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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3章 太子自救

    在听完来人的一番禀报后,原本还笑意盈盈的亭内气氛顿时就冷了下去,包括太子在内所有人都在瞬间变色,尤其是细封遥,更是面无人色,连身子都开始轻轻发颤,不自觉地重复着一句话:“这……这怎么可能?”他是真不敢相信事情会生出此等变故来啊!

    太子在脸色几番变化后终于死死地盯住了细封遥:“你不是说今日一切万无一失的吗?还是说这分明就是你细封氏与人早有勾结,想将孤置于死地啊?”突如其来的变故已让他惊怒交加,说话已变得直白无比。

    听得此言,细封遥是更加惶恐了,赶忙就为自己分辩道:“太子明鉴,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算计于您啊,这事一定另有蹊跷,我……”可太子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给他解释的机会了,当即叫道:“来人,把细封遥给我拿下了!”

    一声号令既出,亭外之前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十多名亲卫已如猎豹般扑了进来,不等细封遥有所反应,就已将之迅速按倒在地,反剪双手给捆绑了起来。而细封遥此刻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挣扎,只是口中不住地叫着屈:“太子冤枉啊,下官对您可是一向忠心耿耿,此事一定另有缘故……”但却已无人在意,因为太子已将目光落到了那两名心腹幕僚的身上:“现在那摩侈赫已去了宫中,显然是向父皇告状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莫要惊慌,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名幕僚心思转动得倒也不慢,此刻已有了计较,在看了眼被按在地上的细封遥后说道:“此事说到底皆是细封遥擅作主张,只要太子即刻入宫向皇帝说明一切,谅那摩侈赫还奈何不了太子。”

    “不错,我得即刻进宫才是!”太子这时也明白了过来,当即起身就往亭外走去,被外头的寒风一吹,顿时就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在这暖意融融的亭内只着薄衫,可受不了这等寒风。

    好在一旁早有人将厚实的锦袄大氅给取了过来为他迅速披上,正是在其身边最得信任的贴身护卫赫连金世。他一面为太子将大氅在胸前系好,一面又沉声道:“太子,此事光去见皇帝已不足以扭转不利局势,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让皇帝相信您与此事无关,必须让细封氏的人站出来说话。就说这一切只是他们自家人之间的争端,尤其是那个孙千里,绝不能让他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说到这儿,他又看了眼细封遥,显然这一切后果都得由他来背了。

    太子一听也是深以为然,点头道:“还是你更仔细些,此事确实该由细封氏的人出面解决。好在细封遥在此,倒不怕他们不肯答应。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这就去见细封云,让他把事情办妥了。”说完这些,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就已急速往外走去。如今已被摩侈赫领先了一步,他可不敢去得太晚,不然一旦让皇帝相信了摩侈赫的说辞,自己的处境可就相当不利

    了。

    当太子的车驾快速出门后,又有几骑人马在这个黄昏时分迅速上街,沿着如今已冷清下来的街道就朝着细封氏的府邸快速而去,只顿饭工夫,赫连金世几人已抵达了细封府邸,这时刚从衙门回家的细封云都还没来得及换上家居的便服呢。

    当他听人禀报说是赫连金世前来拜访时,还稍稍愣了一下:“他怎么在这时候来了?”

    同样作为原来的党项八姓之一,赫连氏如今在西夏国中的权势可比细封氏要差得远了。虽然看起来赫连一族在朝中当官的要比细封氏更多,但其实那只是代表了他们更忠心朝廷而已,但赫连氏已经失去了自己族群的地盘,只能像其他官员那样依附皇权而生。

    而随着这样的日子不断下去,赫连氏对夏国皇室的忠心日益增加,这让细封氏在背地里对此是有相当看法的。为此,细封野畅甚至还特意来信嘱咐过自己的长子,莫要与赫连氏有着太深的牵扯,以免重蹈其覆辙。

    但今日,既然赫连金世这个赫连氏中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人才,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突然上门,细封云也不好避而不见,所以在略作迟疑后,还是命人将他请进来说话。

    “赫连兄今日还真来得是时候,我前两日刚从城内流云居购得一坛好酒,正愁无好友对酌呢。今日你我那是不醉无归,可得好好喝上几杯。”细封云一见着对方,便笑呵呵地说道,表现得破为亲热友好。

    要是摆在以前,细封云作此邀约赫连金世当然不会拒绝,但今日却不同了,闻言他只把头一摇:“细封兄,这酒就先寄下留待他日再喝吧,今日我是有要事才会冒昧登门的。”说着,他又着意地扫了眼房中那些正摆放着酒菜杯碟的下人,意思已表露无疑。

    看他这一脸郑重的模样,细封云脸上的笑容也是稍稍一敛,随后把手一摆,便让众下人退了下去。直到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他才正色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竟让赫连兄你如此急着前来见我?”

    “是为了太子……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就在今日午后……”既然此事只有细封云能帮着摆平,赫连金世也不作隐瞒,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道了出来,当然,站于他的立场,自然是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细封遥身上,认定了是他擅作主张,才给太子带来了如此大的后患。

    哪怕细封云一向沉稳,曾被人称作有乃父之风,在听完对方的讲述后也是惊得脸色骤变,半晌未能回过神来。等他定神,脸上也已现出了愤怒之色,很难得地猛地一拍桌案:“荒唐!他怎么就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除了愤怒之外,其实他心里更多的是怀疑与不安自家三弟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干出在京城公然杀人的勾当来?还是说他分明就是受太子指使而为,现在事情败露,才被太子方面的人拉出来当了替死鬼?而一旦真要

    让他将罪名都给顶了下来,对细封氏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细封兄,事情紧急,那些虚套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如今细封遥已然被太子拿下,他也认了罪。但事情远没有那么轻易就能解决,因为中书令已经知道了此事,并且刚刚还因此进了宫。若是真让皇帝相信了这一切皆是太子指使,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太子乃我夏国根本所在,万不能有失啊……”见细封云在怒后陷入到了沉吟,赫连金世便赶紧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细封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所在呢?事实上,对方这一来,他就猜到必然与太子有关了,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复杂危险到这般地步而已。此时,他的脸色也有些冷了下来:“所以赫连兄你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说服细封遥认下一切罪状,并且再让我八弟也将罪名归于他身上了?”

    “如今那孙千里还在摩侈赫的手上,能让他不被人利用的,就只有细封常了。而能让细封常这么做的,也只有细封兄一人了。”赫连金世点头道。

    在看到对方脸色越发阴沉后,他又说道:“而且此事若是与太子相关当然是一件大事,可要是由细封遥认下罪名,那就只是细封氏内部的纷争,便只算是一件小事了。到时,不光太子可保无虞,就是细封遥,我们也会交还你们自己处置。细封兄,我夏国朝中安定与否就只在你一念之间了!”

    细封云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这番说辞固然有些道理,但其实还是有所隐藏的。因为这么一来,细封遥依旧是犯下了重罪,哪怕只是氏族内部的纷争,皇帝与朝廷也不会不过问。毕竟,现在夏国皇权日重,早不是几十年前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保住了细封遥的性命,不然要是真让他被定罪为协同太子抢夺进献皇帝的宝物,恐怕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而且太子那边为了让他不至于乱说话,恐怕今晚就会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

    如此一来,罪过都是细封氏的,太子一党则置身事外,而且他们还彻底得罪了权势更大的摩侈赫……这么算下来,细封氏的赔本买卖可就做得太大了。

    赫连金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有些过分,所以在随后又道:“我知道这么一来你们细封氏必然损伤不小,但今日的付出必然能换得他日的回报。这份恩情太子必然会记下,这对你们可是大有好处的!

    “另外,我也听说了最近你们细封氏正在朝中游说一些官员向皇帝进言莫要掺合进宋辽之间的纷争。只要你在此事上帮我们一把,太子必会帮你达成所愿。细封兄,时间紧迫,还望你快做决定!”

    细封云心里迅速做着权衡取舍,半晌后终于道:“我既为臣,太子有难自当出力。好吧,我这就去见八弟,希望能说服他让那孙千里不要胡乱开口!”看起来,他终究是被对方的这一番说辞和许愿给说服了。

第454章 煽风点火(上)

    当太子在得知事情有变而想尽办法自救时,摩侈赫已先他一步入了皇宫,而作为重要人证被他一并带来的孙途此刻自然是无法跟随入宫的,只能与一众护卫一道立于宫门外,等候着下一步的命令。

    此时天色已然渐黑,孙途抬眼看着这座黑的皇宫不觉在心里连声叹息这西夏果然还是有些穷啊。这里的皇宫别说和后世明清两朝的紫禁城相比了,就是大宋那并不是太气派的皇宫与这里一比也要堂皇富贵得多了。

    这不光只体现在皇宫的整体布局以及各种装饰上,这所谓的西夏皇宫其实也就占地更大些,但却并无贵气可言,反而会给人一种肃杀威严的感觉来,就仿佛这里是一座守卫严密的军营而非皇帝居所。

    同时也体现在这里有些随意的规矩上头,孙途相信若是在大宋,到了这时候哪怕真有重臣有要事禀奏,怕也是很难轻易进入皇宫的,毕竟这天都彻底黑了,宫门早该落锁,若非京城出了谋反大事,不然一切只等明日再说。可刚才摩侈赫到了后只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得以入宫,算得上是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了。

    “或许这也是李乾顺他不断想着让夏国汉化的原因之一吧,作为一国之君,他的权势和威严终究还是不够啊。”孙途心里做着揣测,突然耳朵微微一动,扭头看去,就瞧见了又一支队伍正火速沿着御道疾驰而来,当中间那辆华贵的马车更是显得尤其扎眼。

    身边那些护卫在看到这一行车马后,神色顿时就是一变,有几个下意识地就把手按在了腰间刀柄处。太子的座驾实在太过特殊,以至于京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一见这马车,他们就知道是太子到了。

    从身边之人口中得知竟是太子赶来,孙途的眉毛便是一挑:“来得好快,看来摩侈赫府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竟这么快就让消息外泄了,这下可有些意思了。”正思忖间,他便瞧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锦裘男子在几名护卫的搀扶下走下车来,只把眼尾往他们这边一扫,便急匆匆就往宫门走去。

    宫门那里也没有太作阻拦,只说了几句话后,便让太子顺利通过,直入皇宫。而随他前来的那一干手下则退到了一边,正好与孙途他们来了个面对面,双方顿时怒目相向,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因为摩侈赫与太子之间多有纷争,使得双方手底下的人也是矛盾重重。若是身在城中别处,这些人间就算不动手也得互相挑衅一番,可如今在皇宫之前,大家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只能运气瞪人了。

    孙途当然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也不管面前有好几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自顾低头思忖着太子出现意味着什么。很快地,他心中就有了计较,嘴角微微一扬,看来事情正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夏国朝堂真要因此乱上一乱了。

    当孙途有了一些打算后,那边黑暗的皇宫中又有几道火光缓缓朝着宫门这边

    移动过来,不一会儿,太子和摩侈赫就一先一后地通过宫门走了出来。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严肃,太子更是面色略显青白,不知是因为受寒还是紧张的缘故。不过两人这一路出来不但没有互相说什么,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直到来到各自队伍前,才同时止步,互相对望了一眼。

    顿时间,就是孙途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寒意来,随后太子一声冷哼,便重新钻进了马车,而摩侈赫也随之利落地翻身上马,低喝一声:“我们回去!纵然今日难有结果,但老夫相信此事拖不了太久就会见分晓!”

    众护卫忙答应一声,迅速上马,紧跟在他身后一路疾驰,速度却是要比太子他们的车队快得多了。直到行了一阵后,孙途才开口问道:“宁令,可是因为太子出现使事情有变?”

    摩侈赫又低低地哼了一声,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其实今日就算太子不到,皇帝也没有听信他所告,甚至都没有见孙途这个重要人证的意思。当然,太子也没能得了好,赶到后反被斥责了几句,然后两人就都被打发出来,皇帝只说一切留待下一个朝会再作处置。

    皇帝的这一反应意味着什么摩侈赫是心知肚明的,显然这是不想让太子完全被动,所以给了些时间让他去想法儿自救了。而从今日太子的突然出现便可知道他会尽快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一问题。

    “皇帝将在三日后的朝会上亲自审理此事,孙千里,到时你可别叫老夫失望啊。”在闷声行了好一段后,摩侈赫终于开口,语带深意地说道。

    孙途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告诫与威胁,忙点头道:“宁令放心,在下既然已经答应下此事,自不会反悔。不过……”他顿了一下,这才道出了自己的顾虑:“恐怕太子这回会从我家公子身上入手,一旦如此,在下的证词可就未必有用了。”

    “细封常吗?”摩侈赫老眼一眯,也迅速明白了过来:“不错,恐怕这时候他的人已经赶去见细封云,再由其出面说服细封常了……”

    “所以在下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争取到我家公子。若宁令信得过我,便让我回去,说服公子站到宁令这一边。”孙途趁势又道。

    “嗯?老夫可以信你吗?”摩侈赫略有些犹豫地说了一句。本来以他的想法是要将孙途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毕竟他可是整件事情的直接人证,干系重大。一旦他落到太子手中,或是最终变卦,那自己的全盘筹谋必然竹篮打水。

    可孙途的提议倒也有些道理,因为要论起与细封常的关系来,整个京城恐怕都没有人能比得过与之一路走来的孙途了,这位在细封常心目中的份量恐怕都在其兄细封云之上,由他出面,说服细封常的把握必然大增。

    孙途苦笑一声道:“自从前日在下杀马,今日又在城中斩杀数人后,我其实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难道太子还会因为我的突然倒戈就容下

    我吗?哪怕他真这么说了,在下只要不是真糊涂到了极点,也不会信的。”

    “唔……”摩侈赫有些认可地轻轻点头,孙途此时确实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将太子给斗倒了。他也是个果断之人,既然有了判断,便立刻回头道:“你们几个随孙千里返回细封常那里。记住,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不得让任何人伤他分毫!”说着,他又在怀里一摸,掏出一块金牌来抛给了孙途:“持我这块令牌,你可在兴州城内随意走动,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多谢宁令庇护。”孙途接过那面真正以纯金打造的令牌后,连忙称谢。这令牌既然到了他手上,自然不可能再轻易交还出去了!

    当下,孙途几个便从队伍中分了出来,沿着另一条街道就往城东方向疾驰而去,在顶风跑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细封常所在的别院前。而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此刻拴在门前的那一溜马匹,显然正如孙途所预料的那样,太子方面的说客已经来找细封常了。

    此时,别院正厅内,细封常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家兄长细封云和赫连金世两个,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决断才好了。

    当细封云将事情简单地跟他一说后,之前全然被蒙在鼓里的细封常直听得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到孙途这一日未归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而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那细封遥居然还不肯收手,这次竟派人袭击自己手下。

    当然,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再追究细封遥了,事情一旦牵涉到太子与摩侈赫这样的大人物,显然就不是他一个都算不上官场中人的年轻人能应对得过来了。

    “八弟,此事关系到我细封氏一族之兴衰,你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就任性妄为啊。而且此事也确实只是三弟他一时糊涂才会做下,并非太子授意,你总不能因此就怨怪太子吧!”见他久久无语,细封云忙又劝了几句。

    赫连金世也跟着道:“细封老弟,其实说到底之前种种不过是一场误会,太子从未想过与你们细封氏为敌,而我赫连氏更是一向与细封氏交情深厚,是绝不会害你们的。只要此番你能让手底下的人收手改口,便是有恩于太子,这对你们细封氏的将来可是大有好处的。”

    两人这一大番话说下来,果然就让细封常有些心动了。他毕竟还嫩了些,又顾虑重重,此时便下意识地想要点头:“既然如此,我自然是不敢与太子为敌的。不过……此事还得先找到千里啊,他现在还在摩侈赫的手上……”

    “只要你出面向他要人,再有太子陪同,就不信他摩侈赫不肯交人!”赫连金世口中虽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巴不得因为细封常的立场而让摩侈赫一怒之下杀了孙途这个关键人证呢。

    可就在他转到这个念头时,厅外传来了一人的声音:“多谢公子挂心,在下已平安归来了!”正是孙途进来了!

第455章 煽风点火(中)

    孙途的突然归来登时就是厅内三人惊喜不已。当然,惊的是细封云和赫连金世,喜的只有细封常。

    细封常在欢喜之下更是忙起身迎了上去,上上下下看了孙途好一阵后,才关切地问道:“千里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有被人刻意针对吗?”

    见他是发自真心的关心自己,这让孙途心中是既暖又有些惭愧,但很快他又笑了下道:“多谢公子挂念,在下并未吃什么苦头,正相反,宁令对我还是颇为礼敬的。而且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我已丧命在承天寺外,早回不来了。”说到后面几句话后,他的目光已落向了另外二人,尤其是那明显该是太子说客的赫连金世身上,自身态度都不带半点掩饰的。

    这让细封云和赫连金世两人心里不由得一紧,前者当即干咳了一声道:“孙千里,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八弟正有事要嘱咐你呢。”说着,他便给自己弟弟打了个眼色。细封常这才想起刚才的事来,当下就看着孙途道:“你说自己在承天寺外被人袭击,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可是细封遥所派?”

    孙途轻轻点头:“据他们刚开始交代,确实提到是细封遥指派他们前去杀我,不过……”说到这儿,他又有些玩味地扫了其他二人一眼:“后来经过宁令的审问,他们方才招认这一切其实乃是太子之令,为的便是再夺我细封氏将要进献皇帝的寿礼。”

    说话间,孙途又把一直随身所带的包裹给取了下来双手捧了过去:“公子,这就是在下今日从结桑上师那儿求取来的佛门宝物了。”

    听到他这番说法,赫连金世的脸色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当即就哼了一声道:“孙千里,你在此如此信口雌黄地污蔑太子,可知道这是大罪吗?太子贤德,怎么可能干出此等事来?细封兄,你们细封氏一族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吗?”

    细封云脸色也是一沉,跟着斥责道:“孙千里,不得胡说!此事真相到底如何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就连细封常见二人有些动怒,也不禁出言道:“千里,这当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子怎么会干出此等事情来……”

    面对三人的质问,孙途却无任何惧意,只是一声冷笑:“真相如何确实不是我说了算,可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而该由证人和证据定夺!现在当街杀我者已全数被拿,这包裹上的血迹,我身上的伤口都是证据,难道还不足以为证吗?”说着,他更是直接褪去衣服,转身朝他们现出了自己后背的伤口:“这就是被他们用弓箭所伤,还有前面这几道,也都是在与那些搏杀时留下的伤口……”

    “即便如此,你也无法一口咬定这是太子指使他们所为!这本就只是细封遥因为心生嫉妒才自作主张做下的事情,与太子可无半分关系!”赫连金世当即反驳道。顿了一下后,他才想到了什么:“细封兄,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细封云点了下头,神色肃然道

    :“孙千里,在我看来此事确与太子无关,你可不要被别人给利用了,到时不但是你,就是我整个细封氏一族都将受到牵连!所以在我看来,此事就到此为止,你即刻就离开京城,返回顺军城!”竟是要立刻做主把孙途打发离开了。

    孙途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决绝,眉头便是一皱,随后看向了细封常:“公子……”后者虽然是一脸的纠结,但在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点头道:“千里,我也觉着此事还是不好涉入过深,毕竟太子乃是我夏国储君,得罪太甚的话只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麻烦!”

    当细封常说这些时,随着细封云手上几个隐蔽的动作,守在厅前的几名护卫已快步走了进来,隐隐对孙途有了包夹之势。显然,一旦他不肯听令行事,这些人就要对他动手了。

    孙途看到这一动静后,心里更是一紧。虽然他自信凭眼前这几人根本留不下自己,但真动起手来,后果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这些人就要怀疑自己的动机,要是让夏国君臣都生出疑虑来,那自己想借机搅乱兴庆府的计划就要彻底失败了。

    这样的险冒不得,所以还得从细封常身上入手!在迅速拿定主意后,孙途便看向了细封常:“公子,我有几句话想与你单独一说,不知……”

    “不成,时间紧迫你要立刻离开京城!”细封云可不想再出什么变数了,所以立马就很强硬地下令道,说着,还把手一摆,示意手下上前拿下孙途。

    这下孙途是真有些恼了,当即喝道:“细封云,我非你下属,而是公子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子,切莫中了某些人的计啊!”

    细封常见此也是大为不满,看着几个想要动手之人便大声呵斥道:“给我滚出去。这里还容不得你们放肆!大哥,既然千里有话要和我说,让他说了又如何?”随着他这几声厉喝,之前没什么动静的另外几名手下也迅速入厅,挡下了细封云带来之人的去路,顿时厅内情势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你……”细封云心头大怒,可一时又不好发作,只能哼声道:“有什么话只管在此说便是了,难道我会害八弟不成?”

    孙途沉默了片刻,回道:“大公子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但这里还有非我细封氏一族之人,所以……”

    细封云一阵头疼,终于还是对脸色已经很难看的赫连金世道:“赫连兄还请去偏厅稍候,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今看来只能先满足孙途的要求,看他跟自己二人说些什么了。

    赫连金世看了他半晌,最终只能是哼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希望细封兄能言而有信,也希望你能知道太子身份贵重,可不是你细封氏能轻易得罪的。”

    随着赫连金世退出,一众手下出去关门守在外头,这厅内就只剩下了孙途和细封云、细封常兄弟三人。这时,细封云才没好气地道:“现在你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了吧?不

    过我可要把话说在前头,我细封氏是不会因为你一人就去和太子为敌的!”

    “大公子,我看得出来,你在来此之前就已被那位给说动了吧?”孙途却是一副从容的模样,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细封常神色一紧。而细封云则在一怔后又是一哼,算是给他来了个默认。

    孙途一笑:“那就让我来猜猜他是用的什么理由说服的大公子。只因为太子身份贵重?这恐怕是不够的,我虽到夏国没半年时间,却也知道太子在朝中地位并不算高,至少还威胁不到细封氏,所以你应该是有另外的顾虑,比如说细封遥此时是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细封常此时配合地应了一声:“你说的不错,细封遥真就一早便已落在太子手上了,他就是拿这个威胁的大哥!”

    “不光是细封遥,还有整个细封氏。你可知道一旦真让罪名落实,对我细封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细封云黑着脸道:“与太子合谋派人劫杀进献寿礼之人,光是这条罪状就够我细封氏无数人人头落地了,也会给皇帝以削减我细封氏权利的机会。但要是事情只是细封遥因一时之气而抢夺自己弟弟的东西,那就只是我细封氏内部的纷争,就是皇帝也不好随意处置我们了。”这正是赫连金世用来说服他的关键所在,也是他最重视的地方。

    孙途听后只稍稍想了下,便摇头道:“大公子你这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今事情已经报到了皇帝那儿,哪怕真是细封氏内部的纷争,难道就不算对皇帝的大不敬吗?难道皇帝就不能因此插手细封氏内部事宜?恐怕如此一来,反而更给了皇帝以机会呢,毕竟谁敢说细封遥做此决定没有更深的用意?而到时候,没有了太子顶下主使大罪,细封氏的处境只会越发危险!”

    这番分析直听得细封云兄弟皆是一愣,事发突然,他们二人还真没往深了想过呢,现在仔细想来,还真有这样的可能。

    孙途见状又继续道:“另外,你们只说太子,是不是把摩侈赫给忘到脑后了?若我们在此时收手固然不再得罪太子,可却也把他给得罪了,如今朝中太子的势力怕还不如这位宁令中书令吧?”

    “大哥……”细封常这时脸色一变,有些猜疑地看了眼自家兄长,显然是被孙途给说动了。就是细封云,这一刻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他也得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有些欠考虑,把来自摩侈赫的威胁给直接抛到了脑后,而现在想来,自己等一旦阻止孙途作证,恐怕就把摩侈赫给得罪死了,到时候细封氏在京城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孙途看出他们已然意动,所以就道出了更有分量的一个说辞来:“公子,早在前日我们就已和太子结仇,你觉着他会因为这次之事就与我们冰释前嫌吗?既然已经把太子给得罪了,又为何还要与之交好,然后再把摩侈赫也给一并得罪了?如此首鼠两端,下场如何,总不用我说了吧?”

第456章 煽风点火(下)

    孙途这最后几句话才是真正地切中了要害,不光是细封常,就是细封云听完后也是脸色瞬变,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竟然把这关键的一点给忽略了,若真按之前所想去办,只怕又要将摩侈赫这个朝中权臣也给彻底得罪了!

    而摩侈赫背后的势力可远比太子要强大得多了,一旦与他为敌,就意味着将和过半朝中官员,与大半党项族在朝中的势力为敌,这可不是他细封氏一族能够抗衡的存在,甚至就是细封氏本身也属于这个势力集团。

    细封常愣怔了半晌后,才有些吃吃地道:“千里,照你的意思是,咱们就不该帮着太子……”

    “太子早已就对我们怀有敌意,又岂是这么容易修好的?所以在下以为如今就该顺势而为,帮助摩侈赫来对付太子,哪怕大公子你无意陷入他们之间的纷争,也不能阻止我站出来作证!”孙途说话间再度望向了细封云,索性就将自己的态度给摆在了明面上。

    细封云凝视了他片刻后,才突然笑了下道:“想不到你孙千里不但武艺了得,就连头脑都如此精明,更可贵的是连口才都是不错,看来之前我还真小瞧了你。”顿了下后,他又有些疑虑地眯眼道:“不过有一点我一直都不曾能够想通,你为何竟会如此活跃,总是要挑起我细封氏与太子间的纷争呢?你到底是何居心?”

    显然,在孙途如此优秀的表现下,终于让细封云对他的用心生出了怀疑来。毕竟若是一般下属,在出现这等变故,尤其是当事情还与太子紧密相关时,最明智的选择不应该是听从主子的号令行事吗?

    孙途却是直视着对方的目光,一副坦然的模样:“大公子此言差矣,若在下没有这点头脑和口才,也无法在顺军城时帮公子克服艰险,更无法得到公子的如此信重了!”这话立刻就得到了细封常的认可:“不错,我正是知道千里文武兼备有胆有识,才会将他留于身边的!”

    孙途展颜一笑,随即又把面容一板:“至于我为何非要与太子为敌,这话大公子却是说错了,非是我想这么做,而是太子,或是细封遥的人不肯放过公子和我才对!我们前日刚一入城,就被细封遥如此对待,逼得我们不得不杀马自保。今日,我好不容易想到了从结桑上师那儿求取佛宝,结果又遭到了太子派出之人的劫杀。难道我就只能被动挨打,就不能奋起反抗吗?纵然他是太子,但在我眼中只有公子才是我效忠的对象,至于太子什么的,他既然对公子有害,自当给予反击,这有什么错吗?”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毫无避忌,竟让细封云都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了。夏国毕竟不同于大宋这样的汉家王朝,尤其是像细封氏这样有一定独立自主权的势力,其实对皇权还真未必能说有多忠心,更别提只是一个太子了。就是细封云看似在朝中当官,可他做的每

    一件事真正的出发点还是落在细封氏自身的利益上。

    见他一时无言,孙途又打铁趁热地继续道:“至于大公子担心此事会因为细封遥而使整个细封氏也卷入进来的问题,倒也不难办,只消将一切罪过都推到细封遥身上即可。我想摩侈赫的目标也不在细封氏,到时必然会配合着咱们说话,所谓的威胁也就不复存在了!”

    “哼,你可知道细封遥也是我弟弟,你敢当了我的面如此算计于他,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细封云很有些不快地问了一句。

    “我说过了,我效忠的只是公子,细封遥既然屡次想对公子下手,就是我的敌人。何况,只要让皇帝相信这一切都是太子在背后主使,那么就是细封遥的罪名也会轻上许多,再加上摩侈赫的配合,我相信保下他来并不算太难。”

    “八弟,他既然是你的人,到底该如何还是由你来决定吧。”细封云知道自己已不可能说服孙途,此时又无法用强,所以最终只能将决定权推到了细封常这里:“你可要想明白了,一旦做出选择就没有反悔的可能。若是这次得罪了太子,那就意味着我们将要与他一斗到底了!”说完这话,他已迈步走出了厅堂,看起来应该是无法接受自己竟不能做主的这一现实。

    细封常在其离开后又是愣怔了半晌,满脸的纠结。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会面临这么一个重要选择。这可不是在顺军城里和细封建争斗,而是关系到了细封氏一族将来的兴衰荣辱了。这一切只在他一念间,这让他压力陡增,一时自然是难下决断了。

    孙途也不急着问他是什么决断,就这么含笑立在那儿等候着。半晌后,他才终于幽幽开口:“千里,这次因此交恶太子真没关系吗?”

    “要说影响总是有的,但有一失必有一得,如此一来我们也会与摩侈赫成为盟友,至于这两者谁对公子更有利,至少现在还不好说。”说着,孙途又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有一点在下倒是可以确信,这么做对公子在细封氏中地位的提升却是大有帮助……”

    “你是说借此机会除掉细封遥?”提到这个名字时,细封常也是咬牙切齿。以前在顺军城时细封遥和细封建就一直凭借着手上的势力打压自己。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斗垮了细封建,在来到京城后又被细封遥针对,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孙途竟被细封遥派人截杀后,他对这个兄长是越发的切恨起来!

    孙途点头又摇头:“这只是一方面,更关键的在于大公子。”

    “嗯?”

    “公子你想过没有,你成为细封氏一族继承者最大的阻碍是谁?”孙途没有等对方回答,便跟着道:“不是细封建,因为他已经完了,也不是细封遥,其实他就算没有这次的变故,也不够资格。真正能与公子相争者,只有大公

    子一人而已。他既是长子,而且又一向帮着族长做事,在族中早就地位超凡。这次要是真依他所言站在太子那边,办成了事后,那他的地位将越发巩固,公子再想胜过他以获取族长信任与赏识可就太难了。

    “但若是反过来与摩侈赫合作对付太子,那主导权就在公子手上,事成之后细封氏所获取的一切好处也都归功于公子,那就是你的光芒掩盖过大公子了。所以在我看来,如此选择有百利而无一害,纵然有些后患,也是可以克服解决的。”

    这番话又说得细封常一阵发呆,随即便有些感动地看着孙途:“千里看事情还真比我要远得多了,这么做确实对我来说更为有利,而且还能出一口恶气!既然如此,那一切就依你所言,这次便让太子付出代价!”说到最后,他神色已然坚定,也证明他已彻底拿定了主意。

    当细封常来到兄长面前,将自己的决定道出时,细封云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孙途一眼,这才道:“既然你决心已定,我自然会支持你。至于太子那里,就顾不上了。来人,送赫连护卫出门,就说我细封云这次愧对他了,希望他不要介怀。”已然决定翻脸,那就没有必要再弄什么表面上的客套了,甚至连见赫连金世一面的意思都不再有。

    “既然你决定作证,那今夜是回去摩侈赫那里吗?”等让人打发走赫连金世后,细封云又看着孙途问道。

    孙途随意点头道:“想让摩侈赫放心的话,我回去倒是不错。正好,之前送我过来的那些位还在外头等着呢,现在正好随他们一起回去。”说着,孙途便冲细封常略施一礼,便欲告辞离开。

    不想细封常却突然出口挽留:“慢着,如今都近夜半了,天寒地冻的你回去做什么?至于摩侈赫那里,我明日与你同去便是,就让他手下的人自顾回去便是。我还想听你说说那佛宝的妙处呢!”

    对于是否留在这儿这一点,孙途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既然细封常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不好坚持,便又点头应了下来。

    至于细封云,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稍稍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们一切小心,我也先回去做些安排。恐怕这一回朝中将要起些乱子了……”说着,又看了一眼孙途,便匆匆而去。

    孙途和细封常一起陪着他一起出门,然后在与等在外头的摩侈赫的人说几句话,让他们带消息回去后,方才目送着这两方人马渐渐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走吧,先回去看看你从结桑上师那儿求得的佛宝,然后再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去见摩侈赫。”细封常定了定神后笑着说道。

    孙途却没有立刻做出回应,看着前面已经分道扬镳的两方人马,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来,总觉着今晚的变故好像还没有结束!

第457章 再生变故

    房中,伴随着一阵庄严柔和的梵唱声响起,一具小小的佛像缓慢地从盒中升起,直看得细封常目瞪口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哪怕眼下出了这等关乎到整个细封氏兴衰的大事,此刻的细封常也把全副心思都投到了这只从所未见的八音盒上。良久之后,他才怔怔开口:“这……果然是佛法加持下的神物啊!”

    这等后世颇为常见的小玩意儿放到千年之前确实太过超乎人们的认识与想象,就是一向对奇技淫巧更为熟悉的宋人在见到八音盒时也会感叹莫名,更别提在此道上几乎一窍不通的党项人了。何况,这只八音盒还披上了一层神秘的佛宝外衣,自然更让人相信此乃佛力而非外力所致了。

    只看对方那惊叹的表情,孙途就已能猜到这对细封常有多大的冲击。但他还是开口道:“公子,你觉着此物能顶替那被杀的宝马进献皇帝吗?”

    “那是当然!”细封常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别说那马儿已死,就算还在,有了此物我也会以它为最主要的寿礼进献皇帝!这一佛宝可抵得过十匹宝马了!”

    孙途心下好笑,这位说话也太夸张了,但从其反应来看,确实在他眼中这八音盒要比那匹数千贯买来的宝马要珍贵得多了。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孙途又道:“既然公子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总算是幸不辱命!”

    “你何止是不辱使命,简直就是帮了我细封氏一个大忙,立下大功一件了!”细封常颇为兴奋地一搓手,都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在房中走动了几步:“而且一旦让皇帝知道他们是为了抢夺此宝才对你下的手,只怕那些人的罪名又要加重几分了。只可惜,现在还不能将宝物进献皇帝,否则……”

    对此孙途倒不是太过在意,只是笑了下也没接这话茬。

    既然事情都已说完,再加上今日他又是动手又是动脑动口的确实有些疲惫了,便跟细封常告了声罪,然后返回自己的偏院歇下。至于细封常,兴奋他却是一时毫无睡意,就在那儿摆弄着那只八音盒,直到天色将明。

    看似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

    孙途是在沉睡中被人敲门才惊醒过来,本以为是细封常打算要去见摩侈赫了才会让人来招呼自己,不想在见到对方后,却发现两眼还着血丝的细封常却是神色紧张,甚至带着一些后怕,看他到来就急声道:“千里,出事了!得亏你昨日你未曾与他们一起回去,不然,恐怕连你都要被杀!”

    头脑还有些发昏的孙途一开始并未听明白他话中之意,片刻后,才醒悟过来,陡然变色道:“公子是说昨夜送我来此又回去的摩侈赫的人被杀了?”说到这儿时,他也是猛一个激灵,神志已彻底清醒了过来。

    “是啊,他们昨夜压根就没有回去。将近五更天时,才被人发现这十多人竟已陈尸在离宁令府不过一里之外的小巷之中。所有人都是被乱箭射杀,但射

    在他们身上的箭矢已全被拔走,所以根本无法通过凶器来追查行凶者的身份!”细封常犹有余悸地说道。

    这下不光是他,就是孙途也猛打了个寒噤。想想那黑夜里,猝然遇到乱箭袭击,就是自己,只怕也很难自保吧。正如细封常所言,幸亏自己昨日决定留在这边,不然那些尸体里就得多上自己一具了。

    细封常这时又冷笑一声:“但即便如此,其实谁都知道敢做出这等事来的人会是谁,一定是太子的人为了杀人灭口才派出了大量弓手,他们还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啊,这里可是我夏国都城,他们居然也敢如此杀戮。看来这次真是将他们给逼急了……”

    这一回孙途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稍稍皱起了眉头来。真是如此吗,真会是太子在情急之下不顾后果地派人袭杀了摩侈赫的手下,而为的其实是将自己这个重要证人给铲除了?

    这说法看上去好像有些道理,可再仔细想想,其实又大有问题!太子为了脱罪才这么做,可是一旦证人被杀,那首先被怀疑的必然是他,他真会惶急到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了?就算他会如此,那身边的人就没一个清醒的加以劝阻?

    而更关键的是,这事的后果甚至要比昨日杀自己抢宝物要严重得多!昨日那场他还能找出个借口来说是为了报复,还可以把黑锅甩到细封遥的身上,可出动弓手本身就很是敏感,往大了说就是有谋逆之心了,就算他是太子的身份,恐怕也会被自己的老爹怀疑,从而对他行霹雳手段吧!

    在迅速转过这些念头后,孙途已然有了判断,恐怕此事还真有很大可能并非太子所为,而是另有一股想要把太子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家伙所为。

    那会是什么人?他首先怀疑的是摩侈赫。以此人心性与手段之老辣,还真有可能来这么一手贼喊捉贼般的策略。又或者是……越王?

    因为到兴庆府时日尚短,对夏国内部的权力划分更是所知甚少,所以孙途此时熟悉的也就这么几方势力而已。而现在他是对任何一个有可能和太子为敌的人都生出了疑虑来了。

    “千里……”直到细封常连叫了他好几声,孙途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忙歉然一笑:“公子恕罪,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有些乱了心神了。”

    “这也怪不得你,别说是你,就是我现在想着也是有些后怕啊。”细封常又叹了一声,而后才道:“出了这等变故,咱们接下来却该如何是好?”

    孙途这时已经摆正了心态,其实这到底是何人所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他的目的只在把夏国太子拖入泥沼之中,并借此机会让整个夏国官场乱上一乱,所以便道:“咱们当然是去见摩侈赫,表明我们与他站在同一阵线的态度了。”

    “嗯?这时候还去见他……”

    “正是因为出了这等事,我们再去见他才能显出我们的诚意来。而且这么一来,也可以

    让他相信此事与我细封氏无关。毕竟,那些人可是因为送我回到这儿才出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杀他们的嫌犯。”孙途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说话分析得是越发有条理了。

    细封常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用过饭后我们就去见摩侈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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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时辰后,当孙途他们来到摩侈赫的府邸前时,便发现这里的防御要比昨日严得多。不但门前的护卫队伍由昨日的二三十人变成了上百人之多,甚至连延伸出去的半条街道上也站满了手持兵刃的夏国兵卒,这让寻常百姓压根就不敢往这边凑了。

    要不是孙途亮出了他昨日拿到手的那块金牌,恐怕他们这一行也很难靠近宁令府大门。不过有了令牌就不同了,只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后,他们便得以顺利入内,当然,随身的各种武器还是被人全数拿走。如今的宁令府大有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意思了。

    因为昨夜的这场变故,今日来府上拜见摩侈赫的朝中人等那是格外的多,哪怕孙途有令牌开道,也只能在偏厅等候。直过了有近一个时辰,才有人请他和细封常过去见自家主人。

    此时的摩侈赫已经没有了昨日的自如随意,脸上的怒意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哪怕对上孙途他们,依然是阴沉沉的。没有丝毫的客套,他便直入主题:“孙千里,你们细封氏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今日可有决定了吗?”

    “宁令,既然我与我家公子今日来此,自然已说明了我们的态度。”孙途见细封常被摩侈赫的气势所慑一时说不出话来,便代为回话道。

    “昨夜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老夫手下之人竟被人袭杀在外,真是岂有此理!还有,你昨夜竟没有随他们一起回来吗?”说着,摩侈赫又用有些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孙途。

    孙途却不见有惊慌的:“在下确实足够幸运,因为我家公子体恤,所以才会暂时留了下来。但他们遇袭与我细封氏是全无半点关系的,无论我家公子还是大公子都已做出了与宁令合作的决定,此时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

    直到这时,细封常才略定下了心神,也跟着道:“宁令,小侄早听说您与我父亲一向交情深厚,你还颇为照顾我两位兄长,所以这次之事我细封氏自然是要站在你这边,让千里作证指证太子那番大胆所为的。”

    听完两人的这番言辞后,摩侈赫的神色也终于缓和了一些:“你们能这么决定,老夫甚感欣慰啊。本来嘛,你我皆是党项族人,就该同心一致才对。既如此,你们待会儿就随老夫入宫,把实情禀奏皇帝!”

    本来皇帝的意思是留待两日后的朝会再作处置,但在又出了这等变故后,摩侈赫自然是无法再忍了。而且他相信,在知道出了这事后,皇帝也不敢再跟他打马虎眼了,毕竟摩侈赫在夏国朝中的地位和权势也是极大的!

第458章 夏帝李乾顺

    下午时分,几日来的风雪彻底停歇,就连久违的日头都在云后偷偷露了一小脸。这让再一次等候在皇宫之外的孙途觉着要比昨日黄昏的等候要舒服得多了,但细封常却显然不适应这样的等候,身子不时都要轻轻扭动两下。

    这既是因为对自己即将见到皇帝的兴奋与紧张,也和如今这寒冷的气候有关。要摆在后世,眼下兴庆府的室外温度应该能测出是有零下十多度了,哪怕身上的御寒衣物再厚,这么站上一会儿也让人觉着身子发僵,手脚冰凉。尤其是对细封常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来说,这等苦头还真没怎么吃过呢。

    “千里,你说这次能成事吗?”心中的不安让细封常只想和人说说话来消除一下紧张的情绪。孙途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既然摩侈赫敢在此时入宫,就一定有些把握。当然,我以为想就此彻底扳倒太子是不现实的,皇家也是要体面的。”

    顿了一下后,他又提醒道:“不过公子,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对咱们来说都有利无害。我以为一旦摩侈赫的目的达成,你正好可以借机向他提出族长要你来京后所做之事,让夏国在宋辽纷争中严守中立。”

    “对啊,我差点就把这要事给忘了,得亏有你提醒。”细封常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这次变故接连而来,他还真就把细封野畅之前嘱咐他的正事给忘到脑后了。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和摩侈赫同一阵线,自然是可以寻求他的支持与帮助了。

    两人正说话间,后方又有一阵马蹄声隆隆而至。这回孙途都不用回头看一眼的,就能猜到这是太子闻讯之后又赶来了。果然,片刻后,太子就已面色铁青地大步而来,在经过他们这一行人时,眼光扫来更是杀气毕露,让人相信要不是如今在宫门外,他都会即刻下令杀死他们。

    这眼神让细封常悚然一惊,身子都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而孙途则不受任何影响,反而心中一喜,太子越是怨愤,他就越是有机可趁,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过今日太子来得也太迟了些,摩侈赫都已入宫快半个时辰了,恐怕该告的刁状都告完了,这时再见皇帝只怕是正往枪口上撞啊。

    刚想到这儿,孙途便瞧见本来挺冷清的皇宫内走出了一名脚步匆匆的宫人,在朝已经入内的太子稍行一礼后,他才走出宫门,来到了孙途他们几个跟前:“皇帝有旨意,宣细封常与孙途入宫奏对。”

    孙途听后,忙拉了下还有些愣怔的细封常,双双上前低应了声:“臣领旨!”然后就跟着此人往这座看起来略显寒酸的皇宫内走去。

    一面行着,孙途心里还有些感慨,这夏国在规矩上确实有些随意了。若是摆在大宋,就是一般朝臣想见皇帝一面都很是困难,更别提他和细封常这样的小人物了。可这里倒好,就因为这件案子,在摩侈赫的一番告状后,皇帝

    居然要亲自接见他们了,这么做可真有些随意了。

    夏国皇宫的前朝确实并不是太大,也就两百多亩的占地而已,行了一程后,他们便已来到了一座偏殿前,这里正是李乾顺召见重要臣子商议大小事务的所在,刚刚之前,太子就已通禀入内,现在则轮到了他们两个。

    不过这时倒不用孙途和细封常开这个口,自有领他们进来的内侍去往殿门外小声禀报,片刻后,里头才准许他们入内。直到这时,那名内侍才板着张脸低声吩咐道:“进去后不得失礼,皇帝不问你话不得开口,不然可没人能保得了你们。”说完这话,才示意他们两个推门入内。

    推开略显笨重的殿门,两人迎面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浪,显然这殿内生了不少炭盆,保持了内部的温暖。两人未有丝毫怠慢,就已迅速进入,而殿门则已被守在门口的内侍给迅速关闭,隔绝了外头的寒冷。

    进入殿内,孙途也没急着抬头查看情况,便先跟着细封常一道跪地叩首,拜见皇帝。等他们把大礼都作完了,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方才从上头响了起来:“摩侈赫,这就是你口中的人证吗?”

    侧方端然安坐的摩侈赫微欠了下身,这才说道:“回皇帝的话,正是他们。这孙途昨天日夜间两次险些被人所害,却都保住了性命,更是这次之事的人证与亲历者!”

    “起来回话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孙途则是应声而起,随后抬头迅速扫过这位西夏的中兴之君,这位让宋辽两国君臣都感到有些威胁的可怕对手。

    只见李乾顺长得身量高大挺拔,哪怕只是坐着亦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而算着应该有五十多岁的他就孙途看来却显得颇年轻,须发浓黑,脸上都没几根皱纹,看着就跟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差不多。

    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他的那双闪烁有光的眼睛,只与之对了一眼,就让孙途的心里别地一跳,就仿佛对方能一眼就能洞悉自己的心思。直作了个深呼吸后,孙途才定下心神,然后与有些忐忑的细封常一道稍稍往边上退了两步,可不敢与皇帝正面对峙。

    “孙千里,你就先当着朕的面把昨日的一切都说上一遍。”也在看了两人的模样后,李乾顺终于开了口。

    孙途抬头扫了眼摩侈赫与面色依然发青的太子,这才应了声是,然后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给道了出来。他是从自己随细封常来京开始说起,提到了自己与结桑蜡之间的交情,然后再说到刚入城时的纠纷,以及自己杀马的举动……这一直说到了他昨日遇袭,被摩侈赫带人救下为止。虽然这中间有些细节被他作了修饰,但整体发展却与真相没有任何的出入。

    其实关于杀马一事细封常觉着还是不说为好,毕竟这也算是对皇帝的冒犯,但孙途坚持认为这事早已闹得满城皆知,皇帝不可能还被蒙在

    鼓里,所以为了取信皇帝,还是直说为好。

    他的这番话说下来,果然让太子的脸色又白了三分,而李乾顺则依旧是看不出喜怒的莫测高深。半晌后,才幽幽道:“你是说那些人在承天寺外对你下手时就曾提过自己是受太子之命而来?”听到他问这么一句,太子的身子又轻轻地颤了一下,都不敢抬头了。

    孙途稍作沉吟后,方才回道:“当时臣与他们交战正酣,所以也不敢保证是不是真听清楚了。但确实听他们喊了这么两句,说是要为太子给细封氏一个大大的教训。”

    “皇帝,臣之后曾问过那些刺客,他们也都招认了,自己是受细封遥所命,但细封遥也曾提到,此事与太子有关,所以他们才敢在京城里干出此等事来!”摩侈赫趁机说道。随后又寒声道:“其实白日之事臣还有所怀疑呢,结果到了夜间,就连臣府上的人居然也被人所杀,而凶手的目标显然是在作为人证的孙千里身上,有此需求者,除了太子臣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了!”

    “你……你含血喷人!”听他如此言之凿凿地指自己为两起事件的幕后主使,太子是真有些慌了,当下便也大声替自己分辩道:“父皇,儿子绝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乾顺把手一摆,制止了这两人的争辩,然后把脸色一沉,再次看向了孙途:“孙千里,你可知罪?”这话虽然声音不算大,但那股子肃杀之气却极其浓重,竟让细封常都快有些抵挡不住,双腿发软了。

    而孙途在见到他的这一反应后,便也双膝一屈跪了下去:“臣知罪,臣不该在此等事上怀疑太子。但臣还是要说一句,臣入兴州只短短一天时间,期间除了太子外从未得罪过任何人,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会对我连下杀手……要说白日还可能是细封遥他假托太子之名行事,可晚上那一场就绝不可能是他所为了!”

    孙途这话明着是认罪,可其实哪有半点承认错误的意思,反而言辞变得越发直白与犀利起来。这让摩侈赫看向他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意,认为这年轻人果然是个人才,说不定自己可以收为己用呢。

    而太子则是心头大恨,要不是皇帝刚发了话,他都要再度起身呵斥了。相比起来,细封常自入殿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的,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完全是被皇帝的气势给压住了。

    李乾顺却是轻轻哼了一声:“朕说的并非你指证太子与本案有关一事,既然你为人证,当然是要如实奏对的。朕说你的罪过是前日南门的那场变故!既然你当时已经知道是太子要向你们讨要马匹,为何竟还敢杀马?如此目无君主,其罪当诛!”

    本来挺暖和的殿内随着这一句话出口,竟让人生出了一阵寒意来。就是孙途的身子也稍稍震了一下,想不到这李乾顺他居然就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459章 人老成精摩侈赫

    倘若没有后面的一连串变故,那孙途在南门杀马一事被人盯上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今都有人在兴州城里动起刀兵,甚至连弓箭都用上了,那皇帝再把他杀马的罪过拿出来追究可就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了。

    难道说皇帝这是想来一招围魏救赵,借此为太子脱罪吗?孙途心里陡然生出了这么个念头来,但这等话却是不敢真说出来的,甚至还表现得有些惊慌地低头道:“臣知罪,臣确实不该如此违逆太子之意。但臣有一言还是想说。”

    “说。”李乾顺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口应道。

    “前日在南门处实在是因为关系我家公子的荣辱,臣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太子虽为君,但臣毕竟不是朝廷官员……臣以为我之身份先是细封氏的家臣,然后才是夏国臣子,既然有人要辱我之主,那臣纵然知道后果严重也必须挺身护主,还望皇帝明鉴!”孙途说着,不再低头,反而抬首回望向了李乾顺,摆出了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来。

    这番话说完,太子与摩侈赫的脸色都各有变化,后者看孙途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意。至于细封常,此时更是身子微微颤抖,却不是惊吓所致,而是激动的表现,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红,之前初见皇帝的惶恐不安在这一刻竟神奇般地彻底消失了!

    趁着皇帝也惊诧于孙途的说话而有些愣怔的当口,他已鼓起勇气上前几步,跪地高声道:“皇帝,千里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他确实是为了替臣解围才冒犯了太子之威。若皇帝真要怪罪于他,臣愿以身替之!”

    皇帝的脸色稍稍变了几下,随后便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好一出主仆同心的表现啊,真是难得啊。这么说来,朕要是想定他的罪,你细封氏是一定要加以阻拦了?”他刻意不叫细封常的名字而代之细封氏,显然是暗藏了某种警告的。

    但细封常此时已然血气上头,早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当即接话道:“臣只愿与孙千里同罪,还望皇帝恩准!”

    这下,事情还真就僵在这儿了。皇帝纵然心中恼火,可真不好因为这点事情就对细封常下手,因为其背后的细封野畅以及整个细封氏一族在西夏国中可是不容忽视的巨大力量,就是他这个皇帝也要忌惮三分啊。

    见皇帝脸色阴沉下来,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摩侈赫终于开口了:“皇帝息怒。以臣看来孙千里之前所为虽然有缺礼数,但到底事出有因,也算是情有可原。何况他之后也遭受了后果,差点就被人所杀。如此忠心为主之人若是杀了,恐怕会让朝野人等皆感心寒啊!”

    李乾顺正觉着有些为难的,现在摩侈赫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便顺势而下,哼了声道:“你们起来吧,此事就暂且放到一边。但孙千里,你真敢当了朕的面指认太子就是之前袭击你的幕后主使吗?”说着,双目已再度罩住了刚起身的孙途,皇威如

    大山般压将过去。

    孙途刚想要硬顶住这股压力,突然心中就是一动,忙将头一垂,摆出不敢与之对视的模样来,然后语带犹豫地道:“臣自然不敢确认,我只是听他们说起而已。而且这也是根据之前发生之事所得出的推断……”他想到自己的身份毕竟只是个流落到夏国的辽国汉人,自然是没有勇气去和一国之君对峙的,所以立刻就做出了示弱的举动来。

    “哼,好一个推断,这就是你辽国之人的胆子吗?”果然皇帝突然就提到了他“辽国人”的身份,显然是意有所指了。

    孙途这时候自然不好再与他进行分辩,只是略有些委屈地站在那儿,不再作声,而将应对皇帝言辞的机会让给了摩侈赫。

    而摩侈赫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当下开口道:“皇帝,孙千里虽之前非我夏人,但早前却已归于细封氏,而且一向忠心,所以拿此质疑于他可就有些吹毛求疵了!在臣看来,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指证这一切就是太子所为,但太子也依然难辞其咎!要不是他在早前纵容手下刁难细封常他们,又何来后面的种种变故呢?”

    孙途看了正侃侃而谈的摩侈赫几眼,这人除了胆子够大,或者说权势够重,足以和夏国皇帝掰掰手腕外,其攻敌的策略也是相当高明了。他居然在这时故意示弱似地往后退了半步,但同时又继续攻讦太子,而且这回的罪名可就真不好洗脱了!

    皇帝果然沉默了下去,目光还转向了太子,里头包含了一些恨铁不成钢的不满。太子之前所为在他看来确实太过孟浪,真不是一国储君该做出来的,所以这次他因此吃些苦头倒也是皇帝希望看到的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皇帝的失望,太子也有些慌张起来,当即开口道:“父皇,儿子之前确实有些放纵了……但那是因为受了细封遥的蛊惑才……”

    “太子,你一向自诩精熟汉人之学,岂不闻亲贤臣远小人才是为君者之根本吗?”摩侈赫立刻抓住了机会,突然诘问了一声,这让太子再次语塞,讪讪地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孙途这时在边上冷眼旁观,已然渐渐品出了个中滋味儿来了,也终于看出了摩侈赫的真正目的所在。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告太子刁状遇挫让他看明白了一些东西,觉着现在皇帝还没有因为这等事情而动太子的意思,所以就来了这么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看似来势汹汹,好像是想把太子给彻底斗垮,可其实却只是为了搞坏太子的名声,动摇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而且因为有了之前看似要将太子一把推倒的行为,所以当他突然收兵时,反而更容易让皇帝接受,就是太子此时怕也本着自保之心而选择息事宁人!

    果然,在一番挣扎后,太子还是起身行礼道:“父皇,儿子知罪,我确实被人蒙蔽,行事放浪了些,这才导致了今日之失!”

    而李乾顺在听完太子的这话后,脸色却是陡然一沉,随后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太子没觉察出摩侈赫的用心来,可他却已经品出味道了,正思忖着该如何应付呢,可没想到儿子居然就在这时候自己放弃了。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此时在李乾顺的眼里,自己儿子就是一个猪队友了!这么一来,他已不可能再为其开脱,只能是板起脸来道:“你能知错证明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纵然此事应该不是你所指使,但也当接受严惩!摩侈赫,你说说,该当如何处置太子为好啊?”

    摩侈赫听到这问题,心头就是一震,知道这是皇帝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想借此来敲打自己了。要是他真顺着这个问题说出些该怎么惩治太子的话来,就会被反过头来套个以臣谤君的罪名了。虽然这点小事伤不到他分毫,可也会让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气势为之一弱了。

    所以人老成精的他立马就打起了太极,轻轻一推:“太子是储君,臣不敢轻言其罪,一切听凭皇帝定夺!”

    这话听得太子都想打死他了,如果打得过的话。你特么刚才还一直在想着法儿地定我的罪呢,怎么这会儿就又推脱起来了,你可太会装了!

    皇帝心下也是暗暗一叹,摩侈赫这老东西还是谨慎啊,今日终究是要让他得利了。所以便板着脸道:“既如此,朕就以太子失德先将他禁足在府中半月,并罚俸一年,并诏告天下。摩侈赫,你可还满意吗?”

    “皇帝圣明。”摩侈赫又一次避过了一个坑,只是高声称颂,随后孙途和细封常也跟着大声称赞了一句。

    就在众人都以为今日之事就要到此为止时,摩侈赫却又说道:“皇帝,臣以为这次之事还让某些官员暴露出了他能力不足的问题。比如京城巡检司在这两次的变故里竟都未能及时出现,实在是罪不容赦!其司正李阚更是该去职严惩,不然何以服众?”

    此言一出,太子脸色又是一白,顿知大事不妙,或许这才是摩侈赫这次进宫的最大目标,他是冲着巡检司司正的位置而来!

    西夏官衙有许多都是学自唐或宋,这巡检司正是巡防京城治安的主要衙门,也算是京城里极其重要的一处官衙了。而太子为了让自己掌握更多的权力,可是花了许多心血才把自己人扶持上巡检司司正之位的,想不到摩侈赫居然趁着这个机会对其下手了!

    而可怕的是,现在他已是有罪之身,还真不好为李阚说话,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有些恳求地看向皇帝。

    皇帝的眉头也是一皱,但当他与摩侈赫的眼睛对上后,便知道在此事上对方是不可能让步的!为什么他肯轻易放过太子,只损其名声,说到底还是为了这巡检司司正的位置啊,若自己再加以干预,恐怕摩侈赫就要反弹了,到时恐怕真个得不偿失了……

第460章 矛盾重重

    明白摩侈赫心思的李乾顺倒也算痛快,立马就开口道:“一日之内京城里连续生乱,巡检司确实责无旁贷,李阚他更是昏聩无能,着即革去他巡检司司正一职,并详加查问,以儆效尤!摩侈赫,如此安排你可满意了吗?”最后几句话的语气已颇为森然。

    摩侈赫稍稍震了下,便再度赞道:“皇帝圣明,臣等拜服。”

    皇帝没有接这话茬,只是盯着他继续道:“处置李阚不是问题,可他空出来的位置又该由什么人补上呢?对此,摩侈赫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孙途在旁也看出了皇帝心中的不满,同时还觉察出了他这一问题里恐怕还藏了陷阱,若是摩侈赫因为一时大意真说出了自己想举荐的人选,恐怕那一位接下来的处境将不会太好了。

    因为摩侈赫刚才所为就是在拿太子的罪过来要挟皇帝作出让步了,纵然他是夏国一人之下的权臣,可毕竟是臣子,如此作法自然会皇帝心生忌惮,甚至就此生出杀心来也是大有可能的。或许现在还不能真把他如何,但皇帝却有的是手段来对付摩侈赫手底下的官员。

    但摩侈赫又怎么可能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呢?只略微愣了下后,他便又一次恭声道:“这人选自然由皇帝定夺。不过以臣之见,可把昨晚的凶案作为挑选合适巡检司司正的标准,几名司副中谁能抓获凶手,便可代之。”

    既然摩侈赫并不上当,皇帝也没有再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便点头道:“就按你的意思来,巡检司里的三名佐官,还有兴庆府衙的几名主官,只要有人能破获此案,抓住凶徒,这巡检司司正之位就由他代之!”

    这君臣二人很快就把巡检司这么个要紧衙门的主官人选更换之事给定了下来,而这中间却压根没有问过太子半句话,这让太子失落之余又有些忐忑起来,不知自己父亲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就对生出别的心思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摩侈赫今日入宫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起身告退。可以说这一回他是真个大获全胜,不但让太子背上了不小的罪名,还拔除了巡检司中的一枚钉子,这可比让太子禁足府中的效果更好。

    别看这巡检司只是西夏朝中十六司中之一,只有巡防京城安危的职权,更多是份苦差,反倒没多少实际好处。就算是换了太子的人,对其势力的削弱也不算太大,但其实其象征意义却是无比之大。

    这些年来太子一党一直都显得有些边缘化,太子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今年来才会用尽办法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入各要紧衙门里去。而这其中,身为巡检司司正的李阚便是招牌一样的存在,让众人相信跟着太子总能有出头的时候。

    但这一回把李阚一撤职,太子的如意算盘就彻底打不响了,其党羽必将人心惶惶,说不定还会离心离德呢。这才是摩侈赫打击

    太子势力的根本所在,经此一败,太子没个一年半载怕是恢复不了元气了。

    太子此时已是满心苦涩,却又不敢叫屈,见摩侈赫告退,也下意识地起身想要离开。可就在这时,皇帝却突然开了口:“太子留下,朕还有事讲。摩侈赫,你先退下吧。”

    只这一句话,顿时就让本来满心欢喜的摩侈赫脸色一变,正往后退的脚步都因此僵了一下。片刻后,他才和已看出问题来的孙途一道退出了殿去。

    自己还是有些过于急进了,虽然这次大败太子,但也让皇帝心生不满与忌惮,恐怕接下来皇帝也会有意来打压自己了吧。直到这时候的摩侈赫才明白了一些东西,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再也无法回头。

    这一刻的摩侈赫竟突然显得有些无力与苍老,虽只一瞬,但却也被跟在其身后的孙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让他脸上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之前身在外围还感觉不出来,但今日进入其中才发现其实看似中兴将起,蒸蒸日上的夏国朝中也是矛盾重重,隐患不断啊。

    君权与相权这一对汉人朝廷古来就未能解决的矛盾在西夏国中竟也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了。而且摩侈赫因为身份更为贵重,背后还有诸多党项贵族的支持,让他更有底气来制衡李乾顺这个一国之君!

    其实要是坐在皇位上的一直是李乾顺也就罢了,毕竟他的威信摆在那里,可不是摩侈赫这么个权臣能抗衡的,但若是他老死之后换成了太子继位呢?

    而且更关键的是,太子居然比他更倾慕汉人的那一套。李乾顺重视朝中汉化乃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压制像摩侈赫这样的存在。可太子呢?恐怕他是真被那些汉人书生给带偏了,只是因为倾慕汉人文化才想着汉化,这显然是不可能被党项贵族们所接受的,这也是他与摩侈赫之间矛盾严重的根子所在!

    今日摩侈赫借机打压太子看着好像是双方矛盾的延续,可其实却也暗藏了党项贵族集团与皇权之间的争斗。这显然是李乾顺这个中兴之君所无法忍受的,恐怕接下来他就要做些什么来压制党项贵族,以使朝中势力均衡了。

    “这里看似太平中兴,其实早已矛盾不断,就一只装满了火药的大桶,只要一个火星子落下,就能让这局面彻底崩碎!”孙途心里已暗暗有了计较:“之前两场变故毕竟只是小事,还破不了眼前的平衡,但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人物突然被杀,这平衡还能再保持下去吗?”

    也该是时候在这兴庆府里闹出些大动作,让西夏的京城乱上一乱了!

    无论是走在他身前的摩侈赫,还是依旧留在殿内的李乾顺父子,都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已然迫在眉睫。对这对皇家父子来说,眼前最大的威胁依然只有摩侈赫为代表的党项贵族。

    眼见殿内再无他人,太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乱臣贼子!”

    “你上前来说话。”皇帝却突然开口道,这让太子稍稍一呆,然后才有些忐忑地走上前去自成年后,两父子间就生疏了不少,一般对答都离着不短的距离呢。

    “再靠近些。”见太子离着自己还有些距离,皇帝又面无表情地招了下手道。

    这让太子心中一动,看父皇对自己如此亲切的表现,应该是要在今后好好扶植自己了吧……想着,他又赶紧走上前几步,此时两人已相距只有尺许。

    而就在这时,皇帝突然直身抬手,啪的一下,重重一耳光就扇在了太子的面颊上,直打得他整个人都为之一蒙,白净的面皮上也迅速浮出了一个通红的掌痕来。半晌后,他才惊恐地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父皇……”

    “这一巴掌就是要教会你不要再如这次般轻率孟浪了!你是我夏国储君,居然就被一个臣下给打压得全无还手之力,你觉着此事传出去,天下臣民会如何看待你,又如何看待我李家?嗯?”皇帝阴沉着脸俯看着自己一脸惊惧的儿子,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月,多少心血才把原来的党项八部羽翼一一剪除,这才有了今日局面!可你呢?志大才疏不说,居然还一心想着让我夏国全盘汉化,你可知道这么做的下场是什么吗?恐怕只要我一死,就会有大量党项族人跳出来以清君侧的由头把你也一并干掉了!你可知道摩侈赫这几年里为何势力大涨,甚至都快可以和我这个皇帝抗衡了吗?就因为你在几年前就表露出了要汉化的决心!

    “你若是真有本事,想强我夏国也就罢了。可看看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如今又是个什么结果?哼,几年时间,只让一个李阚堪堪坐上要职,而现在他的官位也丢了。你真以为我夏国能凭着那些酸腐不堪的汉人书生就能强大,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今日我若再不打醒了你,恐怕他日你会犯下更多更大的错误,到那时候,我李家的江山就要旁落了!”

    多年来对太子所作所为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是彻底爆发了出来。在一番疾言厉色的呵斥之下,太子早已惊得面如土色,浑身汗出如浆,却是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了。

    看着儿子这一副如受惊后兔子般的表现,李乾顺眼中更是恼火:“这次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若是不能将事情给我想明白了,那你的太子位也不用继续做下去了。成王和越王说不定比你更适合当我夏国之君!”

    这话已是相当严重了,也让太子更为惶恐,连连叩首认错,并保证自己一定改过后,方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而在目送其走出偏殿后,李乾顺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其他人不知道他为何非要再次掺合到宋辽之间的争斗里去,只有他心知肚明,非是他好大喜功,而是想借此来让夏国内部的纷争平息,转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对外上头去呀!

第461章 难题有解

    为了夏国强盛昌隆李乾顺确实是煞费苦心,但显然他的臣子们是无法理解这份苦心的,比如说细封常现在最在意的还是能顺利完成父亲交与他的任务,阻止皇帝想对外用兵的野心,转而选择维持中立。

    本来他是想借着越王来进言的,但现在看来,与他同行的摩侈赫却是更为理想的人选。所以在行了一程,几经犹豫后,他终于开了口:“不知宁令对于这次辽宋皆派使者来为皇帝贺寿是个什么看法?”

    细封常想婉转地找准话题,但这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摩侈赫这只老狐狸的,他立马就笑将起来:“你是想问老夫对辽宋之争的态度吧?这是你父亲细封野畅的意思?他不希望我朝对这两国有所动作吧?”

    这几个问题一下就问住了细封常,让他愣怔了片刻不知该作何回答才好。但只这一反应,就已然让摩侈赫知道了答案,便又笑了一下道:“其实老夫也不看好此时贸然对外用兵。我朝一向以来的对外策略就是以暗为主,能不用兵就不用。毕竟论钱多粮广我不如宋人,论兵精将勇,我不如辽人,若是真与他们动起了刀兵,最后吃苦头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听到他这一回答细封常的精神立马为之一振,忙惊喜道:“这么说来宁令你也不赞成对外用兵,不知可否出面向皇帝进言,让他打消欲对辽宋用兵的心思呢?”

    “哼,这个可不容易。”摩侈赫对此却是一摇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孙途道:“我也不瞒你们,其实这次辽宋所以又起纷争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朝安插在辽国的内应一手促成。而早在皇帝除掉梁氏一族,将朝政揽于己手之后,他便已筹谋着要挑起两国之战,从而让我朝火中取栗了。如今一切正照着他所预定的计划进行,你说皇帝会在此时听从我的劝谏收手吗?”

    细封常和孙途听了这番话后几乎同时变了脸色,前者自然是因为知道此事有多难的缘故,而后者则是直到现在才确认幽州果然是南京那场变故的幕后黑手,这让他心中大恨。

    若没有那些夏国内应挑起那场变故,他们说不定早已安然返回大宋了,而不是让几乎所有人都丧命在幽州城外!这让孙途更决心要狠狠地报复夏人,让他们也知道自家腹地被人渗透并引发大乱会是个什么下场!

    见二人各自变色,摩侈赫只以为他们是在担心事情难以阻止,心里也是一阵好笑。其实他早看出来了,细封氏所以想要一力阻止皇帝对外用兵根本就不是从夏国的大局出发考虑的,而是完全以自身的立场为考量。

    因为他细封氏一族的根本在东边边境处,一旦真要与辽国开战,他们必将首当其冲,到时的损失可就大了。摩侈赫可以确信,倘若夏国这次只是决定对宋用兵,那细封野畅是绝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的。

    在往前走了两步后

    ,摩侈赫又想到了一层,如今自己和细封氏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有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太子一党的意思,这时还真不好直接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至少表面上的面子还是要卖的。不然传出去就要被人说一句他过河拆桥了。

    所以很快他又开口道:“不过朝中也有不少人并不看好皇帝这次冒进的打算,所以你们若是能多联络一些朝臣,一起上表反对,应该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其实在此等对外战事上,真正能影响到皇帝的,只有枢密使乌古鲁牙,你们若是能说服了他,就是皇帝也得三思了。”

    西夏其实在许多官府制度上是学习了宋人的那一套,比如在中书之外又设了统领全国兵权的枢密院,用以制衡大权在握的中书令。只不过本朝因为摩侈赫资格够老,权势够大的关系,枢密使乌古鲁牙才不怎么受人重视,但其在军事上的地位依然是无法被人忽视的。

    细封常忙点头称是,但随即又苦着脸道:“可是我细封氏与枢密使一向无有来往,这时贸然前往拜见,只怕有些不妥,而且他也未必会听我的啊。”

    “这个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摩侈赫当然明白他话中向自己求助的意思,他其实确实可以出面来说服乌古鲁牙,但压根不想这么做。因为这是违逆皇帝之意的作法,他刚刚已经因为太子之事让皇帝大为不满了,要是再掺和到此事中去,恐怕就真要惹来麻烦了。

    就在细封常满脸无奈的当口,摩侈赫又道:“不过有一人却是可以帮到你们的。”

    “却是何人?”

    “越王。当年越王还未去定州时,便与乌古鲁牙的长子乌古博齐交情匪浅,你完全可以让他出面领你们前去拜见嘛。”摩侈赫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也让细封常脸上顿现喜色,他是真没想到越王那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呢。

    所以他当即就喜滋滋地说道:“要真是如此,越王叔定然不会拒绝我的请求。有他出面,事情应该能好说许多了。”

    “呵呵。”摩侈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越王与细封氏的关系看来相当紧密啊,那是不是说他其实也有某种心思?想到这几年越王在夏国境内的贤名,再对比太子的所作所为,摩侈赫心里竟生出了某种让他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心思来。

    半晌后,他才按下了这股悸动,又说道:“你们若真能争取到枢密使的支持,再有朝臣配合,老夫也必然会出面。到时朝中重臣齐齐反对,纵然皇帝再是坚决也只能收回成命了。”

    这番推导听得细封常又是一阵欢喜,连声感谢对方指点迷津。而孙途虽然这一路并没有插话,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出了些其他东西来。很显然,那个叫乌古鲁牙的枢密使与摩侈赫并不是一路的,但双方关系也不算敌对。而摩侈赫所以说这些,除了还细封氏一点人情外,怕

    还有借机与对方交好的意思吧。

    几人边走边说,这时已然回到了摩侈赫的府邸门前,此时这里的防御依然严密,但其主人的心情已大不相同。昨日的怒火其实有一多半是演出来的,为的除了向皇帝表明决心外,也有收买人心的意思。而今日,既然他已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死几个手下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当然,接下来摩侈赫还得想办法把昨夜凶案的凶手给抓出来,如此才能让巡检司司正的官职真正落到自己人手里。所以,在到了家门前时,他再没有了与细封常闲聊的意思,只是最后叮嘱了一声:“不过你们去见乌古鲁牙时也得有些准备,听说这两日宋辽使者曾多次上门求见。至于他们的目的,就不用老夫再说了吧?”

    在出言邀请孙途去自己府上盘桓几日而被婉拒后,摩侈赫终于回府,而孙途他们一行人则再次上路。

    此时天近黄昏,在孙途想来,他们应该回别院歇息才对。不料在走了两步之后,细封常却突然提议道:“不如我们这就去见越王叔,请他帮忙如何?”

    “这今日天色已晚,此时登门求助怕是有些不妥吧?”孙途忙出言劝阻道。这要是摆在大宋,如此事先没有照会地突然登门,只怕人家都未必肯让他们进门呢。

    但细封常却很有把握地笑道:“越王叔一向视我为子侄,就算这时登门也不算施礼。何况事情紧急,我实在是等不了了。”在知道宋辽两国的使者都在频频接触乌古鲁牙后,他是真担心事情会早早有了结果,所以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说服对方。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孙途当然不好再劝,便点头应是,随后他们便迅速转头,直奔离此并不是太远的越王府邸而去。

    对于他们的突然造访,越王确实稍感意外。见了面后,更是看着孙途感叹道:“孙千里你这回可算是在我兴庆府中闯下名头来了。居然与太子为敌,还两次逃过了追杀,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越王谬赞了,在下只是一时侥幸而已。也幸亏太子宽宏并未因这点小事真要对我下手,不然我早已小命不保。”孙途忙谦虚了一句。

    说了两句闲话后,细封常才在越王的询问下说出了自己今日的来意。而在听完他的讲述后,越王不觉也皱起了眉头来:“本王与乌古博奇确实交情不浅,但与枢密使却有些生分了。所以在此事上,我可未必能说上什么话。”

    “这个不用越王叔出面,小侄也知道你的难处。我只是希望借越王叔你的面能见到枢密使即可。当然,要是那乌古博奇真能帮我们说几句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眼见这事不好推脱,越王终于点头道:“那就再帮你这一回吧。正好,昨日乌古博奇便曾派人来邀我过府一叙,那这两日里你们就随我同去吧!”

第462章 乌古氏的立场(上)

    越王果然是说到做到,两日后的下午时分,他便带了细封常与孙途来到了乌古家的府邸,以与乌古博奇相见的名义拜见乌古鲁牙。

    而在此之前,孙途其实已经从细封常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位夏国枢密使的具体情况,对他也有了一些侧面的了解。虽然乌古鲁牙和摩侈赫一文一武乃是西夏朝中首屈一指的重臣,但他的作派却比后者要谦逊和低调得多了。

    除了军政要务,或是皇帝垂询,乌古鲁牙才会在朝中发表自己的看法,否则都不见其在朝廷里有什么动静的。另外,与摩侈赫早已拉拢了诸多党项贵族高官的做法完全不同,乌古鲁牙几乎不曾有什么盟友,身为夏**中最高统帅,除了一些当年的下属将领外,几乎是不党不群,真正做到了独善其身。

    对于这样一个低调内敛的重臣,就是细封常在说起时也是连连感叹,认为这真是难得的存在。倒是孙途,却觉着这或许才是乌古鲁牙聪明的地方,因为他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纯臣,只以忠心皇帝为要,其他一切都可放到一边。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免被摩侈赫这个权势远在自己之上的中书令给斗倒。

    摩侈赫是夏国的数朝老臣,无论威望人脉都不是乌古鲁牙这个近几年才得李乾顺提拔起来的新贵能抗衡的,尤其是他还曾在几十年前的那场政变中为皇帝出了大力,这让李乾顺都不好因为一些小事就对这么个老臣下手。所以一旦乌古鲁牙真要是与摩侈赫起了冲突,他的败亡将是必然的。

    既然如此,想要坐稳枢密使的位置就只能由皇帝来庇护于他,同时不与摩侈赫发生任何摩擦了。低调为官,不党不群就是自我保护的最好手段,能让皇帝和摩侈赫都对他放心。而只要他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得够久,等有朝一日摩侈赫或老死,或因为惹怒了皇帝而出了事,乌古鲁牙便能迅速崛起,取其位而代之!

    虽然孙途从未与这位枢密使有过什么接触,但已隐隐猜到了他的全盘计划。至于为何说他其实是有野心的,只从他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和越王过从甚密就可看出些端倪来了。同时,孙途还想到了一点,越王与乌古博奇结交就真只是因为两人秉性相合,而不是怀了什么别的目的吗?

    带着这等猜疑的心思,孙途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眼前方正与笑着迎出来的乌古博奇亲切拥抱的越王,此人心思看着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纯啊。

    在乌古博奇的带领下,三人进入其府邸自然是畅通无阻。一路走来,孙途便看出这宅子倒也和乌古鲁牙的性子相当贴合,虽然占地依然不小,可内中布置却极为简单朴素,既没有园子亭阁什么的点缀,就是那一进进的院落房屋都只是寻常砖房,看不出有任何特殊的意思。唯一有些不一样的,就是在进院后的左手边还开辟出了一大块黄沙

    铺就的校场来,显然是乌古鲁牙平日里有在此习武练兵的习惯了。

    而此时,这校场上倒是没有兵马陈列,却是停着一支车队和十来匹骏马骑士。孙途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一扫,眉毛就是一挑,时隔数月之久,终于再度让他看到了亲切的汉人装扮!

    那支车队边上所站的,皆是宋人宽袍大袖的打扮,而在其身旁不远处正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他们的,则是一副辽人装束的骑兵。只看到这一幕,孙途心里就已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应该就是宋辽两国来此的使者今日又跑来见乌古鲁牙作说客了!

    其实不光孙途在关注那边的情况,就是越王和细封常在看到这两拨人后也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来。乌古博奇见状便小声解释道:“这半月来宋辽使团总会派人想见我父亲。之前父亲也总是避而不见,但今日不知怎的,他突然就肯见他们的人了。那边校场里的都是使者的扈从,我还真怕他们会在这里动起手来呢。”

    本来还只觉着有些奇怪的细封常在听说乌古鲁牙竟已接见了宋辽使者,顿时脸色就是一变,面露急切之色,看了越王一眼想说什么。

    越王当即会意,低咳了一声后说道:“博奇,本王今日前来除了想与你一起叙叙旧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王爷但请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

    “这位细封常乃是细封氏的人,他这次想见枢密使,谈一谈关于应对辽宋争端之事,不知你可否帮我们引荐一下吗?”越王道出了请求,细封常则是满脸希冀地看向了乌古博奇,等着他点头。

    乌古博奇的神色顿时一僵:“这个……父亲从来不让我理会他的公务,我要是这么做了,恐怕会被他责备啊……”顿了一下后,又看看越王与细封常,终于还是将牙一咬,用力点头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拼着被父亲训斥一番我也会帮你们这一把的。如今父亲应在侧厅见客,我带你们过去。”

    细封常闻言又是一喜,连忙行礼相谢:“多谢乌古叔帮我这一次。”

    “你不必谢我,我也是瞧在越王的面子上。何况,此事关系到我夏国国运,你能想着以稳妥为主使我朝不掺合到辽宋之争里去,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乌古博奇说着已转身带着他们往另一边走去。

    细封常听了又是一阵感谢,对乌古博奇的好感增了不少。可孙途听了后却略感有些奇怪,这位是怎么知道细封氏在此事上是个什么态度的?想到这儿,他又把目光往越王和乌古博奇身上来回一扫,是双方早通了声气吗,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比想象中的更为密切了?

    带着疑问,孙途随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在这府邸中最显气派的厅堂之前。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此刻厅堂前后的门窗都紧紧闭着,门前更站了七八个佩刀

    的卫士,显然当乌古鲁牙与两国使者谈话时是不准下人随意靠近的。

    但乌古博奇显然就不是他们敢阻拦的对象了,在其带领下,他们竟很顺利地就靠近到了门前,只因为此时里头正大声说着话,所以他倒没有急着敲门进入。只是这么一来,里面对话的声音就隔着门户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宋国之前做了些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别当我们不知道,哼,以为偷偷和女真人有所联络就能对我大辽产生威胁吗?那也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

    “我大宋从未与女真人有过任何联络,你可不要含血喷人!而且今日我们说的也不是之前,而是现在。如今你辽国境内不断出着乱子,刚不久前连南京城都差点起了叛乱,此时你们若真敢与我大宋为敌,恐怕破国之祸已不远了吧!”

    “简直胡言乱语,我大辽正国势鼎盛,岂是你宋人可比的?倒是你宋国如今国内才是多处生乱,你们连扑灭南北两面的叛乱都做不到,竟还妄想与我大辽为敌?就我所知,那方腊的义兵已经将你江南的半数城池都给打下来了吧?而江南之地又是你宋国的钱粮要地,如此大乱之下,你们还能拿出多少实力来与我大辽抗衡?所以在我看来,你们这是想拉了夏国做马前卒啊!”

    两方人这么一番互揭老底的说法顿时就让厅内的火药味变得越发浓重,也让站在外头的几人听得一愣,这其中最感到惊讶的当数孙途了。

    辽国南京的那场变乱他便是亲历者自然不会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对方提到到底关于宋国南北皆有叛乱的事情。

    自己离开大宋境内也就不过半年多时间而已,想不到国内竟已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起义,或者叫造反的兵马更是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方腊的名头他自然是熟悉的,那可是北宋末年的起义军中势力最大的一支,远不是对后世来说名气更大的梁山贼匪能比的。正如那辽使所言,方腊在江南的造反势必会影响到大宋的钱粮税收,其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也不知此时朝廷可有办法迅速平叛吗?

    另外,虽然对方并没有提到大宋北边的叛乱是哪路叛军,但只要结合自己对历史的了解与对时事的把握,就能猜到很可能便是梁山一伙人在搞事了!

    梁山和方腊同时于南北举事,这对大宋朝廷的打击无疑是极其严重的,想必已经返回宋国的童贯也会因此而焦头烂额吧。而他之前所定下的花一年时间准备兵器粮秣,然后联合金国对辽国南北夹击的事宜怕是要暂时搁置下来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这次才会派出使者来与西夏商谈,以合三方之力来对付辽国吧?

    正当孙途因为这些爆炸性的内幕而心思发散时,听到里头暂时没了动静的乌古博奇已上前敲门:“父亲,越王有要事与您相商!”

第463章 乌古氏的立场(下)

    厅门很快就被打开,露出了分坐厅内的几人,他们脸上明显都带着不愉之色,显然乌古博奇的突然打搅让他们深感不快,尤其是分坐于下首左右两边的辽宋使者,眼中更有恼意。

    想来也怪不得他们有此表现,之前关起门来互相揭破对方老底,哪怕话说得难听些也无所谓,但现在被其他人听了去,他们的面子可就有些挂不住了,毕竟他们好歹可是各自代表了宋辽两国啊。

    乌古鲁牙这时也有些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博奇,你怎如此不懂礼数,不知为父正在与两位贵客说话吗,居然就径直闯进来了?”

    “儿子知错,儿子鲁莽了。但因为此事也和他们有关,所以我才……”乌古博奇低头认了声错,随后又看了眼身边的越王,显然是想由其出面解释。

    越王这时也急忙上前一步开口道:“枢密使莫要怪罪博奇兄,实在是本王想请他引荐,所以才会贸然闯来,你要怪就怪我便是。”

    “岂敢,王爷此时来见本官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乌古鲁牙这时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几位想说的事情与此有关,就请进来说话吧。”

    于是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孙途三人便得以进入了厅内,坐到了两名使者后方的位置上,这让两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因为这实在太不合礼法规矩了。其实不光是他们,就是孙途也觉着如此草率的行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请他们进来的理由更是牵强无比。

    “难道说这其实是乌古鲁牙希望看到的,所以才会在表面不满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让我们进来说话?还有,他看着全无半点惊讶之色,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难道说是有人先一步给了他相关消息……”孙途落座后迅速转动了心思,随即目光就又落到了越王身上,能做到这些的,也就只有越王了。

    再联系到乌古博奇之前提到他父亲前段日子对两国使者都是避而不见的态度,今日却在他们到来之前突然肯见使者,这就更值得让人玩味了!只是对方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做这一切孙途还看不透。

    眼见他们坐下,厅内反倒是冷清了下来,再没有了之前的针锋相对。其实在这一打断冷静后,两个使者也觉察到自己之前言辞多有不妥,此时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既然客人都不开口,乌古鲁牙这个主人就只能打破冷场了:“越王你说的与两国使者有关之要事究竟为何啊?”

    “这个嘛,就得由细封常来说了。”越王看了眼自己边上的细封常。后者此时稍显拘谨,但还是在沉吟了一下后道:“枢密使,我细封氏一向主张与辽宋两国和平共处,此番也是一样。可皇帝这些时日却有妄动刀兵之意,所以我此来便是希望枢密使能进言劝说皇帝,少动干戈……”

    这位说话也确实足够直接,就这么当了两国使者之面把全盘意思都给完整地

    道了出来,直听得在场几人都是一呆,乌古鲁牙更是紧皱起了眉头来:“皇帝既有圣裁,我等为臣子者岂能质疑干预?”

    “枢密使此言差矣,我等为人臣者所谓的忠心并不只是一切听从旨意行事,更应该在皇帝做出错误的决定是加以阻拦,如此才能使我夏国昌盛繁荣。”孙途见细封常有些不知该如何说好,便急忙帮着解释道:“宋辽若起争端本就非天下人之福,若我夏国再贸然参与进去就更为不妥了。如此一来,枢密使固然能获取不少的功劳,但前线的将士伤亡却该由谁来负责?何况,正如两位使者刚才所言,他们各自国中皆隐忧不断,此时若真开战,后果可就不好说了。二位以为如何?”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得什么?竟也敢在我等面前大言炎炎地说什么家国利弊!”那宋使本就心中有气,此时便忍不住出言斥责了一声。反倒是那辽使这时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来,目光只在越王与乌古鲁牙两人身上来回而动,显然是在怀疑细封常和孙途这番话完全是由他们授意才说出来的。

    眼前的一切确实看着太叫人心生疑虑了,纵然夏国不比汉人那么讲礼数,可也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啊,居然就在客人与主人商谈事情时强行闯入,而且还说出这么番话来。

    眼见今日这话是说不下去了,辽使索性就站起了身来:“既然今日枢密使另有客人要招待,那本使就不再打扰,告辞!”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而一旁的宋使见状也在皱了下眉头,一番权衡后也告辞离开。显然今日的变故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让他们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法来,只能先回去与下面的人商量之后再说了。

    在同样起身将两位使者送出二门回转后,乌古鲁牙才苦笑地看着越王和细封常:“二位今日真来的不是时候啊,这可就让我不好交差了。”

    “嗯?”细封常有些不解地问道:“枢密使何处此言?”

    “你们可知道为何我之前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却在今日又改变了主意吗?实不相瞒,这是皇帝的意思。”乌古鲁牙苦笑地说道,却让众人脸色又是一变。越王更是急忙道:“父皇这是让枢密使你与他们谈条件吗?”

    “不错,所以才会将两国使者一并叫来商谈。只是他们一见了面就在互相指摘拆台,还没谈到两国都能给我朝什么好处呢,你们就突然进来了……”乌古鲁牙叹了口气道:“如此一来,今日我是无法去向皇帝交差了。”

    “枢密使,本王以为刚才孙千里所言甚是在理,父皇在此事上的决定确实有些欠妥,宋辽开战对我夏国来说只该中立自守而不好轻言参战啊。而且,若是我们真以此为要挟,想要从辽宋两国手中获取好处,若他们真个开战倒还好说,可万一他们最终没有打起来呢?如此一来,岂不是不但没能得着好处,反倒平白地得罪了一大

    强敌吗?

    “虽然我知道父皇多年前就已在辽宋布局,想着挑起双方战事,但这又谈何容易。若是真让他们查出一切真相,到时反倒两国联手,对我夏国可就是灭顶之灾了。此中轻重还望枢密使能详加考虑,若是觉着有些道理,还请转奏父皇!”说到这儿,越王更是郑重起身,朝着乌古鲁牙行礼。

    乌古鲁牙见状也急忙起身避让,连称不敢。随后才叹道:“其实臣如何不知个中凶险,但这毕竟是皇帝的意思啊……”

    “其实朝中多有反对掺合到宋辽争端里去者,若枢密使能带这个头,我想朝中响应者必然不少。至少我细封氏是一定会参与其中的!”细封常见此忙也开口说道。

    “是啊,其实在下听中书令也说过并不看好皇帝的这一打算,所以若枢密使当真上表劝谏,则连中书令也会附和。到那时,满朝官员十有七八都会跟从,纵然皇帝心意已决也会收回成命了。”孙途也跟着说道。

    “父亲,儿子也以为此事我夏国不参与其中更为有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乌古博奇这时也跟着表示赞同,然后一脸期盼地看向了自家老爹,等着他点头应允。

    乌古鲁牙的脸色几番变化,最终终于长叹一声:“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便担一次责任,想法儿劝谏皇帝吧……不过今日才刚有过朝会,再过五日便是皇帝圣寿,在此期间怕是上不了表了。”

    “那就等圣寿之后再进言也不迟。反正两国使者得等到寿诞之后再离开,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越王不以为意地说道。

    乌古鲁牙点头表示认同。就这样,本来看着好像挺难办的一件事情,居然就被他们一番言辞给做到了,细封常见此自然是欢喜不已,但孙途却总觉着事情太过轻巧,好像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再联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孙途越发觉着乌古鲁牙和越王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了。而这一回,一旦他们真在此事上帮着细封氏阻止了李乾顺掺合进宋辽之战的打算,那么今后细封氏恐怕也将与他们绑在一块儿了。

    不,不是将来,而是现在他们就已成为同坐一条船的存在!

    事情一旦成真,无论是李乾顺还是朝中其他臣子,再看这三方时,都会把他们当成一体一个素有贤名的亲王皇子,一个手握举国兵权,朝臣中二把手般存在的枢密使,再加上一个身处边疆,握有重兵的部族势力,当这三方力量突然合在一起时,这股力量就是皇帝都要退避三分了吧?

    孙途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心中暗自感叹,恐怕这一切早已在几方势力主要人物的安排中,唯一到现在还懵然不知的,就只有细封常了吧。

    而这位被皇帝视作纯臣的乌古鲁牙才是这次事中能谋求到最多好处的那一个吧,因为这么一来,他必然能迅速崛起,成为能与摩侈赫一争的一股势力!

第464章 随风

    眼见再过三日就是夏国皇帝李乾顺的寿诞之日,又天公作美,多日的风雪彻底停歇,冬日里的暖阳高照,这让夏都兴庆府内的百姓们全如过节般走出家门,上街入市,采购起了心仪的商品来。

    要论这两日人流最密集的所在,当数西市,这里有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货品,从本国的牲畜兽皮,奶酪制品到辽国的骏马铁器,以至于大宋的绸布瓷器,几乎是无所不包,无论是家产雄厚的富家贵族,还是寻常斗升小民,都能在西市里购买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所以当午后开市,这里的行人就已可用摩肩继踵来形容,孙途随着人流行于其中倒也有几分重回汴京的感觉来。虽然这里的繁华程度还远不能与东京的相国寺或是几大集市相比,却也足够热闹了。

    不过孙途这次进入西市倒不是真想要购买什么当地货品,而是另有目的寻找潜藏在兴州城内的宋国密谍!

    宋辽夏三国之间纵然明面上不可能连年交锋,可暗地里的争斗却是从没有停歇过。这其中尤以夏人的密谍最为可怕,已经几次在宋辽国内造成动荡,尤其是幽州城那一场变故,更是差点就颠覆了辽国的南京政权。

    而相比于西夏密谍的胆大敢为,宋国在夏都的密谍就要低调得多了,他们更多的职责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查出西夏对宋的种种策略,并在敌人可能对宋用兵前将消息尽快地传送回去。

    更主要的是,这批密谍隐藏得极深,就是孙途在兴州多日寻找,也才在昨日找到了一些线索,得知他们身在西市,所以才会在今日入西市。当然这也与直到这两日孙途才能真正单独行动有关,之前他或是跟着细封常四处走动,或是需要一个向导跟着,最近两日才告了假,又以熟悉城中街道坊市的名义一人出来,这才敢与宋国密谍在暗中接触。

    但即便如此,孙途在走出住所大门后还是很快就被人给跟踪上了。虽然暂时不知跟踪者的身份,但有不可告人目的的他这回可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再加上今日街上行人稠密,这让他只使了几个花招就把那几名眼线都给甩了开去,等他进入西市时,已确信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跟着嘈杂的人群往市场深处走了好一程,看了不少南北货物后,孙途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侧手方一家铁器铺门前土墙之上。那墙上此时正刻着潦草而不起眼的涂鸦,若是一般人看到了,只会以为那是哪个淘气的孩童拿石子随手划出来。但这落在孙途眼中就完全不同,因为那看似寻常的涂鸦便是大宋密谍随风组织的联络记号,眼前的这家铁器铺赫然正是宋国密谍的据点所在!

    谁能想到一向把对外贸易中的铁器一项管控严格,不肯往外流出任何一件铁器的宋人居然会让密谍以铁器商人的身份潜伏在西夏都城呢?

    孙途再度扫视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偷看自己后,方才径直走

    进了铺子。

    因为宋人禁绝铁器流通,再加上自身技术也不是太过关的缘故,夏国的铁器一向价格高昂。而黑黝黝的铁器除了实用又没有装饰作用,所以这家铺子的生意看着可实在清淡得很,哪怕今日西市人来人往不绝,几乎每家店铺都客满为患,但铁器铺中却几乎看不到人,只有个壮硕的汉子正半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见孙途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孙途的目光只在那靠在墙边的锄头、镰刀等商品上一扫而过,这才上前道:“掌柜的,我想请你帮着打造一样物件。”

    “哦,不知客官想打造什么?可有什么要求吗?”见果然是客人上门,这位才打起了精神来,笑着问道。

    “一匹马,铁马。三尺七寸高,四尺长的铁马!”孙途道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说法来。而本来还一脸笑意的掌柜在听到这一连串古怪的说法后眼睛就迅速眯了起来,口里却回道:“这可不便宜啊,得等量的黄金才能抵过。”

    “黄金我是没有的,但我有一文钱,一枚缺了口的大钱!”孙途说话间,已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枚制钱顺着柜台推到了对方面前。那掌柜只看了眼制钱后,便笑了起来:“客人还请到后头说话,你提出的要求还得跟我们这里的铁匠细说才好。”说着,他还冲里边用厚实的布帘隔开的院子大喊道:“小五你出来帮我看着些,今日有贵客到了。”

    等另一个青年出来换他从柜台里出来,这位壮汉才引了孙途进入店铺后头的院落。与前头的冷清不同的是,后院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几只火炉都生得旺旺的,几条大汉此时更是挥汗如雨地捶打着一件件器物,当当声更是不绝于耳。

    孙途与那人从这些铁匠身边穿过,却没一个停下来看他的,两人的脚步也不见停,很快就进到了一间账房模样的屋子里。直到关上门后,这位才用警惕的眼神审视着孙途:“你从东边而来?是随李侍郎一起来的吗?可有凭证吗?”

    “我并非随李侍郎出使而来,但我确是宋人!”孙途坦然地望着对方,他知道对方口中的李侍郎正是这次出使夏国为李乾顺贺寿的大宋正使,礼部侍郎李清:“至于凭证嘛,那枚钱还不够证明我身份的吗?”

    刚才他推过去的那枚制钱别看普通,甚至还缺了一角,却是大宋密谍组织随风的关键信物。有了这东西,再加上刚才那番听着全无逻辑的切口,才能让身在他国的大宋密谍相信他是自己人的身份。而那枚制钱更是因为普通,所以哪怕被人搜到了也不会察觉出有什么异样来。

    这一套联络随风的切口与信物,都是当日在南京城时童贯让人教给孙途的,为的自然是让他在当地联络随风的密谍,取到那份布防图。只是童贯也想不到孙途在来到西夏后,居然又用这一套手段和这里的密谍拉上了关系。

    但面前这位此时却皱起了眉头

    来:“你……不是我随风的人吧?我们之前还另有准备,只要是我随风中人,此时还会有所证明!”

    “嗯?”孙途稍稍一呆,想不到这里与辽国密谍不同,竟还有别的信物,此时也只能承认道:“我这一套本是用来联络安插在辽国的密谍所用,他们那里可没有这等说法。不过因为事关重大,我只能冒昧来寻你帮我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在这里做什么?”对方听了话后脸色更为凝重,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孙途问道。

    “我叫孙途,官在京东东路兵马都监,这次也是因缘巧合才来到的夏国。但我已经取得了夏国重臣的信任,所以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此闹出些动静来,好让西夏大乱,使我大宋在近几年的时间里不用分心西顾!”孙途简单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但只靠我一人之力很难做到,所以才会想到寻求你们的帮助。”

    “孙途……”那壮汉念叨了一遍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你的大名,你在大宋国中很有名吗?”

    “这个……可与我们要谈的事情并不相干。我只想问你可愿意跟我冒险在兴州城里干一票大的吗?”孙途却只在意对方的态度,继续追问道。

    “你可知道我随风的职责所在和行事准则吗?”壮汉却没急着回答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在看到孙途摇头后,他便自己作答:“我随风之名便得自那一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我等在别国潜伏除了打探消息很少有所行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大家的安全,同时也能长久钉在这里,获取到更有价值的情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辽国的随风密谍所以能获取那份边境布防图也是靠的几十年的渗透才能做到,而你们所谋求的也自不小。”孙途点头表示理解,但随即话锋又是一转:“但是事也有轻重缓急,若是冒一次险能让大宋获得更多的好处,甚至强过让你们在此安然潜伏数十年,你们可愿意跟我冒险吗?你们放心,若没有一些成事的把握,我是不会让你们白白冒险的!”

    那壮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来,半晌后才有些犹豫道:“可我们一向的职责是潜伏收拢消息,如此便是抗命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别提你等身在他国形势瞬息万变了。这是你等为大宋立下不世之功的大好机会,你真愿意白白错过吗?”孙途脸色肃然地看着他问道:“当然,你若真不敢冒险,我也不会勉强!今日就当我没来过吧。”

    “你也不用激我,既然我等抛家弃姓地来到这里,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说吧,你到底想在此做些什么!”这位到底还是有些心动了,毕竟要不是因为爱大宋,他怎么可能来此潜伏呢?

    可饶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等孙途说出自己的目的后,还是把这位吓得脸色一变,差点叫出了声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465章 正中下怀

    孙途的计划让面前的随风首领倒吸了一口凉气,满是惊诧地看着他,心中更是感叹连连。确实,若这次计划真如预想中那样成功的话,他们这些人的作用与功劳可就比在此潜伏几十年,把更多的夏国消息传递回去要强得多了。

    但是,更大的成果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这事一旦失败所导致的后果也是他们这些密谍所无力承受的,这也让他陷入到了纠结之中。半晌后,方才开口:“非是我信不过阁下,实在是事关重大,你到底能有几分把握?而且,一旦事败,我等死了也就死了,可要是因此影响大局的话,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还有,若是成事之后被夏人查出内情又当如何应付?到时他们真就要将我大宋视作最大的仇寇了……”

    听得他的顾虑,孙途倒是越发肃然起敬了,这些人果然忠心大宋,最看重的并不是一己之生死而是宋国的大局。所以他也正色说道:“既然我敢做此事,当然是有些把握的。虽然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七八分还是有的。当然,这也得是在你们能全力配合的情况下,否则只以我一人之力,怕是连五成胜算都未必能有。

    “至于你担心的后果,只要事成就根本不用考虑了。因为到那时夏国必然大乱,起码要乱个三五年,即便不因此元气大伤,怕也威胁不到我大宋了。”

    孙途这番话确实在理,这让对方一时也寻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来。所以在一阵踌躇后,他终于点头:“好,我应下此事。到时自会配合你行事,希望此番我等真能为我大宋立下不世之功,而非成为千古罪人!”

    “我相信等着我们的是天大的功劳!”孙途笑了下,随后才正色道:“此事毕竟凶险,说不定就会……你和那些随风的兄弟都叫什么名字,我想能让我大宋子民能知道并记住你们!”

    这位却是一愣,说实在的,像他们这样的密谍一向见不得光,在被派到夏国之后就早把自己原先的一切都给抛弃干净了,纵然真死在了这儿,大宋朝廷也不可能承认他们的存在,更别提让民众记住他们了。可今日孙途却想知道他们的姓名,这让他感到了真正被人重视的意思。

    在深吸口气,按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后,他才缓声道:“我叫吴阿生,渭州城人氏。如今在我手下听用的随风一系兄弟有秦州王沧,渭州李宾,汴梁孙艾……”他一连串报出了十多个人的姓名,每个名字他都吐得很是困难,毕竟他们已太久没有以真实身份为人所知了。

    孙途则很是耐心地听他把这些人的名字全部报完,记在心中。末了又一一进行复述:“渭州吴阿生、礼宾、陈观,秦州王苍、包汉,汴梁孙艾……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下了,只要事成,我又能回到大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我大宋子民永远铭记!”

    两人随后各自伸手,重重地连击三掌,算是将这一诺言给彻底定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孙途便决定告辞,在离开前,他又想起了

    一点来问道:“对了,你们店铺中可有打造好的铁制挠钩吗?”

    “有的,为了有时方便行事,我曾在暗中打造了几个藏了起来。孙都监若是想要,我这就取来给你。”

    “好,除了挠钩,再给我一口上好的刀。”孙途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金子放到了对方手上:“这几日你们都好生准备着,到时要让这些夏人知道被人渗入京城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吴阿生倒也没有推辞,点头后,便带了孙途走出屋子,很快就让人取来了一口上好的钢刀,以及一只黑黝黝,沉甸甸的挠钩。那挠钩状若紧扣起来的人爪,不过只有四指,看着做工倒也精巧,让孙途连连点头,再将之收入怀中,这才提了刀走出了后院,再通过店铺走到了外头。

    这一耽搁便是个把时辰,此时日头已微微偏西,但西市中的百姓人流依然不见有少的,大家依然都兴高采烈地逛街购买着自己用得着的东西,人人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笑容,憧憬着即将到来的皇帝圣寿之日。

    孙途看着这一切,不觉想到了一旦自己事成后将导致许多人伤亡,心下又是一阵愧疚。但很快又把心一硬,既然两国敌对,多年来更是征战不断,那就没什么仁慈可讲了。他这一次只求成功,至于死伤多少,他们是否无辜就完全不在考虑中了。

    就在他一面想着,一面来到西市出口,待要离开这里时,突然两人一横身就挡住了他的去路:“姓孙的,你可真让我们好找啊!”

    “嗯?”孙途心头先是一惊,只以为自己的图谋已被夏人察觉了。不过很快他又强自镇定了下来,抬眼看着这两人:“你们是什么人?我可不记得曾得罪过你们啊。”

    听了这话,两人的脸色更是一沉,当即其中一人便是一声呼哨:“公子,找到人了!”

    随着这一声招呼,很快又有不少人从边上的一座酒楼里冲了出来,等最后一个锦裘男子踱步出来时,孙途才了然过来:“原来是你!”对方赫然正是之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心腹,赫连金世!

    同时,他也已经明白过来,今日自己出门时一直跟踪又被甩掉的正是赫连氏方面的人。显然,他们是为了替太子出头报复而找上的自己。

    此时走到近前的赫连金世正用阴鸷的目光审视着孙途:“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敢随意外出,真以为我夏人好欺,不敢对你下手吗?”

    “赫连公子这话可就让在下有些听不懂了,我既没有干犯夏国律法,更不是你们的敌人,又为何不敢外出呢?”孙途迎着对方的目光,笑吟吟地回道:“就因为我之前在皇帝面前说了几句实话,以及为我家公子出了些小力吗?”

    顿了一下后,他又挑衅似地看着对方道:“赫连公子你是太子身边之人,自然应该知道如今太子的处境。你若是在此报复于我,一旦事情闹大了,只怕太子就又要受到牵连了!”

    “大胆!”那些汉子见孙途竟如此放肆地挑衅自家主子,顿时大怒,几人当即就抽出了刀来,一副要与孙途拼命的架势。但他们的举动压根就吓不到孙途分毫,反而让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些人来:“当日数十骑兵都伏杀不了我,就这区区七八人还向伤我吗?”说到这儿,他的手也已搭在了刚买来的那口钢刀刀柄处,目光顿时也变得犀利起来。

    “哈哈哈……孙千里,你果然巧舌如簧,怪不得那细封常会带了你去见皇帝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赫连金世笑着拍了下手,随后又一摆手:“把刀都收起来,没的让他这个辽人小瞧了我大白高国的勇士,以为我们只会以多欺少呢!”

    随着这话一出,周围百姓顿时就是一阵哗然,不少人都拿敌视的目光看向了孙途。刚刚赫连金世他们挡下孙途后,便已吸引了周围许多进出西市的百姓注意,本来大家有些向着势单力孤的孙途呢,可在得知他居然是辽人后,所有人的态度立马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虽然辽夏之间并没有什么战事,但双方对立的情绪在民间还是相当大的,纵然不可能出现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情况,但人们也习惯了站在自己人这边。

    赫连金世似乎还担心孙途会为自己辩解几句,便又道:“哪怕你如今口中说着已归服我夏国,我依然不会接受你!想我赫连氏一族曾为夏国出生入死多年,也曾与辽人几番生死大战,今日你既然撞到了我手上,我就断不能让你轻松离开!”

    “你待如何?”孙途已隐隐猜到了这位的心思,不但不因此感到惊慌,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感。他原先还担心自己的全盘计划会受到些阻碍呢,想不到今日就来了个解决的机会了,这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赫连金世可不知道他的心思,依然是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对一名手下道:“你把腿张开了……”待其照做后,才嘿笑道:“孙千里,别说我不给你选择的机会,今日你要么选择从我这位兄弟的胯下钻过去,如此我可以当没遇到过你,若不然,就与我一战!你放心,我绝不仗势欺人,这是你我之间一人对一人的公平对决,你之前不是自吹能以一人对抗我夏国二十精骑吗,那我今日就要让大家知道你这个辽国叛徒到底有多少本事!”

    此话一出,顿时就让现场的气氛更为热烈起来,许多人纷纷叫好,还有人高声喊道:“赫连公子,这次可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辽国叛徒啊!”

    孙途的目光先是一扫那满脸得意笑容,张开了两腿的家伙,随后脸上也露出了冷峭的笑容来:“这么说来我是真没选择余地了?既然赫连公子你非要一试我的身手,那就来吧!”

    话音刚落,随着他脚步往前一迈,现场的气氛立马就变得肃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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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越王的招揽

    何为高手?

    在常人看来只要武艺足够高就能称得上是高手了。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真正的高手不光自身武学上的修为要高过寻常武者,更要紧的还是心性与头脑方面也要强过他人许多才行。

    赫连金世自幼习武,练刀二十年不辍确实已可算得上是好手,但离真正的高手却任有不短的距离,只因为他的经验、定力和应变方面终究还有欠缺。

    孙途只用一招虚晃就已试出了他的弱点,所以之后才会有针对性地迫使他急着抢攻,在消磨其锐气与力气的同时,更是让其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警惕。并且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孙途还在战斗里将各种环境因素都给考虑了进去,周围百姓的态度与议论足以让赫连金世心浮气躁,而西射的阳光更是成为了他克敌制胜,一刀重创强敌的最佳助力!

    结果,正是靠着那一道反光,孙途就创造出了这么个让所有人都惊叹连连的战果。要不是他怕兜不住后果,这一刀甚至能轻易就结果了赫连金世。当然,被一刀砍下惯用右臂的赫连金世如今看着可比死更为痛苦。

    脸色已然煞白的他身子颤抖得犹如一片风中的枯叶,眼中充满了各种强烈的情绪愤怒、怨恨、绝望……他甚至到了这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真个惨败在了孙途手上,而且还身负重伤。但右边身体不断传来的剧痛却告诉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而非梦境!

    “公子……”直过了好半晌后,赫连氏的那些手下才如梦方醒,惊呼着大步上前,所有人都举起兵器对准了已还刀入鞘的孙途,只要自家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杀过去,将这个重伤公子的凶徒砍成肉酱!

    不过他们的举动却惹来了周围百姓的一阵非议,明明之前是赫连金世非逼着孙途与他一战的,现在倒好,一旦受伤败北,这些家伙居然又要群起而攻,这实在是太过不要脸了。纵然孙途算是辽人,可对性子耿直,崇尚强者英雄的党项人来说赫连氏的这一做法也是叫人无法接受的。

    与他们气急败坏的反应相反,孙途这时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毫无所惧地回看着他们:“你们真要动手我也不怕,不过到时我一旦做不到手下留情,你们可都不要怨我!”说完这话,手已重新按在了刀柄处,一股杀气已再次勃发,竟唬得那些家伙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些人其实也心知肚明,自己与公子比都相差极远,又怎么会是数招就可击败他的孙途的对手呢?天可怜见,就是他们也认定了自家公子与孙途有着极大的差距,却不知内中藏了太多的机巧与变数。

    “你们退下……”赫连金世终于开口,只是声音也不断颤抖着“我技不如人已经够丢脸了,再如此死缠烂打,只会丢尽我赫连氏的脸面。今日就暂且作罢,等以后再加倍奉还便是!”说着,他又冷冷地盯了

    孙途一眼,忍着疼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转身就往回走去。

    那些下属也不敢再作迟疑,有人捡回了赫连金世的断臂和佩刀后,便跟了他落寞离开。此时,周围那些百姓也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一切,却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才好。直到一队兵马闻讯而来,众人才都一哄而散,不过孙途作为当事人,暂时是走不了了。

    事实上当赫连金世找到孙途,双方对峙起来时,掌管西市治安的兵马人等就已得知消息了。但在发现一方竟是太子身边的护卫后,这些巡检司下的人马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不想就这一犹豫间,那边就出了这等变故,这让巡检司的头目一阵惶恐,此时只能露面先将孙途给控制住了。

    “大胆狂徒,竟敢在京城之内持刀行凶伤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随着一声断喝,三十多名兵卒已把孙途团团围定,要将他就地擒拿。

    孙途看了眼施施然离开的赫连氏众人,面上便是一声冷笑。他自然是不可能去质问对方为何不把赫连金世他们也一并拿下了,无论何时何地,特权阶层总是存在的。不过他其实也算和特权阶层搭上些边了,此时便已报出了自身身份来:“我叫孙千里,乃是细封氏公子细封常手下,今日在此因与赫连氏的人有所误会才会动手,还望几位能够明察!”

    “细封氏的人……”果然,听到这名头后,众兵卒的脸色就有些变了,而那为首者更是诧异地看着他:“你就是孙千里,那个在承天寺外被人袭击的孙千里?”作为巡检司中层军官,他自然知道这起使得司正引咎罢官的变故,以及那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可怕之人了!

    孙途可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兴州的官场和民间都有不小的名头,便点头应道:“正是!”

    这却让围定了他的那些兵卒都倒吸了口凉气,有几个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少许。他们可是听说过前几日在承天寺外这个孙千里以一敌众,杀死数十骑兵的可怕战绩的,他们这些寻常兵卒可不敢与这等杀神正面一战。

    事情到这一步,还真就让巡检司的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孙途的身份虽比不了赫连金世,可毕竟也是细封氏的人,那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角色能招惹的,何况他还如此厉害,让他们更是忌惮不已。再加上之前他们又故意放走了赫连金世等人,一旦真打起官司来,就更不好应付了。

    可此时却是有种羞刀难入鞘的意思了,他们总不能赶到这儿一听说对方的身份后,就不再追究,任其离开吧?如此一来,巡检司的颜面何存,今后还凭什么让百姓在此遵纪守法?

    正当他们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行人马施施然地从后方缓缓而来,看到孙途被人围住后,便见一人靠了上来:“孙千里,你这是又在此惹出事端来了?”

    孙途抬眼望去,就瞧见了越王正似笑非笑

    地在马上看着自己,这让他只能是一声苦笑:“王爷说笑了……”其实仔细想起来这段日子以来他确实惹出了许多事情来,从南门的杀马得罪太子,到承天寺外的大战,然后又和摩侈赫这样的权臣都扯上了关系……所以越王如此调侃于他倒也不算说错。

    “下官见过越王!”巡检司的官员在见到越王后,心下便是一动,没等对方询问,就主动将发生在此的那场战斗给说了出来。

    越王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笑着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只是一场误会,而非孙千里他有意在此生事了。既如此,本王做主就让他随我回去,到时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看如何?”

    本就有把这烫手山芋给丢出去的巡检司官员自然乐得如此,当下就应允了下来。随后,便迅速离开。

    孙途见着他们急急离开的模样,不觉心中感慨不已:这京官,尤其是管着治安的京官不但在大宋朝难做,在夏国其实也是一样道理啊!而在见他沉默的模样,越王却是一笑:“孙千里,咱们边走边说吧。你怎么就想起独自一人来西市了?”

    “在下也是想要领略一下兴庆府的繁华这才来此转上一转,顺便买把好刀。当日一战我的佩刀劈砍过多已然卷刃,再用不了了。”孙途说着,还亮了下手中新买的钢刀。

    “嘿,这刀才刚入手就见了血,当真凶煞得很啊。就如你孙千里一样,这才到我夏国几月时间,就已闹出了如此多的变故,细封氏更因你而连折两个儿子,如今又把赫连氏的人给彻底得罪了……”说到这儿,越王忍不住啧啧连声,感叹不已。

    孙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这位今日的突然出现绝非偶然,恐怕之前出门后跟踪自己的人中也有越王派出的人吧,不然他不会出现得如此及时。而且此时已近黄昏,西市都要闭市了,他怎么可能来这一趟呢?

    似乎是看穿了孙途的心思,越王又是一笑道:“本王也不想瞒你,其实我今日还真就是刻意想找你说说话的,所以一早就让人在细封常门前守着。不过你实在机警,居然在我的人靠近前就甩脱了他们……”

    “王爷想要见我还不简单,只消传句话即可,我自会登门,何必亲自前来呢?”孙途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不同。既然本王想好生重用于你,自然要表现出诚意来!古时有周文王渭水寻姜太公,刘玄德三顾茅庐的佳话,本王纵然比不了他们,也不能让千里你太过委屈啊。”

    纵然孙途其实隐隐已经有了些猜想,可在听他把自己招揽的意图直白的道出来后,还是忍不住愣怔了一下:“王爷竟如此看得起在下吗,当真是让孙千里受宠若惊了。只不过我已归于细封氏,而且公子对我一向极好,让我背离于他实在是做不到啊。另外我想王爷也不会重用一个随时会背弃主公之人吧?”

第468章 各怀心机

    其实之前越王虽然欣赏孙途的胆魄与能力,却还真没这么急着便想他招揽过去。但他在承天寺外以一敌众,今日又轻松击败并重创赫连金世的表现倒真让越王大感兴趣,这才有了眼前如此直接的招揽。

    在听到孙途委婉的拒绝后,越王不但没有怪罪,反而笑了起来:“千里果然没有让我看错,你的确是个值得信赖之人。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相比留在细封常身边,总是跟着本王更能让你一展所长啊。何况,你真觉着自己在细封氏手下做事是安全的吗?”

    “王爷这话却是何意?”孙途皱了下眉头问道。

    “细封氏在我夏国确实势力不小,你若真能得其重用本王也不会坏你前程了。但是细封常可不代表细封氏一族啊,如今细封氏的族长可是细封野畅而非他细封常。更重要的是,你这段日子以来接连使细封建与细封遥前程尽毁,或许细封常对你颇为感激,但细封野畅会不怨怪于你吗?那可都是他的儿子啊,现在却因为你的缘故最多只能保住性命,他真会宽宏大量到不作任何追究吗?”

    这几句话还真就让孙途不好作答了,只能是沉默以对。越王见状又笑着道:“听说千里你虽得细封常看重,可事实上在细封氏里依然只是个客卿的身份,并无官职在朝,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千里,本王确实看重你的本事,也想让你能帮我做些事情,但你也只管放心,我与细封氏一向关系不错,是断不会去和他们为敌的,更不会让你为难。所以说到底,你帮我与帮他们并无太大差别,对你则只有好处。如何,你可愿改投到本王这里来吗?”

    孙途面上迅速露出了权衡与纠结之色,半晌后才有些心动地说道:“只是在下却该如何与公子说呢?我毕竟是因为他才能有今日,此时贸然离开,实在有些不妥啊……”

    “千里真乃信人,本王佩服。这样吧,既然你一时不想作背信之人我也不强求你即刻离开,你可以依旧待在细封常身边,但当本王需要你出手时,你再帮我做些事情即可。当然,我可以保证这些事情绝不会针对细封氏,而且事后也必然会给你足够的报酬,你以为如何?”很快,越王就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来。

    孙途这回倒是答应得颇为痛快:“既然王爷如此看重在下,我若再不答应就太不识抬举了。若王爷真有什么吩咐,在下自当尽力相助!”

    “好!”越王当即抚掌笑道:“那本王这儿还真有一桩难事希望千里你能帮着做到呢。本来此事看着还颇为凶险,但你今日这一闹,倒是机会不小了。”

    孙途早看出对方来找自己必有其他所图,此时果然露出了真正的目的。不过他还是很快就点头应道:“请王爷吩咐便是。”

    越王却没有立刻说正事,而

    是突然发问道:“你以为太子如何?”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宽泛了,竟让孙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了片刻后才道:“太子虽然英明,但有时又有些过于想当然了,比如他一力提倡的让夏国全盘汉化的举措,恐怕就很不得人心……”

    越王没想到自己想说的话居然就被孙途抢先说了出来,便赞了一声道:“千里果然有些见识。我夏国立国之本还在党项人的种种风骨,岂能彻底抛弃?这一点不光是我,其实朝中官员多半是对此大有看法的。你可知道这两年里为何没多少人敢于正面和太子一争吗?”

    见孙途摇头,他又自己答道:“这不光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高贵让我等臣下不敢顶撞,更因为他手中掌握了不少官员的把柄。一旦有人逆他之意,与他为敌,这些把柄就会成为太子对付那人的利器!哎,太子以此为要挟,种种做法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妥啊。”

    “竟有这等事情?”孙途顿时就有些惊讶地叹了一声,而后便隐隐猜到了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了。

    果然,就见越王面色严肃地道:“本王就是希望你能从太子手中拿走这些把柄证据,让他不至于泥足深陷!如今父皇在位,臣子们或还敢怒不敢言,可是将来呢?当太子继位后,臣下却因此怀有怨念,对我夏国就绝非好事了!”

    孙途扫了这位一脸义正言辞说话的越王一眼,心下却是冷笑连连,他口里说的好听,其实真正的图谋一定很不简单。要么就是想将这些东西据为己用,再凭此要挟群臣以为抗衡太子的凭仗,要么就是拿这些来收买人心。

    因为倘若他所言是实,那些被太子握了把柄的官员必然心怀怨怼,此时越王突然出面把这些东西还与对方,自然就能争取到这些人的感激,甚至对他死心塌地了。

    不过既然他没有明说,孙途倒也没有点破的意思,只是有些犹豫地道:“这等要紧之物太子必然保管极为周密,在下又怎么可能拿到手呢?就算我真能偷入太子府中,怕也找不到此物吧。更别提太子府内防御严密,绝不是我能轻易摸得进去的。”

    “其实早在半年多前,本王就已从某人身上得知了太子藏下这些证据的所在,就在其书房西面书架的夹墙之内。只是因为一时找不到机会和可信的得力人手,才一直未曾动手。但如今,孙千里你便是一个极其合适的人选,而时机也已近在眼前了。”

    “王爷的意思是?”

    “三日后父皇大寿,到时太子必然要入宫相贺,这时太子府上的防御必然松懈下来,再加上你刚才又重创了赫连金世,他可是太子府上一切防御事宜的主管之人,所以只要你足够小心,必可顺利入内。”顿了一下后,他又看着孙途:“以千里你能与数十精骑周旋甚至反杀他们多人,又能轻易重创赫连金世,这点小

    事应该难不倒你!”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孙途很清楚自己已无法推辞。因为这可是极其机密的一件事情,现在越王都向他和盘托出了,此时再推辞的话,恐怕他就要被越王当成必要除之的对象了。

    而且事实上,就算没有越王这一次的要求,孙途也打算在三日后李乾顺的寿诞夜里做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应下此事,甚至还能因此从越王这边获得一些帮助呢。

    所以在表面踌躇了良久后,孙途终于是“艰难”地点头道:“既然王爷你如此信得过我,我定不负所托!不过……在下对太子府邸一无所知,不知王爷可有相关准备吗?”

    见他应下此事,越王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来,欣然道:“这个本王自会为你准备妥当。只要你能帮我做到此事,便是大功一件。别的我不敢说,事成后一个四品武官是定不会少了你的。”

    孙途听后,更是迅速露出了惊喜之色来,连忙行礼谢道:“那在下……下官就先谢过王爷的抬举了!”说着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同时发出了一阵笑,显然各自对这样的结果都很是满意。

    在说定明日派人把太子府内部的地图送到孙途手上,并又一次封官许愿地保证了一番后,越王方才与孙途分开。而在满面恭敬地将之送走后,孙途的目光就迅速冷了下来:“果然就如我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越王此人心机极深,看来这次他是已经忍不了了,所以才会想到利用我来做些事情。

    “本来我还担心在这里闹出大事后会让细封常受到牵连呢,但现在看来,有了越王在头前顶着,细封常倒是不用再怕了。既然你想取代太子,那我就索性帮你一步达成所愿,接下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在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后,孙途便已兜转马头,朝着细封氏的别院而去。

    另一边,越王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莫测高深起来,旁边一名心腹这时却是有些不确定地小声道:“王爷,此人真能成功吗?太子府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他若能把事办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些年来太子就是凭那事压住了我,若没有了那东西,我就可以与之正面一争!”越王眼中陡然闪过怨毒之色来,这几句话让他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一些让他成为低调贤王的往事。

    “那他要是失败被擒呢?”心腹连忙又问了一句。

    “那对我来说也并无太大损失,因为他可是细封氏的人。何况,此人还有辽国降人的身份,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辽人的阴谋呢?”越王呵呵一笑,他早就把后路给寻好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冒险的决定来。而这,却已让周围几个亲信连声赞叹了。

    两个刚才看上去和同心信任的家伙,其实内心都包藏着各自的秘密与用心。只是不知道三日后到底谁能成为真正的赢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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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