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带着仓库到大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带着仓库到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9章 风暴前夕

    当细封常得知孙途在西市与赫连金世起了冲突,最终击败并砍下了对方一条手臂之后,在震惊之余,又颇为担心地埋怨起他来:“千里你这也太过胡来了,那赫连金世可是太子跟前的亲信,更是赫连氏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继承族长之位者,你重伤了他,就是把太子和赫连氏给全部得罪了……”

    在责备与叹息了几句后,他又道:“不成,我得赶紧去找大哥商量一些,说明这是一场公平决斗,让他们不得随意找你的麻烦!再不行,我就去找越王叔,或是安排你这就离开兴庆府……”

    看着他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心神不定的反应,孙途心里既感一阵温暖,又有些惭愧的意思。细封常确实是将他当作了朋友和兄弟,哪怕这次自己又闯了祸,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如何保下自己。可他孙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可能会给他和细封氏带来不小的麻烦……

    唯一能解释一句的,那就是孙途他毕竟是宋人,与夏国从来都是敌对的双方,所以此时做出任何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不伤害到对方了。心里有了想法后,孙途便宽慰道:“公子不必太过担心,此事越王已然介入,正是他当时出现在西市,才使我能平安归来,而不是落到巡检司的手上。”

    “哦?越王叔他帮了你?那还好,不过赫连氏与太子那里可依然不能放松啊!”细封常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正色道:“我还是先帮你准备些回去的东西吧,真没办法就先送你离开这里!”

    对此孙途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因为他相信真要出了事,越王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对方还等着他帮自己去盗取那些东西呢。所以在他看来细封常的这手安排应该不会成真。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果然不错,本来照着此事的严重程度,哪怕当晚没人上门算账,那到了次日也该有相关人等前来拿人了。可结果呢,不知是越王从中出力,又或是太子因为被皇帝禁足后不想再多生事端的缘故,反正事情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除了民间多了些谈资外,夏国官场之上几乎是波澜不兴,就跟没这回事一般。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不见有任何人上门计较的细封常反倒有些奇怪起来,但同时又大感庆幸,忍不住跟孙途念叨道:“你这回可是运气不错啊,此事居然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今后你还是得小心些才是,在这兴州城里就是我都得谨慎行事,你就更不该处处生事了。”这老成的话语佩着他那一大把的胡须,怎么看都比孙途要年长和成熟许多的意思。

    而孙途此时也只能是唯唯称是,心里却嘀咕了一声,这次怕是不能听从你的意思了。因为不久之后,我不但要做出些大胆妄为的事情来,而且还会将这夏都兴庆府搅个天翻地覆!

    暂时低调下来的孙途就这么在别院里呆了两日,转眼间时间就来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这正是西夏皇帝李乾

    顺大寿的正日子,也是西夏国中一年里难得的几日举国欢庆的好日子。

    千年前的人们虽然也会过不少节日,但真正值得大家好好庆祝的日子却不多,一般汉人只会在年节、上元节这两个传统节日里才会大肆庆祝,而另一个能让天下百姓欢庆一番的,就是那个时间不定的天子寿诞了,因此这节日还有个名字唤作万寿节。但是因为每个皇帝的生辰都不相同,所以这万寿节的日子也完全不同。

    西夏国在这方面也承袭了汉人的制度,尤其是李乾顺这个提倡汉化的皇帝这里,更是将万寿节看得挺重,多年下来,国中百姓,尤其是兴庆府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一点,每年这时候热闹得甚至要比过年更甚。

    所以今日一大早,城中各处都已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从百姓们发自真心的欢喜笑容里,孙途其实也可看出李乾顺对夏国来说确是多年难得一见的英主明君,至少在其带领下,整个国家是蒸蒸日上的,百姓的日子也是越发的富足充裕起来。

    事实上,李乾顺对西夏的功绩可远不止于此。自其继位掌权之后,不但将擅权好战,穷兵黩武的梁氏一族连根拔起,而且还努力汉化,劝课农桑,这才有了今日夏国民生富足的底子。

    另外,其多年来的对外策略也是正确而又富有成效的,对辽国多以恭顺交好为主,从而确保了东边的绝对太平。对宋虽然有过几场战斗,但多半时候还是以和为主,而且几场战斗下来,夏国也并未吃什么亏。

    更关键的是,他还深谋远虑,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开始筹谋着挑起宋辽两国之间的纷争与敌对。虽然有时会被对方识破,但长久下来的效果还是相当不小的,至少两国已生嫌隙,如今更是很可能爆发大战,这才让西夏有了待价而沽的机会。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这位雄主的出现,才会让西夏真正迈入强盛,成为能与辽宋两国鼎足而立的一方势力。称李乾顺为西夏国的中兴之君那是半点都不会错的,甚至他的功劳只会更大。

    当然,这一切只是对夏国来说,对孙途这个大宋武官来讲,李乾顺就是最大的敌人了。毕竟夏国的不断崛起对宋的威胁自然是最大的,若非被他们羁绊住,使大宋最精锐的西军只能留在宋夏边境处,北方与了之间的局势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了。

    更别提党项人这些年来在背地里干下的那些挑拨两国关系的事情了,若真有机会,孙途是会毫不犹豫杀死这位西夏英主的!

    只可惜他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哪怕之前确实近距离见过李乾顺,孙途也不敢冒着自身必死的风险去行刺西夏皇帝。而今日的万寿节宫中庆典,就更不是他一个连官职和身份都没有的小人物进入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许多城中自发的百姓那样跑去皇宫之外欢呼歌颂,然后在二更时分等着与民同乐的皇帝在

    宫墙高处露上一面,远远地瞻仰一下这位雄主的英姿圣容。而他所站的位置距离皇帝必然有着好几里之遥,除非能拿出狙击枪或是迫击炮来,否则就别想能对有无数禁军护卫的夏国皇帝造成任何威胁。

    与孙途只能在宫外远远看上一眼不同,细封常今日却是能以细封氏一族代表的身份进入皇宫的,他还能亲手将本族精心准备的寿礼送到皇帝手上呢。这对每一个夏国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荣耀,所以今日一大早,细封常就显得格外兴奋,光是节庆衣服饰品就换了不下四五套,直到最后挑了这一款由纯白的驼绒制成的礼服,看着着实贵气不凡。

    只不过配上他那把浓密的黑胡子,落到孙途眼里就显得有些好笑了,这让他在忍了一阵后,最后还是呵呵笑将起来。察觉到他笑的是什么的细封常立马就把脸一沉,颇有些不满地说道:“今日可是本公子的大日子,是我首次以细封氏一族要人的身份去参加朝中大事,你就不能庄重着些?”

    这倒不算大话,确实这对细封常来说是难得的荣耀,虽然今日他兄长细封云也会列席,但那只是因为他是京官的缘故,而且座位还很靠后,远比不了自己的弟弟。甚至在一些人看来,这还是细封野畅将要把细封常当作接班人培养的安排呢,自然值得让他感到兴奋了。

    孙途见状,也忙收摄了心神,肃然应道:“公子教训得是,是在下有些过于轻浮了。那就让我预祝你今日一切顺利,能在众人面前有个好表现吧。”

    “那是当然,有了你从结桑上师那里求来的神奇佛宝,我相信今日万寿节上我必然能成为最使皇帝满意的那一个。”细封常很有信心地摸了摸手边的那只檀木盒子,随即又笑了起来:“你的功劳我也不会忘了的。这次之后,我就能在父亲面前说上话了,到时一定让你成为朝中正式官员。”

    “多谢公子的提携与照顾。”孙途忙又谢了一声,事实上他相信等到细封常再回来时,自己怕是已经要离开此地了。换句话说,现在已是自己和他相处的最后时光。

    细封常可不知道这点,此时依然笑着道:“你也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对我的好,为我做的事情我都记在心中,他日我总会回报于你。”

    “公子……言重了。”孙途心头再次一暖,要真说起来,宋国那些官员对自己的态度都比不上细封常这个党项人啊。只可惜,两人的一切关系都是建立在虚假的说法之上,正如那沙子堆砌成的堡垒,根本就经不起风浪……

    说话间,已是申牌时分,也到了细封常出门进宫的时候了。在目送其带人策马而去后,孙途则在长叹一声后,返回自己的房中,开始准备天黑之后的行动。

    他相信这个万寿节定然能让李乾顺和他的臣民们永生难忘!

    &&&&&

    圣诞前夕,风暴前夕。。。。

第470章 乱之序曲

    天黑之后,往日里本该沉寂下来的兴州城今日反倒是越发的热闹起来。街道上,坊市内,不断有灯火亮起,人们也纷纷自家中走出,欢声笑语,载歌载舞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皇宫。

    本来为了体现皇家威严,皇宫附近自然是不准人随意靠近的,别说这些寻常百姓了,就是朝中文武官员,未得召唤或是有要事禀奏随意前往也是罪过。但今日却显然很不一样,许是承袭了当初大唐君王在盛大节日里亲民的作派,李乾顺这些年来也养成了习惯,会在今日登上宫墙,让京中百姓瞻仰其圣容。

    虽然他露面要等到将近三更夜半,得先与朝中官员欢宴之后再出来,但这并不影响百姓们早早就聚集到皇宫之外那一片足够宽广的广场之上,欢度这一年里仅有的几次大节日。

    欢笑声歌唱声不断从街上传入院中,让已经准备好一切的孙途都生出了不小的兴趣来,所以很快他就借口要去观瞻皇帝圣容而带了林东出了门。不过今日街上的人潮实在太多,再加上孙途刻意而为,所以只一会儿工夫,便把林东甩得不知所踪,而他则跟着人群继续往前,直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后,这浩荡的队伍才终于来到了皇宫之前。

    不过此时孙途距离皇宫还有相当距离,中间更是隔了成千上万的夏国百姓,草草扫过判断,就可得出这座有着十多万人口的城市里已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已涌汇到了此地的结果,真算得上是举城共庆了。

    而当这么多难知根底的百姓都齐聚在此后,皇宫的守卫工作也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不光是禁军已全员出动,就是巡检司等兴庆府的治安衙门里的人马也已被抽调一空,用以结成队形阻挡住可能冲破防线的人流。远远望去,人们还能看到一架架床弩设在宫墙之上,上头一根根胳膊粗细的枪矢还在周围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寒光呢。

    但百姓们却并没有被这等森严的防御所吓到,依然故我的欢歌笑语,时不时还有那善舞者当众舞上一曲,从而引得周围众人的掌声雷动,喝彩连连。

    孙途混杂在这些人群里,看着这一切也不禁感慨党项人的热情奔放,如此情绪下,就是这寒冬天气都让人不觉其冷了,反而让人生出一种热血上涌,只想载歌载舞表现一番的冲动来。

    同时,这也再次证明了西夏国内的团结与自信。毕竟如今可是有好几万人聚集在皇宫门前啊,一旦有个好歹,被人煽动之下发生暴动的话,恐怕就是一场暴动了。为何真正继承唐人正统的大宋朝廷从没有这样的安排,皇帝更是从未想过要什么与民同乐,说到底还是担心场面不受控制啊。

    可李乾顺却有这个底气,他坚信自己的国民是真心拥戴自己的,所以才敢让京中百姓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皇宫之外。只这一点,这位夏国的中兴之主就已要强过大宋的历代官家了……

    孙途在感慨之余,眼中却又闪过了诡谲的寒芒,但

    这也正是西夏走向混乱的根源所在!正因为多年来这样的庆典都不曾有事发生,所以当变故真个出现时,才会让他们不知所措,从而酿成更大的灾祸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着那最佳时机的到来。就让这些家伙再高兴一会儿吧!

    周围的夏国百姓浑然不知灾祸已迫在眉睫,人们依然在那儿歌舞不断,随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瘦长身材的男子一开口,周围的声浪也因之低沉了下来:

    “汗王啊,你是我们的太阳,照亮了我族前进的方向。汗王啊,你是那展翅的雄鹰,带领我族飞上那高高的天穹;汗王啊,你是天下最强,让我族从此席卷八荒……我只愿汗王万寿无疆,使我族永立在这天地中央!”雄浑而苍凉的歌声高高而起,听得周围人等屏息沉醉,就是孙途虽听不懂歌中意思,也在心中赞叹这位的歌声确实有着极强的感染力,比之后世那所谓的世界三大男高音,什么帕瓦罗蒂之类的都是不遑多让了。

    这歌声不但让广场上的百姓如痴如醉,就是宫门前和宫墙上的守卫也是面露倾听之色,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已被歌声吸引了一切注意力,浑不知已有人悄然往前走了一段,离着那边的宫墙都不算太远了。

    宫外固然热闹非凡,皇宫之内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群臣举杯的欢庆场面。

    李乾顺今日的兴致极高,频频饮酒之下本就有些黑红的脸膛已然透着光亮,只见他不时举杯与摩侈赫等重臣虚碰几下,哈哈笑着道:“今日是朕五十七岁的寿诞,想我当年初登皇位时的如履薄冰,一切都好像是近在眼前啊。再看看今日之夏国,早已不用像当初那样日夜担心会被辽宋侵扰,反而可以在辽宋之间左右逢源,从获取到足够的好处了。而这一切,皆有赖于诸位臣工多年勤勉出力啊,就让朕再敬诸位一杯!”说着又一仰头,便把一大杯的马奶酒给灌了下去。

    群臣见状自然不敢怠慢,也纷纷举杯喝尽了杯中酒,随后再是一番吹捧皇帝英明的奉承之辞。等到大家都把好听的话说得差不多后,摩侈赫才率先起身上前,恭声道:“皇帝今日大寿,臣已备下一份薄礼还望皇帝不要嫌弃才好。”随着他这一开口,今日寿宴上的重头戏终于上演,该是群臣向皇帝进献寿礼以表忠心的时候了。

    不过他的这一举动却惹来了太子的几许不满。因为以往说这番的话都是他这个太子,只是今年情况却生了变化,皇帝居然让摩侈赫来起这个头,显然这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了。

    不过这时候太子的反应大家却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到了即将献上的寿礼上头,首先拿上来的自然就是摩侈赫精心准备的寿礼,却是一尊完全由黄金打造而成的,足有五尺来高的佛像。只这一尊佛像的原料黄金就不下四五百斤之数了,顿时就让在场人等啧啧赞叹,不少人想想自己准备的那点寿礼,只怕今日要被中书令拔去头筹了。

    而后便是太子进献的寿礼,却是一卷长画:“父皇,这乃是几百年前唐朝画圣吴道子所绘之百佛图,儿子特意从中原寻购而来,还望父皇莫要嫌弃啊。”

    在得知此画竟是吴道子这样的大画家所画,而且又是深得本国所敬的百佛图后,众人又是一阵赞叹不已。纵然从实际价值上比不了摩侈赫进献的那尊金佛,却也已是价值极高的存在了。

    随后,又有官员一一进献寿礼,多是价值不菲的宝物,直看得皇帝更为欢喜,也看得细封常暗暗心惊。要是自家依旧是进献那匹宝马,今日这场寿宴几乎都不能在皇帝心目中留下任何印象了。好在这次因祸得福,让孙千里从结桑上师那里求得了如此佛宝,总算不会弱过其他人了。

    于是当轮到细封常代价细封氏一族进献寿礼时,他也迈着稳定的步伐上前,举着手中的檀木盒道:“臣细封氏所进献的乃是一件佛门至宝,还请皇帝准许臣当场演示,以显示佛宝之妙。”

    听到他的这番话后,皇帝就立马想到了之前发生的种种,顿时就生出了兴趣来,点头道:“准请,你试了我等一观。”而太子的脸色则又黑了三分,要不是细封氏这一闹,自己又何至于今日这般田地啊……

    其他官员也想到了前几日里在京城里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所以再看向那只小小的檀木盒时也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来,都想着知道这所谓的佛宝有何妙处,竟能让太子都对其有觊觎之心来。

    而随着细封常取出那八音盒,上了发条,使其放出阵阵佛经梵音,又有一尊佛像缓缓从盒内升起后,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帝和太子都呆在了当场,愣愣看了半晌后,才有人赞叹出声:“这可真是从未见过的佛门至宝啊!”

    “这应该就是佛祖感受到了皇帝和我等之虔诚,所以才会赐下如此宝物……”

    皇帝这时都有些失态了,居然直接道:“快,呈上来让朕仔细一观!”这是刚才太子进献的那卷百佛图都不能让他生出的反应。细封常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就把八音盒连着檀木盒一道呈送上去,皇帝在接过之后,仔细端详了良久,才笑道:“好,细封氏今日所献之寿礼最合朕之心意……”说着,他还有意地瞟了太子一眼,让后者心头一紧。

    有了这件寿礼珠玉在前,之后那些官员所献的寿礼就显得有些俗套和普通了,也再没有了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东西。

    如此一来,今日的寿宴也很快进入到了尾声,眼看时间已经来到了二更三刻,李乾顺便带着酒意站起身来“走吧,你等都随朕去宫墙处与民同乐!细封常,你随在朕身边!”这安排显然是为了奖赏细封常之前所献之寿礼了,也让他再度引来了许多人的羡慕眼神。

    小半个时辰后,皇帝终于在群臣的陪同下来到了宫墙之上,今日最盛大的欢庆场面即将开启。但谁也不会想到,大乱将起!

第471章 万寿节,混乱夜(上)

    李乾顺出现在宫墙之上顿时就让皇宫前的氛围瞬间就达到了最高点。百姓们在一怔之后便已发出了阵阵欢呼,随后大批大批的人已自动跪倒下去,朝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叩拜不止,口中还大声喊叫着:“我等祝皇帝圣寿无疆,我夏国江山万年永固……”

    纵然这些百姓因为无人领导的缘故喊话声很不整齐,此起彼伏,而且声音也不可能完整地传到上方,但只看他们那一副虔诚与激动的模样便可让人知道他们对李乾顺是有多么的崇敬与热爱了,这一景象落到宫墙上许多臣子眼中也让他们心中大定,我夏国国势正如日中天,在皇帝的统领下必能以更快的速度崛起,超越宋辽两国。

    至于随同而来的宋辽两国使者此时则是另一番感想了如今的夏国有着他们两国所没有的上下同心,所以若能拉拢夏国对自家来说大有裨益,哪怕要因此付出一些代价或许也是值得的。当然,夏国这次提出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却不是他们所能做主的,就得等回去后将这里的所见所闻如实报于朝廷,再由本国的君王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往后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的孙途在仰望着矗立于宫墙之上的李乾顺时眼中亦有光芒不断闪过:“如此广得民心的帝王对一个国家来说确实太关键了,只是不知道当大乱将起时,你又有什么应对之策呢?”想到这儿,他的目光已突然下垂,扫向了前方人潮汹涌的那一片所在,照之前约定,一场变乱将起。

    李乾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又踏上一步,用雄浑的声音开始说着一些鼓舞人心的话:“朕继位数十年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看我夏国之繁荣昌盛,证明朕之苦心皆是正确的!朕相信只要我夏国君臣百姓上下一心,则必能得偿先祖曾经的宏愿,成为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让我党项一族立于万族之巅!”

    这番话立刻就再度引起了百姓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就有人将手一抖,一大把黄澄澄的铜钱就被他洒向了空中:“皇帝万岁,夏国万岁!”

    周围那些百姓在看到这一举动后先是一呆,随后便有人迅速反应了过来,立马就不顾一切地弯下腰去捡拾起刚落到地面四处乱滚的铜钱来。这边的动作也迅速吸引了边上其他人的注意,随后更多的人往着这一边迅速拥挤过来,口中叫喊着便要去抢那些铜钱。

    这些兴州城内的百姓对皇帝的尊崇自然不假,但与近在手边的可得好处比起来,皇帝就可以先摆到一旁了。要知道那可是宋国所铸的铜钱啊,在西夏国中最硬的硬通货,足以晃花许多人的眼睛,让他们不管不顾了。而更关键的是,那人还在全力扬撒着手中铜钱,片刻间就已把数百枚铜钱洒向四周,如何能让众人不大起贪念呢?皇帝再得人心能比得过那黄澄澄的铜钱吗?

    不光是这正对皇宫正门的一片,另外几处方向,居然也在之后有人大把地将铜钱抛洒出来,如

    此一来,可就让在场的百姓们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无数人开始弯腰努力寻找捡拾着满地到处都是铜钱,有人甚至都趴在了地上去拿手划拉附近的铜钱。

    与此同时,稍远一些的人也都急了眼了,纷纷叫嚷着就往这边凑来,而他们的这一举动也迅速让更远处的人发现了这一情况。贪心一起,成千上万的人都开始不再淡定,纷纷争抢着往抛洒铜钱的那几个方位蜂拥过去,想着从地上拾取哪怕一枚铜钱。

    顿时间,本来还挺有秩序的广场百姓就乱作了一团!片刻后,惨叫声便不断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惊呼声。

    要知道如今这广场上可容纳了足有数万的兴州百姓,完全可以说是人挤着人,肩碰着肩。倘若只是站立跪拜虽然拥挤些倒也没什么,可现在无数人开始争抢上前,有刻意往前挤的,有被人推拉着跌撞向前的,还有许多依然跪趴在地,想要捡取更多的铜钱……于是,悲剧就在这一刻爆发了开来!

    不受控制的人们不断朝着一处拥挤过去,再难顾及到自己脚下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存在,当即就有好几只脚狠狠地踩踏在了那几个被铜钱迷了眼的家伙身上,将他们彻底踩倒在地。如此一来,这些人可就太凄惨了,还没等他们惊叫出声呢,另一边又有几只大脚,甚至是几十只脚纷至沓来,顷刻间惊呼已成惨叫!

    那些贪财之人竟在转眼间被生生踩踏而死,有些个人在死前奋力挣扎,手舞足蹈之下又把跟前一些人给拉着倒下,于是这些人也都步了他们的后尘。而在发现这突如其来的惨剧之后,周围的百姓更是惊慌不已,顿时大喊大叫地就要往边上让去。奈何人同此心之下,拥挤的情况反倒变得越发严重起来,一些身子瘦弱,脚步虚浮者当时就被人撞倒带翻,于是又是一批人成为了慌乱百姓脚下的一条条冤魂。

    当四周不断响起惨叫声后,广场上的百姓是彻底慌了,他们开始四处乱跑,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有人甚至不管不顾地就朝着宫门方向奔去。

    此时,宫墙上下所有人等也都被这等变故给惊得目瞪口呆,李乾顺整张脸已变得煞白,他是真没想到在自己大寿的当日,就在自己的皇宫跟前,当着自己的面,居然会发生如此惨祸,不断有人被踩踏而死,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直过了好一阵后,他才猛然从震惊中回神,迅速吼道:“快派人去救护百姓,维持下方秩序!”众臣子这才反应过来,摩侈赫更是大声叱喝道:“派兵马上前,让百姓速速散去……”

    而就在这时,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放到下方那一连串惨剧的当口,一条黑影却已不断靠近宫墙,直到前方已进入到禁军的防御范围,他才停步,然后迅速取出弓箭来,朝着上方灯烛辉映下的李乾顺放出了一支利箭。

    箭矢的破空声突然响起时,墙上的众人才陡然惊觉过来,纷纷大叫起来:“有刺客!”随后一干禁军亲卫已迅速扑到了

    李乾顺的身前,挥刀挡下了这支越过几十步后已然力竭的冷箭。虽然这一箭并没有对皇帝构成任何威胁,但已吓得墙头众人大惊失色,禁军主将赫连跋更是即刻拉着皇帝就往下方奔去,同时还下令道:“不准任何人靠近宫门,违令者杀无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保住皇帝不受伤害惊吓更重要了。

    而随着群臣簇拥着皇帝迅速下去,这声命令又传达出去后,外头的情况就变得越发恶劣起来。因为此时,正好有数十个受惊下犹如没头苍蝇般乱跑的百姓径直就朝着宫门前奔来。

    已然得令的禁军先是连声大喝,让他们速速退下。但一时间,这些百姓如何能反应得过来,依然盲目向前,于是,禁军将士便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上边的命令,将他们视作了图谋不轨者,一阵乱箭射出,立马就倒下了一片。

    此时,人群中立马就有人大声喊叫了起来:“皇帝要杀我们了!快跑啊!”

    这话就如往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上又添了瓢油,顿时就让本来就已乱作一团的场面变得越发不受控制,人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外冲跑着,不断推倒,踩踏着前面阻碍自己前进的人,老弱者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瞬间就成为了许多人脚下的一滩烂泥……

    “放开我,都给我闪开,区区一个刺客而已,看把你们都给吓的。如今宫外已乱作一团,朕岂能在此时躲入宫内不做些什么?”李乾顺在终于定下心神后,猛地甩开了周围那些拉着他想把他往宫内避去的亲信人等,大声呵斥道。随后又迅速转身,便要重新回到宫墙处想法儿制止眼前的乱局进一步恶化。

    “皇帝不可啊,现在外头已完全乱了套了,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摩侈赫急忙上前劝谏起来,太子在一犹豫后,也再度上来道“父皇,儿臣以为还是先保重龙体为要,事情已经不可控……”

    “荒谬,他们都是朕的子民,岂能让他们受苦而我却不管不问的?”李乾顺再也顾不上他们,当即大踏步地就往回走去。眼见他龙颜大怒,众人再不敢劝,只能满脸惊慌地跟着他重新回到墙头。

    而此时宫墙之外的广场上早已变作了一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受惊之下的百姓们早已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着往前跑,逃出这可怕的地方。有些人甚至都拔出了随身的刀来就往前方挡路者身上劈刺过去,于是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倒下……

    “怎……怎会这样?”李乾顺也算是经历过诸多风浪之人,可眼前所呈现的一切却还是让他手足无措,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在他周围的群臣这时也是满脸的焦急与诧然,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才只是这场混乱的开端而已……

    &&&&&

    圣诞节的夜晚路人不但继续更新,而且还让故事里也过起了节日来,各位书友是不是该投几票以资鼓励呢……

第472章 万寿节,混乱夜(中)

    这场西夏皇宫前的动-乱在李乾顺等君臣眼里那是相当突兀的,他们甚至直到现在还没闹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发生,只有孙途这个策划一切的人才知道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自己只不过是将隐患给直接诱导了出来。

    让几万人齐聚在一小块区域内本身就有着不小的危险,有时只要出现一个小小的骚动,就能造成现场无数人的恐慌。而一旦恐慌的心思蔓延开来,人人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就会酿成一场灾祸。

    这等情况就是千年后科学知识发达,人民素质更高的人们都无法避免,就更别提此时这些大字都未必识得一箩筐的夏国党项人了。所以只需要往人群中抛洒下几把铜钱,就足以让人心大乱,酿成眼下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哪怕此时禁军已在皇帝的旨意下迅速上前弹压阻止乱冲乱撞的百姓,可情况却依然不见有太大的改变,三千多禁军融入到数万慌了心神的百姓中间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甚至有一些禁军还被人挤碰着倒了下去,也步了那些冤魂的后尘。

    “所有人都出宫去弹压百姓,不能再乱下去了!”李乾顺的身子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那个愤怒啊,怎么就会变成这般模样呢?今日明明是自己的寿诞之日,本来是打算与民同乐的,结果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了如此乱象,这对整个夏国的打击无疑是相当巨大的,甚至他都已经开始考虑今后的寿诞低调从事,不再如以往般铺张显摆了。

    随后,李乾顺又把目光落到了不远处辽宋两国的使者身上,思索着他们在见到如此情景后会是个什么反应。落入眼中的,却是一抹难言的冷然笑意,显然在这两个使者眼中,夏国的这番乱象更像是一场大戏,一场让夏国朝廷丢尽颜面的大戏!

    心中更感恼火的李乾顺立马再次开口:“让巡检司的人即刻全员出动,尽快平息动-乱。太子,你府上的人马也都出来,别让他们只会闭门守着了!”

    太子急忙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就去和手下之人说话吩咐。而就在这时,上方又传来了几声惊呼:“那里……那边起火了……”

    太子闻言急忙回身往上跑了几步,又朝着远处观望过去,果然发现离皇宫只有一街之隔,也是自己的府邸所在的泰庆坊附近居然已亮起了数处火头,随后,离那边不过一坊之隔的其他位置也冒起了一处处的火光,这让他的心别地一跳,知道大事不妙了!

    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皇宫这里刚起乱子,不远处就跟着起火。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切都是在某些人的预谋之下发生的,换句话说,就是有人在暗中进行着破坏,想要让今晚这场万寿街庆典变成一团乱麻!

    而让太子感到心惊的,是一旦自己的猜测不错,那负责今日城中治安事宜的巡检司官员的罪过可就太大了。而负责相

    关事宜的,赫然正是已经被夺去巡检司司正一职的李阚,也就是太子的亲信之一!

    虽然就在前两日里皇帝就已下旨夺去了李阚巡检司司正一职,但因为尚未有确切的继任人选,所以早已交到他手上的差事一时并没有移交出去。尤其是关于这次万寿节的安全事宜,因为事关重大的缘故,自也不好随便换人负责,所以一切就还在他的职责之下。

    现在接连闹出事来,一旦追究起来李阚自然是罪责难逃。不光是他一人,整个巡检司,甚至是举荐其任此职的太子也难辞其咎。太子很清楚以摩侈赫的老辣,是断不会放过如此打击自己的机会的。

    必须补救一番,至不济也得抓住一些纵火之人才能给父皇一些交代!在转过这个念头后,太子再度回身往下,冲刚领命欲去作安排的手下道:“你让我府上的所有卫兵全出动了,在附近仔细搜找,只要有形迹可疑者就全给我拿下了!”

    “遵命!只是太子,一旦如此,太子府可就守卫空虚了……要是有贼人趁此机会偷偷进入……”

    “没人会有这等胆子,他们做这一切不过就是想搅乱我兴州城而已。”太子并不担心这一点,当即就板着脸下令道:“你让他们不得有所敷衍,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抓人,不然等我回去必不会轻饶了他们!”

    “是!”眼见太子已然发了狠,对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下后,便已匆匆往下而去,去宫门那里传递消息去了。

    而此时上方的李乾顺已然气得面如玄坛,盯着那不远处的点点火光,牙齿都被他咬得咯吱作响“好哇,想不到居然真有人敢在我兴庆府内闹出这等动-乱来。要是让朕知道是何人所为,定灭其三族!”

    “呵呵,这不过是报应轮回罢了。”就当群臣因为皇帝盛怒而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时,突然一句话就传了出来,虽然这话并不太响,但在这等安静的情况下,依然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顿时就让在场所有夏国君臣脸色剧变,随即目光就全往出声者身上看去,充满了愤怒与杀气。

    说这话的,赫然是那名辽国使者,此时的他脸上还带着讥诮的冷笑,哪怕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无半点退缩之意,居然还转头看向了李乾顺,冲他微微点头致意,算是承认了话是自己所说。

    摩侈赫等人尽皆大怒,这是当面打夏国君臣的脸面啊!可是待要出言呵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只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位使者所言倒也不错,这些年来夏国在辽宋两国安插了太多密谍死间,闹出过不少事端来。远的不提,就在几月前,辽国南京的那场动-乱就是因他们的人而起,只是辽国一时找不到确凿证据,才没有追究到底罢了。

    而今日,看到夏国也出了大乱子,辽国使者自然会感到幸灾乐祸了。而且这段日子以来辽使在兴州城内

    也是处处被人掣肘,心里正憋着满肚子气呢,此时发泄着说两句风凉话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甚至在某些人往深处想了一下后,还猜想着这一切幕后之人会不会就是宋辽两国的使者或其身边之人呢?

    别说,这还是大有可能的。因为敢在兴庆府纵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寻常夏国百姓自然是不可能干出这等事情来,他们没有这个胆子,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个必要做这一切。如今的夏国正处于难得的盛世,国中百姓对朝廷只有好感,又岂会冒着全家被杀的风险在京城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至于少数一些盗寇贼匪之流,以这段时日兴州城进出城门查问之严密,也几乎不可能轻易进得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是一直藏于城内的某国势力在暗地里布局所为了!

    摩侈赫等臣子能想到的,李乾顺自然也迅速品过味来,当即目光就变得更加犀利起来:“辽使看来是有些瞧不上我夏国了?”

    “呵呵,臣看不上的是那些只会使些阴谋诡计的小人而已。我本以为只有我大辽会遭遇此等鬼蜮伎俩,想不到夏国也会受到如此侵扰啊!”不软不硬地回了皇帝一句后,他便不再挑衅,转头继续“欣赏”起了外头的景况来。

    离他不远的宋使见此也是无声一笑,最近接连碰壁的他也是乐于见到夏人吃瘪的。当然,要是让他知道点这把火,造成这场动荡的居然不是辽人而是大宋的密谍的话,恐怕就再笑不出来了。

    此时的宋辽两国使臣难得有了一致的想法,他们都希望那点点火头能迅速蔓延开来,最好是能将整座兴庆府都卷入到大火中去。

    但半个时辰后,他们的这一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兴庆府毕竟是夏国都城,这里的军队和官府力量可是极强的,在皇帝动怒的情况下,无论是禁军、城防军,还是巡检司的兵马和太子府与其他府邸的人马全都通力合作,不再有任何的隔阂。在他们的全力弹压和扑救之下,这场动-乱终于在天亮之前得以彻底平息。

    只是这场动-乱到底造成了多少的伤亡与损失,至少短时间里是无法查明白的。也是直到这时候,在场人等才算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李乾顺有些疲惫地一摆手道:“都出宫回去吧,午后再都来宫中回话。”他也感到了阵阵疲乏,只想先回后宫歇息一阵,年近六旬的夏国皇帝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老态来。

    太子和摩侈赫这两个最靠近他的臣子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这让他们的心里都是一动,难道说那个机会就已要到了吗?

    无论众人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此时的他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回去歇息一阵,养足了精神再来应付稍晚的问责。

    在所有人看来,这场动-乱已经就此结束。可事情真能如他们所愿吗?

第473章 万寿节,混乱夜(下)

    当太子从宫里回到自己府上时天已蒙蒙发亮。不过他府上如今看着却比平时要冷清许多,不但前院的守卫因救火拿贼尚未回归,就连一些奴仆也被支派出去四处帮忙,使得大门前悬挂的灯笼灭了一盏都未有人及时重新点燃。

    若是摆在平时,太子见此是自然要动怒而发落一些人的,但今日已困顿疲惫不已的他却没这心思了,只把手一摆,就让扈从各自散去,然后在两名贴身奴婢的陪同下直入内堂卧室,打算就此安寝。

    当两名奴婢为他点上安神的熏香,宽去外头的裘袍,行了礼无声告退下去后,太子才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铺着锦绣厚被的床榻前便欲睡下。

    虽然此时他已极其困乏,但脑子里却还在转着接下来的对策。从今日的情况来看,李阚是彻底完了,而他要做的就是尽量与之拉开距离不受其牵连,只是如何做到这一点却还得琢磨思忖才行。

    而就在他心思转动地掀开床前的帐幔的瞬间,本来昏沉沉的头脑突然就是一个激灵,一股寒气陡然就从他脑门直落而下,瞬间就通到了脚底板处,让他整个人都呆立在了那儿,目光则直勾勾地盯着床上正正摆着那只带锁的锦盒之上。

    太子的床上自然不可能随意摆着这等东西,这么个盒子出现在此已足够令人震惊了。而更让他感到心慌的是,那盒子他还极其熟悉,正是他用来收藏一些机密物件,并密藏在书房暗格里的东西,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此了!

    片刻后,太子才霍然惊醒,转身便欲高喊来人。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已先他一步捂在了他刚张开的大嘴之上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人来,其手中还握了一口雪亮的钢刀,此时这位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太子,想不到你我竟这么快就见面了吧?”

    虽然来人拿黑布蒙面,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边,但他这一开口,却还是让太子立马就听出了他的身份,当即就是脸色剧变,嘴中呜呜作响,却因为嘴被死死捂着,竟无法清晰道出那三个字来孙千里!

    太子是真没想到这家伙竟会大胆到深夜潜入自己府中,还出现在了自己的卧室里……他要做什么?又是什么人让他做的这一切?

    他自信孙千里胆子再大也是不敢自作主张地干出这等必死之事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让他这么做!却是什么人,竟还知道自己书房暗格里所藏之物!还有,他会对自己怎么样?是杀了自己,还是只吓唬两句了事?

    孙途看着太子那惊恐而迷茫的眼神后,便笑了起来。他也没想到今日的一切竟会如此顺利,当皇宫外骤起变故后,他便没有多作耽搁,靠着之前就已后退到人群边缘的便利悄然离开了那混乱之所在,然后径直来到了太子府邸附近。

    然后就发生了附近几处街坊的大火,

    吸引出了太子府上的诸多护卫。在看到这一幕后,孙途便再不迟疑,用早已准备好的钩索迅速翻过了将近四丈许高的围墙,轻松进入到了这处对别人来说是禁地的府邸之中。

    因为有越王之前暗中交给他的太子府格局图,孙途很轻易地就摸到了后宅,顺利地从别人看着没有任何破绽,在他看来却一目了然的暗格里找到了越王一心想拿到手的锦盒。但在拿到这件东西后,他却并没有如越王布置的那般趁着眼下太子府守卫空虚的机会离开此地,而是继续往前,潜伏进了太子的卧室之中。

    虽然夏国太子的卧室还算不上寝宫这样的规模,但也是颇为宽敞,尤其是上方的房梁更是粗大得很,这让孙途能轻易躲藏在上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果然,哪怕之后太子回来,房中都点了不少的烛火,那些奴婢也未曾察觉里头多了一人。

    直到房中只剩下了太子一人,孙途方才轻巧落地,悄然掩到其身后,在对方惊觉有变,想要大声叫喊之前将之控制在了自己手上!

    看出对方眼中的恐惧与疑惑后,孙途便笑了起来,很是体贴地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越王让我问候太子,你之前做下的一切事情他都已知晓,今日就是你偿还一切的时候了!”在说完这话后,他毫不犹豫地就把手中刀噗哧一声刺进了太子的胸口,而后将他往床上一推,探手拿过那只盒子,便已转身来到门前,没有任何停留,在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后,闪身而出。

    此时外头已有些见亮,但孙途的动作也不见缓的,双足发力,已腾身朝着之前就已看准的一棵大树扑去,落到上头后,只一借力,便再度往前,几个起落后,他已来到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前。

    直到这时,他的身影才被一名正欲来此洒扫的奴仆看到,随即一声惊呼就响了起来,彻底打破了这太子府的清静:“快来人呐,有刺客!”

    孙途却根本没有受此影响,身形一展间,人已高高跃起,双手极力往上一攀,便已按在了一处突起的墙壁之上,再一借力后,他便又往上升起了一大截,然后干脆利落地就翻过了这道院墙,再发力朝着前方狂奔。事实上,这道高墙之后并非外边的街道,依旧还在太子府中,但这并不影响他撤走的计划,因为这里的一切道路地理已全在其脑海中,他知道只要再往前走上一段,往右一拐,便有一道可以轻松离开这里的小门。

    而此时,整座太子府已经因为那一声惊叫而彻底乱了起来。无数人衣衫不整地跑出门来,还有好些人更是惊慌失措地直往后宅太子的卧室奔去。片刻后,惊叫更是此起彼伏:“不好啦,太子……太子被刺客刺杀了!”

    倘若此时府上还有赫连金世坐镇,那即便开始时乱上一乱,可很快就会重新变得秩序井然防御森严,他也会想到如何布防来捉拿这个大胆的刺客。

    奈何赫连金世因为前两日与孙途一战而重伤断臂,此时还在家中养伤呢,此时自然是不可能出面主持大局的。再加上今日府上可用之人实在太少,捉襟见肘之下,他们只能是徒劳地四处跑动,却根本无法找到留住孙途,从而让他极为轻松地在翻过又一道高墙后迅速逃离。

    “快找御医……”有那关心太子情况的人疯狂大叫。

    “快入宫禀奏皇帝太子遇刺!”也有那头脑清醒者第一时间想到了此事的严重性,然后急忙就往外走,差人即刻入宫去向李乾顺禀报这一噩耗。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兴州城在这一刻重新乱了起来,数匹快马急冲上了街道,直往附近的太医院和皇宫奔去,把这一可怕的消息散播而出,也让城中百姓越发的人心惶惶……

    ¥¥¥¥¥

    此时,皇宫里的李乾顺却并未就寝,而是面色阴沉得可怕地坐在自己的寝宫之中,面前服侍的太监已跪了一地,全都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心中皆已恐慌到了极点。

    这当然不是因为之前的变故所致了,一切的根源只在已被他狠狠掼于地上的那份奏表上事实上,皇帝在回来后并没有想过看什么奏表,只是打算看几份庆贺自己生辰的贺表以调节一下情绪的,可结果却有一份贺表变成了奏表,而且正一击就打在了他最大的忌讳处关于对宋辽之战的看法上,这份奏表竟直言他该选中立而非联合某一方。

    倘若在其他时候看到这么份奏表李乾顺还不会如此愤怒,可偏偏今日出了这等变故,他是打算看些贺表高兴一下的,结果却冒出来这么份东西,而且还是被混在贺表中的,这就让他再难忍受了。

    “细封氏,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还勾结了越王与乌古鲁牙,真以为朕就不敢发落了你们吗?”森冷的言辞从他的口中吐出,直听得在场那些内侍更是惊惶到了极点,一个个紧紧贴着地面,恨不能地上长出条缝隙来让自己钻进去。

    不错,这道让皇帝大怒的奏表正是来自细封氏。本来他是因为细封氏所送寿礼最合心意才挑的他的贺表来看,结果一看之下,却如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外加打了一巴掌,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盛怒之下的李乾顺当然不会去细想为何细封氏会大胆到如此地步,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偷梁换柱。此时的他只想立马就把细封氏那几个在京的子嗣全给捉拿问罪。

    而就在他刚欲下令拿人的当口,一名内侍又屁滚尿流地跑到了寝宫门前,用哭丧的声音大声奏道:“皇帝,大事不好了……太子……太子他被人行刺,生死不知……”

    “你说什么?”在听到这一噩耗后,李乾顺只觉着脑袋嗡地一下就炸裂开来,耳边似乎有隆隆的雷声不断响起,整个人霍地起身,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身子一个趔趄便往后倒去……

第474章 变生肘腋乱未休(上)

    在这个万寿节后的清晨,夏国兴州城内所有衙门中最为慌乱的衙门当数太医院了。就在天刚亮时,他们就得知太子竟在自己府上遇刺,几名医术最高明的医官就急急忙忙跑去救治。

    可就在他们出门后不一会儿,一个更为惊心与紧急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宫中的皇帝竟因突闻噩耗而倒地不醒。这让剩下那些医官也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就又赶去了皇宫。

    同时,因为这两个消息并未封锁的关系,只一忽儿工夫,太子皇帝接连出事的事情便已传到了外头,让本就因昨日之乱而人心惶惶的兴庆府变得越发混乱起来,百姓们甚至都闭门不出,生怕城中再起什么大乱子。

    而朝中的那些官员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安抚人心了,几乎所有人都匆忙往皇宫赶,想要探问一下皇帝的病情。谁都知道李乾顺对夏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要是真有个好歹,那如今的大好局面真可能就此轰然坍塌。如此一来,太子遇刺一事反倒暂时被人放到一边,没多少人关心了。

    不过皇帝病倒后的皇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最终只有摩侈赫与两位皇子得以进入,其他臣子依然只能是焦急而忐忑地等候在外。

    当这三位一脸担忧地进到宫中时,李乾顺倒是已经被救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却似突然苍老了十岁般,完全看不出昨日精神焕发的模样。直到这时,大家才突然意识到这位夏国皇帝其实已经是个老人了。

    要是放在千年之后,刚过五十七岁生日的男人根本就不能称一个老字,寻常人连退休年龄都未到,至于从政者更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呢。但对千年前的人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要知道苏轼在三十几岁时就已自称老夫,写下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词句,将近六十岁高龄的李乾顺是确确实实的老人了。只是因为他以往太过强势的关系,所以年龄问题才被臣子们忽略而已,而现在因这一病倒而彻底呈现在了大家面前。

    摩侈赫与两名皇子见状后赶紧叩见问候:“皇帝,你可要保重龙体啊,即便如今京城里真出了些差错,也算不得什么……”

    越王也跟着道:“是啊父皇,有什么事都比不了您的龙体重要,你可是我夏国的天……”口里说着话,他心里却是无比的忐忑,来此路上他已经知道了皇帝为何突然病倒,而刺杀太子的是什么人,他心里也已然隐隐有了猜测,除了被自己几句话诓去太子府盗取密文的孙千里外,这城中怕也没人能轻易潜入太子府邸中了吧?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孙千里怎么就会干出刺杀太子这样的事情来,自己不是只让他去盗取藏在书房中的密文等物吗?难道是太子回去后刚好撞上了他,所以才被他发难刺杀?

    当然,这其中的原委越王已不太在意,他更关心的是孙千里有没有被太子府上的人给捉拿,要是他真被人所拿,

    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给供诉了出来?真要如此,那自己的处境可就相当危险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的关系,越王此时总觉着自己父皇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深意,但皇帝久不开口,他们几个一时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将目光落向一旁神色紧张的几名医官“皇帝这是怎么了?”

    “回中书令、两位王爷的话,皇帝这是因为突然的惊怒之下得了风疾,虽然臣等已及时用药施针,但一时还无法根治病情。”太医院正有些忐忑地道出了个中问题,脸上还带着深深的忧愁,这病可真是不轻,说不定皇帝接下来就要在病榻之上多年了……

    在场三人虽然不通医术,可在听到这话后,还是惊得目瞪口呆,再度拜倒惊呼道:“皇帝(父皇)你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李乾顺的目光幽幽地落定在他们几个身上,好半天后,方才有些口齿不清地缓慢道:“京……中一切你等都要看顾住了,万不能让城中再生乱子。还有,太子被刺一事定要抓到凶手,哪怕把兴庆府翻过来,也不能让刺客逃了……”简单的几句话让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一会儿,甚至嘴角处还因此流下了涎水来,直看得周围人等惊心不已,这才知道皇帝的病情有多重,这下是真麻烦了!

    事实上李乾顺所得之病正是后世所谓的中风,乃是老年人最容易突然患下的可怕疾病。往往一个原先还很强壮的老人因为操劳过度或是突然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便会因为血管堵塞而使脑部供血不足而突然倒下,严重者甚至会出现全身或半身瘫痪,说不了话等等症状。

    而这病在很大程度上又是只有生活条件优渥者才会患上,尤其是喜食肉食者发病率更高。所以千年前的寻常百姓是很难得这等“富贵病”的,只有像李乾顺这样贵不可言的一国之君,再加上平日里多吃牛羊等肉食,又喜喝酒,这才会落下病根,并因为突如其来的连番打击而突然病倒。

    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才是让人中风倒下的真正诱因。而就在昨夜到天亮前的短短时间里,李乾顺确实经历了太多的情绪波动,可谓是大起大落了——

    从万寿节上被群臣相贺的欢喜与志得意满,到亲眼看到宫外百姓大乱,死伤无数的急怒已让他心绪不稳。而之后好不容易平复了怒气,却再度因为那份奏表而动怒,然后便是太子遇刺生死不知的消息传来,更是让他急怒攻心……连番打击之下,饶是李乾顺原来的身体再是健壮也终于彻底支撑不住,中风昏迷。要不是太医们来得及时,施救也还算得当,恐怕他就真要一倒不起了!

    看到皇帝是这番模样,摩侈赫心头也是一惨,纵然这几年君臣之间多有斗法,但想到当初君臣相得,一起联手把国中敌对势力一一铲平的种种,这位老人也感到了一阵唏嘘,此时便出声说道:“皇帝只管放心在宫中将养,老臣定会

    竭尽全力安抚兴州城上下人等,并把行刺太子的凶手捉拿归案,把幕后主使之人一网打尽!”

    李乾顺在听到他的这番话后,脸色明显好看了些,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眼越王与曹王李仁孝:“你二人……就先各自留于府中不要外出,可别再给人伤害你们的机会了……”

    这话听着好像是担心他们也会步太子后尘,可其实却有将他们软禁在自己府中的意思,显然对于太子被刺一事,皇帝首先怀疑的就是这两个儿子了。毕竟太子一旦出了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越王与曹王二人!

    李仁友和李仁孝两个对视了一眼,到底没有为自己开脱,齐齐答应了一声。

    就在几人不敢再打搅皇帝歇养而欲退出去时,一名医官已在内侍的带领下满脸惊恐地赶了进来:“皇帝,太子醒了……”

    本来已经无力再说什么的李乾顺听得这话身子猛然就坐了起来,目光死盯着对方:“太子可无恙吗?”

    “太子已暂时脱离了危险,还有……太子醒来后说他知道刺杀他的是什么人……”那医官在说出这句话后,才陡然发现身边还有那么几位在,随即目光扫过越王,脸色唰地就是一白!

    “是什么人?”这回开口的却不是皇帝,而是摩侈赫,越王则是脸色一白,一个极其不好的感觉已从他心中腾地升起。

    “是……”话到嘴边,那医官却又吞吞吐吐起来,本以为这是一桩功劳他才急急忙忙赶到皇宫来,可没想到正主儿居然就在皇帝跟前,这让他怎么说啊?

    “快说!”李乾顺急不可耐地猛拍了下身上的锦被,涎水再次流淌下来。

    “是一个叫孙千里的人,太子说他认得那人的模样……还有,太子说那凶手曾亲口承认,他是奉了……奉了越王之命去刺杀的!”被皇帝这一催逼,医官再也不敢有所隐瞒,立马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宫内气氛陡然就沉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齐齐落在了面色青白一阵的越王身上。只片刻后,他已立刻跪了下去:“父皇,儿臣冤枉啊!我纵然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敢干出此等有悖人伦的事情来……”

    他声泪俱下地为自己辩驳着,可换来的却是死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什么,皇帝更是拿眼死死地盯着他,半晌后才喃喃地道:“好哇,都是皇家无亲情,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会下此毒手……”

    倒是那边的摩侈赫在愣怔之余,心头猛然一动,他总觉着事情有些古怪。以孙千里的武艺既然都动手了,竟能让太子活下来?而且他居然还会在动手之前把幕后主使道出来,怎么想都觉着此事透着股阴谋的味道啊!

    但此时看情况他是无法为越王说话了,而更关键的是,如此一来,夏国朝中想不乱都不成了!

第475章 变生肘腋乱未休(中)

    李乾顺本就已然心乱,再加上如今也算是证据确凿,这让他越发确信就是越王派人刺杀的太子,所以在寒心地说出那句话后,跟着又喝道:“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拿下了……”本来因为身子虚弱而颇为微弱的声音在这一刻竟也变得中气十足了。

    越王则在身子一颤后迅速跪倒大声叫起了屈来:“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从没有生出过这等念头,这一切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难道太子会以自己的性命来嫁祸你吗?那孙千里本就是和你一起进的城,之后你与他更是多有接触,非受你之命,还会有谁?”皇帝只觉着此刻自己的脑袋一片清明,许多事情也跟着想通了:“你勾结细封氏,勾结乌古鲁牙,现在又想把太子害死,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听到皇帝连乌古鲁牙都给点出来后,越王的神色顿时就是一紧,还想分辩的话语一时竟也说不出口了。怎么会这样?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已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来——是那孙千里,是他想要害自己,不光是因为能进太子府的只有他,更因为他还是知道自己和细封氏,和乌古鲁牙有所往来之人!

    还有,以他能在数十人的围攻下杀敌脱身,连赫连金世都惨败在其手下的本事会杀不死一个文弱无力的太子,居然还会让他苟延残喘地揭破身份?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孙千里为了陷害自己所为!

    在明白了这点后,越王再度大声喊冤:“父皇,儿臣是被人陷害的,是那孙千里,他背后一定还有人指使,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被他利用了!”

    但这番话皇帝已然明显不信,同时门外的几名禁军侍卫也终于火速冲了进来,迅速把越王按倒捆绑了起来。眼见情势已如此不妙,越王是真个急了:“二哥,你还不为我说几句吗?你应该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这话落到周围人等耳中让大家都是一愣,摩侈赫随即眉头一皱,也把目光落定到了那个最不起眼的二皇子,曹王李仁孝的身上,隐隐觉察出了此人的不简单。

    曹王堪称是李乾顺三个儿子里最为不起眼的那一个了,太子自不必说,本就是夏国储君,而且多年参政,是所有人的焦点。而越王在定州也是尽心做事,凭着自己的才干赢得了一个贤王的称号,甚至因此还在朝中有了不少的党羽,虽未与太子有过正面冲突,但显然是有所图谋的。

    倒是这曹王,虽也一样被封往别处,但却并没有太被人当回事,他治下的城池不好也不坏,在朝中也没有特别的表现,很容易就被所有人给忽略了。哪怕今日随他们一道入宫见皇帝,他的表现也一如既往的低调,甚至都没说几句话。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曹王的如此表现只证明了他的平庸,证明他与太子和越王相比有着极大的差距。但阅人无数,老谋深算的摩侈赫在这一刻却

    看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来,这个曹王只怕也不像表面所见那般简单啊。

    他是想让太子和越王鹬蚌相争,最后自己来个渔翁得利吗?还有在这一次的变故中,他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莫非那孙千里其实是他的人?毕竟太子重伤,越王入罪,那接下来最大的受益者就非曹王莫属了!

    曹王没有太子的俊美,也没有越王的雍容与英气,长得很是普通。此时这张普通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三弟,我实在不知该怎么为你说话啊……你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怎能对太子下手,他可是我们的兄长,是我夏国的储君啊!”

    “哼哼,你就别在我面前再装腔作势了,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在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吗?你以为你与朝中某些人勾结在一处的事情就真没人察觉到了吗?”越王这时也是完全豁出去了,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本来皇帝都不打算再听他胡言乱语,想要让人将他带下去关押起来。可在听到这番话后,却又忍了下来,同时目光也审视般地落到了自己这个最不起眼的二儿子的身上,他到底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

    “三弟,你可别胡说冤枉人,我就没有做过这种事!而且朝中真正掌握大权的也就这么几人而已,除了中书令,不是与你勾结,就是听从太子吩咐行事,难道你想说我和中书令是一道的吗?”曹王并没有太过急切,反驳得也是条理分明,甚至还扫了眼摩侈赫。

    见皇帝的目光朝自己看来,摩侈赫便忙上前一步,沉声道:“皇帝明鉴,老臣还不会干出此等事来。”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以他一人之下的身份怎么可能去和一个手中没什么权利的曹王勾结在一起呢?

    李乾顺点了下头,也认为这不可能:“中书令的为人朕还是了解的,曹王还不够资格让他投靠!李仁友,你就别再胡说了!”

    越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来,事到如今,就只能将事情全盘托出了。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父皇,你可知道前几日夜间中书令府中护卫是被谁所杀吗?”

    “你想说是曹王所为?”皇帝顿时疑心大起,这案子的真相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明白呢。

    摩侈赫也大感兴趣:“这不对啊,当日知道此事的只有区区几人而已,曹王怎能做出如此安排来?”

    “曹王当然是没有这等本事的,但与他勾结之人却有这本事,因为他就是涉事者之一!”

    “你又想把一切推到孙千里头上吗?现在他人不知所踪,自然可任你推卸!”

    “不,不是孙千里,也不是太子的人!”越王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又怨毒地看了眼已然有些发慌的曹王:“是细封云,他才是此案的幕后真凶,也是与曹王勾结在一起的朝中势力!”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就是摩侈赫也变了脸色,随即就想明白

    了个中关键。确实,在此事上他们都把细封云这个关键人物给遗漏掉了,他是参与此事,却又置身事外的一人,而且很清楚摩侈赫手下人等离开别院的时间。只要在那时做些准备,就可派人于半道伏击他们。

    更关键的是,作为细封常的兄长,摩侈赫手底下的人对他的人是不会抱有任何戒心的,所以那场伏击才会如此干脆利落,那些护卫几乎连反击都未能做出就被他们全数灭口了!

    只要想想这条一石数鸟的计策算计了多少人,就可知道细封云有多么可怕,而能与之联合在一起的曹王又岂会真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庸?

    曹王惊觉情况不妙,张嘴想要为自己分辩几句,可一时间却又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他所擅长的是低调隐忍,是深思熟虑后的步步为营,这等临急应变却显然远比不了越王了。此时被人揭破真相,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而当这一切被公开后,皇帝的脸色是越发的难看起来,身子再度颤抖起来,半晌后才惨然道:“好……好哇,都是朕的好儿子,竟一个个都早有准备,看来你们是早就打算要取代太子,不,是取代朕这个夏国皇帝了吧?”

    谁能想到,在这看似中兴太平的夏国朝中竟是早已潜藏了这么多的矛盾与忧患。而本来这一切或许还会继续隐藏着,说不定随着政权的平稳过度而最终烟消云散,可就是因为太子被刺一事而使一切都暴露在了表面,这下对夏国朝局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当然,这一切的影响还在后头,最直接影响到的,还是皇帝的龙体。寒心、愤怒、无奈、自责……种种负面情绪如浪涛般不断冲击着李乾顺的心脏,让他的病情再度恶化,在一声惨笑后,本来强撑起的身子就陡然倒了下去。

    这下可真把众人给惊得不轻,两个儿子赶紧就凑上前去:“父皇,你可要保重龙体啊,儿臣该死,儿臣不该做出这些事来惹你生气的……”

    看到这一幕的摩侈赫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直到这时他才真正了解这些位皇子有多大的野心,多强的手段。与之一比,一切都摆在明面的太子反倒显得格外率直了,甚至让他生出从此不与太子再争,一力扶保他登基的心思来。毕竟相比起来,还是太子更仁厚一些啊。

    而就在他生出这等有些古怪的念头的当口,又有人急匆匆赶到了殿外,虽然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里头的情形,但最终他还是大声道:“皇帝,大事不好了。城内突然有人张贴出了数十份朝中官员与越王、曹王等过从甚密的书信,二位皇子与外臣勾结一事已然传得满城皆知。而且,还有人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太子府上盗取出来的!”

    得,此话一出,太子忠厚的形象就迅速在摩侈赫的心中坍塌,而本就已急怒攻心的皇帝则在听了这话后大吼一声:“逆子啊……”一口老血喷出,霎时便晕了过去!

第476章 变生肘腋乱未休(下)

    李乾顺的突然呕血倒下可把在场众人都惊得不轻,他们立马在惊呼一声后围将上去,就是被禁军拿住的越王这时也是奋力一挣,脱出了他们的控制赶上前去,口中叫道“父皇……”

    倒是那几名医官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反被几人挤到了外围,急得他们连声叫喊,才有人反应过来,赶紧让开放了两个面色焦急的太医来到皇帝跟前诊视。在看着他们忙活了好一阵后,摩侈赫才黑着脸问道:“几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病情为何竟会突然加重?”

    几名太医对视了一眼后,皆都满脸苦涩,片刻后才有人道:“中书令和两位皇子有所不知啊,皇帝他所患之风疾最受不得刺激,一旦情绪起伏过大,便容易使病情加重,刚才……”刚才他们其实早有心劝说众人不要再聚集在此说那些容易使皇帝气愤的话语,奈何他们人微言轻,在场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在旁干着急,看着皇帝因为几个儿子间各种手段的明争暗斗而气急倒下。

    越王几人这才明白其中原委,脸上一阵讪讪,也不好再怪罪这几个太医了。而摩侈赫此时更是脸色凝重,眼下宫里宫外都问题重重,他作为朝中元老此时自当站出来主持大局。而最要紧的,就是关于如何处置越王一事了,刚才皇帝可是刚下旨把他拿下问罪的,虽未说出如何处置这个儿子,但意图已然相当明显了。

    趁着其他人还有些愣怔的工夫,摩侈赫已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大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越王拿下看押起来,等皇帝醒来之后再作定夺!”这话自然是对边上几名有些不知所措的禁军说的了。

    而在听到他的这声命令后,本来还在李乾顺身边扮演孝子角色的两名皇子也立刻转过身来,曹王眼中闪过喜色,现在太子生死难料,一旦越王也被拿下问罪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出头的机会就到了?

    当他情难自禁地偏头看向越王时,却发现这位脸上竟没有一点惊慌之色,神色间甚至还带了一丝冷峭与讥嘲,就这么挑衅似地回望着摩侈赫。随即,摩侈赫与曹王两人的面色也变了,因为那几个本该领命上前的禁军此时竟一动不动,就像是从未听到过那命令一般。

    “你们……这可是父皇刚才下的旨意,你们想要抗旨谋反吗?”曹王大声喝道,但却依然徒劳无功,几人就跟泥塑木雕般未有任何动作。摩侈赫的脸色迅速黯淡了下来,刚才他就觉着有些奇怪,越王摆脱这几位的擒拿也太容易了些,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他们故意放开的他了!

    “你……早已和宫中禁军勾结在了一起?”摩侈赫在半晌后终于有些吃力地问道,心中对此依然充满了疑惑,这怎么可能,禁军可是皇帝身边的亲信,越王怎么可能轻易收买他们?

    “中书令你这话也太难听了些,越王可是皇帝亲子,我等听

    从他的意思行事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宫外突然再度出现一人,却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内侍,而是个身材魁梧,顶盔贯甲,腰悬佩剑,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

    在看到此人时,摩侈赫眼中更是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比刚才看到禁军不拿越王时的反应更大:“赫连明堂!你怎么会与越王勾结在了一起?”这变故来得实在太过突兀,纵然是他都有些接受不过来了。

    就摩侈赫以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赫连氏对皇家那是绝对的忠诚,赫连明堂是宫中禁卫首领,几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皇宫和皇帝的安全,而其子赫连金世则是太子身边最得信重的贴身之人。哪怕他与太子早已势如水火,也从未想过去策反收买赫连氏为己所用。

    可今日,赫连明堂居然表露出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他竟是越王的人?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也太让人感到恐惧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帝的生死其实一早就已握在了越王手上?

    要是孙途在此,必然也能恍然过来,怪不得越王能轻易拿出太子府的格局地形图来,显然这也是赫连氏的人暗地里交与他的!事实上在与赫连氏结盟后,皇帝和太子其实早就在其掌握之中了!

    “王爷,宫门已全部关闭,如今内外隔绝,这里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赫连明堂却没有理会一脸诧异质问自己的摩侈赫,而是先冲越王行礼禀报道。

    越王点头:“一切有劳赫连叔叔了。”随后,他才扫过摩侈赫与曹王,至于那些个早已僵在旁边的太医和内侍们则早被他自动忽略掉了。

    笑了一下后,越王才开口道:“中书令的话有些欠妥,我与赫连叔叔不叫勾结,而叫合作,互惠互利的合作。因为我们都有着相同的理想,希望有朝一日能振兴我党项一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平衡国内各方势力而将我们党项人的根都给丢了!

    “父皇当年确也有雄心壮志,也确实让我夏国中兴繁荣,但在此期间他也做错了许多事情,比如因为担心尾大不掉,就把党项八部一一铲除,现在只剩下细封一部还有兵权在手,连对我们最是忠心的赫连氏一族都只能做宫中守卫了。这样下去,今后还有人肯为我夏国尽忠吗?

    “反正我以为父皇此举欠妥,所以才会在暗中与赫连叔叔见面,说服他与我合作,一起去改正父皇犯下的过错。只是没想到此事居然就被太子的人在暗中察觉了,这才是我这几年一直留在定州不敢与他相争的原因所在。

    “其实这一次孙千里确实是我派去太子府上的,但我只让他偷走那些相关的证据,可没让他真对太子下手。可此人竟不受我控制,刺杀了太子。之后还把那些机密之事泄露了出来,事到如今我已没有选择……”

    一个个谜底由他亲手揭开,直让曹王和摩侈赫再度震惊不已。尤其是前者

    ,他自以为与细封云暗中合作已是极其高明的手段了,却不料自家三弟的手段要高明的多,竟早已将太子和皇帝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摩侈赫则是一声苦笑,长叹一声后说道:“老了,我真是老了。本以为你们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越王你竟如此深谋远虑,看来这皇位你是志在必得了……只不知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我这把老骨头?”

    “中书令你可知道为何会有今日这般结果吗?不是我李仁友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形势所至。是父皇和太子一意孤行妄想让我西朝尽快汉化,才给了我逆转一切的机会。要不是太子一心想着汉化我党项族人,彻底寒了赫连氏的心,赫连叔叔也不会与我站在一起了。”越王温和地看着摩侈赫:“其实中书令你所想的不也与我一样吗?难道你我就不能联手,拨乱反正,使我夏国真正走上自强之路吗?”

    摩侈赫先是一呆,对方居然会在已掌握一切的情况下与自己合作,越王真有如此肚量与雄心?但随即,他又明白了过来,这显然是越王为了大局做出的让步。

    虽然现在皇帝昏迷,太子重伤,皇宫更是在其掌握之中。但以他越王的身份真想控制整座兴庆府怕是依然力有不逮,要知道如今朝中百官多半还是忠于皇帝的,还有太子的人,还有自己的人,说不定还有曹王的人……有这么多隐患在外,越王又怎敢任意胡来呢?

    但只要和自己结成同盟,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摩侈赫在朝中地位高,势力大,只要自己站在他那边,越王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轻易掌握朝中政权,到时别说皇帝病情如何了,就是醒过来,怕也是政令难出宫门半步了。

    而作为同盟者,摩侈赫至少是能保证自己的性命无虞,也能确保自家权势不倒的。再加上双方此时的理念确实一致,没有思忖太多,他便已笑着点下头去:“越王所言甚是,如今当务之急就是稳定朝野。皇帝病倒,太子遇刺,如今朝中正需要有一个能力出众,有担当的皇子站出来主持大局呢,老臣以为越王便是最理想的人选!”

    此言一出,就意味着他已投向了越王。而曹王李仁孝在听到这话后,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很是不安地看着越王,不知对方会如何处置自己……

    “既然二哥你如此关心父皇龙体,那这段时日就有劳你在宫中看顾了。”越王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后,轻轻一笑发话道,他倒还真没想过为了皇位要与兄弟手足相残。事实上要不是李乾顺突然中风倒下,他也没有胆子真走出这一步来。

    而现在,随着赫连明堂表明立场,摩侈赫又作出表态之后,越王潜藏多年的野心终于得以实现。

    一场由孙途引发的变乱之后,夏国政权竟也出现了动荡!这显然是他所无法预料的。只是接下来这场乱局又会走向何方呢?

第477章 尽在掌握有一失(上)

    随着越王与摩侈赫达成共识,现场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氛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一干太医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自身的安全是有了保障了。至于曹王李仁孝,此时更显低调,自然是不可能在这等时候与二人争锋的。

    越王在扫了他一眼后便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二哥你就留在宫中好好照顾父皇吧。还有你们,一定要照顾好父皇,若有什么闪失,小心本王拿你们抵命!”在众太医忙不迭的答应声里,他这才与摩侈赫联袂走出门去,自有赫连明堂手下的亲信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离开。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并结成同盟,越王他们便立马显露出了雷厉风行的一面,当即就走出宫门,向一直等候在外的群臣宣布了皇帝病重不能理政的事实以及将一切托付于越王和摩侈赫的假话全都宣布了出来。

    此时宫外群臣早已得到风声,知道太子遇袭一事与越王脱不了干系,并且还知道了越王竟与赫连氏、细封氏有所勾结的事情,见他如此说话,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加以质疑与反对:“事关重大,臣等不能因你二人的一面之辞就信以为真。我们要见皇帝,由皇帝下旨……”

    “不错,还请二位让禁军打开宫门让我等进宫面见皇帝!”很快又有不少臣子出声附和,虽然声音并不甚大,人却有不少,等候在此的百余人中竟有三十多人站了出来。

    越王眯着眼睛扫过这些位,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只因为这些站出来的皆是太子一党,而且多半都是汉人官员。对于这些人,他根本就没有理会的意思,只是哼声道:“本王所说本就是父皇旨意,怎么,你们这是想抗旨吗?父皇重病在身现在要的就是好好歇息静养,调理龙体,岂能受尔等搅扰。给我都散了,要是再敢多嘴胡闹,就已图谋不轨的罪名拿下严惩!”

    “越王此言差矣,皇帝身系我夏国安危,岂能如此草率……”一名官员还想上前分辩几句什么,却已被不耐烦的越王挥手打断:“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以图谋不轨论罪!”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禁军将士已火速上前,一把就把这位还待分辩的臣子给拿住按倒在地,登时唬得其他一些还想说话的官员猛地一凛,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惊觉情况已大为不妙,看起来越王似已有掌控全局的意思了!

    摩侈赫这时则显得很没有存在感,只是静静地看着越王施为发威,只是当前方有些个官员蠢蠢欲动地看向他时,方才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得妄动。从越王今日的表现来看,他倒真觉着这是个相当理想的夏国君王人选,反正他是没有更大野心的,只要能一切如旧,党项族和自己人的利益不受损就足够了。

    越王这一杀鸡儆猴,果然就吓住了在场所有人,摩侈赫的沉默更是给出了足够的信号,于是百多名守在宫门前的官员

    再不敢多言质疑,很快就都纷纷领命应是,然后散去。

    直到这时,越王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他其实也是相当紧张的。一旦面前百官全部出声反对的话,哪怕是他也承受不住压力,他总不能真把外头这些官员全给拿下定罪了吧?

    定了定神,他才感激地看向一旁的摩侈赫:“多谢宁令助我!”虽然对方未发一言,但沉默也算是一种支持,不然一旦由其领头,结果可就不好说了。随后,为了表示尊重与感谢,他又询问对方:“宁令以为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朝中之事老夫还是可以帮王爷些许的,至少可以镇住那些官员们。不过如今最关键的还是城中百姓,王爷可得尽快让人安抚百姓了,还有之前已传出去的那些谣言,也必须尽快平息。”摩侈赫看着他道:“想必此事应该难不住王爷吧,毕竟乌古鲁牙可与你交情深厚啊。”

    事实上摩侈赫最终选择与越王合作其中有很关键的一点就在于知道了乌古鲁牙与越王之间已然结盟。这位在朝中颇显低调的枢密使其实在兴州城军中地位极高,只要他传下话去,城中十万大军多半会听令行事,再加上禁军在手,越王是真能做到掌握全城官民之生死了。

    越王这时也不再示弱,当下就点头道:“就照宁令所言,本王这就去与枢密使见面,让他尽快派兵弹压全城,安抚人心。另外,有些别有居心者该抓的还是得抓!”

    “这是当然,那就在天黑之前再见面吧。”摩侈赫也是果断之辈,当下就冲对方一点头,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人等火速离开皇宫。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门生故吏什么的都召集到一起,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人一起为越王掌权造势了。至于这场风波之后会死多少人,皇帝醒来后又会有何反应,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在意了。

    这场因变故而起的风波确实来得极快极猛,午前二人才从宫中出来,中午之后,本来守在城头和军营里的兵马就火速调动起来,那些被人张贴在街道上的密文迅速被他们收缴一空,那些胆敢随意传谣的家伙也已图谋不轨之类的罪名接连拿下,然后本就紧闭的京城各门更是加派人手,非持有特定手令者根本无法靠近城门半步的。

    与此同步进行的,还有对城中诸多汉人官员的清洗捉拿,各种莫须有,似是而非的罪名往他们身上一套,他们就被迅速锁拿。只短短半天时间,就有将近百名汉人大小官员被捉拿投入了大牢之中,直闹得人心惶惶,城中汉民更是缩在家中连大门都不敢开了。

    这场风波直闹到天色擦黑后方才渐渐平息下来,随后便有人沿街过坊地敲锣宣传起来:“百姓们听真切了,昨日城中遭逢大变,有人在宫外纵火杀人。如今朝廷已经查得明白,这一切皆是宋人奸细勾结城中汉官作祟,为保我兴州城安定,官

    府已捉拿大量可疑人等……另有一主要凶犯孙千里者,年二十有余,面方微须,身量高大,如今还脱逃在外,有见其下落者报于官府可得赏金万两!”

    已经控制住了全局的越王此时终于是明白过来,也能腾出手来让人满城搜捕孙途了。对这个把自己坑得不轻,逼着自己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家伙,越王是恨之入骨,所以这次是必要将人给找出来杀死的。

    今晚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为了安抚人心还不好大索全城,等到明日,要是还找不到其下落,越王就要让城中兵马挨家挨户地寻找孙途所在了。这么做除了报复泄愤之外,他也很想知道孙途做这些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是谁的人,真如之前所猜想的那样这是辽国派来扰乱夏国的奸细吗?

    想要查明白这一点,越王首先要找的自然就是与孙途接触最深的细封常了。此时的细封常,正满脸忐忑的站在越王跟前,再没有了之前的亲热劲儿,甚至还带着几许畏惧之意:“越王……你把我大哥拿下做什么?”原来就在不久前,他已接到家中传来的消息,说是自己大哥细封云竟已被越王派人给拿下了,这让本就因为孙途消失以及城中变故连连而坐立不安的他越发惶恐起来。

    幽幽的目光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越王轻轻地叹了口气,细封野畅四个有出息的儿子中就数面前的细封常最是耿直。但正是因为他的这一性格,自己才会对他另眼相看吧。

    片刻后,越王才笑了下道:“你不必紧张,本王知道你的为人,虽然细封云犯下了大罪,但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先坐下说话吧。”

    “我大哥犯下了大罪,这怎么可能?”细封常并没有依言落座,而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你可知道细封云其实早就与曹王有所勾结了吗?你可知道数日前中书令府上那些护卫在从你的住处离开后就是被他派人于半道截击的吗?难道这些还不算重罪吗?”

    “啊?这……这怎么可能……”细封常再度惊呼出声,显然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你好好想想吧,那日知道那些护卫行程的也就区区几人而已,既然不是太子派的人,还会有谁有这个本事和胆子做出此等事来?”

    细封常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很快脸色就变了。他毕竟不是笨蛋,此时已经想到了之前的一些破绽来,比如说大哥曾有意让孙千里也随那些护卫回去,恐怕那时他就有了将其一并铲除之意!要不是自己后来挽留孙千里,只怕连他都已经遭了毒手了……

    在艰难地接受了这么个可怕的真相后,细封常又不安问道:“越王叔,那你叫我前来又是所为何事?难道是为了千里吗?他……他真做了那些事情?”直到这时候,他依然无法相信孙途竟会背着自己干出那些个事情来!

第478章 尽在掌握有一失(下)

    哪怕越王将孙途刺杀太子的事实以及自己的一些推测道出来,细封常依然是将信将疑:“这……这怎可能……他为何要这么做?”想到孙途之前帮自己所做的种种,实在叫他无法相信对方会背着自己干出这许多罪在不赦的事情来。

    越王此时的耐心也快消耗殆尽了,见他依旧愣怔,便把脸一板:“事到如今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本王今日叫你来只为一事,你可知道那孙千里现在何处?”

    被越王那眼一盯后,细封常才猛然惊醒,如今京城已几乎在其掌握中,自己的生死都在其一念间,自保才是最关键的。所以很快他就立马和孙途撇清了关系:“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自昨日我入宫贺寿,就再没见过孙千里了,听人说他是晚上出去的,之后就再没回来。”

    越王点了点头:“那你觉着他会藏在哪里?还有,那孙千里在京城除了与你关系紧密外,可还有其他交好之人吗?若我所料不差,昨晚皇宫前和城里的几次变故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了!”结合之后的变故来看,越王很容易就怀疑起昨夜的连番事故皆是孙途为了能顺利进入太子府所为。

    “这个……”细封常蹙眉思考了有好半晌,这才开口道:“除了我,就只有越王叔与摩侈赫与他走动多一些了,其他人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他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这次倒是颇为配合,说到这儿又想起一点来:“对了,还有结桑上师,之前那佛宝他还是他从结桑上师那里求取来的呢!”

    越王心思迅速转动着作起了思考,自己当然不是,细封常看着也不可能,难道是结桑上师……不,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怪异的想法,结桑蜡伬一向超脱在外,怎么可能涉及到这等争端里来?那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摩侈赫了!

    “难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在背后布局?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太子与他本就矛盾极深,一旦太子继位,他的处境势必极其危险,所以他就铤而走险,索性派人杀了太子?”一个个疑问从其心头冒出,一时却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与答案,竟让越王都有些不知自己的想法对是不对了。

    本来他并不是个多疑之人,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也太复杂,让他无法完全信任摩侈赫。至少在拿住孙途,撬开对方的嘴,问出真相之前他是无法相信任何人的。

    在一番踌躇后,越王终于回神,看着满脸忐忑的细封常道:“这两日你好生在家里待着,不得去见任何人。若是那孙千里与你联系,你必须第一时间报与我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细封氏的安全着想,你可记住了吗?”

    “我记下了,一定不敢胡来!”细封常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到了这时候,他最重要的还是确保自家安全,孙千里的事情就只能留待以后再说了。

    在让人将细封常送走后不久,外头便来传

    话,说是摩侈赫到了。越王对这个新结的盟友可不敢怠慢,赶忙亲自起身外出相迎,很快就把一脸严肃的西夏中书令给接进了厅堂之内。两人落座后都没作什么寒暄,就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随后,两人又是对视一笑,才由越王先开口道:“城中兵马已全数在我掌握之中,也派出人马守住各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了。另外,还有大量人马在城中各处搜寻可疑之人,如今已拿住了不下百人,不过并没有那个孙千里!”

    摩侈赫满意地一笑,越王办事果然足够果断迅速,只半日工夫就已将最关键的军队指挥权完全掌握在自家手中,如此暂时已无后顾之忧。当下,他也道出了自己的成果:“老夫已把朝中官员全都安抚住了,他们暂时不会再生事端。至于城中百姓,巡检司和兴庆府的官员也已出面弹压,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不过,说来也怪,那孙千里竟不知所踪,官府已四下通缉于他,不知这两日能不能将他搜找出来。”

    越王在听到他提及孙途时,着意地仔细打量起摩侈赫的神情来,可最终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端倪,只能道:“就目前看来,此人应该另有同谋,宁令以为会是什么人?”

    “同谋吗?”摩侈赫也皱起了眉头来:“要说那孙千里在城中关系最紧密的也就细封常他们了,可他们显然是没这等胆子和必要做出此等事来的,剩下的就不好说了。尤其是昨晚在宫外的骚乱以及纵火等事,那都是大罪,谁会为了他冒此大险?相比而言,窝藏他倒是不算大事了。”

    “还是得大索全城才能找到答案!”越王目光一闪道:“不光是寻常百姓家中,就是那些官员府上也不能放过了。还有承天寺那里,也要一并搜查,我就不信他能飞天遁地不成!”

    “官员府邸和承天寺……那可有些不妥啊。”

    “没什么不妥,此人刺杀太子罪大恶极,又干系重大绝不能让他逍遥在外。这样,就让人从本王府中搜起,这样他们总没话说了吧?”越王说着,又看向了摩侈赫,让后者陡然一呆,随即便明白了他这话的真实意图,面色一沉,这是怀疑自己窝藏了孙千里,所以拿话来堵自己的嘴了呀。

    不过他没有做过自然不会心虚,当下便道:“既然王爷你都以身作则了,老夫自然也该做个表率。明日开始,就从你我府邸开始搜查,然后再去其他官员家中搜找!这一回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否则别想脱身!”

    顿了一下后,他又想起了一点:“还有辽国使团那里也得派人去搜查一番,那孙千里可是从辽国来的!”

    这话立刻就提醒了越王:“你说的不错,其实我夏国生乱最得利的还是辽宋两国,说不定他就是那两国派入我朝的细作。这次哪怕会得罪他们,也要仔细搜查,绝不能放过了他!若是能从

    他们那里找到其下落,那就更好不过了!”

    于是,在经过一夜的平静后,次日一早,兴州城内再度出现了让人心惶惶的一幕,大量兵马四处搜查,连那些当官的府邸都没有放过的意思。但因为这次居然是从越王府和摩侈赫家中开始搜查的,所以那些官员也不敢出言反对,只能是任由兵卒在自家院子里进进出出,把举家骚扰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可数日下来,官府却依然是一无所获,他们想要捉拿的孙千里似乎真有飞天遁地之能似的,居然就凭空从这兴州城里消失了——不光百姓和官员家里找不到他,就是硬着头皮去承天寺内仔细找了一圈,也照样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当然,在这等佛门要地,搜查的军卒是不敢太过放肆的,也就在各院落里转了两圈,又让人将寺中僧侣集中起来一一查看过便算了了。至于结桑蜡伬这里更是只客客气气地问了几个问题,在得知他在来到兴庆府后就再未踏出寺门半步后,他们就不敢太过为难了。

    就这样,虽然城中情势已全在越王和摩侈赫的掌握之中,连之前孙途刻意张贴出来的那些越王等人与人勾结的证据都没能闹出任何动静来,但对他二人来说终究存在着疏漏,那作为关键人物的孙千里竟怎么都寻找不到。

    “这怎么可能?”在听到又一批人的禀报后,越王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这几日里,他都快把整座兴州城给翻过来了,可依然没能寻到任何线索,这实在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了。

    “王爷,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他早在我们大索全城之前便已离开了兴州!”一名手下在几经迟疑后,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越王略皱了下眉头,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吗?可是,这中间也就一天之隔,而且当时城门也已因为那夜的乱象而封锁起来,寻常之人根本出不去啊。

    沉吟了半晌后,他才说道:“让人去各处城门细查,看在事发后到我们大索全城,可有人出过城!”当排除一切不可能后,这似乎已成为了唯一的答案了。

    而很快的,他的这一担忧也得到了应验,问题果然是出现在了那一天的时差之中!就在当日天明时分,北门曾出过一支十多人的马队,这也是这段时间里唯一出过城的队伍!

    在得知这一确切情报后,越王顿时神色一变,而更让他感到惊心的是,这支队伍所以能在那时候轻松出城,乃是因为亮出了中书令摩侈赫所持有的金牌!

    当越王把这一消息告诉摩侈赫时,这位也是吃惊不小:“老夫当时从未派人出过城,他们哪来的金牌……”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一事,当日为了招揽孙途为己所用,同时表现自己的诚意,他可是给过孙途一面金牌傍身的。而之后,他却因为事情太多,把此事给忘到脑后了……

第479章 鸿飞冥冥

    在听完摩侈赫懊恼后悔地将事情的原委道出后,越王暂时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他还真有些看不透对方这番表现是否出自真心了,到底是他故意放走的孙千里,还是真因为一时疏忽给了机会。

    不过事到如今再计较这些也已无济于事,毕竟如今双方已然合作结盟,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也没必要再在这等细节上追究了。一阵沉吟后,越王终于说道:“事已至此,城中搜查一事就只能停下了。想必那孙千里早在数日前就已逃出兴州城,这可不好找了啊!”

    “此人背后定有主使之人,不过应该不是京城的某方势力。”摩侈赫这时也恢复过来,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如此说来,此人对我们的大计其实影响并不太大。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稳住朝中局势,同时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反对即可,至于他,大可以派出几队兵马出城搜索其踪迹,毕竟如今城外大雪封道,他一行人想要轻易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越王也点头表示认可,如今他们才刚夺取大权,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自然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到一个明显已然出城的家伙身上了。于是两人便当场定下主意,派五百骑兵分五队沿途搜找这支数日前出城的队伍下落,一旦找到目标,便格杀勿论!

    他们的决定无疑是相当准确的,因为就在几日之后,真正的挑战和变数也到了。虽然他二人几乎控制了整座兴庆府,但却无法把整个西夏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也无法做到长期封锁京城内的消息,一旦开城让人进出,这两人发生在此的种种变故也就迅速散播出去。

    曹王的人、太子的人,以及其他认定了越王和摩侈赫发动政变夺取政权的夏国各方势力便纷纷发文声讨起他们来,甚至一些地方已聚集其兵马来,似乎随时都可能对兴州用兵,来一场名正言顺的勤王之战。

    而与此同时,一直被他们滞留住的宋辽两国使团也终于不再配合,纷纷提出要离开夏国。显然,他们已觉察到了西夏国内将起变数,再不关心夏国会站到哪一边,只想着把这一重要消息带回去立功了。

    面对此等内忧外患,越王和摩侈赫也是好一阵的焦头烂额。他们或以皇帝的名义发旨安抚,或出兵陈于某个方向以为威吓,以求拖延时间,避免真出现了国中大乱的可怕场面。对于宋辽两国的使者,这回他们是真没办法了。

    这些使者杀是绝不敢杀的,不然就是公然与两大强国开战,到时夏国必亡。可放他们离开又实在不甘心,最后只能继续以各种理由拖着,至于他们有没有在暗地里派出人手将此间变数带回国中就不是如今的二人能应付得过来了。

    这个冬天对夏国来说当真是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了,尤其是普通百姓,每当一个消息传出来时,都能让他们惊恐好一阵子,生怕国内真个爆发战乱,并因此引来辽宋两国的大举入侵。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细封氏一族终于站了出来。当其他各方势力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出兵勤王时,细封野畅已亲率大军疾驰京城,并且摆出了旗号支持越王摄政。

    以如今细封氏在夏国的实力,再加上

    本就属于京城的铁鹞子等精锐骑兵,顿时就压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方人马。直到这时候,大家才确信越王确实早就和细封氏联合在了一起,同时也死了作乱之心。

    不过这并不代表夏国就会重新走向安定,如今在外的各方势力只是暂时蛰伏,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作反扑。所以西夏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怕是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了,别说想在宋辽之争中来个渔翁得利,他们甚至连守住自己国家的防线都有些含糊了。

    可以说,孙途此番从辽国冒险进入西夏,做了这许多事情终于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所给予西夏的破坏是十万宋军在两国边境战上几场都无法相比的。

    当然,这等功劳只怕大宋朝廷是不可能承认的,就是夏国之中,也没人知道导致这一切的居然是一个名叫孙途的大宋武官,在他们看来这个罪魁祸首的名字叫作孙千里,很有可能是辽国奸细!

    无论别人知不知道这一切是自己所为,对孙途来说这时候最要紧的还是想法儿安全返回大宋。但是,在诸多通缉和搜捕之下,他真能顺利逃离吗?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的是,这几个月里,孙途其实一直都留在兴州城内。当越王和摩侈赫派出大量人马出城寻找其下落时,他却安然地躲在城内承天寺的一处地窖中!

    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在做出那些事情后必然会暴露在众人面前,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自保和脱身的办法。一方面他把金牌留给了吴阿生他们,让他们在乱起之时凭此逃离兴州——这既是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同时也算是吸引夏国官府的目光,不让他们在城中搜查过深了——另一方面,孙途则在离开太子府,沿街贴上他完全看不懂的密文之后,便趁着事情未发时,偷偷潜入承天寺中,见到了刚从宫中回来的结桑蜡伬。

    在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孙途时,结桑蜡伬便已立刻明白了一切:“孙施主,你又在我夏国造下不小杀孽了……”

    “上师此言对也不对。其实在下不过是顺势而为,夏国朝中本就已经矛盾重重,哪怕我不曾出手,该起的乱子还是得起,说不定到时候死的人比这次更多。”孙途却有着一番自己的说法:“我今日前来只想请上师看在之前帮过你这一点上出手救我,使我能躲过那些人的追查。”

    结桑蜡伬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点头应下了他的请求,并把孙途藏在了自己所在禅院的某处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地窖之中。

    正是因为有结桑蜡伬的庇护,孙途终于是避过了越王他们一次次的搜查。而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急着就此离开,索性暂居寺中,这一留便是两三个月,直到冬去春来,连夏国的这场内乱眼看都要平息了,他才起了动身离开的念头。

    这时的夏国都城兴庆府早已恢复到了往日光景,虽然城门处还张贴着捉拿要犯孙千里的画像,但几乎所有人都已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去年派出四处搜找追踪孙千里等人的骑兵已带回了数名在雪地里迷失了方向的可疑之人的尸体——那些人在发现被夏兵所围断无脱身可能后,全都纷纷以死

    相拼,最终连一个活口都没能带回来。但从他们身上所带的物品,还是查出这支人马正是之前凭着摩侈赫的金牌出城之人,只是孙途却并不在其中。

    只是他们的身份却依旧成迷。虽然他们都是汉人模样,但如今三国都有不少汉人面孔,谁也说不好这些汉人到底是宋人还是辽人,亦或是来自其他别有居心的国家的,比如吐蕃或是南边的大理……

    事到如今,一切线索皆已断去,越王他们也就绝了继续追寻孙千里之心。

    正是得知了这些消息后,孙途才决定在此时离开兴州。

    大宋宣和二年,夏雍宁六年二月二十七日中午,在兴庆府住了有数月之久的结桑蜡伬终于再度启程,将往别处弘扬佛法。

    此时,城门处的查问却并没有因为时过境迁就荒废下来,寻常百姓想要离开京城不但要被仔细验明正身,还得搜身,可算极严。

    当然,这只是对一般百姓来说,真要是有权势的人想要出城并没有这么麻烦。可随着结桑蜡伬他们想要出去时,情况却又出现了变数,当他带着几名弟子来到南门处可让贵族人等通过的那扇大门时,竟被守军给拦了下来。

    “结桑上师还请恕罪,我等早前就曾接过命令,只要是您想出城,就得仔细查看相关人等!”那名守门将领颇为抱歉地行了礼后,便挥手让身边的手下上前查看跟随在结桑蜡伬身后的一干弟子,连他们戴在头上的兜帽都要取下来,然后挨个仔细查看。

    这等做法让结桑蜡伬大皱其眉,想不到越王他们到了这时候竟还如此谨慎,而且居然还盯上了自己,这是真怀疑自己和孙千里有了勾结吗?

    不过这回守军的搜查却是徒劳的,因为结桑上师背后跟随的那些位皆是货真价实的僧侣弟子,孙途根本就没有混入其中。

    当守军的注意力都放在这边时,另一边可由普通百姓通过的城门处,一名戴了斗笠的男子正快步想要通过城门。就当守城兵卒想拦住其去路,并要求他取下斗笠查看模样时,他却从手中亮出了一枚铁制令牌来:“铁鹞子奉命出城,你敢拦我?”

    只这一句话,就把这位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就让出了路来。

    倘若此时那名守将得空,必会出面阻挠,但此时他却已被结桑蜡伬等人吸引了注意力,自然不可能去留意一个寻常百姓了。

    于是,就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被他们通缉的孙途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兴州城。他也是没想到,自己来西夏路上所获取的这枚铁鹞子的令牌会在这最后关头帮上自己一个大忙!

    而随着踏出兴州城门,望着已然见绿的天地后,孙途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此一去,龙入沧海虎归山,鸿飞冥冥再无踪!

    (本卷终)

第480章 我回来(上)

    不知是否天意使然,自大宋宣和元年以来,位处于华夏大地之上的三大强国就先后遭逢了连番大变。

    先是实力最强的辽国北方出现了女真金国的叛乱,几月下来小规模的战事就不曾停过,随后连南京都生出了以萧尽德与耶律思不达为首的叛乱,要不是有耶律大石和耶律雄格及时出兵平乱,恐怕大辽就要陷入到分裂的境地了。

    可即便叛乱最终被人扑灭,辽国内部也是动荡不休,受此叛乱牵连而死者更是数以万计,堪称大伤元气了。

    本来,这会是南边大宋一个北伐的机会,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大宋境内竟也爆发了两场大乱。先是山东境内的梁山泊盗匪突然冒起,不但连续攻打了数座州城,杀官造反,最后更是连大宋的北京大名府都被其纵火掳掠,死伤者无数,致使朝野震动。

    而就在朝廷正筹措兵马打算大举平定这股贼匪时,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江南地区的百姓因为忍受不住贪官酷吏的盘剥,以及无止无休的花石纲重担,终于在宣和元年的秋天爆发了以方腊为首的大规模起义!

    之前论在天下人眼中的地位,方腊是远不能和梁山宋江等头领相比的。但是当其造反的大旗一举之后,引发的乱子却要比梁山盗匪大得多,只短短数月间,江南州府便接连落入乱军之手,方腊麾下更是迅速聚集了近十万人的大军,只此一点,就可看出江南百姓苦大宋之苛政久矣。

    南北两地同时出现两股势力庞大的叛军,使得大宋朝廷只能暂时搁置了原定的对辽国的出兵计划,转而全力派兵平定内乱。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朝廷平叛的效果并不显著,几路官军更是屡次败北,更是助涨了两路叛军的嚣张气焰!

    辽宋出现内乱,这本该是西边的夏国趁机崛起的大好机会。奈何就在是年冬天,西夏京城居然也爆发了一场动-乱。虽然这次的乱子比不了辽宋那里的规模,但其影响却显然更大,据说夏国各方势力都已掺合其中,至少在几年内是不可能再对外用兵了。

    三国尽皆变故频发,对那些朝堂上的人来说这既是危险却也是机会,因为只有出现这样接连不断的乱局时,才能有人趁机而起,从一文不名的小官小吏而一跃成为能拯救天下,扶大厦于将倾的盖世英雄。

    但对寻常百姓们来说,这无疑就是一场真正的灾难了。接连的动-乱让三国百姓苦不堪言,朝不保夕,尤其是对叛乱久久未平的大宋百姓来说,日子更是过得艰难无比。

    本来到这五月间正是大家忙碌劳作于田地间的时刻,可今年山东境内许多州县的田地都已因为梁山盗匪的出没而荒芜了许多。这其中既有梁山贼匪四处劫掠扰民的缘故,可更关键的还是在于官府不断征召壮丁入伍,使得村野男子大减,那些剩下的老弱妇孺自然是不可能把留下的田地都给种好了。

    当

    然,即便日子难过,人们却还是得挣扎求存,有田者努力耕种,而无地者,就只能另想别法了。

    比如在通往青州的官道边上,便有座新支起来的茶寮,一名颤巍巍的老人正为过往的客人准备着一壶壶清冽苦涩的野茶解渴。

    原先这等只拿水冲泡着茶叶就喝的方式在大宋境内是不受人待见的,但是自从孙都监在自己的官厅里经常以此待客之后,至少山东境内的百姓们却是渐渐接受了这一极为简单的烹茶方式。再加上如今已入初夏,天气炎热的缘故,使得这座小茶寮内的生意倒还不错,至少能让那位卖茶水的白发老翁能以此为生。

    今日也是一样,临近中午时,茶寮里便已坐了五六个打从官道上走过的行人,在一时口渴之下,他们便会拿出三五文钱买上一壶茶水,一边歇脚一边喝茶。

    这时又有一人一马打从官道的尽头处缓缓行来,在看到这座设置在路边的茶寮时,马上略显憔悴,眼中还带着郁郁之色的青年终于露出了一丝欣然的笑意来,当下便翻身落马,随手把马儿绑在路旁树干处,便走入其中,冲老翁叫了声:“老人家给我来壶茶解渴。”

    茶寮里也就摆着三张木桌,十来根凳子,此时每张桌子上都已坐了客人,青年也就只能和其中的两名客人拼坐在一起,一边喝着送上来的苦涩茶水,一边又打量着周围那几亩荒芜掉的田地,忍不住问道:“老人家可知道那边的田地怎么就没人种了吗?就这么让它们荒着实在是可惜得紧啊。”

    老人闻言也是一声苦笑:“客官你是不知道啊,其实这几亩地就是老朽家里的。奈何如今我们这儿青壮男子都被官府强征入军中,我那几个儿子更是一去再没了音讯,而老朽又年老体衰,再种不得地了,所以只能任其荒着。唯有靠着采摘些野茶,在此卖茶聊以度日了。”

    “竟有此事?如今连青州境内也是盗匪横行了吗?”青州皱起了眉头来,一脸的担忧与疑惑。

    边上的几个客人打量了这位青年几眼,虽然他是罕有的骑马赶路之人,但这一身穿着却着实有些寒酸,只是一件有些破旧的麻布衣衫,脸上须髯已有多日未曾打理,满面的风尘,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这让他们略感放心,便有人出口解释道:“这位小哥你是刚来我青州地界吧,所以对这里的情况有所不知。其实我青州境内虽然当初确有贼匪横行,但早在两年前就被刚上任不久的孙都监给平定了,如今也没听说有什么贼匪再敢在我青州境内作乱。”

    当听他提到孙都监的名号时,在场众人无论卖茶的老翁还是那些个茶客都露出了尊敬之色来。青年闻言目中光芒略微一闪,随即就问道:“既如此,那官府又为何会不断强征青壮入伍呢?”

    “哎,还不是新任的青州知府与都监给闹的……”这位说着,脸上的愤郁之色更甚,但声音却又下

    意识地低了一些:“本来我青州地界有孙都监在,咱们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可就在去年年初,不知怎的孙都监就不在任上了。听说是被朝廷派去了哪里公干,可谁料到了入秋之后,就传来了他遇害的消息……”

    “当真是好人不长命啊……像孙都监这样既不贪财,还能为我等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可实在是太少了。想他在时,我们青州百姓已能靠种粮养活自己,更不用再担心那些山贼盗匪在此横行抢掠。可他这一走,朝廷很快就派来了新的知府与都监,这下我等的日子就难过了。不但各种税项要比之前两年多了许多,而且他们还派人挨家挨户地要粮,说是要去打梁山贼寇。”又一人忍不住道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内情来。

    而他的这番话也引来了另一人的话头:“其实要是他们真能跟孙都监那样带着咱们青州的子弟兵打上几场胜仗也就算了。可结果呢,却是在梁山泊那里连吃了数次败仗,最后损兵折将之下,他们就只好强行在境内征兵,我那两个侄儿就是这么被他们给征了去的……听说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还都在脸上刺了字,当真是造孽啊!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当官的为了他们自己个儿的前程,又要将这些新召进军中的将士们送到梁山贼寇的刀枪底下去了。”

    “想我青州的官军在前两年刚杀出了赫赫威名,不料才半年工夫,就几乎全败在了那两位新来的官人手中。若是孙都监在天有灵知道了他们的所做所为,只怕都要生生气活过来了!”

    青年在听了这些人的话语后,本来就不是太好看的脸色顿时显得越发阴沉起来:“就我所知孙都监手下其实还是有不少能带兵打仗的武将的,难道连他们都未能带大家取得几场胜利吗?”

    众人这时候也没在意这位新来的客人为何会知道这种事情,随口就解释道:“本来我青州确实还有好几名将军能带兵作战,奈何他们都是孙都监的嫡系啊,那新来的知府和都监怎么可能重用他们呢?所以这半年来,这些位早已被夺去了一切职权,甚至有两位还因为一些事情被投入了大牢之中。”

    “何止是被投入大牢,听说他们还被定了勾结贼匪的重罪,今年秋后就要问斩了。哎……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是那两位新来的官人为了立威又遭到了他们的反抗才会下此杀手……”这位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听得喀拉一声脆响,随即就惊讶地发现,跟前的青年手中的粗陶茶碗居然被他捏成了两半,茶水流了满桌,对方都不见有丝毫在意的,而他的眼中已有炽烈如火的光芒喷薄欲出!

    “好哇,想不到我孙途才离开一年时间,你们就已将我的青州折腾成了这般模样!”这个看着憔悴疲惫的青年,正是好容易才从夏国辗转返回青州的孙途!

    &&&&&

    新的一周,新的一卷开启。。。。。求票票支持啊。。。。。。

第481章 我回来(中)

    自二月底偷偷潜离兴庆府,孙途也是经过了一番周折后才终于安全返回大宋境内。好在距离年前的那场变故已过去多时,再加上夏国朝中也是纷争不断,他们也顾不上全力搜找追踪他的下落,这才让他得以真正逃出生天。

    而在回到大宋后,经过一番权衡,孙途并没有急着亮明身份或是赶去汴京与童贯相见,而是直接就返回了山东青州。因为他很清楚这儿才是他的根本所在,若真进了京被朝中某些人告了刁状或是一算计,再想回青州可就千难万难了。

    只是如此一来,孙途在路上所消耗的时间就更长了,也是直到这五月中才抵达了青州境内,但却一路看到了许多他所不希望看到的变化。而此时在茶寮中的一番对话更是让他怒火升腾,情绪都有些失控了。

    孙途那是何等人物,手下的人命数以千百计,此时一怒,又岂是跟前这些个寻常人能禁受得住的,当下几人便都惊呼出声,一脸惶恐地看向了他。也直到这时,他才陡然回过神来,赶忙收摄气势,放下已被他捏破的茶碗,冲众人歉然一笑:“在下刚才气急有些放肆了,还望诸位莫要见怪啊。老人家,这碗就一并算在茶钱里吧!”说着,他已端起面前的茶壶,咕嘟嘟把里头的茶水一气喝干,拿出二三十文大钱放在桌上,起身便欲离开。

    本来孙途就急着赶回青州,现在听说那里的种种变故后,更是归心似箭,不想再多作耽搁。那卖茶老者一见他居然留下这么多钱来,忙摆手道:“客官给得太多了,就是算上茶碗的钱,也不用十文……”

    “你这茶水最合我意,剩下的就算谢过老人家今日的招待了。”孙途笑了下,已大步走到了那匹马前,刚解开缰绳欲上马继续赶路,就看到前方道路上突然就来了一队皂衣官差。茶寮中的那些客人和老人见他们到来都露出了惊慌之色,几个本来还在慢悠悠喝茶说话之人更是立马会账起身,急匆匆就往另一头走去。

    而那老人却是走不了的,只能是满脸忐忑地呆在那儿,瑟缩的目光甚至都不敢与已然径直走向茶寮的官差对视。这几个官差旁若无人,大剌剌地走进了茶寮,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姜老儿,今日你总该把粮税,还有你开茶摊的税钱都一并缴纳了吧!”

    “还请几位差爷通融一二,小老儿确实拿不出那么多粮食和税钱来啊……我那几个儿子都被征召入伍,家中田亩都无人耕种,又哪来的粮食交税?还有这茶摊每日也就三五十文,各位开口就要十贯,这……”

    “大胆!你这老儿当真好不晓事,我等之前已然因看你老迈给你时间去筹措钱粮了。想不到你竟不但不知感恩,到了今日还想推诿拖延,真当我大宋律令不能处置了你吗?”一名官差登时就把眼一瞪,满是威胁的呵斥道。

    同时身边另一个同伴的目光则迅速落到了孙途留在桌子上的那二三十枚铜钱上,立马上前一步将之一把抓在手里,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老人嘿嘿阴笑道:“你这老东西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到了这时候竟还敢骗我等!你这茶摊一日才得几十文?今日才刚过午,你这钱又是从哪儿来的?看来不把你拿回城里重重惩治,你是不肯交钱了!”

    随着这话一说,几名官差便捋起袖子便欲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老人当场拿下。茶寮里的其他两个客人这时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言,更别提挺身出来为老人解释一二了。

    就在老人低声说着自己冤枉,却又不敢躲闪的当口,一个声音却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那钱是我给这位老人家的,难道这也要问过你们几个吗?”

    冷冽的声音让那几个官差心头略微一惊,赶紧回身看过去,就瞧见了一个远行打扮的冷肃青年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等人。为首的钟乙隐隐觉着这位的模样似曾相识,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了,只是与对方的目光一撞,一股寒意还是猛然升起。

    倒是其他几个官差此时依然是一副嚣张的模样,盯着重新回来的孙途说道:“这是哪个家伙没把裤子穿好,倒把你给露了出来?小子,官府收税这等事情是你能管的吗?”说着,瞥了眼他牵着马儿,眼中又露出了贪婪之色:“对了,前两日我州府衙门刚好丢了一匹好马,别就是你偷的吧!今日算你倒霉,既然露了面,就随我等回城定罪吧!”说话间,他一个眼神传达,其他那几名官差立马会意,举着手中棍棒就要将人拿下。

    孙途是真没想到这些官差竟如此无赖,随便就能给人定罪,脸色立马就又阴沉了几分,眼看一人挥棒打来,只把身子稍稍一闪已避过了这一棍,随后探手一把就抓在了棍头处,再一抖一震,就让那官差在惊呼声里棍子脱手,人也跟着踉跄往后退去。

    见他轻巧一招就夺了兄弟的棍子,这些官差终于有些紧张起来,当即纷纷喝道:“好个贼子不但盗马还敢拒捕,就不怕王法吗?”说话间,几人全都呼呼舞起了手中棍子,朝着孙途的头脸脖颈等要害处扫打而来。

    这些家伙的气势固然不小,但在孙途眼里就跟几个小孩没什么区别,只听一声冷哼,他手中棍子已呜呜怪响地点出,居然后发先至,抢在这些人打中他之前,用棍尖接连点在了这些人的手腕处,在几声痛呼声后,他们手中的棍子全都噼啪落地,而孙途从始至终却是连步子都没有挪动过半下。

    “你……造反啦,有梁山贼寇下山杀官啦!”一名官差突然放声大喊,扭头就往直通向青州的官道跑去,其他人也在随后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只有那为首的钟乙依然有些怔忡的看着孙途,眼中已闪过了惊恐之色,却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

    逃命。

    孙途见状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家伙是真个把无赖二字表现到了极致啊。而他此时当然不可能放他们逃走,当即一个箭步就追上前去,手中长棍随意挥舞间,就迅速把这些个官差全部打倒在地。

    直到这时候,这些人才真正的服了软,纷纷跪地求饶:“好汉饶命,我等知错了。可怜我等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要养,还望好汉饶了我等性命啊!”

    孙途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现在你们也知道怕了?既然如此,为何刚才要对这位老人家如此苦苦相逼?他不过就是开个茶摊赖以为生罢了,你们居然就要拿他见官?”

    “我……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啊,他可是短了官府的税未交呢,我们总是要来催收复命的。”官差急忙出言解释道。

    “一个茶摊而已,你们就要收他十贯重税?这哪是收税,分明就是要人命了!我可从未听说青州府有过这样的规矩,就是当初慕容彦超在任时,也没这么重的税!”孙途又上前逼问了一句:“说,是不是你等假借官府之名,想在中间收取大量好处啊?”

    “好汉冤枉啊,小人们怎敢有此等心思?我们真是奉命而为,不过也不是为了将他逼死,而是为了把他带回去后能充入军中……”面对孙途那慑人的气势,这位终于是把实话给道了出来。

    孙途听得这话,心头便是一怔,这算哪门子的目的啊?居然想把这么个六十几岁的老人都强拉进军队里去,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用处?

    见他犹豫不定,众人还以为他怕了呢,有人便壮着胆子道:“这位好汉,我等可都是按章程办事,你若不是梁山下来的,此事便与你无关,官府的事情也不是你这样的人能管得了的!你若识相就此离开,我等也不会与你为难。可若你非要纠缠,到时我青州大军一到,任你武艺再高明,怕也别想讨得好处!”

    “哈哈哈……”孙途闻言顿时发出一阵不屑的大笑来:“你等应该不是正经官差出身,之前曾是街头泼皮混混吧?”见几人神色一愣,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断不错了,这些位的言行实在和无赖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一身衣服了。

    随后,他又把眼一瞪:“谁说这青州官府干出的此等荒唐之事我就管不得了?不怕告诉你等,只要是这青州境内的事情,就都是我能管,我该管的!”说到这儿,他身上的气势陡然勃发,竟压得这些个官差不敢再发一言,也没人再出声质疑反问。

    而就在这时,一直立于茶寮边上的钟乙终于是明白了过来,发出一声惊呼,双眼紧盯孙途,身子更如打摆子般迅速发抖,口中惊恐说道:“你……你是……你是孙都监……你这是还阳回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面色大变,目瞪口呆!

第482章 我回来(下)

    孙途孙都监在青州地界那真正是如雷贯耳,叫人打从心底里生出敬畏之情来的英雄人物了。哪怕他已离开这儿足有一年有余,哪怕在大家眼中他早已为国捐躯了,但光这个名号还是能震慑住所有人的,尤其是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听到他的名字,更是惊得魂不附体。

    几个本来就已跪地求饶的官差此刻早已浑身直打颤,抬眼偷看着面前的青年,越看越觉着他与记忆中的孙都监是那么的相似,口中便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孙、孙、孙……孙都监饶命啊,我等也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啊……”他们是真个感到了恐惧,甚至都以为这是孙途因为心系本地百姓所以显灵了呢。

    见到他们这一副如见鬼后的恐怖表情,孙途却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真有那么可怕吗?早知道有此功效,刚才直接亮明身份即可,何必费那工夫与他们厮斗一场?不过他的脸上却依然是一副肃然的模样:“你等为虎作伥,戕害百姓,直到现在才知道有错,是不是晚了些?”

    “我……我等真是迫于无奈啊,要不这么做,恐怕被充入军中去与梁山贼寇作战的就成我们和我们的家人了。还求孙都监你饶命啊!”这些人是真已吓得魂不附体,这时一面说着,一面还不断用力磕头,只几下间,额头便已见血。

    钟乙这时也已走上前来,跟着他们一起跪下:“孙都监,我等所言并无一句虚言,实在是形势所迫,才不得不照上面的意思行事啊。而且我们也给了他们机会,只要他们见机得快,逃离青州,就还有脱罪的机会。”

    这话孙途倒是认同的,刚才他就听了双方对话,他们确实曾给过卖茶老人一些宽限的时间,不过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背井离乡的逃走可就太不现实了。但也正因为他们有着这一丝善念,他才没有真对这些人下狠手,不然这几人早就陈尸当场了。

    沉吟了片刻后,孙途才摆了下手道:“都起来回话吧……”说着,他又看了眼其他那些同样表现得战战兢兢的茶客们,笑了下道:“你们也不必太害怕,我孙途还是活生生的人,可不像外头传言的那样已经死了。”

    “啊……”众人再度一呆,但心中的疑虑却并没有因此解开,只是不安地上下打量着他。孙途苦笑摇头:“不是说鬼没有影子吗?你们看我脚下的又是什么?还有,你们谁见过有鬼怪是在大中午的日头底下出来的?”

    这几句话总算是让众人开始信服,尤其是看到孙途脚下清晰的影子后,那些百姓都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来。但随即,几人又迅速上前跪倒在了孙途跟前,满心委屈地道:“孙都监你可算是回来了……自你走后,我们可是过得苦哇……我青州百姓无人无刻不是在想念着都监您在时的种种好……”说到动情处,有两位甚至还流下了泪来。

    孙途忙伸手将人一一搀扶起来,口中道歉道:“是本官辜负了各位对我的信赖,当时因为朝廷有

    要务交与我去办,所以才会一去经年。不过好在我又回来了,大家放心,只要我回来了,咱们青州就能回到过去,不,能比过去更好!”

    那几名百姓自然大受鼓舞,纷纷叫好。可钟乙却是一脸的纠结:“都监,如今青州已经有了新任的知府与兵马都监,你真能让一切恢复旧观吗?”

    孙途闻言眼中陡然闪过精芒来,拍了下他的肩头,把他顺势拉起后,说道:“看来你之前也是官府中人了,这倒与那几人有所不同。既如此,那你就跟我说说这段时日青州的一些变化吧。”

    钟乙稍微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按孙途的要求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前因后果给道了出来:“小人之前确是在府衙当差,也曾近距离见过都监几面,所以才会认出您来。只是您这变化有些过大,再加上我等都以为您已战死,所以才没往这上头想……其实去年都监您离开青州后数月,一切都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在黄知府他们的治理下,我青州更是蒸蒸日上。

    “可没想到七八月间,突然就传出了都监您在外战死的消息。当时咱们大家都是不信的,您在我们心中那是神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人所害呢?可结果又过了两月,朝廷就突然派来了新任青州兵马贺都监与新任高知府,小人等这才惊觉那说法可能是真的。”

    在这位的讲述下,孙途才知道之后的半年时间里青州发生了多少的变故——知府高翔与都监贺默在初到青州时还有所收敛,不敢做出什么举动来。可是在经过两月的接触与了解后,他们便发现了黄文炳、林冲等人并没有与自己为敌的勇气,再加上他们背后的靠山也在那时下了令,于是一场改变青州原有情势的风暴就此产生。

    先是贺默以各种借口开始把自己的亲信之人安插进军营,并通过打压和拉拢把军中大权慢慢收拢到了自己手上。这期间其实林冲等人是有不少机会制止一切的,但他性格软弱的缺点却在此时暴露无疑,最终导致对方的势力迅速坐大,彻底控制了整支青州军。等到林冲等人在武松鲁达他们回来后再想反击时,一切皆已来不及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武松、鲁达、唐枫等完全忠于孙途,想为他守住军中大权之人相继被贺默以各种借口捉拿下狱,如今还被关押在大牢之中。据说他们甚至已经上报朝廷,将在今年秋后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将这些人全部处斩!至于林冲、杨志与齐得胜等人虽然未曾被定罪,但也被剥夺了几乎所有军权,已然投闲置散,再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而在贺默把城中军权夺到手后,高翔这个知府也果断出击,一举就把再无靠山的黄文炳给拿下治罪,罪名很简单,就是贪污。可怜黄文炳自随孙途到了青州后做事兢兢业业,全无半点私心,结果到头来却被人冠上了贪污渎职的罪名,随后便被投入大牢,至今还未有下一步的消息。

    由此,青州军政大权皆入这两人之手,他们也终于露

    出本性獠牙,开始大肆侵吞孙途他们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那点家底,使原来官仓军仓中的粮食消失大半,也让青州军的情况大坏,还出现了不少逃兵。

    随后不久,朝廷就下令让青州军也加入到平定梁山贼寇的战斗中去。结果原先能轻易在正面战场上大破梁山军的青州军这一回却是斗志全消,几场仗打下来更是伤亡惨重。贺默还认定了这是军中将领不肯用心所致,因此又杀了好些个原来的军官,以至青州军元气一伤再伤,早已不复旧日模样。

    此时,随着各种内外因素纠结在一起,原来孙途一手一脚打造出来的足有七八千之众的青州军已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减少。眼看朝廷又将派人前来催战,还要检视这支之前给了许多人以希望的精锐之师,为了能给前来的官员一个交代,贺默与高翔便联手想出了抓壮丁的做法来,在不断增加苛捐杂税的情况下,逼迫那些无钱无粮的百姓加入军中充数。至于他们最后会不会被迫上战场,结果又是如何,就不在这两位官员的考虑中了。

    在听完这一番讲述后,饶是孙途自诩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时也已满眼怒火,按在刀柄上的右手更是青筋暴起,滔天的杀意是完全压不住了:“好,好哇!他们还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竟在短短几月间就把我辛苦创下的这点家底给败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就没想过等老子回来,会让他们把吃下去的一切都给吐出来吗?”

    钟乙苦了张脸有些担忧地看着孙途:“孙都监,如今青州早已在他们这些人的掌握之中,就算你回来了怕也难以改变什么了。连军营现在都由他们的亲信把持着,您难道还能夺回来吗?”

    这话立刻就赢得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是啊孙都监,如今您只是孤身一人,纵然回去了只怕也会被他们所害,到那时可就真半点指望都没有了。以我等愚见,您还是赶紧去汴京找朝廷里的人为您主持公道吧。”

    孙途闻言却是一声冷笑,朝廷里那些人要真会帮自己,又岂会让青州变成这般模样?甚至一向与自己关系紧密的童贯在此事上怕也是那些人的帮凶——武松鲁达既然早在七八月间就已回到大宋,为何竟要等到十月,贺默都已掌握了兵权后再放他们归来?这要不是童贯在背后使了招,孙途都能把头输给对方。

    但他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情况就丧失信心,只见孙途陡然一笑,霍地起身说道:“纵然他们掌握了兵权又如何?这里是青州,是我孙途的地盘。莫说是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了,就是蔡京童贯来了,也别想在老子这儿捡得便宜。我这就入城,把那些土鸡瓦狗全数打碎给大家看看!”

    话说完,人已来到战马跟前,一个腾身已上得马背,再一鞭子抽下,马儿便已拨喇喇地疾驰朝着青州城而去。

    大宋宣和二年五月二十七日,孙途重回青州!

    他,回来了!

第483章 我看到

    孙途一路纵马疾驰,半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让他既感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青州城前。

    熟悉是因为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城墙城门依旧,就连城门外那几棵遮荫的大树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但陌生的却是城头和城门前的人已大不一样,往日熙攘繁荣的城门如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百姓正愁眉苦脸地排队欲要入城。城头上本该驻防的一支队伍却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城门处却有十多名手持刀枪的兵痞在那儿盯着。

    当孙途下马走到城门前,待要入城时,才终于知道为何要在此安排这么多兵卒,而进出城门的百姓又这么少了,两个兵卒已及时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懒洋洋道:“要入青州城就得先交入城税,一人二十文,你的马三十文,一共五十文!”

    孙途不觉笑了起来,自他穿越来到大宋后,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入城还要交钱的。以往别说进一般的州县城门了,就是去汴京入门时都没有城门税这一说的,如今的青州还真开前所未见之先河了。看来那高翔与贺默还真是见解独到,花样百出呢。

    看到孙途那讥诮的笑容,几名军卒立马就有些警惕起来,当下呼啦一下就见那十多人同时围将上来:“怎么,你敢闯城门吗?”

    “不敢,在下只是未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罢了。”孙途这时却并未发作,只是解释了一句,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钱来递了过去:“几位还请点过。”这是他一路来时用从夏人那里得来的金子所换铜钱,之前用得差不多,只剩下了这里的七八十文。

    不想对方却压根没数,也没有把多出的铜钱还他的意思,只把手一挥道:“算你识相,那就赶紧进城吧,别在这儿磨蹭了!”却是当面就把多出的那些钱都给昧了下来。

    孙途轻轻一叹,也没与他们计较,拉了马就通过了城门。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既然当官的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弄钱,这些当差的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等机会了。现在他急着进城暂不与他们计较,等大事底定之后再处置他们也不迟。

    直到见孙途穿过城门洞,沿着长街往城内走去,那些个军卒才得意地笑了起来:“今日可算是得了些好处。这家伙看着不好惹,倒是挺识相的。”

    “对了,我怎么就觉着这人有些面善啊,你们说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经这位一提,其他人也都生出了同样的想法来,面面相觑下,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作罢。

    而孙途却在再把此事放在心上,目光看着前头极其冷清的街道,又是轻轻一叹。想他离开时,这青州已很是繁荣,街上商铺林立,行人也是不断,哪有今日这般下午时分都快跟半夜时的光景,就算有一两个人从街上走过那也是脚步匆匆,就跟身边随时会有危险发生似的。

    呆了一下后,一个选择就摆到了孙途面前,他是先回自己家,还是直接就去军营呢?其实在知道青州出了如此多的变故

    后,他最担心的还是雅儿的安危,也不知林冲他们能否护得了她的周全,她又有没有受到惊吓。

    想想自己还真有些对不住雅儿,之前种种辜负也就不多说了,去年才刚与雅儿成亲,然后他就被童贯叫离了青州,最后更是在外漂泊一年多时间,却把雅儿这个新婚妻子一人丢在了家中……这让他此刻很想立刻回家,把雅儿搂入怀中好生地安慰疼爱一番,弥补一些自己犯下的过错。

    但很快地,孙途又把心一硬,转身就往军营方向大步而去。事已至此,早一会晚一会见雅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把青州的控制权先夺回到自己手上,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确保雅儿的安全!

    沿着空旷的街道一路行去,很快孙途就来到了位于城北的军营跟前。与他所想的完全一样,虽然军营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里头一切也已物是人非,再没有了之前日日都可听到见到的辛苦操练,校场之上早已长起了荒草,那些营房前面倒是有些军卒或坐或站在那儿,但他们早已没有了去年时青州军身上的那股子精气神,全是懒洋洋的一副痞子模样,甚至有几个还在用石子赌钱。

    孙途的脸色越发阴沉,站在军营跟前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了,青州军是真在区区一年时间里就彻底费了,自己数年心血,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

    孙途这么一人一马立于军营前,若是放在一年前,早有人上前查问或是直接拿入营中盘问了,可今日,军营里的那些人却压根没有在意这个呆立在外的家伙,只是自顾耍闹着,直到看见孙途突然迈步向前,就要通过辕门时,才有几个士兵放下手中的石头,一脸不快地拦住他去路喝道:“你是什么人,不知军营要地不得擅闯吗?赶紧滚,不然就把你当奸细拿下了!”

    孙途却压根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目光只是在军营那些兵士的身上迅速扫过,最后落到了一个有些落寞的长瘦军汉的身上。这位与其他人相比有些格格不入,并没有参与到这些家伙的各项“娱乐活动”里去,只是冷眼旁观。

    但在看到他后,孙途却笑了,随即又把脸色一肃,大喝一声:“边锋!”

    那军汉本来也没什么精神,可在听到这一声后,整个人有些松垮的身子陡然就是一挺,面色也跟着一肃,一个立正之后,便高声应道:“到!”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情况有些奇怪,怎么就有种当初辛苦操练时的感觉了?

    后世只要是参过军的人,身上自有一股军人该有的气质,当听到某些熟悉的声音时,他们便会迅速进入状态。当初孙途便是用的这一套操练的手下兵马,别说只是隔了年把时间,就是十年二十年,边锋也会在听到这声点名后作出相应的反应。

    而在惊觉这一异状后,边锋已立刻看向了军营门前的孙途。他先是有些疑惑,在用力揉了下眼睛,再仔细端详了孙途两眼后,脸上顿时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张嘴迟疑了一下后,便又

    大声叫了起来:“孙……孙都监……都监回来啦!”最后几个字他完全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直吓得周围那几十个军卒身子都是一颤,随后又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已经一把推开拦路的兵卒,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的孙途,都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了。

    与此同时,随着边锋这一声大叫,其他营房里也迅速跑出了许多人来,其中一名满脸横肉的黑矮汉子更是大声呵斥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军营里鬼哭狼嚎的,没的败坏了老子的兴致!”喝骂间,他又一把将个同样探出头来看究竟的涂脂抹粉的女子给按了回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孙途的眉心又是突的一跳,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杀气已经快要遮掩不住了!而边锋这时早已不把这家伙的威胁当回子事儿了,整个人激动得连连颤抖,又跟着喊了声:“青州军兄弟们,我们的孙都监回来了!”这回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但效果却比刚才更好,只听得轰的一声响,数以百计的军士当即就从各处营房里跑了出来,在看到矗立在校场上的孙途时,所有人都满脸惊喜,有些个更是流下泪来:“都监……您可算是回来了!”

    “什么孙都监,咱们青州就只有贺都监!”直到这时候,那黑矮汉子才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也顾不上自己还光着膀子,才套了条犊鼻裤了,当下就从房中大步走出,冲已经围将上来的军卒们喝骂道:“你们做什么?这是要造反吗?”随后,他又看向了不远处造成这场哄乱的不速之客:“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扰乱军威!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动刑问问是不是梁山贼寇的奸细!”

    就在那些兵痞捋袖子拿枪棒地待要上前时,孙途却把身子一正,面容一肃,喝声道:“本官乃是京东路兵马都监,青州兵马都监孙途,谁敢放肆!”

    “什么孙途,孙……”那汉子本还想斥骂几句,但随即就跟见了鬼似的变作了一声尖叫:“孙途……你还活着?”霎时间,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终于知道为何边锋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了,同时也知道这下真要出大事了!

    其实何止是他,其他那些兵卒在明白过来孙途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时,也都惊慌不已,再不敢有任何异动,倒是边锋等人,此刻已万分惊喜地上前,轰然跪倒在了孙途跟前:“都监,您可算是回来了!”

    这段日子他们吃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多少兄弟被人害死,多少将军被人构陷,可他们却无力反抗。这等憋屈愤怒早已如一座座火山填满了他们的胸臆,直到现在孙途出现,他们知道,一切都将过去,他们的主心骨回来了!

    &&&&&

    2019最后一天,最后一更。。。。。。。。

    在这里祝各位书友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所有的不愉快都锁定在这个即将过去的2019,2020将一顺到底……

    也希望路人自己在新的一年里写出更好的故事让各位欣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296/ 第一时间欣赏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作者:路人家所写的《带着仓库到大宋》为转载作品,带着仓库到大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带着仓库到大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带着仓库到大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带着仓库到大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