含糊,面上依旧镇定自若,当下便迅速一笑:“韩将军多虑了,既然山东和江南的兵马我有办法控制,那十万兵马自然也是一样。到时陛下和朝廷自会下旨安抚军心,而孙途又已授首,难道他们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不成?

    “所以这些顾虑皆是小事,你就不必太过担心了。现在你最该想的还是自己和家人的将来,难道你真想当一个逆贼,纵然死去也要被天下人所不齿吗?”这却是想要再施压力,让韩滔尽快归降了。

    果然,感受到重压的韩滔再度变色,脚步微微后退,脸上也满是纠结:“孙太尉毕竟与我有知遇之恩,我实在不想做一个被人指摘的不义之徒……”

    “那又如何?义分大义和小义,为朝廷为大宋,纵然有负小义也是正确之事。你也看到了,现在营中众将皆已弃暗投明,你若再不肯就范,那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宋江则趁势又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落在对方面上。

    他很清楚,这两年里因为孙途的刻意栽培,韩滔在这禁军之中确实声望大增,许多将士都以其马首是瞻,所以今日要想顺利拿下军营及这十多万大军的控制权,还真少不了要把他说服了,这才会不惜多费口舌,几番劝说。

    “我……”韩滔满脸纠结与痛苦,两眼都已经泛红了:“宋太傅说的是,我确实不该纠结于当初的小义气,一切将以大局为重!”

    “你能明白这一点最好不过,还不放下兵器,让所有人都出营听令?”宋江见此,心头猛然一松,大事已成,接下来只等皇城内孙途被杀的消息传出,东京便将彻底变天。这让他颇感兴奋和急切,目光更是死死盯在了韩滔的身上。

    然后,这位往日的兄弟却做出了让宋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举动来,他并没有丢下手中兵器,而是左手在腰间一抹,再一抬手,呜的一声怪响就随之升上半空,最后更是在半空砰的一声炸裂,散开了一团火光。

    这一下来得实在太过突兀,竟让宋江及其他人等都是一怔,下意识地就往空中看去。而韩滔则趁此机会身子一缩,就急速直朝后退去,身后百来名亲卫已同时而动,护着他便迅速后撤,拉开了与周围那些将领之间的距离。

    与此同时,一阵杀声已从军营内响了起来,之前营中看似茫然不知所措的将士

    兵卒竟同时而动,个个提刀挥枪,如虎豹见了猎物般火速扑杀过来。他们的目标不光是措手不及的宋江人等,还有刚才已然放下兵器表示投降的军中将领们。

    此番变故已足够让人惊惶了,而更叫宋江神色大变的,还有冲杀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两名杀气腾腾的将领。这两人一个身材高大壮硕,手中禅杖挥舞,犹如金刚降世,另一个则步履矫健,身形如风,两口钢刀起落间杀机四溢,让面对他们的那些将士人等心惊胆战,连兵器都举不起来,纷纷惊呼避让。

    因为这两将在军中实在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威望,纵然不如孙途董平等主将,但只要提起他们以往搏杀血战的战绩,就足以压住所有寻常宋军了。

    “武松、鲁达……他们怎会在此?他们不是早已去往江南平乱,怎会还留在东京?”在认出这两将的身份后,宋江本来雀跃兴奋的心已迅速跌落深谷,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绝望。

    在这一瞬间里,他已迅速想清楚了其中原委——只怕自己早已经中计,所谓的兵马南下,所谓的京中空虚,大有机会全是孙途布下的一个陷阱,为的就是把自己,把李纲等不稳定因素彻底从暗地里给引出来的一条毒计!

    就在他愣怔着,隐隐猜到了个中因果的时候,前方武松等将已经冲杀到来。不见丝毫的犹豫和手软,这些早有准备的将士已全力出击,刀枪并施,一下就把那些放下兵器和抵抗之心的将领全数斩杀。

    直到惨叫四起,鲜血乱飞,宋江才猛地惊醒过来,赶紧吼道:“快退,退回城中固守!”一旦等到整个军营十几万大军全都调动冲杀过来,东京必然大乱,他们也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一叫,才终于让部下人等纷纷回神,再顾不上其他,纷纷惊叫着扭身就跑。这些将士虽然是宋江的忠实班底,但也没说非要把命都卖给了他。之前只是因为认定了此番必能成功,他们才敢于深入军营。可现在,情况突然扭转,他们就顾不上其他了,一心只想着逃跑。

    瞬时间,几千人马已作鸟兽散,只有少数三百多人在李逵的带领下紧紧护着宋江策马朝前方奔去。好在,似乎是为了先清除营中的不安因素的缘故,后方的兵马并没有立刻就追击宋江等人,放了他们逃出军营,并一路疾驰,直冲向前方城门。

    他们相信,只要进入东京城,靠着城墙和守军,还是能与这一路敌军周旋一番的。正如宋江刚刚所说,哪怕城外有十多万兵马,但想要攻破东京这样的坚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点信心他们还是有的。

    可是,当他们真一路跑到城门前时,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却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原来后方大军没有急着追赶不是忽略了他们,而是料定了他们逃不了——此时的东京城门竟已紧紧关闭,城墙之上更有守军严阵以待,为首的将领时迁更是在看到他们靠过来后更是果断下令:

    “放箭。”

    在嗖嗖的箭雨的攻击下,又有好几十个将士倒了下去,直到这时,宋江才确信自己是真个败了,对方居然早连城门这边都做好了准备,只等自己一出了城,这里的守军就被人拿下替换,把自己彻底封锁在了东京之外。

    “哥哥,这可如何是好?”李逵奋力挥舞着双斧才帮着挡下了那阵乱箭,心慌之下,口中则是大声问道。

    “我……我低估了孙途,原来他一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会做什么,我一早就在其控制之中了。现在,就算我想逃离都已不成。为免兄弟们再受我牵连而死,如今只能弃械投降了。”宋江倒也光棍,眼见大势已去,自己更连后路都不可能再有,便果断决定放弃抵抗。

    “不成,哥哥,你要是这一降,恐怕真就是死路一条了。让铁牛护着着你杀出血路,咱们去别处躲避,就算落草为寇也好……”李逵却不肯让宋江就此放弃,大声吼着,又冲身边那零落的两百多兄弟喊道:“大家随俺一道杀出去,趁他们还没有——”话未说完,其后脑已被身后的宋江重重一击,他随即便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宋江满脸绝望:“兄弟们,我知道各位愿意为我死战到底,但现在这么做除了白白丢了性命却于事无补,又何必再让大家因我而死呢?你们这就绑了我,也好让你们留下性命!来吧。”说着,他闭目伸手,只等众人上前绑缚。

    “哥哥……”这一刻,众部下全都动容哭叫,连称呼也回到了以往,却不见一人上前的。这些能得宋江信任,一直带在身边的下属,自然是其心腹中的心腹,又怎会在此刻背叛拿下他呢?

    而就在这一番纠缠间,军营方向已有杀声席卷而来,尘土漫扬间,成千上万的军队四面包抄杀来,一下就把宋江等人全给围在了垓心。这下,他们就算再想要跑都已经做不到了。

    而这一刻,宋江也不再试图挣扎,当下丢下腰间佩剑,高举起了双手道:“我宋江愿意受缚,只求你们不要伤害我身边的兄弟,他们只是碍于义气才跟了我起事,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

    “哥哥……”所有人见状也是心下一阵感动,纷纷放下兵器拜倒在地。

    这一幕落到包杀过来的上万将士眼里时,他们也都面露异色,犹豫着都不知该不该如常般上前把人全部拿下了。直到武松随后赶到,毫不留情地一声下令:“所有人全部绑了,待会儿交由太尉处置!”

    众将士这才走上前去,迅速就把宋江他们全部按绑了个结实。

    宋江做梦都没想到,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策略真到了实施时却是在眨眼间就被人翻转,自己也成了阶下囚。而在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了,却是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了那高厚的城墙,想象着如今城内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既然连自己这里孙途都早有准备,恐怕皇城之内的情况也差不多吧?

第1082章 东京变(五)

    皇城内,关胜一骑飞驰,手中大刀更是高举过顶,口中舌绽春雷,直朝着孙途所在就冲杀了过去。而在此期间,早习惯了他战术的那些重甲步卒已迅速分开,让出路来,使其能从容穿过军阵,直抵孙途跟前。

    而随着他这个主将全无顾虑的一冲,周围那些将领也都受到了感召,完全没有留在后方静等功劳到手的意思,纷纷高声叱喝着,拍马跟上。这几十人同时策马前冲,其势头甚至都不在那几千步卒压阵杀上之下。

    这下自是看得李纲等文官一阵激动,有人满面通红,连连捋着自己的须髯说道:“将士们个个奋勇争先,此番孙贼必亡。早知道军心可用,忠臣无数,我等又何必委曲求全地等到两年后再出手除贼啊。”

    “是啊是啊,今日之后,朝政重归陛下,我等多日的憋屈也终于能得到伸张了。”

    李纲却没有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依旧紧张地盯着前方战事。因为他很清楚,面前的敌人极其强大可怕,不到最后一刻,根本难言胜利。尤其是在见到孙途身旁那些骑兵个个未有丝毫怯意,还在奋力与两边包上来的步卒厮杀时,就更不敢放松了。

    就在这时,关胜已拍马冲到了孙途跟前,口中一声高喝:“孙途,接关某这一刀!”手腕抖处,嗡的一声震响,那口至少有五十斤的大刀已被他以一个力劈华山的架势直取孙途头顶。

    孙途刚一刀把杀到跟前的一名矛手劈翻,见状也是脸色一变,赶紧勒缰侧闪,同时空着的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抢过了那矛手所握的长矛,再以矛尖一挑,挡下了对方急速变招下再度劈来的一刀。但这一下终究有些仓促,竟让他被关胜一刀劈得中门失守,露出了好大一个破绽。

    一见着有此机会,关胜更是大喜过望,再度高喝出声,手臂一曲一弹间,大刀由横斩变作斜掠,急攻孙途的胸口要害。无奈之下,孙途只能一仰身躺到了马背之上,这才让过这要命的一刀,沉重锋利的刀身几乎是从他面前一划而过,竟吓得他额头都不觉生出了几颗冷汗来。

    这回他总算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有算不到的地方啊,这个关胜在禁军中一向老实而不起眼,不料今日却成了自己最大的一个威胁。好在孙途的一身武艺也不是假的,那都是一场场生死搏杀,浴血奋战里练出来的,哪怕这时候,依旧能控着战马转身朝后奔去,试图拉开与对方之间的距离。毕竟现在的他躺倒在马背上,可是极其被动,实在不利于和他再硬碰硬的交手啊。

    但关胜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等抢下头等大功的机会呢,当下里便再度拍马急赶,誓要亲手将孙途斩杀。在孙途身旁,虽然有不少部下见此急吼吼地想要救援,奈何他们也被无数步卒缠着,一时根本脱不开手,只能是一个个发出怒吼,却无能为力。倒是跟随关胜冲杀过来的那些将领,见此更是士气大振,呼喝着紧追而来,眼看着他们都要把孙途完全围住,置其

    于死地了。

    好个孙途,哪怕到了这等危机关头,依旧不肯放弃,眼看关胜又一刀斩来,他陡然身子一偏,竟突地消失在了马身的另一侧,让对方这一刀再度落空。而趁着关胜回刀的瞬间,他全凭腰力已弹回到了马背之上,身子坐正了不说,长矛也被他双手紧握,继而一抖矛身,当当两下又挡下了袭向自己的两把武器。

    同时,他口中还高声喝道:“关胜,你真要杀我?你别忘了,要没有我孙途,你等武将还在文官的压迫之下,难有翻身之日。若我今日真被你所杀,明日你等也必将被他们清算,这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

    这话落到关胜耳中,却只让他露出轻蔑一笑:“你这等奸贼如何能明白忠义二字有多重要?在关某眼中,忠于陛下,忠于朝廷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至于其他,我相信陛下到时定不会亏待了我们!”说话间,其手中刀再度劈出,而且这一回他还在此招中暗藏了三处变化,一旦孙途拿矛挡架,他便能借此挑飞其兵器,从而彻底取胜。

    果然,孙途见一刀劈来已横矛上架,刀矛重重相撞,当的一声间,关胜手腕再翻,招数要变。可就在此刻,孙途却突地张口喝道:“动手!”

    这突兀的一声叫,让关胜心头一凛,立马就感到了一丝寒意从后背处冒起,竟连手中变招都来不及施展出来,身子已急速往侧方让去。而就在这一瞬间里,身后,左右两侧,同时有数道寒气袭来,哪怕关胜已经尽全力想要躲闪了,到底还是躲不过去——

    噗哧连声间,两把钢刀已从左右肋下深深刺入他体内,而一杆长枪更是自其背后透入,穿过他的身体,最后狠狠地扎在了其坐骑的马头上。那红鬃马连惨嘶都没能叫出来,便已四蹄一软,带着自己的主人轰然砸落在地。

    关胜的身体更因之狼狈地向前翻滚着,一路滚,一路鲜血喷涌,整个人在瞬间便成了一个血人。虽然他身上着了细密的锁子甲,但这甲胄只能防箭,却防不了近距离的刀枪刺杀。他关胜固然勇冠三军,有着一身卓绝的武艺,但在如此狠辣的偷袭面前,却是只能中招落马,甚至连反击都未能做出。

    凄厉的惨嚎从关胜口中连着鲜血一起喷薄而出。这一刻,周围的战斗戛然顿住,那些他部下的重甲步卒彻底呆住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视若天神般的关将军竟会败得如此狼狈,更想不到的,是出手伤他的竟是之前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的一干将领——这些人可都是宋太傅的亲信兄弟啊!

    远处的李纲等人也在这一刻只觉着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明明已占尽上风,眼见孙途即将授首,可怎么最后落马的却成了关胜了?这些文官们甚至连刚才厮杀的动作前后都没能完全领会过来呢。

    而孙途却也不打算给他们闹清楚一切的机会了,当即已催马急冲向了还在地上翻滚哀号的关胜,眼中杀气一闪,手中长矛已如闪电般刺出。只噗哧一

    声间,矛尖已狠狠贯入了关胜的后脑,当下就把他的脑袋整个钉在了青石板上。而关胜也在这一招之后,身子一个抽搐,连惨叫声戛然而止,彻底不动。

    或许关胜在禁军中有着足够的威信,孙途以前也对他颇为看重——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军中自领数千重甲精锐了——但既然他做了自己的敌人,孙途就断没有留他活下去的可能。别说他只是关胜了,就是关羽,今日敢与他为敌,就是死路一条!

    今天,将有很多人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送命,他关胜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看到孙途一矛杀死关胜,再一振臂间,将他高大的身体整个挑起,再狠狠掼落在地,摔得血肉横飞,那些重甲步卒的士气瞬间就降到了谷底。他们虽然身着重甲,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当看到自家主将突然被杀后,自然再没有了拼斗之心,哪怕兵力上依旧稳稳占着上风,也已仓皇向后退去,有几个更是直接转身就跑。只是他们那一身看似威武的重甲此刻却成了他们最大的拖累,让他们根本无法甩开步子逃跑,只能是徒劳的一点点往后挪。

    而在这些将士身后,李纲等人身侧,突变也再度发生。

    就在孙途一矛彻底杀死关胜,将战场局势陡然扭转的同时,那些守在李纲等人身旁的将士中便有几十人突然出手。没有任何的征兆,他们手中的刀枪已没入到了其他护卫的体内,而当他们刚发出惨叫,惊动那些呆住的官员时,这些带血的兵器已架在了这一众官员的咽喉上,李纲更是被人从后一脚踢翻,一把钢刀顶在他喉咙处,让他再难挣扎。

    “你们……”这一下,使得众官员既惊且怒,而那些未曾受袭的护卫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急急举刀却又不敢杀过去,毕竟一干重要之人竟已全部落到了对方的掌控中。

    当这边突然生出如此变数后,几千大军的斗志更是彻底崩溃了。如果说关胜是他们敢于和孙途所部死战到底的主心骨的话,那这些官员就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心理防线。而现在,这一心理防线也因他们的被擒而失陷,这对一众普通军士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事实上,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闹明白,为何事情竟会在短短片刻间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般的扭转呢。其实何止是他们,就是孙途这边的部下人等,也没能从这等惊人的变故里回神,乃至于看到敌人后退逃跑,都不曾追击,依旧呆愣看着。

    而以细封常为首的一干西夏人,此刻更是个个大张着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一连串的变化起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猜想,这些耿直的西夏人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只有结桑蜡伬眼中有着忧虑,他所担心的事情恐怕就要发生了。

    直到孙途一声高喝:“杀过去,成败在此一举!”才惊醒了所有人,见他策马再上,所有骑兵也都高声怒吼,迸发出了比之前更为猛烈的攻势,如浪潮般卷杀向那些仓皇退逃的重甲步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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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