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我征服(上)
如果说孙途在一般青州百姓心目中只是一个能为民做主的青天好官的话,那他在青州军将士们眼里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了。
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改变了青州军的一切,让他们从被人欺压的窘境中挣脱出来,真正做到了扬眉吐气,成为了青州,甚至是整个山东境内的英雄。那时的青州军上下一心,谁都不怕,谁都不惧,就连那些当官的见了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
都说失去后才知珍贵,在经历了这半年多的憋屈与困苦后,一干原来的青州军再见到自家都监出现后,心中的激动自然是难以言表的,所有人都已不能自持,大吼大叫地诉说着过去的经历,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而这一幕看在那名黑矮军汉眼中更是让他心惊,知道若再不加以压制事情将彻底失控,那自己的罪责可就大了。所以他立刻就鼓起了勇气,冲周围那些同样被孙途的出现惊得失神的手下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擅闯军营的贼人给我拿下了,不然等都监他们回来必严惩不贷!”
这位手下还是有几个亲信的,听到命令后,当下就有人壮起了胆子拿起刀枪便围上来欲对孙途出手。见此,孙途却是不屑一笑,随即下令:“把他们都给我拿下了,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在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命令后,以边锋为首的一干青州军旧部顿时精神一振,原先那胆小怕事,不敢与人竞争的软弱早已消失不见,纷纷回头,居然赤手空拳地就迎向了已经包围上来的其他兵卒。
青州军旧部本就有数百人之多,此时更是上下一心,齐齐前冲,这股子气势又岂是那些兵痞能承受得住的?哪怕他们手中还有刀枪,可刚一举起来,未等落下呢,敌人已杀到跟前,没有丝毫的犹豫,无数只手脚就已狠狠地砸踹在了他们身上,登时就把听令行事的二十来人彻底打倒在地,夺过他们的兵器后继续向前,眨眼间就已吓得其他那些兵痞乖乖束手,只有那黑矮汉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呆立当场,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以往看着很是胆小窝囊的军卒会变得如此英勇敢战,这还是自己熟悉的手下兵卒吗,怎么就跟换了批人似的?等他恍惚地接受这等变故时,周围已被兵卒围住,一口刀更是直接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你们要做什么?这是要造反吗?”惊醒过来的他早吓得脸色发青,身子也是轻轻颤抖不休,但还是强撑着说道。
“我们这叫拨乱反正,这青州军军营竟被你等搞得如此乌烟瘴气,老子既然回来了自当好好整顿一番!”孙途这时才施施然地走上前来,一个眼神递过去,便有人绕到那汉子身后一脚踢在其膝弯处,使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其痛呼出声的同时,孙途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感受到孙途给予他的压力,再加上如今被人活捉的
情势,让这位只能是老实回答:“我乃军中指挥秦勉。”
“军中指挥使吗?那也算是有些身份的武官了,既如此,你对军中规矩应该很熟悉吧?”孙途冷着张脸道:“军营要地不得带酒,不得有女眷入内,你说说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
“我……”秦勉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解释才好,他也确实拿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来。而孙途也没给他多想的机会,当即看着青州旧部喝问道:“你们谁告诉他我青州军所定下的军规?”
当下就有一人大声回话道:“军中未许而饮酒者脊杖五十,示众三日;带女子入营者,脊杖八十,枷号示众五日;营中狎妓者,斩!”
当听到这个斩字后,秦勉的心防彻底崩溃,立马就俯身叩首,求起了饶来:“孙都监饶命啊,小人……小人也只是一时糊涂啊!我也是不知军中有这等规矩才会把女人带进军营,还望都监饶命啊……”
与此同时,周围其他人也都先后跪地求饶,他们虽未如秦勉般有女人可供享受,但刚才也都在喝酒耍钱,真要追究起来却是一个都逃不了。
孙途的目光森森地落在秦勉的身上,片刻后才道:“先打五十脊杖再问话!”
孙途在此可谓言出法随,只一句话,便有数名军士上前按倒了还在苦苦求饶的秦勉,然后又有人取来了胳膊粗细的木杖,都不用脱衣服的,就直接狠狠抽打在了他光着的脊梁上。
砰砰的木杖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连带着秦勉的惨叫不断在这军营中回荡,让其他百多名军卒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跳动,眼中的恐慌之色也是越发浓重了,但在孙途的威压之下,此时竟无一人敢出声求饶的。
直到五十杖打完,秦勉背上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他人也已昏死了过去。但很快他就被人用冷水淋头而醒,在惨哼了几声后,他才回过神来,趴在地上用颤抖而微弱的声音道:“孙都监饶命啊,小的知错了……”他是真个被孙途的霹雳手段给震住了,此时只求保命,其他皆已顾不上。
孙途这才上前问道:“我来问你,你可是那贺默带来的亲信?他与其他亲信现在又在哪里?还有,我青州军中的那些将士除了这里的,其他人又在哪里?”
知道生死只在孙途一念之间,秦勉不敢再有保留,只能忍着痛回答道:“小人确是跟随贺都监从徐州而来,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四个亲信,都已被封为军中指挥,现在应该都在高知府那里饮宴……至于青州原来那些将士,他们,他们……”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敢往下说了。
“说!再不说,便继续脊杖八十!”孙途却根本不给对方以任何迟疑的机会,当即就威胁着迫问道。
这话让他又打了个激灵,随后才说道:“那些将士有一多半已在和梁山贼寇的交战中伤亡逃散,还有一些则被关进了大牢里,等候发落……”
孙
途的面色因为他这些话而变得越发阴沉起来。虽然他在进城之前就已听人说起过关于青州军如今的惨况,可心里依旧还抱着一丝侥幸与幻想,认为或许这只是那些当差的不够了解情况才以讹传讹。但现在,当秦勉这个军营中人也给出了相同的说法,而且如今营中加起来确实不过六七百人,哪怕再加上城中别处的驻防什么的,撑死了也就两千人马,这足以说明在他离开的一年时间里,自己一手创建的青州军真个损伤惨重,元气大伤了。
而在听到这番话后,边锋等青州军旧部也是悲从中来,全都再度跪下喊道:“还望都监替我们讨回公道,为被他们害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啊……”
有人还想要向孙途细说说这段时日里贺默等人在军中倒行逆施,致使原来强盛的青州军彻底没落的经过,却被孙途抬手打断了“事情细节留待之后再说。我再问你,林冲、齐得胜、唐枫等军中将领现又身在何处?”相比于普通士兵,这些将领才是他更关注的,毕竟这时代千军易练,一将难求啊。
“他们自然还在城中,不过都被软禁在了住处,不得随意外出,更不得回军营。”秦勉这次的回答倒是颇为顺畅。
孙途点了点头,这至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随即,便下令道:“将这些败坏军纪的家伙都给我绑了!”
那百多名军卒这时可不敢有丝毫反抗,乖乖束手就缚。等把他们都绑在了校场中间的那些用来练武的木头桩子上后,孙途才拍了拍依然跪在跟前的秦勉道:“你身上的罪过就是杀你十次都不嫌多,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就带本官去见高翔和贺默!”
“孙都监要找二位官人做什么?”秦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跟他们算算账了。他们在我的青州如此造孽,我既然回来了,总是要清算这一切的。”孙途也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说着又扫了眼身边那些青州军旧部:“你们可愿意随本官再战这一场啊?”
“我等誓死追随都监!”众将士立马高声应道,这口恶气他们还憋着呢,这时哪怕孙途不肯带着他们去,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去讨回公道了。
“那就出发!”孙途行事极其干脆,立马就转身往营外走去,其他人则赶紧拖拽起了身上带伤,一脸惶恐的秦勉就出了军营,朝着城市中间那片官人的宅邸所在处而去。
这一幕让不少人都觉着似曾相识——就在一年多两年前,孙途就曾带着他们一路从城外长驱直入地杀进青州城,最后把害死诸多兄弟的罪魁祸首,以慕容彦超为首的一干官员全给杀了个干净。而今日,当初的一切似乎又将重演,只不知这回又将要送多少人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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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我征服(中)
黄昏时分,白日里就已很是冷清的青州城已变得越发萧条,百姓多已归家闭门,只有寥寥数人还在匆忙赶路。而这时,一支军队突然全速沿着空旷的长街向前奔跑着,自然一下就惹来了许多人的惶恐不安,不少百姓还偷偷通过自家门缝往外张着,猜测着是哪家又要遭了官府毒手。
但很快地,就有那眼尖之人瞧出些不同来了,这次出动的官军数量实在太多,居然足有五百多人。而再看这支军队的模样竟也和之前所见大不相同,那股子精气神倒是和更早时,一年前那支战无不胜的青州军相差仿佛。
“那……那是……”随后,更有那眼力足够者惊诧地盯着队伍前头带队之人,心头已起狂喜之意:“是孙都监他回来了?他没有被人所害!”随着这个念头产生,便有不少百姓壮着胆子从家中走出来,然后目送着这支军队直接冲到了府衙跟前,迅速散开后,将这座代表着官府威严的衙门给团团围了起来。
此时,守在衙门外头的那七八名差役早已被眼前杀气腾腾而来的军队给彻底震住,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往里头跑去通风报信呢,便有十多个兵卒扑上,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家伙全给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有几人直到这时才奋力挣扎,口中大声喝道:“你们做什么?要造反吗?”可话还没说两句呢,就有兵卒阴沉着脸走上前来,拿起刀,连鞘狠狠地抽在了他们的脸上,打得他们牙齿合着鲜血一起喷出,脸颊迅速高高肿起,却是再不敢开口叫嚷了。
边上那些大着胆子跟来一看究竟的百姓们在见到这些差役被人教训后,自是一阵畅然,但摄于眼前的情势却还不敢叫好,只是这时的他们已经确认了一点,当真是孙都监他回来了!
这一认识让周围百姓心中都是一阵喜悦,这半年多以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肯为民做主,使青州境内盗匪绝迹,百姓富足的好官。尤其是和后来的两个官儿一比,孙都监的形象实在是高大到了极点。而现在,当大家都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他竟真回来了!
孙途也回头扫了一眼那些面露激动之色的百姓,但却不急着与他们说什么东西,而是在叫人守住那几个差役后,正色大步迈进了府衙。速战速决,才是他今日入城的唯一目的!
此时府衙内堂一座花厅里坐着的十多人还不知外头发生着什么,正自满面开怀地饮着酒,说着些官场中的趣闻轶事,他们正是坐在首位的知府高翔,次席的都监贺默,以及其他一些新入府衙的官吏们。而在这场酒席的最后末座,却还坐了三个面带忐忑,与此处欢畅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男子,赫然正是林冲、齐得胜与杨志三人。
已算半个阶下囚的三人虽不知高翔突然把自己叫来所为何事,但却也不敢不来。只是在面对一桌丰盛的酒菜时,三人却没有任何胃口吃喝,都如坐针毡般等候着上头两人开口发落。
直到好一阵说笑后,高翔才把注意力投到了这三人身上,笑着问道:“怎么,这里的酒菜不合三位的口味吗?为何竟不见你们吃喝啊?”
“不,不是。我等只是心中有事,一时没有胃口而已。”沉吟了一下后,林冲还是决定直接询问对方的用意:“不知高知府和贺都监将我等叫来有何吩咐?”
“林教头的性子还是这么急吗?如此可难在官场里有出头的机会啊。”高翔笑了一下,露出一副宽和的样子来道:“既然如此,为了让你们能安心喝酒,本官就直说了吧,其实本官也好,贺都监也好,对你们还是颇为看重的,早听说之前青州军所以能屡屡取胜,就是因为你们作战得利,倒是和那孙途没多少关系了。所以今日本官就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可愿意放下之前的成见,好好为本官与贺都监办事吗,带兵打他几场胜仗吗?”
听到这一问题,三人不觉稍稍松了口气,在互相看了眼后,依旧由林冲说道:“下官等本就是朝廷官员,自当谨守本分,为朝廷平寇灭贼了。只要知府与都监肯信我们用我们,我们自当尽力而为。”
“好,三位果然还是心系朝廷之人,是我青州的栋梁啊。既如此,本官可就放心了。来,且先满饮一杯,就当本官为之前一些不妥做法向你们赔罪了。”高翔顿时喜笑颜开地端起酒杯来示意道,同时贺默虽脸上带着点不豫之色,却还是跟着举起杯来。
三人见状自不敢托大,也纷纷举杯相应。他们其实也希望能把青州军掌握在自己手里,之前看着以往的下属因为某些人的胡乱指挥不断战死,他们的心也在滴血。所以哪怕这么一来有投敌之嫌,此时也顾不上了。
可就在他们喝了杯中酒,还没说些表忠心的话呢,就见高翔又皱了下眉头道:“不过你三人毕竟身上还有些罪名未能洗脱,实在让本官不放心将青州防务交托到你们身上啊。”
三人立刻就明白了对方这是要谈条件了,稍作犹豫后,杨志才问道:“不知高知府还有何吩咐是让我等去做的,但请直言便是。”
“几位还真是直爽之人哪,那本官也不再兜圈子了。你们想重新回到军中继续带兵也不难,不过却需要先答应本官一个条件,那就是在这份东西上签字画押,一旦照此做下,本官就会重用你们。到时剿灭梁山贼寇,朝廷论功行赏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高翔一挥手,自有下人把一份早准备好的奏本给拿了过来,送到了三人面前。
三人心中都略感意外,这高翔竟真如此好说话,也没多少刁难他们,就把兵权重新还给他们了?这是因为如今剿贼一事压力过大,他们又没有任何把握才不得不做出妥协吗?
心里想着,他们已打开了那份奏疏,只看了几眼后,三人的脸色就都变了:“高知府,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竟让我等署名一起弹劾孙都监他有谋逆不轨的举动……”这份奏疏赫然是高翔状告孙
途在青州拥兵自重,有种种不轨谋逆企图的弹章,这一旦真送去京城,落到朝廷手上,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高翔却不以为意地一笑:“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他孙途之前在青州屠戮朝廷命官,私自将兵马不断增多,种种作为不正说明他有不臣之心吗?你等身为他的下属,此时揭发或还能算戴罪立功,要不然,那就是同谋之人,罪名可是不小啊!”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容已变得有些阴森起来,威胁的意思也已表露得清清楚楚。
贺默这时也幽幽地开了口:“你等若是肯在这上头署名,再补一份供词招认孙途的种种谋逆之举,知府和本官自会再次用你们,不然的话,哼……”
“其实这对你们来说并无任何损失,而且孙途都早已死在了辽国,难道他还能回来找你们报仇不成?”高翔随后又加了一句。
事实上,这还真非出自他的本意,所以会来这么一出,实在是因为他背后的靠山想要拿孙途来做一出文章。本来若按着他的心思,孙途一个死人又何必再费心思去给他扣上这样的罪名。
“你们……孙都监一向忠心为国,哪怕真杀了慕容彦超等人也是他们勾结贼匪害我青州军民在先,他绝没有不臣之心!”杨志率先大声开口反斥道。
林冲在随后也道:“不错,孙都监为人正直,岂会干出这等事来。他如今已为国捐躯,你等就别想拿这等脏水泼他。我林冲就是死了,也不会干出此等不义之事!”
见二人说得如此决绝,几名官员的脸色都是一沉,贺默更是砰地一拍几案喝道:“不知好歹,你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要是将你们都当成孙途同谋拿下,我看你们还能不能如现在般嘴硬!”
高翔则比他要沉稳得多,此时目光落在了唯一那个没有开口的齐得胜身上:“齐得胜,本官知道你在青州已有多年,一向忠于朝廷,可别像他们一样不辨对错啊。听说你最善于带兵,只要肯在此签字画押,你的前程本官自会帮你。”
“我……”齐得胜稍稍露出了犹豫之色来,与林冲杨志他们不同,他与孙途的交情并没那么深厚,而且他的家人全在青州,也确实让他不敢冒险与已经掌握大局的高翔等人为敌。
可怜林冲、杨志二人空有一身卓绝的武艺,其实要杀眼前这些人根本都不费力的,但因为心有顾虑,却愣是被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给逼得全无反抗之力。说到底,这还是大宋一直以来压制武将的国策起到了作用,让这些武将根本生不起放手一搏的心思来。
就在林冲杨志气急却又无能为力,齐得胜左右为难的当口,一个声音突然就从厅外响起:“你们既然想对付孙途,为何不自己动手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只是一群无胆匪类,只会耍些阴谋而已!”话音一落,厅门已被人轰的一脚踹开,一个面带冷笑的青年施施然走了进来,随后又有七八名军卒跟随而入……
第486章 我征服(下)
随着花厅门户轰然洞开,把外头的变故完整地呈现了出来,数百军卒已将这座花厅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守在外头的那些下人仆役与扈从则全被拿下,口中还被塞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在厅内众人皆不知情的情况下,整个府衙已然天翻地覆,控制权落于他人之手。
事实上孙途早一些就已来到花厅前,本可以立即破门进来。但当时,他却听到了高翔二人试图说服林冲他们叛卖自己的一番话来,这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想听听他二人在如此处境里还能否坚持得住。
结果孙途还是很满意的,哪怕被人威逼利诱,林冲和杨志都没有靠诬陷自己谋逆来求取功名利禄的心思。虽然齐得胜听着似乎稍有犹豫,但他毕竟和孙途交情没那么深,只算是一般的上下级,能做到这一步也已让孙途深感满意了。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悍然踢开厅门,出声进入。
而在看到有人破门而入后,厅内人等先呆后惊,不过有人是惊喜,有人则是惊怒。林冲和杨志一眼就认出了看着黑瘦了许多的孙途,当即喜道:“都监,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这一声称呼却让高翔等人脸上的怒色陡然一僵,立马转作惊恐之意:“你……你是孙途……”惊慌下,几人全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再没有了之前的笃定与嚣张。
人的名树的影,孙途在大宋官场中的名声可不是太好,谁都知道他曾经在一怒之下斩杀了青州知府以下数百官员及其家眷,现在看他杀气腾腾地出现,这对这些正密谋想着给他栽上谋逆之罪的官吏的冲击可是太大了,甚至让他们生出了做贼心虚般的感觉来。
片刻后,还是贺默身为武将的胆色更壮些,迅速定神喝道:“孙途,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朝廷府衙,你竟敢带兵直闯,这是打算造反吗?”随着他这一声叱喝,其他人也都稍稍回神,高翔也眯眼盯着孙途:“孙都监,你能平安回来固然是我大宋之幸事,但如今青州都监早已换作了贺都监,你僭越带了兵马闯我府衙真是好大的胆子!”
孙途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强自摆着官威的家伙,却是根本连与他们斗嘴的兴致都没有。他们在他眼中早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所以又何必费这等心思口舌呢?他当即把手一摆:“将所有人全部拿下,但有敢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
随他入内的一干将士早已跃跃欲试了,听到这话后,立刻凶狠地扑将上去。高翔等文官虽口中再次喊着你敢之类的威胁话语,但却压根不是这些将士的对手,只片刻间,就已被悉数拿下。倒是那贺默还算有些身手,见人扑来急忙掀桌后撤,朝着另一边的窗户处跑去。
可他这点身手又怎么可能躲得过众军士的包围,片刻后,随着呜呜两声,几条棍子便已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腿上,让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倒栽葱似地倒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贺
默依然在全力挣扎着,口中更是大声喝骂道:“孙途,还有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你们可知道以下犯上是多大的罪过吗?你们这是谋逆,这是造反,你们跟着孙途这等逆贼胡来,必将被灭满门!”
贺默所以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落到孙途手中的下场会有多惨。他自知之前在军中倒行逆施地干了多少腌臜事,导致了青州军伤亡惨重,这要是让孙途将自己拿捏在手里,下场已不问可知。所以直到这时候,他还在奋力挣扎,希望能求得一线生机。
只可惜,他的这番作为全都白费了,周围将士又岂会被他这几句话给说动了。别说众将士早因为这半年来的遭遇对他恨之入骨,即便没有这一说,只凭孙途在青州军中的威望,军令之下也不会有人胆敢违抗。
眼见这家伙到了这时竟还如此放肆,孙途眼中杀机一现,两步走到他跟前,抬手就是一掌重重地掴在了他的面颊上,打得他惨哼一声,连续的威胁叱喝之辞终于停了下来:“给我闭嘴!今日本官拿你等乃是为我青州军民除奸!你们看看自己在我青州干下的好事,多少将士因你们丧命,多少百姓因你们受苦蒙冤!可你们呢,除了只会在此享乐和构陷我孙途,还会做什么?
“这青州是我孙途的地盘,你等窃据高位也就罢了,竟还把我的军队败坏成这般模样,让我的子民受此大苦,我孙途既然回来了,就要让你等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此言一出,在场人等再度变色,就是林冲几人也露出了惊愕与惶然之色来。
孙途话中之意已然再明白不过了,这青州是他的地盘而非朝廷所有,所以这些朝廷官员在此胡作非为是在谋夺他的私人财产!这话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人多作解释了。
而本来还拿造反谋逆之类的大帽子扣向孙途的高翔与贺默在这一刻也在惊恐中再没有了声音。人家都把反心摆到了明处,你再拿此要挟人就真成笑话了。
这就跟后世提到的一个说法相似,说为什么老美会入侵阿富汗、叙利亚这样的国家?那是因为老美怀疑这些国家藏着核武器。那为什么老美又没有用同样的借口入侵朝鲜呢?那是因为朝鲜他真有核武器啊!
现在也是一样,这等谋反之类的罪名只能吓唬那些没有任何反心的官员,那才会让他们感到惶恐。可是孙途呢?至少从他刚才的几句话里已显露出了对朝廷的不屑,如此一来,什么罪名不罪名的就吓不住他了。
孙途见他们终于收声,便又是一声冷笑:“贺默,你一个全不通军事的草包竟敢来我青州自称什么都监?今日本官就要为那些死难的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就在这府衙门口砍下他的脑袋,再把他的首级挂到军营辕门处,以祭奠我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弟兄们!”
“孙途……孙都监饶命啊,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不敢了,你不要杀我…
…”这一回,贺默是彻底崩溃了。他本以为孙途还不会如此急着对自己下手呢,好歹也得等到问明前后经过,然后再向朝廷禀报之后再处置自己,这让他心里还带着一丝侥幸,觉着或许还有人能救自己活命。可没想到孙途做事竟如此干脆,到来之后二话不说就要拿自己开刀问斩了。
高翔等人也被孙途的这一决定给惊住了,半晌后,他才急声道:“孙途,你凭的什么杀他?如今青州都监早已是贺默,你无官无职……”
“谁说本官没有官职在身?”孙途却立刻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头,冷笑道:“不错,朝廷确实因为我久不在此便把换了他来当这个青州都监。但我可还有京东路兵马都监的官职在身,我以军法杀他天经地义,谁敢说杀错了?”
这话再度让高翔为之语塞,众人,包括朝廷其实都忽略了这一点,未能在孙途出事后就收回这一官职。因为这一路兵马都监本就不是常设之官,朝廷也没有在孙途之后另寻一继任者的意思,既然在大家眼中他已命丧辽国,那这官职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可谁能想到孙途他居然就回来了,而且直接杀回青州,再凭着这一路都监的身份,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死贺默这个屡次战败的下属之将了。
随着众人最后一点疑虑消散,军士们再无任何迟疑,一把就将早已吓得瘫倒在地的贺默拖将出去,不管他的求饶挣扎,很快就把他带到了府衙的大门之外。
此时,因为孙途他们的突然出现已让许多百姓都怀着希望与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衙门附近查探情况。在看到有军士将一人拖出来时,众人都是一惊。但随着有将士高声把孙途的意思传达出来,点明将要以军法处斩青州都监贺默后,百姓们在一静之后,便都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听着百姓爆发出的欢呼,已被按倒在地,引颈就戮的贺默更是面无人色,簌簌发抖。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多遭人恨,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报应到了啊。
没有多作拖延,随着一声暴喝,雪亮的刀光一闪之下,便已劈入了贺默的后颈。噗哧一声间,斗大的头颅砰然落地,又咕噜噜滚出去了老远。
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众百姓才终于确信,真是孙都监他回来了!
登时间,比刚才更大的欢呼声轰然响起,随后更是远远的扩散出去,似有席卷整座青州城的意思……
军队在手,百姓归心,一众官员又已被拿在手中……孙途才刚回到青州不过半天时间,就已将这座城池的归属权重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几百年后,法兰西国的拿破仑在战败被流放后却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就从流放他的小岛杀回巴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夺回了自己的一切。
而今日,孙途也如他般,入城之后,几乎兵不血刃就重新征服了这座城池。所以他说一句这青州是他的地盘那是半点都不为过的!
第487章 回家(上)
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声不断从外边传进来,让厅内一众官员的心情越发的紧张与恐慌,尤其是看着孙途正慢条斯理地翻阅着高翔告他谋反的奏章,更是让他们觉着大难临头,因为那上头可还有他们这些青州官员们的署名呢。
看完了手头这份青州官员联名告他意图谋反自立的弹章之后,孙途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带上了一抹笑容来:“想不到各位才刚到我青州半年时间就已对孙某如此熟悉了,当真是我的知音啊。”
他这话说得越是轻巧,众人就越是觉得恐惧,终于有一人再忍不住,连连叩首求饶道:“孙都监饶命啊,下官……下官也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在那奏章上署名,若不然,不但下官难在青州立足,甚至会人冠以同谋的罪名论处啊!”
这等情况下只要有一个垮掉的,剩下那些自然再难坚持,顿时众人都纷纷都叫起了冤枉来,直言自己是被高翔和贺默所迫,并不是真心要与孙途为难。孙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把责任往外推,也没有打断的意思。直到他们把话都说完了,方才问道:“这本官可就有些无法理解了。虽说他高翔是本地知府,可你等也都是朝廷命官,就这么怕他吗?”
一个区区知府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与本事,孙途早瞧出高翔背后必有人主使,所以他此时与他们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套出那背后之人的身份来。
高翔这时反倒已经冷静了下来,当孙途毫无顾忌地下令将贺默处斩后,他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既然必死,又何必向对方摇尾乞怜呢?看着周围那些之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下属全都倒戈,他脸上露出了讥诮之色:“你们也不用再费这力气撇清自己了,难道你们还不了解这孙阎王的手段有多酷烈吗?”
只一句话,就让其他几人推诿的声音为之一滞,而后他又没有半点退缩地回望孙途:“你不是想知道是什么人让我告你谋反吗?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姓高……”
孙途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了然,目光为之一缩:“高俅是你的什么人?”
“高太尉正是家叔!”
答案已然揭晓,怪不得他们能在自己出事却生死难知的情况下就迅速到青州来赴任,这应该就是高俅做下的安排了。而他所以会在认为自己死后还追着不放,恐怕目标并不在自己这个“死人”身上,而是瞄准了自己背后的童贯吧!
虽然没有真正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孙途已迅速有了自己的推测。恐怕这次是童贯失算之下被人给算计了。因为自己的失踪,以及去辽国一行全无功劳,反而引起了两国间的争端,让他的处境变得极其艰难,所以当高俅和梁师成联手迫使他让出青州的一切时,他才会就范。
这其实是官场中很常见的一种退缩与妥协的做法。但童贯却没想到高俅和梁师成并没有因此就罢手,反而在把人派到青州后还试图通过孙途来把更要命的罪名扣到他童贯的头上!
此事说到底还是童贯一味自保的策
略出了纰漏,要不是孙途突然回归,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怕用不了多久,童贯都将陷入到极大的麻烦中去。
想明白个中情由的孙途心中陡然一动,已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了个隐隐的规划与想法。当然,现在他首先要处理的还是眼前这些敌人,而对敌人,他是不可能有任何心慈手软的。
既然想知道的答案已然揭晓,他也就没有再与这些人废话的心思,只把手一摆道:“将他们全捆了,押入大牢看管起来。明日,我会让城中百姓有冤申冤,倒要看看你们在我青州到底做下了多少孽!”
在众兵士的推搡驱赶之下,自高翔以下的七八名官员只能乖乖走出厅门,朝着府衙边上的那处大牢走去。谁能想到一个时辰前他们还是这青州城内的主人,一个时辰后却都成了待罪的阶下之囚。
孙途这回也一起去了大牢,不过却不是为了押送这些家伙,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他费这个心思,而是为了将身陷囹圄的一些兄弟给接出来。
此时的府衙大牢也已被青州军占领,孙途很轻松就进入其中,并在暗无天日的牢房深处看到了几个被铁链牢牢锁在牢房墙壁上的汉子,正是武松、鲁达和唐枫他们几个最忠于他的兄弟。
几人在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孙途时,也是一阵惊讶,半晌后,鲁达才率先放声大笑起来:“二郎,我说什么……三郎一定会平安归来,并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的,这回你可信了吧?”虽然他身上还有着累累伤痕,皮开肉绽,鲜血处处,但此时却笑得开怀。
边上牢房内的武松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武二郎这辈子真没佩服过几个人,但孙都监确实让我打从心眼里感到佩服。想不到辽国当日那么乱,你居然也能平安无事地杀回来!”
孙途也笑着上前:“我若说出之后所做的事情,我想二哥你会更佩服我的。不过那等惊天动地的事情却不是在此能说的,怎么也得到了外头,你我坐在一起大碗喝酒之后才能慢慢道来。走,咱们这就回家去,过两天再杀了那些狗官让几位兄弟出口恶气!”
没有过多的客套,没有向他们二人说什么受自己连累之类的矫情话,孙途就这么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之前的一切都揭了过去。大丈夫,真英雄之间相交,本就贵在一颗真心。
这话又让武松他们一阵大笑,随后才在众军卒的帮助下从牢房里走了出来。虽然他们口中说得随意,可真到了外头,孙途才发现他们身上的伤可着实不轻,武松和鲁达都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走动,至于身子骨弱上许多的唐枫,此时却已连站住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他所以没有开口,也是因为身子虚弱。直到来到孙途跟前,他才轻轻地道:“都监,卑职无能,我没能帮你守住青州……”说着便是一脸的自责与惭愧。
孙途见状,忙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怪不得你,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要再多想,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今后
我还要你帮我做许多重要的事情呢。”
对这个打从汴京时就跟着自己的亲信兄弟,孙途还是相当重视的。虽然唐枫论才干武艺都不如其他人,但论忠心,却显然是在所有人之上。
至于最后一个出来的黄文炳,情况就更糟糕了。他身上也有多处伤痕,显然也是吃足了苦头。而年岁更大,又不曾练武强身的他早已撑不住晕死在了牢中。要不是孙途及时赶回来救出了他,只怕他都要庾死在大牢里了。
在他们四人被放出来的同时,高翔等人都已被押进了牢房之中,看到这几个之前耀武扬威的家伙变得如此狼狈后,鲁达又是纵声而笑:“早前洒家就跟你们说过早晚有一日你们会有同样的结果,现在果然应验了吧!”看到这些家伙被关进牢中,他都觉着身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将几人接出大牢时,时间已经过了初更。孙途也没有再处理其他事情,而是招呼一声,便带人往家而去,是该回家了。
回家……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孙途自辽国变故后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想法,直到今日入城时,他还曾想过尽快回家呢。因为家才是他能真正放松下来的地方,这一年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纵然他是个铁人,也早已疲惫不堪。
更因为家里还有那最重要的人在等着他——雅儿!那个多少次梦中相见,让他心疼不已的人儿,不知现在城中可还好吗?
自打知道了青州的变故后,孙途就刻意没有去打听自家的情况,没有问其他人关于雅儿的境况。他是真怕雅儿会出什么事啊。不过从所有人都没有跟他说什么不好的消息来看,留在家中的雅儿应该是安全的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孙途终于回到了家门前。
这里的一切看着几乎与一年多前自己离开时没有任何的变化,可当孙途上前想要拍响门环时,手却不由自主地一颤,竟是有些彷徨了。在辽国,在西夏,在与诸多敌人以命相搏,以死相拼,斗智斗勇时,孙途都从未有过一丝畏惧之情,可在这一刻,在即将叫开自家大门时,孙途反倒感到了一丝害怕。
近乡情怯,或许这就是孙途此时心中最好的写照了吧。
就在孙途迟疑着还没拍下去时,大门却突然自动打开,随即便是一声娇叱:“你们谁还敢来此搅扰?难道不知道孙都监已经回来了……”最后一个吗字却变成了一声惊呼,惊中带喜:“你回来了!”
孙途则是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身量高挑,英气勃勃的少女,正是扈蓉如母虎般守在了自家门前。而在她身后的院子里,那个让他日夜思念的人儿也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眼中含泪,娇躯微微发颤地看着自己。
“雅儿……三娘……我,我回来了。”孙途在迟疑了片刻后,才笑着说道。
然后只听得哇的一声,面前刚才还一脸凶悍模样的扈蓉就已冲上前来,一头就栽进了孙途的怀中:“你……可算是回来了!”
第488章 回家(下)
柔软玲珑,带着少女幽香的娇躯纵入怀中,而雅儿才刚眼中闪烁着泪光想要上前来,这让孙途大感意外与尴尬,下意识地就想把主动投怀送抱的扈蓉给推出去。可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了怀里的人儿带着哭意的声音:“三……三哥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年我和雅儿都担心死了……”
听到这话,却让孙途的心为之一软,再没有将她推离自己,一边口中安慰着“没事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我知道这一年里让你们受了许多苦,我一定会补偿你们的。”一边用歉然的目光看向已然走到跟前的雅儿,竟不知该怎么和自己的妻子解释才好了。
扈蓉对自己的情意孙途早已心知肚明,但他之前却并没有和她再进一步的心思,毕竟作为穿越者的他还没做好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准备。哪怕当日他离开青州时曾有过某个对扈蓉的承诺,那也只是权宜之计,不想伤了人家姑娘之心而已。
但现在看来,这段感情似乎已经无法淡漠,这不光是因为扈蓉的主动与热情,更在于孙途自己的心其实也动了!而让孙途奇怪的是,走上前来的雅儿虽然双眼泛着激动的泪光,脸上却绝无生气或吃味的意思,只是尽快来到他身前,低呼了声“三哥哥……”便也靠入了他的怀中。
于是,对后世许多男人来说的终极目标——左拥右抱就在孙途刚回家的瞬间便已实现。他下意识地张臂也把雅儿搂进了怀中,再度用刚才相似的话安慰了她几句,这才看了看周围那些看戏似的手下与附近百姓道:“那啥,咱们还是先进屋再说吧。”
直到这时,两女才从再见孙途的惊喜中回过神来,顿时各自惊呼一声,迅速从他的怀中脱离出来,全都俏脸羞红,低眉搭眼的,都不敢往四下里看了。这时孙途倒是坦然了许多,当下便挽起了二女的纤手便往门内行去,有什么话只等回家关起了门后再说不迟。
早在孙途在府衙夺权拿人的时候,就已有手下将他回来的消息带了回来,所以此时后院的厅堂里已然备下了他最喜欢吃的酒菜。当孙途落座后,两女更是体贴地将各种菜肴不住地夹到他面前的碗碟中,她们脸上虽然还带着泪痕,但此时却已尽欢喜的笑容。虽然之前一年她们经历了许多,但当他回来的这一刻,一切相思和担忧就都已烟消云散了。
孙途看着两女配合默契的行动后,不禁大感惊讶,忍不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看得她们的粉脸再度羞红起来,还是扈蓉更泼辣些,回瞪了他一眼:“你看什么呀?我和雅儿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孙途有些吃力地将口中菜肴吞咽下去后,才笑道:“你们两个的关系怎么变得如此亲密了?居然都以姐妹相称了。”其实他想问的是另一点,但一时还不好开这个口。
这次回话的却是雅儿:“三哥哥,
自你走后,蓉姐姐可是很照顾我的,要不是有她总是陪伴着我,恐怕这段日子我都未必能撑得过去了,尤其是……那个消息传回来后……”说到这儿,她双眼再度蓄泪,大颗大颗的泪珠随之滚落,直看得孙途都心疼不已,赶紧再把她拉到自己怀中好声安抚了一番。
看到他夫妻二人如此亲密的举动,让扈蓉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真恨不能自己能取而代之。但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冷却后,她再鼓不起之前的勇气,再度向孙途投怀送抱了。毕竟她还是个姑娘家,与孙途间的关系也还没到那份上呢。
因为顾虑扈蓉的感受,孙途和雅儿并没有腻歪太久,很快雅儿便从其怀中拔出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扈蓉一眼,这才继续道:“当初是蓉姐姐她安慰我说三哥哥你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我才没有想着追随你去地下。”
这话却是说得孙途心头猛然一凛,更是后怕不已。他确实没想到雅儿会生出这样的傻念头来,她真要这么做了,那自己可就要自责死了。当下,他又感激地看了眼扈蓉:“三娘,这次真是多亏有你了。”
听他柔声地和自己说话,扈蓉心头便是一甜,刚才有些发酸落寞的心思也随之淡了许多:“雅儿也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照顾她的。”说到这儿,不知怎的,她的脸上也浮出了两朵红云来。
雅儿这时则继续道:“蓉姐姐可不光在平日里安慰我,她还在关键时刻保护过我许多次呢。三哥哥你是不知道最近这几个月,自从那些坏蛋官员来了之后,就总有人来家里闹事。要不是蓉姐姐武艺高强,一次次把他们赶走,我都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了。”
孙途脸色瞬间就是一沉,同时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拍门时,开门的扈蓉为何会一副戒心十足的模样,出言吓唬了。原来就在这几个月里,家里竟还遭人欺凌!
“三娘,你可知道那些来此闹事之人的身份来历吗?”因为怒意,孙途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寒意了。扈蓉心头猛打了个突,但还是点头道:“嗯,他们多是附近一带的泼皮,据说有几个后来还进了衙门当差。不过我之前也都狠狠地教训过他们了,再加上有林教头和杨大哥他们护着,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孙途这才稍稍收敛起了怒意,然后又一脸郑重地道:“是我不对,让你们在此担惊受苦了。不过你们放心,既然我回来了,那些之前欺辱过你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如今青州已重新由我说了算,谁都别再想乱来!”
“嗯……”雅儿忙用力地连连点头,她当然是相信自己三哥哥的本事的,扈蓉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来。但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地道:“三……三哥,这段日子城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连祝彪都在随军出征后再没有回来……”
“唔?”孙途再次皱眉,
其实这次回来后没有见到的熟人岂止祝彪一个,时迁、曹正,以及青州军中许多部将都不曾露面,他甚至现在都不敢跟别人打听这些人的情况了。
不过既然扈蓉都提到了,他也不能不做出回应:“你放心吧,等明日我自会让人去把他找回来。我想以祝三郎的本事,即便是在乱军中想要自保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他心里也觉着自己很对不起这位朋友,因为自己不但夺了扈蓉的感情,而且在把他安排进军中后便撒手不管,最后还出现了这一连串的变故,以至他竟不知所踪……
不过此时孙途也不好将更多的心思放到这等公事上头,只是向扈蓉做了一定会找到祝彪的保证后,便不再提。然后三人就又边吃边聊,说了些互相关心的话,也提到了一些分别之后各自的遭遇。
其实两女在青州的遭遇也很简单,一开始自是风平浪静,直到半年前才因孙途被杀的消息传来而伤心不已,最后更是出现了某些人上门搅扰。倒是孙途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才真叫人感到惊心动魄呢。
哪怕他已经尽量简化了这些事情的经过,却还是让两女听得紧张不已,雅儿更是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就好像生怕自己一撒手,才回来的三哥哥又会突然消失了一般。
这一顿酒饭直吃到三更左右方才停下,然后孙途便和雅儿去了另一边的浴室沐浴,而扈蓉则只能有些无奈地单独离开。
浴室中,以往最是害羞的雅儿今日却是说不出的温柔,主动为孙途清洗起了身子来。而当她看到孙途身上的多处伤痕,尤其是接近心脏的那道骇人的箭创后,居然再次哭泣起来,小心地拿手摸着他那些早已成疤的伤口,带着哭腔道:“三哥哥,这……一定很痛吧?”
“现在已经不痛了,只要想着有你在家里等着我,再多的敌人,再重的伤也不会让我倒下!”孙途说着,拿手擦去雅儿脸上的泪痕:“好啦,我都平安回来了,你也不要再动不动就流泪了,不然三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嗯……”雅儿用力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硬是忍住了泪水。看着她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孙途不禁食指大动,当下哗啦一声就从浴桶里站起身来,然后只随意擦了两把身子,就一把将雅儿打横抱了起来:“走,让三哥哥看看这一年里你有多想我。”
“哎呀……”雅儿全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么一手,只能是一声惊呼。但她并也并没有任何挣扎,因为这正是一年来她每每在梦中才会遇到的情景啊,现在自然是恨不能与孙途紧紧地贴在一起了。
浴室离二人的卧房极近,只片刻后,孙途已抱着雅儿进入房中,足下一勾,便把房门重新关上。
烛光映照下,床上的两个身体很快就合在了一处,让人脸红心跳不已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第489章 枪杆子里出政权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而对孙途和雅儿来说这一回他们却是久别再加新婚,在阔别一年多后再相见两人之间的感情自然越发炽烈,此一夜房内之春色与风光更与别时不同。
一夜缠绵,就是孙途也感到了困顿,直到次日天光大亮,日上三竿后方才醒过来,而雅儿此时还紧紧搂着他,整个娇小的身躯都还缩在他怀里呢,似是一刻都不想与自己的郎君分开。
正因如此,随着孙途轻轻一动,本自熟睡的她也迅速清醒过来。在发现郎君还在身边,昨夜一切都不是自己的一场梦后,雅儿更是甜甜地笑了起来。孙途见状,也将她搂得紧了几分,口中轻轻一叹道:“雅儿,这段时日当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三哥哥你心里有雅儿,雅儿就很开心了,毕竟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雅儿理解地说道,随后又正色道:“我只希望三哥哥你一直都好好的,别像这次一样一去一年多,回来还带着满身的伤了。”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孙途说着,又在她额头处轻轻一吻“你再睡一会儿吧,如今城中情势未定,我得出去主持大局了。”
雅儿是个知道轻重之人,此时自然不会拖着自家郎君,便乖乖地点头答应。昨夜她的消耗确实不比孙途要小,此时浑身都还有些酸疼呢,自然不会就此起身,只是半撑着身子为孙途换上了衣裳。
等孙途收拾整齐走到外间院子里时,便一眼瞧见了扈蓉正在那儿练武。修长的身段加上那对大长腿在呼呼的风声里显得格外养眼,而他在看到这一幕时除了欣赏外,还多了一丝躲闪,并想到了昨夜自己与雅儿在床榻上的一番对话。
当说起两人别后的种种时,雅儿很自然就会提到扈蓉对她的保护与照顾,然后就有些羞怯看着孙途道:“三哥哥,之前我背着你做了件事情,说出来你可不要怪我啊……”
“嗯?你做了什么,竟这般模样?”孙途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初在以为你出事后,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是蓉姐姐一直照顾的我。在此期间,我们已结成了姐妹……”
“这很正常啊,我也看得出来你和她的关系很好,我怎么会怪你呢。”
“不,不是那种姐妹,是……是……”雅儿说着,凑到了孙途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这却让孙途为之一呆,随后便苦笑不得起来:“你……你居然就这么将自家丈夫给卖了?居然就同意等我回来让扈蓉也做我的妻子?”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何之前扈蓉在见到自己时会如此失态,而雅儿在见到这一举动时竟毫无不满,原来这两女的居然早就背着自己达成共识,结成同盟了。
一声娇叱打断了孙途的思绪,扈蓉竟已迅速朝他扑来,拳脚呼呼生风,看着倒也有些力道。但这对孙途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见他轻轻一闪,
就避过了看似凶猛的攻击,然后闪电出手,一把就扣住了她递到跟前的拳头,只一拉间,就把对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三娘,你这等问候可是少见啊。”
扈蓉面色一红,急忙抽手往后退去,口中只是淡淡道:“看来你出去一年武艺是越发精熟了。”态度却比昨日初见时要冷淡得多了。
孙途只一愣就明白了其中原委,对方毕竟是女子,该有的矜持总是要有的,尤其是在事情看着八成要成的情况下。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笑道:“三娘可还记得当日我离开青州前一晚和你说的话吗?”见扈蓉点头,他又道:“那日的话我一定会遵守,只不知道三娘你可愿意嫁与我吗?”
扈蓉虽对此千肯万肯,但骤然被他点破询问,却还是满心羞涩,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半晌后,才丢下一句:“这个你去问雅儿便知道答案了……”然后便逃也似的匆匆跑了,只是她的脸上现在却从刚才的淡漠变作了如花般的笑靥,心里更是如喝了蜜般的丝丝作甜。
孙途见此则是洒然一笑,既然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便索性放开怀抱,入乡随俗吧。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更别说他现在也就雅儿和扈蓉两个红颜知己了。
直到孙途走出家门,在一众亲信的跟从下再往府衙,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才彻底消失,此时的他,重新变成了那个叫人心生畏惧的铁面阎罗!
只一夜工夫,青州府衙就已大变天,不但是知府高翔等一干官吏被拿下,其他人等也都暂时被扣押起来,只等接下来的审断再定夺他们的罪行,同时青州军余部也暂时将此地作为了指挥所,孙途来此自然就是为了见一众下属,商谈一些公事了。
而所谓的公事,自然就是指这一年来青州的变化,军中的伤亡,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正因为事关重大,今日与会者皆是孙途手下的重要亲信,不光林冲他们来了,就是昨日才刚被救出大牢的鲁达他们几个也都带伤而来,甚至连伤势沉重,起不得身的黄文炳也硬是让人把自己抬到了这儿。
孙途的目光从这些亲信兄弟的身上一一扫过,随后才起身拱手,郑重朝他们行下礼去:“孙途谢过各位兄弟这一年来对我的不离不弃。要不是你们在此坚持着,只怕我回来了也难以夺回青州城。”
众人见此赶紧起身纷纷还礼,连称不敢。尤其是那齐得胜,此时更是一脸的惭愧与忧虑,期期艾艾地说道:“都监,卑职之前……”他是想到了昨天关键时刻自己的犹豫与暧昧,当真是惶恐了一整夜啊。
但孙途却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当即打断道:“齐兄,昨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你和他们一样,也为了我在此守了一年多,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点小动摇就对你有别的看法呢?各位也是,大家都是兄弟,既能
共患难,今后自也当同富贵!”
见他说得郑重,纵然是一些知道昨天齐得胜的表现而有所不满者,此时也不再多提,纷纷点头称是。黄文炳半卧在那儿看到这一幕后更是由衷的感到高兴,孙都监在经历了这次的风浪后可比以前更为成熟,也更有容人之量了呀。
轻松的话题到此为止,随后,孙途便肃然道:“说说吧,在我离开青州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咱们的损失到底有多少?”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大家脸上的笑容因此迅速消失,有几人更是咬牙切齿。半晌后,才由林冲说道:“自都监你走后,一开始我们青州军倒还不错,但半年后,随着高翔等人的到来,再加上你在辽国遇害的消息传来,军权就渐渐不受我等掌控,而被贺默的人给夺了去……”说到这儿,他很是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确实,在此事上林冲的责任极大。作为孙途最信任的人之一,又是军中指挥使的他本来军权在握是怎么都不可能被刚来青州的贺默有机可趁的。但偏偏他的性格实在过于软弱,在一次次的退让中,终于酿成了今日的结果。
“此事上卑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一直留在青州,也是想着若都监回来,我还要向你请罪!”林冲在迟疑了一下后,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并迅速起身,单膝点地,正式请罪。
见此,杨志和齐得胜也跟着起身,与林冲跪在一起:“卑职二人其实也责任不小,若我们肯坚持一下,说不定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孙途看着这三人,心下也是一声叹息。
若论带兵作战的能力,他三人可算众手下中最强,因为他们三个之前就是军伍中人。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身份,让他们的骨子里就有着对朝廷,对文官的天然畏惧,哪怕他们手握兵权,可在对上高翔这样的文官时,还是会束手束脚,然后便是一败涂地。
这其实是大宋百年来的以文制武的国策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孙途还真不好完全怪到他们的头上。当然,事实上他也不可能真严惩这三人,便在沉默后起身,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我知道你们有苦衷。过去的事情就先放到一边,只希望你们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莫要再让人夺了我们辛苦创建的大军军权了。有句话我也想告诉你们所有人,什么官员大权,什么圣旨,甚至是皇权,那都是虚的。只有在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所以说,兵权才是一切的根本!”
这话当真胆大到了极点,也震撼到了极点,一时间竟让在场人等呆愣当场。林冲、黄文炳等几人更是脸色微变,已然隐隐觉察到今日的孙途与过去相比有了更大的不同,他对大宋朝廷的忠诚似乎已在这次变故里消耗殆尽了!
而其他诸如鲁达这样的人则是高声叫好:“都监说得好,这枪杆子里出政权一言当真是精准无比啊!”
第490章 伤亡惨重
在表明了自家态度后,孙途又将话题引回到了极为沉重的青州军的具体伤亡情况上来。这回则是由杨志来做进一步的说明了:“这半年来咱们青州军的伤亡确实极其惨重,光是下面的将士伤亡就超过了一半有余。
“之前的甲乙丙三营兵马如今合在一起也不过五百来人还在城中,其他人不是战死,就是重伤再难归来,另外还有一些人则是在战败后逃于别处,至今不知下落。还有斥候营,更是损失惨重,原先才刚满的四百二十三人,现在却只剩下不满百人。”
这些数字被他一一道来,就算是其他那些早知道结果的将士也是一阵恼恨与黯然,而孙途更是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拳头,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这些伤亡的将士可都是他的亲信班底,是他最看重的兄弟啊。结果就因为高翔等人的胡作非为,居然就导致了如此惨重的后果。至于斥候营的伤亡其实也已在他的预料之中,那里的兵马虽然最是精锐,可他们所要面对的情况也往往最是凶险,一旦兵败,他们便是首当其冲。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孙途才再度开口:“将领方面的伤亡呢?”这才是一支军队里最要紧的部分,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齐得胜看了眼沉默下来的杨志,便由他开口道:“甲乙丙三营指挥及队长等人皆已不在了……”
只此一句,便让孙途的眼皮狂跳,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当即问道:“他们都是在与梁山贼寇交战时被杀吗?”
齐得胜却咬牙摇头:“他们是被贺默害死的!数月前,我们被迫带兵前往梁山贼巢,结果在与敌人小有接触后,贼人便不断后撤,这让贺默自以为胜券在握,便不断催促我们尽快进军。结果……”
“结果就遭遇了梁山贼寇的精锐伏击?”孙途立马就猜到了结果,面色阴沉地问道。
齐得胜点头:“此一战我们伤亡惨重,尤其是前头探路的斥候营的兄弟,更是没跑回来几人,就连时指挥也就此失去了踪迹,而曹副指挥则在战后被人发现战死在了那里……”
这番话说着简单,可却让众人的心越发沉重起来,而随后他所说的话却更让孙途感到愤怒异常:“此番一败,贺默就找到了对付那些本就不服他号令的将士的借口,于是就以几名指挥不听号令才导致此败的借口把刚从敌人刀下逃回性命的几位将领都给……都给杀了!”
“砰……”孙途只一掌就将手边的茶几劈碎:“他真是好大的胆子!”此时的他真有些后悔昨天为了立威急于将贺默一刀斩杀了,要是早知道他做下的事情,这回碎剐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啊!
当知道青州军伤亡惨重时孙途固然会感到怒火难遏,但那毕竟只是个数字和概略,远不能与如今他把其中细节一一道来时的无力与痛心相比。那些将士死得实在太冤,他们真
是被贺默他们给害的呀!
过了片刻后,齐得胜才继续硬着头皮把谁是在前线战死,谁是在后来被贺默所杀的细节也都一一道出。此事对他的冲击也是极大,所以即便过了这么久,他依然能清晰地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道出来,彷如昨日才发生。
现场气氛越发的压抑,大家都知道他每报一个名字,就意味着这位将再也不可能在大家面前,那都是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啊。可结果却死得这么窝囊!
到了最后,才由林冲做最后的总结:“所以因为贺默与高翔的倒行逆施,我青州军的伤亡达到了将近三千,更有近千将士再没有回来。如今城中老三营和之后招募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八百来人。另外,他们为了好给朝廷一个交代,最近还想强拉壮丁,又强征了两百多人,但多是老弱,皆不堪用。”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手头能用的兵马就这么点了?”孙途此时已慢慢冷静了下来,面色冷肃地问道。
众人苦涩地点头,本来青州军已大有规模,可结果只半年就已被败坏成这般模样。真应了后世那句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说法了。
孙途深呼吸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事已至此,我们就不要再去多想以前种种了,既然眼前是这情况,我们就该想法儿克服一切难处。当务之急,第一就是稳住青州城内的局势,这一点有我和黄兄在应该不是问题。”说着,他看了眼半靠在榻上的黄文炳,后者也忙点头道:“卑职虽然有伤在身,但处理些公务应该还不算难。”
孙途点点头:“另外,就是把那些逃亡在外的将士重新招回来。他们是因为不想被贺默所害才逃走的,自然算不得罪过。既然我孙途回来了,也该将他们都叫回来了。他们的数量该在千许人间,或许还有时迁这样的将领包括其中。所以我们接下来最应该做的,就是到处张贴榜文,让他们尽快知道青州的变化。”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这一点确实极其关键,已然元气大伤的青州军若能把这些人重新招回来,实力自能提升一些。事实上也得亏孙途之前没有遵循大宋军中律令给新招入伍的将士刺颊留记,不然他们还真未必能藏得起来。
孙途跟着又面色阴冷地说道:“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先要做的一点,那就是公布高翔、贺默等人的罪行,然后尽快将他们当众处斩,明正典刑。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青州军民恢复信心!”
鲁达等人听了这话自然是一阵高兴:“这些家伙全都该死,只一刀杀了他们都算是轻的了!”
“不光是他们,只要是他们的家人和亲信,一个也别想逃脱!另外,我还会上奏朝廷,将他们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让他们在家乡的亲人也遭受惩处!”孙途又补充道,他这次是真个怒到了极点,已经要对这些人赶尽杀
绝了!
这话又引来了鲁达几个的高声叫好,但黄文炳和林冲几个则是面有忧色,似乎想说什么,可一时又不敢败了孙途的兴头。
“当然,现在你们几位最重要的还是把伤尽快养好,虽说这青州离不得我孙途,但我可离不了你们的从旁协助啊。”孙途说到儿脸色才缓和下来,还带上了一丝温暖的笑意。敌人固然该死,但这些兄弟却都是好样的,他可不想这些人再出什么意外了。
接下来该做的事情都定下后,众人方才起身想要散去,而这时,孙途却叫住了黄文炳,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武松也给他打了个眼色,单独留了下来。
等到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孙途才看着武松道:“二郎还有什么要紧事情跟我说吗?”
“有一点我总觉着有些古怪,我和鲁兄在汴京时被童贯特意留下了一段时日。他表面上是说想招揽我们到其手下当差,可其实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我们绊在那里,使我们不得尽快赶回来。”武松神色凝重地道:“而且就我想来,要是我和鲁兄当初在此的话,高翔和贺默两人绝对无法得逞!”
孙途重视地点头:“你说的不错,以二哥和鲁大哥的秉性,再加上你们在军中的威望,一旦出面硬顶,任那贺默再拿官威恫吓也难以夺到军权。”何止如此,以这二位的胆子,一旦察觉他们的心思,说不定就直接动手把这两个家伙给一刀宰了,那就没后面的种种变故了。
“所以我总觉着那童贯在此事上也是幕后主使之一,至少是同谋之人。”武松很快道出了自己的猜想。他虽是一介武夫,但却粗中有细,竟很快就从童贯的举动里看出了内情来。
孙途点头:“这一点其实我也有所察觉。要不是得他默许,高翔和他背后的高俅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青州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黄文炳一听之下,脸上的忧色就又重了几分:“都监,如此一来我们的处境可就越发危险了。”他可是很清楚孙途与童贯的关系的,要是失去了童贯的扶持,青州真敢和朝廷叫板吗?
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而且这次都监你又杀了朝廷官员,一旦真把事情报上去,哪怕他们有罪在前,恐怕你的罪过也不小啊……”这便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了,孙途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挑战朝廷的权威与底线,一个不好,必然引火烧身。
孙途看了看他们两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真以为我是因为一时气愤与冲动才做出的如此决定吗?甚至为了出这口恶气已什么都不顾了?不,我敢这么做,是因为知道事情还大有转圜的余地,至少童贯还不至于真要与我为敌。”
“那他之前的做法又怎么解释?”武松依然很在意这一点。
孙途又是一笑:“那是因为他当时以为我已死在了辽国,但现在情况已彻底不同了!”
第491章 报怨仇(上)
对于童贯为何会妥协,默许高俅将手伸到青州,孙途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在他看来,童贯这是为势所迫,再加上这青州本就不在其掌握之中的缘故,而孙途一死,就更让他没有了更好的选择。说到底他抛弃的并非孙途这个得力的下属,而是青州这些与他并没有多少关系的将士和百姓而已。
但现在,孙途既然活着,而且还重新回到青州,夺回了这里的控制权,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童贯又怎可能再向高俅低头呢?
“都监的话虽然在理,可是……”黄文炳理解之后,却依然有些踌躇,只是一时还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孙途却已明白了他在顾虑什么,便是一笑道:“其实我很清楚童贯为何会作出让步与妥协,只因他此番去辽国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还招惹了不少麻烦,这让高俅他们抓住了把柄,借机削其势力。但我既然回来了,事情自然就大不相同。”说到这儿,他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图纸来:“只要将此图送往汴京,交到童贯手中,就足以让他在朝中挺直了胸膛说话!”
这份看似简陋的羊皮地图正是当初孙途从随风密探手中接来,几经辗转后又被他带回来的辽国边军布防图了。之前这图纸一直被他藏于戒中界中,直到先前才刚取出来。
在听他这么一解释后,就是武松也是两眼放光:“这地图可是好东西啊,交上去确是大功一件。”
“而且我要送与童贯的还不止这一件大功,这半年里我在西夏可也没少为我大宋立下功劳。如今夏国内乱不休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呢。”孙途笑着简单地将自己在西夏的那番经历给说了出来,这更是听得两人目瞪口呆,要不是熟悉孙途,知道他不会在这等事上撒谎,他们都要以为这是大话了。
孤身一人流落他国,结果不但安全归来,还把西夏朝廷搅了个天翻地覆,让其父子君臣反目,这等功劳简直都难以用大来形容了。
“都……都监,你在夏国干出这等大事来,他们居然还能让你平安归来?”吃惊之下,黄文炳不禁猛吞了口唾沫,怔怔地道。
“这都是我运气使然,也算是有惊无险吧。好在一切都已过去了,这一次变故后,西夏至少有数年都不可能再腾出手来威胁我大宋西边的安全了。”孙途随意一笑:“所以倘若我将此功劳也让一部分给童贯,你说他还会惧高俅等人吗?他只消说我去往西夏便是奉其之令,皇帝自然会大加封赏于他。”
“若真如此,确实……”黄文炳深以为然地点头。但随后又皱眉道:“只是此事毕竟发生在西夏,若朝中那些人不肯采信呢?这恐怕很难有人能作证明吧?”大宋总不能让夏人来为此事作证吧。
孙途却早已有了准备:“之前我在兴庆府时还在其枢密使乌古鲁牙的府上见过礼部李侍郎,此事他还是可以作个见证的。至于如何让他开口,童贯自然有的是办法。”
说到这儿,两人再无疑问,如此看来,他们又能借到童贯之势,并在其庇护下将青州牢牢掌握在自家手中了。
而事实上孙途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点没有提到,那就是关于高翔的身份,以及他们想要诬陷自己有谋逆之心的举动上。
高翔为何要这么做,非要把如此罪名强加到一个在他看来早已死去多时的人头上?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了,因为当时青州已在其掌中,孙途的部下也早被其控制,他也绝想不到孙途会活着回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被人指使才这么做的。
而他作为高俅的子侄,会受谁指使自然是不用多想了。至于高俅为何要这么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孙途背后的童贯!
孙途是童贯一手举荐提拔起来的人,一旦真坐实了图谋不轨的罪名,那作为举主的童贯又该当何罪?那时候即便皇帝对他再是信任,怕也要将其远远地贬谪出去,再不敢委以重任了吧。
可以说高俅这一手确实漂亮,先借着童贯赴辽失利来迫使他出让青州的控制权,然后再让自己的亲信在青州搜集关于孙途的罪状,再借此反过头来打击童贯。一旦事成,便可轻松将童贯赶绝!
不过他千算万算,到底没算到孙途能安然归来。而现在,孙途要做的就是把那份奏章连带着那些功劳和说辞一并送入汴京,童贯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哪怕他孙途在青州做得确实有些过分,再次不奏朝廷就随意斩杀官员,童贯也总能帮他遮掩住的。何况,他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高翔等人,他们在青州犯下的过错,可不是一刀斩杀就能抵恕过去的!
既然他孙都监把一切细节都考虑到了,黄文炳和武松便不再多言,一切就都按照他决定的来吧。
当天下午,府衙便开始受理城中百姓的诉讼,但凡是有冤情的,皆可上堂告诉。
于是乎,青州城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告状场景就出现在了知府衙门前,那排队告状的百姓苦主都排出了数里地去。在看到这壮观一幕时,众人才真正直观地了解到高翔等人这半年里在此作了多少孽。
而作为被告的高翔等官吏被押送着于堂上跪着听审时,更是被眼前络绎不绝的苦主给吓得面无人色。到了这时候,他们是连反驳或叫屈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木然听着百姓将他们倒行逆施,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的罪行一一报上来,最终面如死灰……
这场民告官的奇景足足持续了有三天时间,当孙途将相关诉状整理到一起时,竟是厚达数尺,看着着实触目惊心。孙途拍着面前的诉状,盯着早已麻木的这一干官吏道:“以往听说某人为恶之多堪称罄竹难书我还有些不明白呢。但今日,几位可真就把这一说辞给完美表现了出来。高翔、张庆、李年……”他一个个叫过这些人的名字,最后把脸色一沉,喝问道:“到了
这时候,你们还有何话说?”
高翔在迟疑了一阵后,便是一声惨笑:“有什么话说……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今日你既已高坐其上,我等又何必多费口舌叫屈呢?但你若想就这样把我们杀了,恐怕也大违我大宋律令啊!”到了这时候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活着被押解去汴京了,至少到了那里他还有靠山。
但孙途却立马打破了他的这一幻想:“你等害我青州军民无数,居然还妄想得活?贺默已在下面等了你们许久了,现在也该让你们上路了!”说着,他突然就把声音一提:“来人,让他们几个签字画押,然后拉到十字街头,腰斩弃市,以为后来者鉴!”
本来孙途是恨不能生剐了这几个家伙的,奈何城中根本找不到会这门手艺的人——事实上如今大宋朝就没有凌迟这一酷刑,现在最重的刑罚就是腰斩而已——所以也就只能便宜他们了。
而在听到孙途的这声号令后,几个本来已心如死灰的家伙是真个恐慌了,急忙扭动着身体挣扎起来,纷纷叫着在是冤枉的,是被高翔所迫才不得不干出大违本心的事情来。
而高翔则是大声呼喊:“孙途,你这是行私刑,这是滥杀朝廷命官,朝廷一定不会允许的……我可是高太尉的族中侄子,你不能如此对我……”恐慌之下,他只能拿高俅来作护身符了。
高俅的威名在大宋官场上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大部分官员都不敢得罪这位皇帝跟前的宠臣。但孙途显然不在其列,这次别说他是高俅的侄子了,就是蔡京的儿子,就是皇子来了,也是必杀无疑!
孙途是这个态度,其手下的兵马自然也不会有所顾虑,当下便有数十名军卒上得堂来,几个控制一名官员,就迫使他们在那一份份罪状上按上自己的手印,若敢推搪反抗,便是一顿暴打。
顿时间,堂上惨叫不断,在吃了不少苦头后,这些人终于就范,乖乖地在那一份份的罪状上签下姓名,按上自己的手印,这算是把一切罪状都给认了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上头都写了些什么。
虽然这么做看着有些屈打成招的意思,但此时孙途也顾不上这等细节了。对这样的恶人,就该用比他们更邪恶的手段!
直到上百份罪状都被他们一一确认,几人才瘫软在地,涕泪交流的同时,不断向孙途求饶,希望他能饶自己一命。但他又怎么可能在此时心软呢,便只把手一摆,就让人将他们拖出去,拉到外头行刑了。
孙途并没有和许多手底下的人一样跑去看他们受刑以解心头之恨,而是就在堂上整理了一下那些罪状,然后把其中几份挑出来放在了最上头。
高翔他们怎都想不到,在这些自己认下的罪状中,赫然还藏了一条极其要命的,只要这条罪状交上朝廷,那不光他们死有余辜,连他们的家人怕也要被彻底牵连,就是高俅怕也得应付好一阵子呢。
第492章 报怨仇(下)
衙前街上的十字街头本来就是青州城里最热闹,人们往来最多的所在。而今日,这里又要比平时更热闹了数倍不止,满城百姓几乎都跑来观看对高翔等官员处以极刑,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整个街道都占了个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其实像这样的处斩本地知府及其家眷亲信的戏码早在一两年前就曾出现过一次,而且那时杀的的人可比今日多得多了。但若论轰动,论百姓对这场处刑的关注度,之前那场是无法和今日这场相比的,由此也可看出百姓们对高翔等人是有多么的愤恨了。
早在前两日,孙途就已让人在此搭起了高高的行刑台,所以此刻高翔等人就这么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了众人面前,不但将自己那狼狈可怜的模样完全暴露了出来,而且还能清晰地听到四面不断传来的斥骂声,这让他们心中的惶恐更重,但此时唯一能说的却只有饶命二字。
奈何一切都已晚了,随着将他们验明正身后,一口巨大无比的闸刀就被十多名军士用力抬到了台上,看到这种行刑武器后,别说是即将受刑的一干犯人了,就是旁观的百姓都是惊呼连连,他们脑子压根就没有腰斩这一酷刑的概念呢。
不过很快的,城中百姓就算是彻底涨了见识了。随着一名将领高声下令:“奉孙都监之令腰斩高翔以下人等!”随后又有人将他们的罪状罗列着一一宣读出来,与此同时,四名军卒已合力把高翔半架半拖到了架子上趴好,而在其上方,正是刚升上去的雪亮刀身。
“饶……饶命啊……我做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孙都监,我再也不敢与你为敌了,我愿意拿出所有身家来抵偿之前的过错,我……”这一瞬间的高翔已然彻底崩溃,为了求活,他高声求饶,不断想用言辞来打动周围人等,但这显然都是徒劳的。
伴随着一声“斩!”字同时落下的,是那吊在丈许高处的刀身。唰地一下,锋利的刀身没有半点阻碍,如切豆腐般切过了高翔的身体,将他拦腰截作两段。顿时间,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叫声便自高翔的口中喷涌出来,只见他一边喷血惨叫,上半截身子竟还挣扎着往前爬去,很快就在后方拖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来。而且还不光有血,更有内脏与肠子等零碎不断掉落,其惨状实在让人不忍卒读。
周围观刑的百姓在这一刻是彻底呆住了,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看到了如此可怖的一幕。以往他们虽也见过杀头,却还没想过杀人还能如此凶残,这等死状也太凄惨可怕了吧。
直过了片刻后,随着高翔在痛苦中气绝而亡,百姓才终于发出了阵阵惊呼,不断有靠在近前之人吓得往后退去,还有不少更是低头作呕,显然是被如此血腥的一幕给刺激到了。
但今日的处刑却还远没有结束呢,在百姓们的阵阵惊呼声中,青州军兵卒又把下一个早已吓得浑身瘫
软,屎尿齐流的官员给拖上了刀架,然后又是刚才那可怕的一幕重演。
不断有人被腰斩惨死,这一幕已深深印刻在了青州百姓的心中,也让他们明确了解了孙都监的决心,只要有人胆敢在青州地界为恶,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最为严酷的律法惩治。
直到将这些官员尽数腰斩后,剩下那些他们的家眷与下属人等才被推到台前一刀斩首。随着这些人的头颅落地,今日的这场当众处刑才算是告一终结。
今日所杀之人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远无法和当日斩杀慕容彦超及其党羽时相比,但其造成的震撼效果看着可比那时更大,百姓们在惊恐之后,又觉着一阵解气,像这样为祸地方的官员就该以如此残酷的手段来对待。
于是到了最后,又是阵阵欢呼不断而起。因为高翔他们的倒行逆施而沉寂下来的青州城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复苏!
还在府衙里处理善后事宜的孙途在听到那些欢呼声后,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效果,只有城中军民一心,自己的计划才能顺利地推行下去。
在把高翔等人犯全数除掉之后,孙途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新整顿军务,尽快重现原来那支青州军的风采了。正如他之前说的那样,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有军队够强,他才有资本与朝廷里的那些人谈条件,才能确保自家的安全!
于是,一个个消息,一份份文书与告示被青州的官兵、差役们带着发往山东各处,去让之前已然逃亡的青州军将士们知道他孙途已然回来,重新夺回了青州的控制权,他们也是时候回来了。
当这等消息还在山东各地迅速传播时,孙途派去汴京的人已然将书信等物交到了童贯手里。
当得知孙途居然没死,还安然返回大宋时,童贯自是一阵欢喜。可在知道其居然不声不响地回到了青州后,他便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即便已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在看过孙途的亲笔信后,童贯于这个六月初的盛夏天里,还是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脸色也迅速变了:“孙千里,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竟又一次擅杀朝中官员!”
心惊之下的童贯甚至都已经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心绪更是久久都难以平静下来。
能让见过太多风浪的童贯如此失态,自然不光是因为孙途擅自杀了高翔等人的缘故了,更因为他已经看出了两件极其要命的事情——其一,高俅他们这次是真想对自己下狠手了。
正如孙途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青州的这场变故完全就是在童贯的默许下发生的。因为在辽国的事情落下把柄,让他担心被高俅和梁师成他们针对,所以才会妥协地退让一步,将孙途辛苦抢到的青州主导权重新还给他们。
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胃口竟如此之大,夺青州只是一个契机,居然就
想通过青州那里把图谋不轨这样的罪名给扣到自己头上!在明白这一点后,童贯是既恨且惕,觉着自己是该做点什么给予回击了!
而更叫他感到忧心的,是从书信里童贯已发现孙途竟也察觉到了自己在青州一事上的暧昧态度。虽然书信里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但以他对孙途的了解,此人可不是个甘心吃亏之人啊。
就因为他的默许与抛弃,导致青州军元气大伤,当地百姓也吃了许多苦头,孙途在回去夺权后会只杀了高翔等人就了事吗?自己会不会也被其怀恨上?
说来也有些可笑,他童贯堂堂大宋枢密使,又是皇帝跟前的亲信宠臣,居然会顾虑一个小小五品都监的不满?但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孙途是个有胆色又有手段的家伙,若真被他当作敌人,自己的麻烦怕是相当不小啊。
更何况,在童贯看来,孙途还是个极为少有的得力手下,这等人若是用好了,必能给自己带来大把的好处啊。所以他还真不好就随意处置——当然,如今他也未必真能处置得了远在青州的孙途就是了。
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了足有半个都时辰后,童贯才把思路彻底理清楚。
现在自己的优势在于必然比高俅他们更早知道发生在青州的一切,所以自己可以先发制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孙途不是已经将针对他们的重罪都准备好了吗?
看着随书信一道而来的那一大摞签字画押的罪状,童贯眼中也露出了凶光来。是高俅他们先想用这法子对自己下手的,那就别怪他还击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其实罪证不全的说法无论是针对自己还是高俅他们的效果都不会太好,只是会便宜某些朝中官员,但这时已顾不上了。因为这既是对高俅他们的报复与警告,也是交好孙途的一个做法。
拿定主意后,童贯更在意的是之后如何应对高俅他们的反击。既然事情从青州而起,他们也必然会拿孙途在青州的作为大作文章了,到时自己真有把握护得住这个胆大妄为到再次擅杀朝廷官员的家伙吗?
只凭他在辽国和西夏所立下的功劳就真够抵消那等罪名吗?
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大宋本来就最怕武将擅权,而孙途现在青州所做的一切,很显然就是在走这条危险的道路了。只凭童贯一己之力,只怕真很难保得住他,除非能得到另一人的助力。
这一刻,蔡京那张莫测高深的老脸就这么从童贯的心头浮起,蔡太师才是真正能起到一锤定音效果之人啊。可是自己又该拿什么让他帮自己,保孙途呢?
思索了良久后,童贯终于有了决断,那就赌这一把!好歹得让高俅和梁师成付出些代价了!
主意既定,他便不再耽搁,立马推门而出,冲守在外头的亲信道:“叫人备车,老夫要去拜见蔡太师!”
第493章 金殿翻脸(上)
进入六月的天气是越发酷热难当,这让本就疏于政务的赵佶越发怠政,就连日常的朝会都不怎么举行了。可即便如此,每逢朔望的大朝他还是无法避开的,六月十五,正是本月最后的一次大朝会,汴京城里七品及以上的文武百官都齐聚大庆殿。
其实像这样的大朝会对君臣来说形式意义要远大于实际,一般的政务也不可能挑在这时候单独提出来,更多只是将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拿出来议论一番而已,所以今日的君臣其实兴致都不是很高。
但情况在随着工部郎中将河工需要的欠款一事禀奏完毕退下后出现了变化。紧随其出班的,是刑部郎中郁盛,一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中年官员:“陛下,臣有事启奏。今有京东路都监孙途急递送了一份罪状入京,陈言当地青州官员知府高翔、都监贺默等二十余名官吏在地方倒行逆施,坑害百姓,以至激起民怨沸腾。孙途为青州长治久安出手拿捕处斩一众官员,并将他们认下的罪状悉数送入京城,还请陛下圣鉴!”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哗然一片,高俅的身子都因此稍稍抖了一下,本来云淡风轻的脸上已满是惊怒之色,而其目光则是迅速落到了站在他身后一位的童贯脸上。不过后者此时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郁盛不是他的人,所奏之事也与他全无干系一般。
就是本来没多少精神,有些昏昏欲睡的赵佶此刻也是面色紧张,半晌后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说什么?那孙途竟擅作主张在青州处斩了一众当地官员?”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殿上再次传来了一阵抽气声,真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啊!一个武官,居然就敢在地方如此肆意妄为,这已不能用胆大包天之类的说法形容了,分明就是在挑战朝廷的底线了!
“岂有此理!”向来好脾气的赵佶都怒了,虽然他总觉着孙途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此时也顾不上了:“真是反了他了。来人,即刻拟旨将孙途给朕捉拿入京,朕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皇帝发怒,自然让群臣为之一凛,可偏偏郁盛却并未因此退缩,反而再次开口:“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臣以为孙途如此做法虽然不妥,但也情有可原,尤其是在看过他所送来的相关罪状后,臣更以为他当机立断斩杀高翔等人乃是出于大局考虑。”
“此话怎讲?”大宋皇帝的脾气都很不错,赵佶自然也不例外,不但没有因为臣下的劝阻动怒,反而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这让本来刚接到高俅目光示意的一名想要出来驳斥郁盛的官员的脚步只能暂时收回,而这一举动自然不可能瞒过早已有所准备的童贯的眼睛了。
“回陛下,只因就罪状中所写,高翔与贺默等官员在当地已闹得民怨沸腾,当地驻军也对他们多有不满,若非孙途及时察觉,并出手惩治了他们,恐怕
就会酿成民变,甚至是兵变了。”郁盛当下回禀道,顿了一下后,又把那些罪状简明扼要地说出了几条来,比如强征税收,比如胡乱用兵致使青州军伤亡过半,再比如强征百姓入军,只为欺上瞒下……每一条都是不小的罪状,而且他还特意说明那都是高翔等人亲自签字画押认下的罪状。
这一番控诉下来,殿上君臣的脸色都变得越发凝重起来,赵佶更是不满地道:“这些地方官员当真是胡作非为,想不到朕竟让这等官员前往地方牧民……”
眼见事情要顺着童贯他们的意思发展,高俅是再忍不住了,当下也顾不上再让手底下的人出面了,便亲自上阵道:“陛下,臣以为此等说法只是一面之词,作不得准。所谓罪状到底如何,我们身在京城更是不得而知。倒是那孙途胆敢在青州如此肆无忌惮地残杀朝廷命官,此等做法一旦传扬出去只怕会引起天下动荡,甚至是引来某些不轨者的争相效仿哪!”
高俅不愧是在朝中争斗多年的官场老手,他很清楚此时该做的是抓住主要矛盾,拿住孙途这一大胆的举动猛打,才能扭转眼下不利的情势。说实在的,今日朝会上童贯方面的人突然发难还真有些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呢。
此话也果然赢得了在场大多数官员的认同,不少人都纷纷跟进赞同道:“陛下,臣等也以为孙途如此行为实在罪莫大焉,他不过一五品武将,焉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屠戮我朝廷官员,却将陛下,将朝廷置于何地!”这话已是极重,都快要直说他有不轨谋逆之心了。
孙途这一做法固然痛快,但也确实触碰到了大宋朝的高压线。大宋是怎么得国的?就是赵匡胤靠着自己手中有兵权欺负的人家老柴家孤儿寡母,然后又怕手底下的武将再重复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便杯酒释兵权,之后更是拼命打压朝中武官们的势力与地位,以至如今武将在文官面前都已没有尊严可言了。
而现在,孙途一个武官竟干出了擅杀文官的事情来,这分明就是在挑战整个大宋百年来的基础了,这自然会引来满朝官员的反对与批判。
高俅见状则是心头一定,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只要群臣一进言,皇帝再顺势一准,孙途便必死无疑!然后他才好腾出手来慢慢与童贯周旋了。
童贯当然也看出了他的用心,既然对方都已经亲自上阵了,再让郁盛与之抗衡显然很不现实,所以他便也跟着走出臣班:“陛下,臣以为高太尉所言有些言过其实了。孙途此举并非是因为私仇,实为当地大局着想,因为若非当机立断地斩杀高翔等官员,只怕当地就要生出大变乱来了。陛下,青州可是在山东境内,如今梁山一伙贼匪正在当地肆虐为祸,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赵佶一听,本已大起的怒火再度被压了下去,深以为然地点头道:“童贯所言倒也有些道理,若他们真激起兵变民变,
就是朕也是要严惩他们的。”
这话让童贯心头一喜,不等高俅发难,他又赶忙道:“另外,孙途此人臣还是颇为了解的,他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更多次立下汗马功劳,又怎会如各位所说的什么不臣之心呢?”
“童枢密,你言过其实了吧?”高俅阴沉着脸驳斥道:“就我所知,就在两年前,青州也曾发生过一场杀官的变故,而导致这一变的,也是那孙途吧?他一个五六品的武官居然一连几次在青州杀我朝廷命官,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至于你所谓的什么功劳,那都是小事罢了。陛下,孙途罪在不赦,该当拿来京城,交有司审问后严惩才是!”
“高太尉此言臣却不敢苟同。”童贯当即就针锋相对地看着对方,半点不让地道:“两年前发生在青州的那场变故早已过去,当时陛下也已出了最圣明的裁决,难道你到了此时竟认为陛下当时错了吗?”
这话还真就将了高俅一军,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驳斥对方才好,他总不能真顺着这个意思说皇帝两年前就做了错的决定吧。而趁着他这一滞的工夫,童贯又接着道:“至于高太尉所谓的微末功劳,就更是让人心寒了。陛下,孙途在青州屡次平定贼患,此等功劳不提也就罢了。可就在去年,他随臣入辽国,出生入死,为我大宋拿到辽国在我大宋边境的布防图的功劳可是实打实的。”
“嗯?”赵佶一听这话,顿时大生兴趣:“竟有此事?你之前不是说图纸没能带回来吗?”
“臣确实未能亲自将布防图带回,但孙途却不辱使命。本来今日臣就打算将地图献于陛下的。”童贯说着,便已从袖子里取出了早准备好的布防图,高高举过了头顶。
皇帝更为欢喜:“快,把地图陈上来我看。”自有身边的内侍下去拿图。
而看到这一幕的高俅则是心中一紧,知道今日的局势对自己越发不妙了,童贯完全是有备而发,自己的反应是完全落到了他的算计之中啊。
趁着皇帝高兴地看着那张还染了血迹的布防图时,童贯又道:“陛下,这图上的血迹便是孙途所留,他为了保下此图,差点就死在了辽国,托陛下洪福,这才得以脱险。另外,他不但在辽国为我大宋立下大功,还在西夏也立下了一桩更大的功劳。”
“西夏?怎么又扯到西夏去了?此话怎讲,你快细细道来。”赵佶立马就来了兴趣,急忙追问道,却把之前的事情先放到了一边。
下面群臣这时也知道童贯已渐渐掌握了主动,皇帝又在兴头上,便都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童贯一人表演。就是高俅,这时虽然愤怒,一时却也有些不好开口了。
但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日之后,高俅童贯这两大宠臣可就真翻脸了!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的翻脸比他们想象的更彻底,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第494章 金殿翻脸(中)
童贯等的就是赵佶这一问,当下就奏道:“陛下,就在去年末今年初时,夏国兴庆府内就曾出现了一场不小的动-乱,之后更是爆发了该国太子、越王等为首的数股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如今其国内更是不稳……而这一切动-乱的根由,其实都是由孙途所引起。”说着,他便把孙途信中详述的其在西夏的种种经历作为用简明的说法给道了出来。
这一番话说下来,不但是赵佶,就是其他臣子也都听得有些发怔,这一切要是事实,那孙途的胆子也太大了,而他的功劳也确实如童贯所言,比之以往任何一件功劳都要大得多。
要知道西夏这些年来早已成为大宋心头之患,虽然他们未必真能对宋构成多大的威胁,但其却一直拖住了大宋最精锐的西军,导致他们想要夺取燕云十六州的大计不得不一拖再拖。另外,与西夏的多年交战,也消耗了大宋太多的钱粮国力,光是西军的军费支出就在百万以上。
如果这一切真是孙途所为,并导致夏国内乱不休,就算大宋不趁此机会出兵灭其国,这也算是一桩天大的功劳了。赵佶此时更是喜上眉梢,忍不住赞道:“若真如此,孙途能为大宋身入敌国冒此等大险,倒真是个难得的忠贞臣子了。”
“陛下圣明,臣正是因为了解孙途的为人,知道他一向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所以才敢说他在青州的种种作为定然也是为我大宋考虑!”童贯趁机就想把此事给彻底定性。
高俅一听这话便有些急了,再顾不上皇帝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急忙再度出声:“童枢密,你这话可未必作得了准啊。你是如何知道夏国的这场变故就是因孙途而起?就因为他自己给你写了书信表功吗?这等话你居然也敢信?要我说,他这分明就是在抢夺不是自己的功劳。”
高俅一发话,其党羽人等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是啊,童枢密,光凭那孙途的一面之词如何能作得了准?说不定他这几月里只是在辽国东躲西藏才得以脱身,根本连夏国都未曾去过呢。”
“就是,他能从辽国活着回到大宋已是天大的侥幸了,又如何能赶去千里之外的夏国,还在那里闹出此等大事来!”……质疑者不断提出自己的看法,倒让赵佶都有些犹豫起来了,童贯所言到底是不是真,别是他也被人欺骗了吧。
高俅早猜到了高俅会在此事的真实性上提出质疑,所以此时并不见丝毫慌乱,只是扫了众人一眼道:“陛下,臣可不敢大胆欺君,若非孙途能拿出实证来,臣也不敢在此提出了。”
“哦,却是什么证据?”
“其一,便是这枚夏国精锐铁鹞子的令牌,这是他从夏人手中夺取,并凭之逃出夏都的关键所在。”童贯说着便取出了一直藏着的那枚令牌,这自然也是孙途随信送来。
看着这枚形制与大宋腰牌很有些不同的铁令牌,赵佶倒是又信了几分
。但还是有人哼声道:“一枚令牌算什么证据?西军那里必然有大量缴获,而且童枢密你可是在西线与夏人有过多次交锋之人……”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认为这是童贯作假了。
这话让童贯心头一恼,深深盯了对方一眼后,也冷哼了一声,这才继续道:“只有这一件物证当然不够,但臣这里却还有人证。”
“人证?莫非童枢密是打算让夏国君臣来我大宋作证吗?”高俅调侃了一句,他还真不信对方这时候能拿出什么人证来。即便退一步他真有什么人证,自己也大可说此人所言不可信!
童贯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在看了眼皇帝后,方才将目光落到了臣班里的一人身上:“礼部李侍郎,你此番去往夏国可去拜见了他们的枢密使乌古鲁牙,并在那里与辽国使者意外相遇吗?”
被他点到名的李侍郎神色陡然就是一变,自己在兴庆府的行动居然都被童贯给掌握了?而这时,殿上君臣都拿眼看着他,让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点头应道:“正是如此……”
“那之后呢?”童贯说着,不等对方开口,便又自己答道:“你与辽使曾在那乌古鲁牙跟前好好地争辩了一番,结果还没让其表态呢,又有人出现搅乱了当时的局面,可有此事?”
“不,不错。”李侍郎再度点头,心中的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了,自己的一切举动竟都在童贯的掌握之中,这也太可怕了吧。
“其实当日出现的几人里就有一个是孙途,当时他化名孙千里,托身在越王手下。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庇护,所以他才能在兴庆府内闹出那场大乱子来。如今西夏国中还在画影图形捉拿这个叫孙千里的‘逆贼’呢,若各位不信,大可派人去夏国打听一番。另外,这千里正是孙途的表字,此事也有许多人都知道。如今各位可还怀疑孙途是在冒功吗?”童贯说着,再度看向了高俅等人。
而这一回,他们终于是不再出声,因为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他们当然不好再强行否认。同时不少人心里也是一阵惊讶,这孙途的胆子和本事还真是大到没边了,不但在辽国安全脱身,居然还跑到西夏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来,怪不得此人能在短短时日里升为一路都监,怪不得他敢在青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甚至能引得童贯和高俅两大权臣因他直接翻脸呢!
赵佶倒是大为高兴,连连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孙途确实是有大功于社稷了,朕还真想亲眼见见他,并好好封赏于他呢!”
“陛下,臣以为即便如此,也不能抵消那孙途在青州犯下的重罪!”随着高俅的一个眼神,立刻就有官员再度上前进言:“他纵然在外立下汗马功劳,可在青州照样是罪不可赦。功是功,罪是罪,可不能混为一谈!”
“项郎中此言差矣,那孙途既然一心为国,那他在青州所为
也必然事出有因。之前就已说过,他是为了避免青州出现民变兵变才出手斩杀的高翔等人,所以在我看来这不但不是罪过,相反却是另一桩功劳了。”
“不然,我大宋百年从未有官员被人以私刑杀害,这等做法与谋反何异……”
霎时间,殿上群臣再度因为这个问题争吵起来,高俅的党羽,童贯的附庸,再加上一些本就对武将抱有成见的文官……诸方势力各提理由,争论不休,一时间却是谁都说服不了谁,而且大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情绪看着也是越来越是激动了。
就是赵佶也没想到群臣会为此争得如此面红耳赤,顿时也有些呆了。直过了好半晌后,才把面色一沉,喝道:“都给朕住口!”
见皇帝动怒,群臣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投入了,连忙收声,然后再齐齐向皇帝请罪。赵佶倒是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只是苦笑道:“你们这么争吵就是吵上三昼夜也未必能有个结果啊。而且你们各自所说都有一定的道理,还真就让朕有些不知听谁的好了。”说到这儿,他的目光便落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半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的老臣身上:“蔡太师,对此事你又是个什么看法啊?”
此言一出,在场人等全都屏息以待,蔡京在朝会上虽然一直很沉默,但任何事情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只要他开口,就必然是一锤定音。
而蔡京就好像刚被人叫醒了似的,慢慢张开了老眼,扫了高俅和童贯两人一眼后,才低咳了一声道:“陛下,老臣以为那孙途是忠臣还是别有居心咱们在这儿也是争不出来的。要知其本心,就该试他一试才行。”
“太师的意思是?”赵佶顿时来了兴趣,赶紧问道。
“那孙途之前就曾为朝廷立下诸多功劳,练兵用兵皆有些本事,还曾平定了青州匪乱。而现在,山东境内正有一股盗匪横行,让朝廷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不如就让孙途率军平乱。只要他能做到这一点,那就证明他确实是我大宋干城,之前种种也皆是功劳了,到时陛下再厚赏他也不迟。但要是他未能平乱,这便是他的一项罪状了,不知陛下圣意如何?”蔡京慢悠悠地将自己的意思给道了出来。
赵佶细细一想,也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倒确实是个法子。那梁山贼寇自去年以来四处劫掠已造成不少地方混乱,朝廷虽几次派兵围剿却都无功而返,既然孙途本就是京东路都监,又善于用兵平乱,那就让他自己用功劳来洗刷罪名吧!”
“陛下圣明!”说这话的并非蔡京,而是童贯。而在见他说出这句话后,高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本来还觉着有些道理的他,立马觉察到此事不简单,恐怕童贯早就和蔡京通了声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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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金殿翻脸(下)
偷眼打量了两眼并无任何眼神交流的两人,高俅心里却感到有些困惑,童贯是靠什么让蔡京肯出面为他说话的?
要知道蔡太师在朝中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手握重权,可不是随意会帮人说话的,哪怕如他高俅和童贯这样的天子宠臣,其实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小人物罢了,他们间的争斗又怎么可能让太师生出兴趣来呢?
察觉到高俅狐疑的目光,童贯嘴角微微一勾,要不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如何敢在今日这样的大朝会上突然出手呢?蔡太师确实难攀,但也不是全无机会,而偏偏他童贯就曾与之结下过善缘。
其实真论起来,这事又与孙途脱不了干系,那就是江州太守蔡九蔡得章。当初正是童贯把孙途安排去了江州,才让蔡得章得以在当地真正掌握全局,这一点就是蔡京也无法否认欠了童贯一个人情。
而之后童贯却从没有对任何人提到过这件事情,直到前两日夜里冒昧登门,他才动用了这层关系,并且还隐晦地提到了一旦孙途被定罪,只怕蔡九也会受到牵连,这自然就让蔡京无法坐视了。
当然,这还不够,真正能让蔡京于此时出声的关键,还在于童贯之后的一番说辞:“太师实不相瞒,下官所以如此着紧此事可不光是为了我一人,更是为了我大宋江山之安定考虑啊。太师你是有所不知,那孙途胆子极大,而且在山东全境的声望也是极隆,若是朝廷真要追究此事,把他给逼急了,只怕他还真有可能揭竿而起……”
听到这说法,就是蔡京都有些不淡定了,眯着老眼问道:“他竟有这等胆子?”
“此人虽从未表露过对朝廷的不臣之心,但下官却能感受得出来,这是个不遵礼法的狂徒。当初他在江州,在青州敢用非常手段杀戮官员,就是最好的说明了。若朝廷能善待他,此人当可为国之干城,可一旦真要治其罪,他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到时他一旦举兵,再与梁山贼寇联合在一起,那山东的乱局就真个彻底不可收拾了!”
看着童贯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蔡京倒是真信了。他知道童贯是不敢拿这等大事随意乱说的,但他更关注的是孙途这个危险人物:“既然此人如此危险,你竟还敢把他放在青州,还给予他军权?”
“太师恕罪,下官当初也没看透此人,也是直到最近才明白过来的。其实我之前带他前往辽国就是为了把他从山东调走,如此等回来时便可直接将他带回汴京,这才是兵不血刃地消弭后患的良策。奈何天不从愿,在幽州发生了那场变乱,竟让他脱离了我的掌握,以至出现这等难以收拾的境地。”童贯忙解释了几句。
蔡京看了他半晌,才认可了这一说法:“所以这次你想保他?”
“不但要保他,还要趁机让他为朝廷所用,让他去和梁山贼寇一战。若是能平乱自然再好不过,他若是败了,也必然损兵折将,到时朝廷再以此为借口拿下他也就更名正言顺了。”童贯
全无保留地道出了自己的计划,这才换得了蔡京的点头。
高俅并不知其中详情,所以此时只觉心惊,随后更是和前方的梁师成交换了个眼色,皆都面露疑难之色,这回事情还真不好办了。
果然,随着蔡京这一开口,朝臣再不敢随意反驳,就是赵佶也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太师所言确实在理,这个孙途是少有的将才,若因此事就定他的之罪确实有些欠妥,那就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此番若能为朝廷平息梁山泊的贼寇之乱,不但前事不作追究,朝廷还会论功行赏,但若是他败了,那就两罪并罚,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蔡京和童贯先后上前一步称颂领命,而后其他官员在犹豫了下后也纷纷跟进。这次针对孙途的弹劾,终于是暂时被压了下去。
高俅虽然心头恼火,此时也只能忍下口气来,同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该如何行事来让孙途在对梁山作战时栽个大跟头了。对这等拉人后腿的事情他自然是极有经验的,只片刻间,心里已生出了诸般策略,只等下朝后就派人暗中实施。
可就在他已往后考虑时,童贯却再度开口:“陛下,臣还有一事禀奏!”
“嗯?说来听听。”赵佶此时都已经有些困乏了,往日这时候早朝早已散去,可今日因为高俅童贯的当众都法让朝会顺延了近个把时辰,想不到童贯居然还有事。其他人也都有些奇怪地看着童贯,有什么事不能私下里禀奏,或是上奏疏吗,非要在这里当众说出?
还真就是如此!
童贯在拿眼尾扫了下高俅后,方才说道:“陛下,那前青州知府高翔的诸般罪状中可是有一条勾结梁山贼寇的重罪的,还望陛下明察!”顿了一下后,又道:“而且,臣还担心他一个地方知府未必有此等胆子,怕是其身后更有朝中重臣参与到了此事当众呢!”
殿中气氛陡然就是一紧,所有官员都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童贯这话针对的是什么人,已经不言而喻,高翔可是高俅的侄子,他背后的靠山除了他还有谁,这分明就是冲着高俅而来啊。
如果说刚才两人之间的争斗算是翻脸的话,那现在童贯是直接上手把脸都给撕破了,这是大宋朝廷多少年来都未曾遇到过的摆在明面上的,你死我活般的政争了!
图穷匕见,今日之前种种都是为了这一招而设,这才是童贯今日的最后目的!
早在他知道高俅竟指使高翔在青州借收拾孙途的名义对自己下手后,便已决定要给予对方重重的反击了。而现在,随着孙途的功劳全被承认,那就证明高翔他们的罪状也是真的了,那就可以借此对高俅下手了。
高俅显然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然后他还发现童贯扫向自己的眼中那冰冷的杀意,一股惊恐之意已不可遏止地从心头滋生,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蔡京见此,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
高俅和童贯斗得越凶对他来说越是好事,而且他也相信只凭一个高翔还扳不倒堂堂的大宋太尉。当然,这是指高俅的应对得当,不然后果如何还真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一人也迅速闪身而出,行礼说道:“陛下,臣也以为童枢密所言在理,高翔虽死,但其罪必须一查到底,绝不能有所姑息。臣愿为陛下分忧,细查此事。”
众人一看,却是梁师成反应迅速地站了出来,这让童贯的眉头一皱,这个高俅的盟友倒是足够精明,一下就找到了破局的关键点。确实,只有在把此案的审查权掌握在自家手上时,高俅才能确保安全。
赵佶的目光在这几个宠臣的身上来回扫过之后,点头道:“准奏,就由梁太傅你与大理寺的官员一道详查此事吧。不过有一点你可要听好了,此事干系重大,不得有任何偏颇!”
梁师成连忙行礼应下:“臣遵旨……”他听出了皇帝话中之意,是让自己不要再想拿此事去纠缠孙途,只查与高翔等人有关的罪名。其实这也是皇帝息事宁人,不想再生事端的警告了,赵佶终究不是笨蛋,几个臣子间都已经闹成这般模样了,如何还不知他们这是在借此事作着争斗啊。
而高俅和童贯那都是赵佶宠信的臣子,他可不希望两人真斗个你死我活,所以能就此将事情按下去即可。当然,既然高翔在死前都已经把罪名都给认下来了,那其亲族就必然会有大量之人受到牵连,哪怕高俅这时也只能是吃下哑巴亏,夹起尾巴来认栽了。
深体圣意的梁师成在领旨后也是一声叹息,今日这一场高俅算是输得相当难看了。要不是自己及时出面,却让童贯,或是其他与高俅有仇的官员抢了先,只怕他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不过仔细想想他这一输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今日是童贯突然发难,高俅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啊,甚至连高翔等人被杀这一点他都不曾得知。
当朝会结束,群臣散去后,高俅和梁师成走在一起,前者连连拱手称谢:“要不是太傅及时出手,只怕下官已着了那老贼的道了。”
“太尉可知道自己因何而败吗?”梁师成却是脸色肃然地问了一句。
“全是那童贯不顾朝中规矩,下手狠毒……”高俅咬牙道。
梁师成却轻轻摇头:“不,童贯只是顺势而为罢了,真正使你落得如此被动局面的,却是远在青州的孙途。是他做好了一切,才让你处处被动,再难翻身。所以此人才是你我真正的强敌,以往我们还真小瞧了这个年轻人!”
高俅只细一想,就深以为然地点头:“此人确实不容小觑,必须尽快除之!”
“那就趁着这次机会吧,梁山贼寇可不是那么好平的,只要他有个差错,我等就足以置其于死地了!”梁师成寒声道,从没有哪一刻,如今日般让他迫切地想让一人就此身死!
孙途,如今已成为朝中两大权臣心中的最大眼中钉!
第496章 大胆的决定
远在青州的孙途可不知道自己已真正被高俅和梁师成两大权奸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他而后快。当然,即便他真知道了两人的这一态度也未必会太放心上,远离朝堂,青州更是他的地盘,难道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而更关键的一点是,现在的孙途正一心扑在抚民强军这两件大事上,哪有心思去顾虑其他的细枝末节啊。
虽然夺回青州控制权,并杀了那些官吏人等,青州军民终究还是元气大伤,可不是杀几个官员出口恶气就能弥补回来的。半年多来,百姓的日子过得困苦,不少人蒙冤入狱,或是被强征入伍,还有一些更是直接外逃,远离青州这是非之地。
所以在孙途重新主政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放出那些百姓,并给予他们足够的赔偿,至于那些被强征入军中的老弱人等,自然也是要放走他们的。好在高翔等官吏并没有将从此地搜刮得来的钱财运走,这些取自青州百姓的银钱被孙途抄没之后,再退还百姓,倒是不用官府拿出额外的补偿来。
随着孙途的妥当处理与安抚,本就对他崇敬有加的青州百姓自然就重新安定了下来,甚至消息传出后不久,一些外逃的人也都纷纷归来。这时候的人最是安土重迁,若非实在没了活路,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地跑去他乡辛苦谋生呢?
百姓的问题其实倒还好解决,想要重新拉起一支如一年多前的青州军,这才是更难的事情。因为这次青州军的损伤实在太大,不单普通兵卒伤亡逃亡无数,中低层的军官更是十不存一,再想要操练起来就得重新挖掘人才,非短时间里可成。
唯一的利好就是军中钱粮还算充足。青州军算是大宋数百州城里对富裕的一支乡军了,这不光是因为孙途不会克扣将士军饷,更因为他们之前连平三山贼寇,从而获取了大量钱粮财物,一年前的军用仓库中这些物资更是堆积如山。
其实这些钱粮本来也都被贺默等人贪污进了自己的腰包,不过他们也和高翔等人一样,并没有急着把这些贪污所得送出青州,只是将之留在自己的宅邸之中。等到孙途回来,把他们一网打尽后,这些财物,包括他们自己从别处带来的家底也全落到了青州军手中,这让军中物资反而有所增长。
不过钱粮充足依然解决不了兵员稀缺的问题,哪怕孙途这一个多月来已派人往四处传递消息,也发出了各种榜文出去,但回来的青州军老兵的数量依然不多,只在两三百间。
这很好理解,最盛时的青州军虽有五六千之众,可这其中却有将近半数是三山盗匪的降军。当时的他们也是迫于无奈,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加入青州军,还远没有到完全归心的地步呢。
而在经历了这半年多来的变故,尤其是见到了那一场场无谓的伤亡后,这些人自然就生出了逃离的念头来。所以哪怕他们真在别处看到了孙途的榜文,这时也是绝不会再回来的
。能回来的,那都是原来青州本地的将士,也算是青州军的骨干成员了。
如此一来,一进一出间,现在的青州军的数量和孙途重新回来时没有太大的区别,依然是不到两千兵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战斗力却是提升了许多。
每日里的操练也重新开始,沉寂了半年多的军营里再度响起了一阵阵整齐划一,气势不小的呼喝声,远远传入城中各处,让百姓们得以安心。以往还不觉着,自这半年的变故后,大家才发现青州军已成了大家心目中守护神一般的存在,只有听到这等操练的声音时,他们才是安全的。
但孙途显然是不满足于此的,最近一段日子总在想着法子从别处征调兵马,但就目前来看,效果却不明显。
今日,在从军营出来后,孙途又把手底下这些要紧人等都召集在了一起。当众人齐聚之后,又惊讶地发现厅内竟多出了一个特殊的人——扈蓉。虽然她此时一身男子装扮,显得格外英姿飒爽,但女子特有的柔媚气息还是与众人的阳刚有着天差地别。
对扈蓉,大家心里其实是认可的,也知道她之前为了孙途做出了多少贡献,不少人还在背地里认定了她迟早有一日会成为孙都监的二夫人。但即便她身份尊贵,可出现在如此严肃的会议里还是叫人有些意外,不知孙都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扈蓉坐在这一大群的老爷们儿中间也觉着有些别扭,不时偷眼打量着上方正襟危坐的孙途,要不是他强拉自己而来,这时都想借故离开了。
在人都到齐后,孙途也不理会众人怪异的眼神,就先问齐得胜:“最近回来的将士可还多吗?”
齐得胜苦笑摇头:“刚开始时每日还能有几十个兄弟回来,可现在一天都回不来一两人,恐怕接下去我们军中兵员是很难再有增加了。”
孙途皱了下眉头:“那去其他州府征兵的事情有有什么进展吗?”
这次作答的是杨志,只见他也苦着张脸道:“去年时还真有不少百姓前来投军,但今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几乎少有人来。这应该是受了之前我青州军伤亡惨重的影响,再加上如今梁山贼寇势大,谁都知道投军之后将很可能去与梁山贼寇交战,寻常百姓自不敢来了。”
“是啊,百年的扬文抑武,已让我大宋男儿的血性消散了大半。”孙途也是面带忧色地说了一句:“但只凭眼下这两千来人,别说建功立业了,就是想守住我青州这一亩三分地怕也很是困难。所以我以为,兵员还是得想办法扩充起来!”
“这却谈何容易……除非都监你用和高翔他们一样的手段强拉壮丁入伍,否则短时间里怕是难有成效啊。”黄文炳也没有多少信心地说了一句。
看着众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扈蓉心里也有些着急,可她对此事实在不怎么懂,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提振人心的话来,只能低头。可随后,
她就发现孙途此时竟拿眼看着自己,这让她既羞喜又有些迷惑,他在这时盯着自己看做什么?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同样是满心疑窦,可一时又不后发问,这让场面显得有些尴尬。而孙途在看了扈蓉一阵后,才缓缓开口:“本来我是不打算用这一法的,但现在看来,也只有如此才能在短时间里强我青州军了。”
“都监真有办法?”众人精神陡然一振,连忙问道。以他们对孙途的了解他绝不会在如此大事上乱说,必然是真有了主意。
孙途看着扈蓉道:“我青州城的男丁已有太多加入军中,自然不可能再强征其他青壮入伍。但这城里可不是只有男子才有心报国,女子其实也一样,所以我打算接下来就在城中招女子入伍,练出一支精锐的女兵来!”
“什么?”
“这……”
厅内众人纷纷惊呼出声,全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要不是这话真是从孙途口中说出来,他们都以为是某人发昏说的疯话了!
谁能想到孙途为了解决青州军短缺的问题竟会把主意打到女子的身上去?居然还打算练什么女兵,这别说见识,大家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啊。一群柔柔弱弱的女子去当兵,能有什么用呢?
沉默了一阵后,还是由鲁达率先开口:“三郎……都监,你可不要为了解决兵员的事情乱拿主意啊。这女子为兵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她们如何能上阵杀敌?”
“是啊都监,此事一旦真做了,却让天下人如何看我们青州军,恐怕到时朝廷都要认为我青州军风气不正了!”杨志也出声劝说道。
“做女人的在家相夫教子,缝缝补补也就罢了,抄起刀枪来算什么事……”
众人一个个说着自己的反对意见,孙途还没作出反应呢,扈蓉已听得俏脸发红,眼中透出了怒色来。在忍了片刻后,终于还是壮起了胆子来喝道:“谁说女子就一定比不过男人了?你们要不信,大可以和我比试一番!”
“说得好,三娘一向巾帼不让须眉,杨志,齐得胜,你们真敢说自己能胜他吗?”在众人错愕间,孙途笑着问了一句,这却让这些不好回答了,只能收声,不与扈蓉争辩。
孙途的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隐去,正色道:“在我青州城的田间地头,我们总能看到不少女子代丈夫辛勤劳作,家中有许多事情也多是她们在帮着男人在做,那为何独独在入伍作战上女子却不能取代男人了呢?三娘的一身武艺不在你们各位之下,那其他女子就也能被操练成一支百战精兵,既然青州男子已征不到,为何就不能征入一些女子顶上呢?”
这些问题一个个抛出来,众人没一个能作出回答的。同时他们也已经明白过来,恐怕孙途早已在筹划这一事了,今日不过是为了说服他们才来的这么一出。
这,真是一个大胆而有开创性的想法啊。
第497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上)
孙途如今在军中自有一言九鼎的威信,对于他今日提出的招女子为兵的构想众人虽然都有些含糊,可一时却也拿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最后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先往外把风声给放出去再说。
不过手下人等虽未提出反对来,却还是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疑议,那就是扈蓉。在等众人散去后,她便有些迟疑地看着孙途:“三哥,你这么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哪有让女子去上阵杀敌的?还想把她们编为一军,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天下人都要笑话你和青州军了。”
孙途笑吟吟地看了她片刻,直看得扈蓉俏脸生晕,方才摇头叹道:“三娘,你怎么竟也会生出这等想法来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在青甸镇上你与祝彪说话时就曾提过女子并不比男儿弱,也能建功立业,怎么一晃才两年时间,你的想法却退回去了?”
扈蓉一听也是一愣:“我……我当初也只是和祝彪赌气而已,可真没生出过这样的念头……”说着,她便想起了那时孙途的一番说辞,正是其支持自己的言论,并认为女子与男人是平等的一番言论,才让自己对他生出好感来,以至到了今日这般不可自拔的地步。
孙途笑了一下:“那我问你,你可愿意为天下的女子做一表率,让天下人知道即便是论战场杀敌,女子也不会比男人要弱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扈蓉脸上的惊讶之色越发浓重,片刻后才轻呼一声:“你是打算让我当这支女子军队的将领?”
孙途正色点头:“正是。既然招女子入军,那她们的将领当然也只该由女子来担任了。不光是为首的将领,这支军队里的一切大小职务皆从众参军的女子中选拔出来,我还会给她们正式的官职,给她们和男兵一样的军饷……总之一句话,女兵男兵在我这儿将一视同仁!”
扈蓉眨巴着眼睛看着满脸严肃的孙途,这回她是真确信对方是早已有了决断了,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点头道:“若三哥真有这样的心思,我一定是会帮你的!”
“你这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帮天下的女人。好让天下人知道原来女子不是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做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们一样可以为国立功,在前线杀敌的!”孙途盯着她的眼睛再次说道。
扈蓉回望着他,脸色又红了几分。不过这回却不再是因为羞怯,而是激动。其实打小她就不服男人,不服父亲看重两个哥哥远胜自己,所以才会努力习武,有了今日这般身手。不过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她对许多事情觉得理所当然,直到今日孙途点醒了她,才叫她生出了更多的想法来!
这让扈蓉对孙途的爱慕之心又深了几分,半晌之后才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三哥,我会好好把这支军队给操练起来的,让她们成为我青州军中最好的那一支!”
“说的好,我
相信三娘你定能做到这一切。”孙途开心地笑了起来,终于有一个人被自己给说服了。随即他又柔声道:“以前人们总说什么美女配英雄,就好像女子就只能是男人的附庸,可我却不这么看,为什么就不能是男女英雄志同道合,喜结连理呢?这样的感情不是比单方面的崇拜爱慕更长久吗?”
这话说得那是相当明显,也让扈蓉心中的激动之情愈盛,当下就用力点头。孙途已是大英雄,那自己也该多多努力,成为那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女英雄才是,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地嫁与他为妻!
此时因为扈蓉的坚定目光而欢喜大笑的孙途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这番说辞竟会让自己在千年之后成为女拳们的论据所在,并被这些人视作中国女权的创始人之一。
说服了身边众人后,孙途就果断把自己的这一决定付诸行动,很快城中就开始张贴出招募女兵的告示来,同时还有人满城宣传相关决定,希望能获得百姓的支持。
可这一回,孙途却是首次在青州这里失了手,消息扩散开来后,城中百姓自然是议论纷纷,但应者却是寥寥无几,十来天下来,去往军营报名参军的女子不过七八人,平均一天一个都不到,那边的男子军营这几天都又收了好几十人呢。
这等结果虽然大大地出乎了孙途的意料,但细想之后也不觉意外。因为此事看着听着都太过惊世骇俗,从古而来,还真没有哪支军队是由女子组建而成,在这个礼教甚严的时代里,许多女人连出门都困难,更别提让她们进入军营,和大批男子一起操练了,这是任何一个百姓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哪怕这是孙都监下的命令也不行。
不光如此,之后几日,更荒谬的说法已在城中散播开来,听到风声的黄文炳赶紧就找到了孙途禀报道:“都监,如今城中可是流言四起,说你招募女子入军中是居心不良啊。”
“嗯?”孙途这几日依旧忙于各种军务政务还真没太留意外头的风言风语,听得这话只随意一摆手:“流言罢了,不去听它就是。”
“都监,此番的流言可不一般,百姓们都在传,说你欲招募女子入军营其心不良,明着是招女兵,其实却是,却是想把她们招为军妓,甚至还有人提出这是都监你饱暖思淫-欲,打算在青州为自己找女人的托词罢了。”与孙途的淡然相反,黄文炳此时却显得格外严肃,这可关系到孙途在此的名声,绝不能轻率以对啊。
直到他话说完,孙途的眉头才紧紧地皱了起来:“竟有这等说法?是谁在刻意传谣,真是好大的胆子!”
“如今城中许多人都在谣传此事,百姓本来就抵触招女子入军营的做法,所以……”黄文炳犹豫着是否借此机会劝说孙途收回成命,因为此事确实太过不靠谱了,继续下去只会更败坏孙途的名声。
孙途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当即摇头道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不能退缩,不然只会让百姓更相信那种说法!”
“可是……”黄文炳苦了张脸道:“如今城里说什么怪话的都有,这对都监的影响可很不好啊,虽然因为这等说法,两日来入军营的男子倒是多了不少,可在下官看来依然是得不偿失啊。”
孙途一听也为之失笑,想不到这等说法竟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随即他又肃然道:“我问心无愧,为何要改变这一决定?说到底,百姓们所以会有如此多的风言风语就是因为对女子参军一事抱有太大的成见,只要我们把榜样确立起来,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可如今军营里也就不到十名女兵能顶得什么用?”
“那就加大宣传,让城中女子知道她们也是能如男子一样保家卫国的。”孙途心思一阵转动,已有了相应的对策:“你说城中女子真甘心永远成为男人的附庸,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吗?”
“啊?”黄文炳这回却是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孙途当即取过纸笔来,交到对方手上:“我说你记,百姓所以会有此等反应只是因为没有先例可循,那就让我告诉他们一些古时候的事情吧。其实早在南北朝时便曾有过女子代父从军,为国杀敌的壮举。木兰辞你总听说过吧,那花木兰便是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她在军中……”孙途当下就把自己在后世看的影视剧的记忆给说了出来,都是木兰从军杀敌的故事。
黄文炳虽感有些惊讶,但还是照孙途的意思迅速记下了这些细节,虽然他很想问一句这些都是真的还是都监杜撰的,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在此期间,孙途还把那几句流传甚广的“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豫剧唱腔给复述了出来,更把黄文炳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在说完了花木兰的故事后,孙途又道:“不光是古时候,就是本朝也有女子为国效力杀敌报国的精彩故事,那是关于杨家将的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当下又把杨门女将,十三寡妇西征的故事给道了出来。
这一回,黄文炳是确信孙途是在胡诌了。太宗真宗朝确有杨门武将数代为国捐躯之事,但哪来的什么佘太君、穆桂英这样的女英雄啊,居然还和西夏连年作战,真要这样,大宋早亡国了。
但在仔细一想后,他又觉着这些故事确实精彩,也足够鼓动人心,就是他明知都是杜撰的,可在听孙途说到杨家一门男丁死绝,由十三寡妇代夫出征时,依然觉着气血上涌,想要击节叫好。而一旦这些故事传到民间,说不定还真能让百姓改变固有的观念呢。
“你就先把这两个女英雄的故事散播出去,然后再让人盯着,再有人敢胡传谣言,都给我拿下问罪!”孙途说完后,又下令道。
黄文炳这时已知道孙途是铁了心要招女子入军营了,当即便正色应了下来,接下来可要大搞宣传攻势了。
第498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下)
七月流火,暑意渐消。
自孙途归来,突然夺权杀官也只过去了不过两月时间,青州城却已从之前的凋敝状态里走出来,重新变得热闹。两月前还冷清无比的街道,如今更是人口往来不断,许多百姓都脚步匆匆地朝着离着府衙不远的东大街赶去,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这一幕落到刚入城不久的一对主仆眼中时,顿时就让他们生出了几分兴趣来,当下也跟着人们往那边而去,一边走着,那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主人还特意问身边的百姓:“你们这是去那边做什么呀?”
“尊驾是外乡人吧,你是有所不知啊,最近几日我青州城里天天都有大戏上演,还是以往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好戏文,也不知今日又能看到什么好戏。”这位说着,脚步迈得更快,已顾不上跟对方说更多了,显然是想早些过去能抢个好位置。
那中年主人有些意外地沉默了一下,此时的青州城不正该为孙途的杀官行径而人心惶惶吗,怎么到此后自己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副场景?还有,城里请人来唱戏又是为的哪般,是有那富商过寿,还是那孙途为了收买人心才做下的这一切?心存疑虑的他当下决定先不去府衙见孙途,改去戏台那边看个明白。
这对中年主仆来自汴京,乃是朝廷大理寺的少卿郑观及其心腹郑年,此番他是身负皇命而来,为的自然就是查明白孙途告高翔等官吏勾结梁山贼寇,以及众官员被杀一案了。
之前在朝堂上那么一闹后,此案在朝野间都已被许多人关注,各方都在向大理寺施加压力,这让主审此案的相关官员都感到有些为难。为了能查明案情真相,大理寺最后派出了郑观来到青州,同时,他身上还担负着另一重传旨钦差的身份,把朝廷命孙途率军平定梁山泊贼寇的旨意也给一并带来。
其实以郑观此时的身份前来青州自然是要有钦差卫队一路护送,前呼后拥而来。但为了能更直接地了解前事的来龙去脉,尽心尽责的郑少卿却选择了微服私访,他先带人潜入青州,钦差队伍则在后头缓行,等过上两三日再入城也不迟。
而这一做法今日看来倒是有些成效的,至少让郑观见识到了青州不一样的一面,而且刚才他在入城后就听说了一些百姓谈论孙途的对话,只是那些话中对孙都监那是百般推崇,钦佩有加。
“这孙途要么真是个一心为民,全无私心的好官,要么就是太善于伪装了,我可得更仔细地看看才好。正好戏台那里百姓一定更多,我倒可以趁机多作打听。”心里思忖着,郑观他们已来到了那座新搭建的,足有丈许高,三丈方圆的大戏台前。此时的戏台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所有人都翘首期盼地看着上头,等着好戏上演。
郑观在自己那力气过人的仆人郑年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人群,只往前走了一段后,却是再难
寸进,耳边则不断响着百姓们热烈的讨论声:
“昨日那穆桂英可着实了得,用降龙木破了辽狗的天门阵可算是为我大宋打了个大大的胜仗啊。”
“是啊,那萧天佐还很得意呢,以为杨家将男丁都被奸臣害死后就再无敌手,可以直接发兵攻入我大宋了,却没想到女子更比男儿强,由佘太君亲自挂帅的杨家大军可比以前更厉害了。”
“哎,要我说杨门那十三寡妇固然厉害,但真论忠孝还得看花木兰,她一个小姑娘为了尽孝居然替父从军,昨日正上演到她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想必回来后朝廷是一定要重重地封赏她了。只是不知道她那女儿身可还保得住吗?”
“这可真难说了,你这么一提,连我都有些急着想看到后面她如何应付朝廷了。”……
各种人都在热烈地讨论着昨日所看戏文里的内容,却听得郑观一头雾水,那什么代父从军的花木兰他还能猜到其原型应该是古时传下来的木兰辞中的人物,可这杨门十三寡妇又是什么来头?
要说大宋姓杨的有名的一门武将他当然也知道指的是谁,应该就是杨业、杨延昭和杨文广祖孙三代,可这一家又哪来的什么十三寡妇穆桂英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就在他疑惑间,随着上方一阵锣鼓点密集敲响,遮住后台的幕布便是一阵翻动,然后一队队背插小旗的戏子已迈着矫捷的步伐翻上台来。片刻后,一名化着女子装扮的戏中人英姿飒爽地上台,高声唱了起来:“为报国恩出征去,替父充军已七年。今日凯旋方得归,只愿天下永得平!”
只此四句,已引得台下众人一阵轰然叫好,就是郑观也在这时点头道:“以此教化治下百姓忠君爱国,这孙途倒是有些想法。”
随后的剧情就转入到了花木兰回朝受赏的种种经过,哪怕没有如昨日般冲锋陷阵的厮杀场景,依然让戏台下的百姓看得如痴如醉。
要知道这出戏可是由孙途结合了自己的一些记忆改出来的,而此时大宋朝所谓的百戏可要比后世各种地方戏要简陋得多了,论剧情的精彩度,论唱白,论对观众情绪的调动,那些平铺直叙的戏文根本与这出戏没法儿比。哪怕是没有看过前文的郑观主仆此时也是看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不止。
故事很快就演到了花木兰回到乡间,然后遇到了身边的战友在奚落女子于战事中百无一用,从而愤而反驳的那一段:“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
这一番道理由扮演花木兰的角色一句句唱出来,顿时就让台下的诸多百姓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来。等到那戏子将这一段全部表演完毕后,台下的喝彩声竟比之前要稀拉了许多,而趁此机会,这位便把之前被叮嘱的话又说了出来:
“各位乡亲,花木兰能代父
从军,并为国立下赫赫战功,那今日我大宋女子也是一般。这次咱们的孙都监心忧山东匪患,只苦于我青州兵马损失严重,这才生出了招募女子入军的心思。说到底他这一番苦心也是为了我青州,为了我山东安定着想,你们可不能再让他感到为难了呀。”
如果只是拿大道理去劝去压,百姓们真未必会听得进去。但现在,有了戏文在前,想到花木兰、穆桂英这样的女中豪杰可以跟男子一样上阵杀敌,为国立功,那青州的女子难道就不能效仿先贤吗?
尤其是下面的女人,更是个个脸色通红,激动不已。她们以往只是崇拜英雄,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做英雄,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此时的她们恨不能现在就加入军中,然后为这个国家杀敌立功。
“老曹,你家婆娘看着就比你要强得多,我看不如就让她代你进入军中去,说不定到时你还能沾她的光,弄个诰命夫君当当呢。”有人调戏着身边的朋友,但后者居然难得的没有反对,显然也是有些意动了。
文艺宣传的效果可比讲大道理要强得多了,几日下来的戏文演出,果然就动摇了百姓们本来坚定的抵触情绪。
郑观的脸色却在此时阴沉了下来:“荒唐,真是太荒唐了!这孙途居然拿出此等荒唐的想法来,若是真传了出去,却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宋朝廷?我大宋难道已经弱到需要由女子来保住江山了吗?不成,我绝不能让此事真个发生,必须即刻阻止他!”
作为士大夫阶层,郑观对男女大防的观念可比普通百姓更重,在他心目中,女子就该安心在家,抛头露面已很不对了,更别提加入军中和男人一起操练作战了!
当下,他再顾不上看戏,也顾不上会暴露自己的钦差身份了,便即排众而出,急匆匆地就往府衙那边冲去。
一边走着,他又听到了有人在边上讲着怪话:“孙都监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让我青州军更强,还是别有居心啊?你说,是不是他觉着军中将士们过得太苦,所以特意把女子弄进营地里,然后到了晚上……”
“喂,你可别胡说,小心被官府的人听到了将你拿进大牢里去。”这位的同伴急忙出言制止。但这几句话还是原封不动地落入了郑观耳中,让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要是孙途真打的如此主意,那他就更要加以阻止了。
因为一旦军中进了女子,军纪必然败坏,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急急来到府衙跟前,郑观主仆立马就被差役给挡了下来:“你们有何事要见官,先说明自己有何冤情,所告何人吧。”
“我乃大理寺少卿郑观,今日来此是要见你们孙都监的,还不快去禀报!”郑观再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亮出了自己的银鱼袋喝道。只此一句,就把那些个差役吓得一愣,随即乖乖入内禀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