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问心无愧
孙途今日还真就在府衙之中,而且心情还颇为不错。
这不光是因为几日来的戏文宣传效果显著,已经有不少女子主动去了军营参军,更因为就在稍早些时候,祝彪和时迁两个失踪多日的兄弟也都回到了青州。
此时,他正在签押房里听着两人讲述之前的遭遇,却是在与梁山几战大败后,他们无心再为贺默他们卖命,便趁乱逃回了祝家庄,之后两人在庄中深居简出,一藏就是数月之久。
直到前些日子才得知孙途竟未死,而且还已回到青州夺回军政大权,两人这才又回到青州。提起之前的种种变故,众人自又是一阵唏嘘。在又骂了几句高翔与贺默的种种做法后,黄文炳则有些担忧地道:“都监,你之前把那些东西送去汴京也有一两月了,怎么朝廷还没有半点回音?这次咱们又杀了这么多官员,难保朝廷不会下旨拿人问罪啊……”
“只要童贯肯为我说话,再加上我之前立下的种种功劳与呈送京城的罪状,朝廷应当不至于真要定我之罪。”孙途倒是没太多的烦忧,笑了下道:“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咱们青州自身的实力要够强,如此才能叫朝廷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不光是男子兵丁要好生操练,就是那些新招入营中的女兵也不能太过放松了。”
几人都苦笑点头,事情都已经开始张罗着办起来了,他们自然不可能再提出什么质疑来。而就在此时,一名差役神色紧张地来到了门前,禀报道:“都监,各位将军,外头来了个自称是京城来的大理寺少卿叫郑观的说要见都监。”
这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意思了,他们才刚提到朝廷对于高翔一事的看法呢,大理寺的官员竟直接登门了。这也让几名武将略感紧张,皆都看向孙途:“都监,咱们该如何应对?”
“你们不必如此,不就是个大理寺少卿吗,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见他就是了。走,随我一道将他迎进来说话。”孙途倒是一副坦然从容的模样,笑了下后便已率先起身往外走去。其他的手下人等在略作犹豫后,便也跟了上去。
等他们这一行七八人都来到大门口时,大家脸上已挂上了亲切的笑容。孙途更是一马当先,走到门前就问道:“郑少卿何在?”
“本官在此。”郑观上前一步,抬眼打量了孙途几下后,才说道:“都说孙都监年轻有为,本官之前还不信呢,今日得见真容,却是半点都不夸张啊。”作为在官场多年的老官僚,这位哪怕心里有着急事,此时也依然表现得很是从容热络,就跟与孙途关系很好似的。
孙途也笑着行礼道:“卑职等见过郑少卿,您实在是太过誉了。下官只是运气好,偶然取得了几场胜利,平了几处贼寇罢了,实在不值一提。”在表面谦逊,实则点出自己功劳的说了几句话后,孙途才一躬身,将对方迎进了衙门。
等到他们进入二堂偏厅
,各自落座之后,孙途才问起了对方来意。郑观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就把脸色一肃:“本官此来本只为了两件事情,其一便是代官家下旨,着你京东路兵马都监孙途尽快出兵平定在本地为祸多时的梁山贼寇一伙。不过因为本官先来一步,所以圣旨还在路上。”
孙途等人听得这话全都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称是。哪怕现在并没有正式颁旨,但作为臣子该有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不过在重新坐下后,孙途又面露难色:“郑少卿,卑职有几句实话虽然不该,但还是要说一说的。”说着,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就接着道:“想必朝廷早已知道之前我青州发生了什么变故,部下官军堪称是元气大伤。一年前本有将近五千精锐,可到了如今却不足三千之数。而且因为之前的接连挫败,已让青州军军心士气都受到了极大的折损,此时卑职纵然有心发兵,怕也难以完成陛下的嘱托了。所以还请郑少卿在回去后能向陛下多作解释,饶我等一些时日,等准备充分后,再平贼也不迟。”
“哦,那依孙都监的意思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出兵平贼呢?”郑观不置可否地问了一句。
“这个……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吧。”
“哼,孙都监,你这是在欺本官不懂兵事吗?”郑观突然把脸色一沉,有些不满地道:“旨意里早说得明白,是让你统率京东路各州府的兵马去平贼,你却拿青州一地的变故来说事?你如此推诿拖延,是打算养寇自重啊,还是另有所图啊?”
这话说得在场几名将领都是一阵不快,杨志刚想出声为孙途分辩几句,却被他一个眼神给制止了。随后,他又苦笑道:“郑少卿言重了,下官怎敢有这等心思,实在是事实如此。你身在京城对我京东路的军马内情所知有限,如今各州府乡军堪一战者实在寥寥,就拿济州府来说,虽说有兵马三千,可真要拉到城外与贼人一战,怕是没打就已崩溃了。”
“竟有此等事情?”郑观有些怀疑地问道,见孙途点头后,他又把脸色一沉:“那说到底还是你孙都监的责任,既然你为京东路都监,为何会眼看着麾下兵马败坏至此?”
“郑少卿又有所不知了,下官也是在去年年初才被朝廷提拔为本路都监,当时便也看出了个中问题,也曾想过练兵强兵。但之后,还未等我将此事推行下去,就受命陪同童枢密去了辽国。再之后的事情,郑少卿应该都知道了吧?所以下官根本没有时间操练各地兵马,此时更不可能让他们前往平贼,不然就与之前误国误军的贺默之流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竟让郑观都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意思了。其实这也是因为郑观毕竟不是个刚愎自用的官员,他为人也还算正直,既然孙途所言在理,他也不好强迫对方。
沉默了一阵后,他才说道:“既如此,本官在回
京后自会向官家如实禀奏。不过最多也只能给你们一年时间,如此匪患必须尽早铲除!”
在孙途连声的感谢里,他又眯眼道:“本官此来还有一事要查,那就是关于高翔与贺默那些所谓的罪行。孙都监,那些罪状虽然皆有签字画押,但他们人都死了,可称死无对证,可就让人不得不起疑了。”
孙途很清楚这才是郑观这个大理寺少卿来到青州的真正目的,所以也正色道:“此等事情卑职可不敢欺瞒朝廷,何况纵然我真有天大的胆子撒谎哄瞒,青州城军民数万,下官总不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吧?若是郑少卿或是朝廷里有谁对此事还有疑虑的,大可在城中,在军营等地细细打听,看看高翔和贺默等人是否真做下了那等恶事。至于他们梁山贼寇勾结一事,虽然未有确凿证据,但只凭他们几次让我青州军大败于梁山贼寇之手,便足以说明问题了。”
看他问心无愧地说出这番话来,善于辨人断案的郑观还真看不出他在撒谎欺瞒自己了。而且孙途的回应也足够坦然,可以任由郑观去城中寻找百姓和军士询问相关之事,这要么就是确有其事,要么就是孙途真个已彻底将青州军民都控制在了自己手中,所以才会有此底气。
见他沉默不语,早已有些不耐的祝彪突然开了口:“郑少卿,请恕末将斗胆说几句实话。”
“你是……”
“末将祝彪,乃是青州军中一名将官,也是差点被贺默他们害死之人。就在半年前,我等奉命前往进剿梁山贼寇,在临近他们的水寨附近时,明明我们的斥候队伍已在前方发现了敌人有设伏的破绽,我们正打算先退却呢,可后方的都监贺默却连下数道急令,让末将率军继续前进,直抵梁山寨前叫阵。
“末将虽然百般拖延,但终究拗不过上官之令,终于还是率本部五百多人前进。结果真就身陷贼寇的包围,结果那一战,那一战……我麾下数百将士血战到底却只有区区三十来人随我杀出重围,我也因此身受重伤。”说着,他突然解开衣甲,露出了胸前那数道新鲜的伤疤来,只见其心口、背部都有重伤后留下的痕迹,叫人看得一阵心惊。
随着他这一表露,其他几名将领也都纷纷露出了身上伤口,也说出了自己当初大战时的艰苦和委屈,这让郑观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作何表示才好了,半晌后才苦笑道:“如此看来诸位确实尽忠朝廷,也因为奸人所害而吃了诸多苦啊。”
“其实我等入军中本就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打算,可我们也要死得有价值才行。像那时般因为上司与贼寇勾结而被害死,我等实在难以接受。要不是孙都监及时归来,只怕我等早已不堪忍受而举兵了!”
这些将士用最直接的言辞证明了孙途所言非虚,也让郑观不得不相信孙途所告是实。如此一来,他来此的两件事情居然只半个多时辰就全部得到了解决……
第500章 眼见为实
猛然醒觉这一点的郑观心头便是一震,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孙途掌握了主动,这可是他以往很少碰到的情况啊。
作为主管刑狱的大理寺少卿,郑观身上的官威要比平常官员更重,别说百姓了,就是一般官吏见了他都会感到紧张,尤其是当他查问官员涉案时,任是再大的官员也会表现得战战兢兢。可今日倒好,情势却完全倒了过来,这孙途果然非一般人可比啊。
“这或许是与我今日急着见他,又是孤身一人大有关联。不然若是摆开了钦差仪仗而来,情况应该会大不相同。”在心里给找了个台阶后,郑观又看向了孙途:“孙都监,本官听说你青州这次荒唐行事,竟有意招募女子入军中,可有此事啊?”这才是让他改变既定方针的原因所在。
被对方拿眼盯着,孙途也不见任何不适的,依然从容笑道:“郑少卿果然消息灵通,才来我青州就知道了此事。不错,就如下官之前所言,因为半年来的损兵折将,我青州军兵员锐减,一时又招募不到合用的兵马,所以只能先招些女子入营……”
“荒唐!”郑观立刻大声斥责道:“孙都监,你这一做法也太荒唐了!从古而今还没听说过哪路官军是由女子组成的,你如今在此大张旗鼓地招募女子入营,一旦传扬出去,却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宋朝廷?这可不光是你一人的名誉受损,更会让朝廷成为笑柄!”
顿了一下后,他更是一拍茶几道:“孙都监,听本官一句劝,即刻就停下你这荒唐的举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孙途首次表现得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来:“郑少卿,因为你是钦差,所以本官一直对你礼敬有加,但你如此说法是不是也太过越俎代庖了?我青州军中之事,何时需要你一个大理寺少卿来过问了?”
“你……本官可是一番肺腑之言,你就不怕事情宣扬出去后被朝野群起弹劾吗?莫说什么问心无愧,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在旁人眼中就是有问题的。军中招募女兵,嘿,恐怕在许多人看来,孙都监这是想要在军中设军妓吧!”
这回不但孙途面色不善,边上那些将士也都露出了怒意来,要不是有所顾虑,这些位早已出言呵斥郑观了。而孙途在脸色几番变化后,终于还是长出了一口气,压下怒意道:“看来郑少卿对女子还是太大的偏见啊,居然会说出这等话来。可在我孙途看来,女子虽然体力上要弱于男子,可其实只要她们有报国守家之心,那入军中便是一样的,都能成为我大宋最好的将士。”
面对他这番说辞,郑观却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在他的观念中,那些柔弱的女子和战士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岂能混为一谈。
见其如此固执,孙途只能道:“既然郑少卿不肯信我的话,那咱们就用事实说话。适才您不是说怀疑下官所告不
实吗,那索性现在就去军营,当面问问那里的将士对贺默等人的看法。还有,我青州军营中最近正好招入了数百女兵,郑少卿也可去现场一观,看看那些女子是不是真就比男人要弱了!”
郑观看了孙途几眼,见他不像是在说客套话的样子,又略作权衡后,到底还是点头道:“那本官就依你所言,去你青州军营里长长见识。”对于女子当兵不比男子弱的这一说法,他是怎么都无法接受的。
孙途是个说到就做的性子,当即就起身,请了郑观一起出门。几人骑了马就直奔军营,在离着那边还有段距离时,众人便已听到了阵阵操练时发出的呼喝声,这让郑观对孙途倒是高看了几眼。
一直在汴京为官的郑观可是见识过禁军那边情况的,平日里禁军根本就没什么操练,只有当一些大的庆典举办前,才会临时抱佛脚地操练上一段日子。而且那里的几万人的呼喝声也都是软绵绵的,根本无法和此时听到的雄壮之声相比。
只此一点,就可看出孙途练兵确实有一手,而且还深得麾下将士之心,不然他们不会如此卖力操练。郑观还知道这不是孙途刻意表演给自己看的,一者自己表露身份太过突然,对方根本来不及准备,二者这等操练的气势也不是表演能出来的。
当来到周围较为冷清,并无闲杂人等出没的辕门前时,只抬眼一扫,郑观心头就又是一寒。只见辕门之上,赫然悬挂着十多颗经过处理的首级,看着可真让人感到恐惧了。
察觉到他的反应,孙途笑了下,解释道:“郑少卿莫慌,这些首级就是贺默等人,他们害我青州军损兵折将,自当如此处置,以儆效尤!”
“原来如此……”有些惊慌的郑观这时再没有了之前在府衙时的咄咄逼人,更没有因此事指责孙途太过放肆,有辱朝廷体面,只是有些兔死狐悲地再扫了眼那一排首级后,才下马随着孙途他们一道走进了军营。
出乎他意料的是,哪怕领头的是孙途这个青州军都监,守门的将士还是尽责地先上前拦阻,直到查验过腰牌之后,方才行礼放他们进入。见到如此森严的规矩后,郑观脑海里立马就闪过了细柳营三字。
进入军营,那呼喝之声更大,郑观也终于得以亲眼见识到了青州军是如何操练的——
只见在军营左侧那一大片空地上,正排列着数个方阵,上千兵卒,此时他们都手持木枪,伴随着前方一名将官的号令大喊着杀字后,迈前一步,长枪用力地就往前刺去,就仿佛前方真有敌人冲杀过来似的。
叫郑观惊叹的是,这些军卒的动作几乎是完全一致,整齐划一的,无论是迈步、出枪还是收枪、后撤,所有人都是同进同退,没有先后之分。如此一来,虽只是千人的队伍,却已展现出了一股让人胆寒的,哪怕数万人都难以呈现出来的可怕气势,再配上他们高
声的喊叫,更是有千军劈易的声势。
“向左转!”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清喝,让郑观又为之一愣,这才下意识地转头回望,然后便瞧见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只见在刚才被自己忽略的右侧校场上,赫然肃立着三百多名身材矮小,模样娟秀的少年兵,不,不是少年兵,是女兵!
在仔细看了几眼后,郑观才惊讶地发现,这三百多人居然就是被自己认为无用的女兵。而此时的她们,虽然看着身体单薄,但站在那里体现出来的那股倔强与不服输的精气神却还是叫人为之心惊。
所有人都笔直地立在那儿,哪怕中间有人身子在微微打颤,却也没一个叫苦出声的。头顶的太阳虽然不如盛夏时猛烈,但此时刚过中午依然照得人酷热难当,可这些女兵哪怕已汗流浃背,却也不见有丝毫松懈的,任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流下,可她们却没一个伸手去擦拭一下的,就宛如一尊尊铜像似的。
虽然这些女兵只是简单地站立,简单地在头前那名女将的号令声里做着最简单的立正、转身之类的动作,可带给郑观的冲击却比另一边男兵的操练更大,让他愣愣地看了半晌,才有些反应过来:“这……这……就是孙都监你招募进营中的女兵?”
“不错,她们便是真正的女兵了。”孙途也是有些欣喜地说道:“我青州军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哪怕是女兵,也要足够强壮,吃苦耐劳,而且肯听从号令行事才成。现在这些女兵其实多是战死将士的遗孀,她们的丈夫被梁山贼寇所杀害,所以她们才会想着替夫报仇,哪怕我营中的操练极其苛刻,可她们却还是挺了过来。”
说到这儿,孙途面色又是一肃:“所以还望郑少卿能给予她们一些尊重,莫要再拿什么军妓之类的言辞污辱这些真正的巾帼英雄了。因为在我青州将士心中,她们和我们都一样,也是袍泽,是可以托付生死和后背的,最可信赖的战友!”
“我……本官谨受教,之前确实是本官有些孟浪唐突了。”面对这震撼的一幕,纵然是对女兵再有偏见,郑观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确有成为真正军人的潜质,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女子要比大宋天下大多数当兵的男人更要像一支军队。
但在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有些犹豫地道:“但终究是男女有别啊,军营里有这么一支女兵,军中风气……”
“这个我家都监早就做好了预防措施,少卿看到那条线了吗?”杨志指着前方一条特意划出来的醒目红线道:“以此线为界,男女兵卒分开,不光是普通兵卒,就是我等将领,非军令之下敢擅自越线者,也是定斩不饶的。至少这十来天里,还没一人敢违令过线呢。”
听着如此解释,亲眼见识了青州军中男女兵卒的操练场景,就是郑观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偏见太深,女兵或许还真堪一战呢。
第501章 蠢蠢欲动
眼前的事实让郑观一时竟无法再对孙途招募女兵的举动提出反对来,毕竟他只是个文官,压根就不懂兵事,自然不可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说法来。只是如此一来,他特意现身青州的三桩事情就接连被孙途给敷衍了过去,委实让他觉着有些不是滋味儿。
好在之后孙途对他这名钦差的态度还算恭敬,也照足了官场上的规矩好生招待于他,直到钦差的仪仗队到来,又颁下了旨意时,孙途的反应却与之前并无两样,只是推说青州军伤亡惨重,暂时是无法对梁山用兵的。
最后,郑观只能接受了孙途的说法,打算将此传回朝廷,然后等朝中君臣作最后的定夺。只是这么一来,好歹是能让孙途多出两三个月时间来继续招募和操练兵马,若再把大军征讨时的准备工作算下来,往后拖个一年半载竟也不算是太难的事情了。
也是直到钦差队伍恭敬地送出城后,孙途才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他知道等这位回去,之前的种种便将盖棺定论,朝廷是不可能再追究他擅杀高翔与贺默的事情了,接下来只要把麾下的青州兵重新操练出来,再平定了梁山贼寇,那自己在山东地界就算是彻底扎下了根,今后朝廷再想动他可就要仔细掂量一下后果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确实都朝着最理想的方向不断发展,因为宣传手段足够到位,让城中百姓不再抵触招募女兵一事,反而有不少丈夫和父亲还鼓励自家女儿进入军营好生操练,为保家卫国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而随着时间推移,青州也重新焕发出了之前的勃勃生机,外逃的百姓不断回归,之前逃亡的军卒们也都陆续回来,眼看着因为高翔他们的倒行逆施而产生的伤口正在愈合,只要再给孙途一些时日,青州必将重回旧观。
但有时候世间之事未必总能如人所愿,虽然孙途确实无意在此时对梁山泊动用兵马,但梁山泊上的那些英雄好汉们可未必会领这份情,进入八月后的他们,已再次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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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泊梁山,聚义厅。
如今的梁山泊山寨内可算是人才济济,强者如云了。这座如殿宇般宽阔的大厅之内,今日坐满了大小头领,数量粗粗一看竟也达到了七八十人之众,这要是摆在几年前是完全难以想象的。
但是靠着宋江强大的号召力,再加上梁山军多方出击,屡屡击溃官军的耀人战绩,自然就吸引了天下各处绿林好汉的加盟,尤其是山东境内的各山盗匪,往往因为迫于生存压力而举寨来投,这让梁山泊山寨如今有大小头领达八十一人之数,而麾下兵马更已有八千,算是天下间少有的一支绿林力量了。
当然,此时的梁山泊势力终究是没法和水浒故事里鼎盛时可比的,毕竟有不少本该加入山寨的好汉高手不是被孙途留在了身边,就是被他所杀,能在今
日凑足八十一人已算极其难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本来在山寨走向鼎盛时就因一时之气而去攻打曾头市,最终命丧毒箭之下的大头领晁盖却还安然活着。因为之前祝家庄一战宋江率军大败而归,损兵折将之下不但让他的亲信兄弟伤亡不少,更削弱了他在山寨中的威望,这让晁盖大头领之位得以稳固,这让他并未因为一些小事就急于证明自己,从而犯下大错。
另外,就在去年时,为了扬山寨之威,宋江他们还是用计将河北玉麒麟卢俊义给诓上了山来。并且之后也依旧发生了卢俊义被陷害入狱,梁山众人杀入大名府救人的曲折故事,如此一来,让本来名满天下的卢俊义只能落草在此,同时也让梁山泊成为了大宋朝廷的眼中钉,几次派大军征讨,但又都被他们借地利大败,守住了山寨不失,同时也打下了赫赫威名。
到如今,朝廷军队一般都不敢再讨伐梁山泊,山寨所在的济州府更是紧守城池,等闲兵马都不敢随意出城,生怕被梁山军给偷袭了,梁山好汉之名因之更是广传于世,也让更多的绿林中人慕名来投。
今日正是八月中秋,山寨头领们济济一堂,皆都满脸堆笑,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不断分发着从各州府库房中夺来的金银钱帛,当真是好不快活。
可在这等环境里,宋江这个二头领的脸上却挂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哪怕有兄弟上前敬酒,他虽也笑着干杯,但这笑容终究显得有些勉强。他这一表现自然完全落到了细心的吴用眼中,趁着一个空隙,吴用便小声问道:“哥哥可是有什么犯愁之事吗?为何今日总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宋江闻言便是一叹:“我等兄弟在山寨固然过得快活,可这当真是长久之计吗?军师你谋略过人,当知宋江是在担心些什么。”
他这几句话并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立刻就被边上的晁盖给听了去,后者立刻把眉头一皱:“公明兄弟这话可就有些灭我兄弟志气了,怎的在山寨就不能长久了?我们梁山这几年来也是不断强盛,就朝廷派兵都是被我们屡屡击败,难道还不能立于这天地间吗?”
“哥哥可曾听说过自古以来有几座山寨能长久的吗?就拿当初的瓦岗寨群雄来说,到了最后还不是风流云散。我梁山泊兄弟虽然众多,可相比于整个大宋朝廷,终究只是弹丸之地。这几年我们虽然屡屡得胜,但那是因为朝廷并未将我们当成大敌,并未尽全力而已。而如今,我们的声势越来越大,难保什么时候就会有灭顶之灾降下了。”
这话说得晁盖为之一愕,不光是他,就是旁边一些本来兴致甚高的兄弟们此时也都露出了深思与担忧之色。能在这场欢宴里坐到晁盖、宋江他们边上的都是山寨里的要紧人物,也都是有头脑有见识的,细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了。
宋江见状,脸色又是一肃道:“还有,即便朝廷如今因为南方方腊一事还腾不出手来对咱们下手,在我山东地界依然有人不是我们能轻易应付的。哥哥可别忘了,那孙途早在数月前就回到了青州,还夺回了那里的兵权,此人可不易对付哪。”
提到孙途,在场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恨与惊惧之色。大家可还记得清楚呢,就在去年年初,本该手到擒来的祝家庄就因为他率几百人救援而让梁山军吃到了首次大败,十多名头领命丧其手,可谓是梁山泊最大的仇敌了。
“当真是祸害遗千年,这狗官居然能活着从辽国回来!”位于稍远些的郭盛听到孙途时,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怒意。
宋江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又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说咱们绝不能自满,更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说不定什么时候,朝廷就会派大军来征讨咱们兄弟了。”
这番话一出,顿时让本来还算热烈的厅内气氛为之一冷,众人都多了一分心事。不过他们毕竟都是豪杰之士,在稍微冷了下后,又重新振作起来,有人更是举杯道:“不过如今咱们梁山泊也不再是当初模样了,若那孙途真敢来,看咱们用手段一雪前耻!”
只有吴用,若有所思地看了宋江一眼,只觉着他这番话另有深意,只是一时不好将真实目的给道出来罢了。
此时,刚入伙山寨不久的柴进突然开口道:“几位哥哥对孙途如此忌惮,小弟以为更该趁着此时他青州军元气大伤的机会主动出击。我之前也曾听说过青州军的威名,但自孙途离去的这一年里,他们却是屡次败于咱们之手,损伤非小。而孙途所仗者也就是这支精锐,所以此时的青州必然最是羸弱,不如趁机攻之,一举除此大患!”
他这提议立马就获得了在场众多兄弟的赞同:“还是柴大官人有见识,咱们居然都把这一层给忽略了。公明哥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正好趁着青州军新败不久,孙途一时也不可能练出多少新兵来,给予他迎头痛击!也好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这个……”宋江顿时面露难色,他本来说那番话是另有意图,可没想到却被人领上了另一条道路。而还没等他开口呢,就连晁盖都点头道:“说得不错,我梁山兄弟这么多年来哪里吃过如此大亏,既然这次他青州军大败,就正是咱们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公明兄弟,你以为如何?”
“哥哥,就这么说定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愿为先锋!”有拼命三郎称号的石秀忙大声催促道,随后,其他一些兄弟也纷纷响应,摩拳擦掌的,似乎随时都能杀下山去。
“诸位兄弟不要鲁莽,且听宋江再说几句。”宋江眼看着局势将不受控制也有些头大了,赶紧喊停,同时脑子里迅速转着念头,该如何应付眼下这情况。
第502章 妙计夺青州?
眼见众兄弟突然群情激奋,大有即刻出兵攻打青州一雪前耻的意思,宋江立马就紧张起来,连声高喝后才算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然后他才语重心长地道:“各位兄弟想要雪恨报仇的心思我宋江自然再明白不过了,当日祝家庄一战,我看着诸多兄弟被孙途带官军所杀更是心如刀绞。这一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曾想着能报此深仇,为死去的兄弟们讨还一个公道!”
他这番话说得颇为漂亮,立马就让众兄弟皆是感同身受,不过此时却也没人开口附和的,只等他继续往下说。宋江心下略定,又道:“但我们也绝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做出错误的决定来。在我看来,此时若贸然攻打青州,不但无法为那些兄弟们报仇,说不定还会搭上更多兄弟的性命,这就太不值当了。”
“公明哥哥你这话就太过长他人志气,灭我梁山兄弟的威风了吧!”听到这话,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质疑道。寨子里的兄弟大多性子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倒是没有太多的顾虑。
而随着一人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是啊公明哥哥,咱们之前不是刚与青州军交过手吗,他们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还不是被我们杀得大败亏输,死伤惨重!”
宋江倒没有因为他们的质疑动气,依旧心平气和地道:“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几月前的青州军并不是孙途所领,根本就发挥不出他们强大的战力来,而且当时咱们还有梁山泊周围的地势为依仗,自然屡屡取胜。可各位兄弟想攻打青州就完全不同了,地利将归于官军,何况还有那孙途在那儿……与之前那些只会胡乱催促官军进攻的将领比起来,那孙途用兵可要高明得多了。而更关键的是,青州城墙高池深,即便我梁山众兄弟倾巢而出,都未必能打得下来,到时若损伤过多,只会给朝廷剿灭咱们的机会啊!
“各位兄弟,非是宋江阻止大家去报仇雪恨,实在是如此行事过于凶险莽撞,强攻青州是万万不行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还真叫其他人不知该如何辩驳才好了,不少人都面色悻悻,之前的那种热烈欢腾的场面已迅速冷却了下来,连酒都没几个人继续再喝了。
晁盖见此,也皱起了眉头来:“公明兄弟你这话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纵然那孙途再能战,青州军再厉害,我梁山兄弟也不会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吧?而且若真如你所说,那早晚有一日青州军会来攻打我梁山,到时我们还不是要与之一战。既然如此,与其等着官军攻来,还不如由我们先打出去呢。”
这话立马就赢得了周围一众兄弟的赞同,不少人纷纷道:“天王说的是,咱们梁山兄弟自上山以来何曾怕过官军,别说如今青州军正因故实力大损呢,就是一如当初,我们也敢与他正面一战!”
“是啊,我们兄弟向
来无惧,岂能怕了那青州军,还有那大仇人孙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再次提起了兴头来,这一回宋江还真不好再出言制止了。毕竟刚才挑起这话头的可是大寨主晁盖,自己再反对,就是和晁盖起争执了,这可不利于山寨上下的团结哪。
一直未曾开口的吴用此时已看出了宋江的为难,此时便也起声大声道:“各位兄弟,还请听我说两句。”他作为山寨中的军师,还是颇得众兄弟信任的,这一开口果然让厅内本来纷杂的声音为之一静,随后就听他道:“其实公明哥哥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强攻青州确非咱们梁山兄弟所长,倒是那官军,自来便善于守城。如此,哪怕咱们真能打下青州,报得大仇,可兄弟们也必有损伤,这难道是各位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这话总算是说到了要害处,顿时就让众兄弟为之一怔,那股激动的情绪也平息了不少。吴用笑了下,又道:“不过各位想为战死兄弟报仇的心思我吴用也能明白,所以这青州是一定要打下来的,但却不能硬来,而是该用些计策才行。”
“论用计,咱们山寨里就没人能比得过军师的,您有什么妙计就赶紧说出来吧。”有人不耐他再卖关子,大声催促了起来,这话立时引得其他人一阵哄笑,随后数十双眼睛都落到了吴用身上,静等他继续往下说。
吴用也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以手轻拈胡须道:“公明哥哥的顾虑其实大有道理,青州军倚靠城池我们确实未必有胜他们的把握,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法儿将他们从青州城里引出去,然后再派人偷入青州城,趁守军空虚,从城内动手,夺下城池!”
众人虽然知道这确实是个能轻易拿下青州的妙计,可一时又想不透能如何把青州军给引出城去。倘若如今坐镇青州的还是贺默这样的草包,他们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其中计。但换作孙途,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江也略皱着眉头:“军师,此计当真可行吗?以那孙途的聪明,会被调出城去?”
吴用此时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当下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正因为是孙途,所以小弟这一计才能成功。公明哥哥可不要忘了,他除了是青州都监外,还是整个京东路的兵马都监呢,一旦治下有州城被我梁山大军攻打,他又怎能坐视不救呢?”
“你是说让我们出兵攻打某座城池,然后引他救援?等孙途率青州军离开之后,我们的人再乔装入青州,从而顺利拿下城池?”宋江这时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全盘计划,在一番思忖后,脸上的迟疑之色竟也慢慢消散了:“这倒还真是个可以一举拿下青州的妙计。而且到后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在青州城内设伏,大败急于回援的孙途和他麾下的青州军呢!军师果然智谋深远,不愧智多星的称号啊!”
经他这么一解释后
,众人也都明白了这一条计策的精妙之处,于是厅内众人全都纷纷叫好,所有人都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恨不能现在就出兵杀入青州,一雪前耻。
当然,吴用提出这一计策只是个开始,中间还有太多的细节需要完善,比如派什么人去攻打哪一座城池可以迫使孙途尽快发兵救援。再比如派哪些人乔装渗透进入青州城才是最稳妥的,而这些却不是在这等酒宴上就能迅速定下来了,也不是所有兄弟都会参与讨论的,毕竟梁山泊群雄里真正有勇有谋者只是寥寥,多数人只是胆子够大,武艺比寻常人要高些罢了。
等到次日午后,晁盖和宋江才把几个能带兵作战,谋略足够的兄弟召集在了一起商议此事。
虽然山寨里并没有像样的山东境内的地图,但靠着他们对本乡本土的熟悉,众人还是在一张纸上把各个重要的州府县城都给标记了出来。此时上头最醒目的便是青州城,而大家的目光则更多都落在了远离青州的所在,因为要尽量把孙途的青州军往远了调才好给潜入青州的兄弟创造机会啊。
“本来登州就是个很理想的选择,不过……”吴用有些可惜地摇了下头:“自孙提辖他们突然反水,带走了手下数百精锐后,登州的防御已极其脆弱,实在不好再打这里的主意了。”
“军师这话却是何意?登州城防空虚不是更容易攻打吗?”晁盖有些疑惑地问道。
“天王有所不知,攻下登州可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只是为了引出孙途和青州军才这么做的。若是连一座登州城我们都是久攻不下,孙途会不起疑吗?”吴用说着,目光继续在图纸上不断逡巡着,最后,终于把手指定在了其中一座府城:“东平府,这里离着青州足有三四百里,哪怕他快马急赶,也得花上五六日的时间,若是带兵的话,至少需要十天时间才能赶回去!十天时间,足够我们的兄弟拿下青州城了!”
“唔,我听说东平府有一员猛将唤作董平,堪称万夫莫敌。有他坐镇城中,我们攻打东平府迟迟未克倒也在情理之中,孙途当不会有所怀疑。”宋江也在一番沉思后点头道。
既然定下了目标,接下来便是商议由谁去攻打东平府,由谁带兄弟们潜入青州。本来宋江是打算由自己挥军去打东平府的,可还没等他开这个口呢,晁盖却先笑道:“既然是为了显示我梁山兄弟攻打东平府的决心,便由我率军打这一仗吧。至于攻打青州的人选,卢员外新来梁山尚未立过什么功劳,又是新面孔,不会惹官府注意,由他带头,如何?”
宋江听到这安排先是一愣,但随即就隐隐想到了些什么,沉默片刻后道:“天王考虑得周到就依你所言,这次小弟就留守山寨,静候大家凯旋归来了!”
由此,当孙途还没打算对梁山用兵时,他们却先欲对青州下手了。
第503章 打破平静
八月间,青州城内自是一派欣欣向荣,百废俱兴的良好势头。在孙途及其下属人等的努力下,高翔他们对这座城市的危害已然成为过去,城外田间已是一片金黄,官道上也多了不少往来商队,城中人口比数月前增了三成,而军队更是实力大增,不光是新入的女兵达到了八百之数,连男兵也已重破两千之数,合在一起的青州军又达三千。
在这一切顺利的大势之下,只有两件事情叫孙途心中稍有烦忧。
其一便是下属各州府的兵马并不肯听从他的调派。当知道自己必将与梁山一战后,除了继续苦心操练麾下的青州兵外,孙途也下令想将京东路各州府的乡军调一部分到青州来加以磨砺,如此到了战场上各方兵马才能合作无间,而不至于出现各自为战的情况。
但这调令发出后,却并没有州府衙门派兵前来,而是各自找着理由推搪拖延,或是说时近秋天,乡军还得在田间忙碌,实在抽不得身;或是说自家治内最近颇为不靖,不敢将官军调离……反正都一个意思,他孙都监还调动不了这些名义上的麾下兵马。
其实早在一年多前,孙途刚被朝廷提拔为本路兵马都监时,各州府的态度还是相当配合的,连让他们各派兵马去往济州操练都没人推诿。可今日倒好,孙途官职未变,这些人反倒改变主意了。对此,黄文炳曾推测这应该与朝中某些人早早向各州府官员通了声气大有关系。
这次孙途突然归来,并在青州大开杀戒,又杀光了高翔等官员,自然是犯了不小的忌讳。百姓或许对此会拍手称快,但对其他官员来说,就难免不会生出兔死狐悲的想法来了,如此自然对孙途也会生出别的心思。有些官员更会担心手底下的将领跟了孙途一段时间后受其影响,在回去时也给自己来这么一手,到时可真就没地方哭去了。
而更关键的是这些州府乡军的军饷军粮都掌握在各地官员手中,只要他们不点头,哪怕手下将领有心带兵前来青州也不得成行,毕竟没有粮草供应,几百上千的兵马真是寸步难行了。
如果说暗中让京东路各州府兵马不听调令是在下给孙途使绊子的话,那朝中以高俅等为首的官员在上方也给了孙途不小的压力。在郑观离开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兵部已接连下达了数道军令催促孙途尽快出兵攻打梁山了。
虽然每一次孙途都会把一份言之有理的说法呈报朝廷,但上边却是全无反应,往往只过几日,就会有新的军令传达下来,而且言辞是一道比一道严厉。若是换一个将领坐在这个位置上,早已顶不住这等压力,只能仓促起兵了,可孙途到底非寻常人可比,愣是没有做任何的反应,只当兵部的军令不存在似的。
不过手底下的那些将领也都知道孙途如今顶着多大的压力,这几日眼看青州
军大有起色,不少人还真有了再攻一次梁山,以雪前耻的意思。不过面对他们的主动请战,孙途依然是严词拒绝,认定如今还不是对梁山用兵的时候。
就在这看似一派繁盛,其实却又隐忧重重的情况下,八月也终于过尽。进入九月后,便是秋收时节。
因为孙途之前已把田地分与了麾下兵士,所以这时候他索性就暂时解散了乡军让他们回家割麦收粮,从而彻底断了某些急切报仇的麾下将士的念想。说不定等到秋尽冬来,大雪一下,再提出兵就得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了。
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去年的几场大败让青州军元气大伤,这可不是自己到来杀几个官员,然后好生安抚操练一番就能让将士们从失败中恢复过来的。只有歇养足够了,用时间洗去了当初的伤痕,等再出军时才不会因为重临旧地而使将士们生出畏怯的情绪来。这等事情孙途虽未对外明说,却是早已做好了全盘计划,再对外用兵,怎么也得等到明年二三月后。
可有时候计划却往往赶不上变化,就在孙途觉着今年就能这么平静地过去时,一个消息的传来却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打算了。
九月十一这天中午,两骑快马打破了青州城的宁静。两个身上满是鲜血与尘土的骑士完全不顾城门处往来不断的行人,拼命打马冲刺,直吓得周围百姓惊叫连连,慌忙就让出了路来,还有不少人更是腿下一绊跌倒在地,让本来秩序井然的城门前变成一片混乱。
这让本只是随意照看此处秩序的守军大感愤怒与紧张,一声令下后,二十多名军士已迅速扑将上来,提枪举刀把两个闯门者当场拦下,为首的军官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扣住了一骑的笼头,怒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在我青州城放肆,不知我家都监早有严令,城池内外不得纵马疾驰吗?”
那马上的骑士还真没提防对方会来这一招,惊呼声里赶紧停马,但人却被惯性甩得差点落马,虽然稳了下来,但却显得格外狼狈,口中则急声道:“东平府有紧急军情禀奏,求……求孙都监速速发兵救援……”直到说完这话,这位气一松,便已坠马昏死了过去。
这下可让守的将士有些措手不及了,事关重大,他们可不敢再追究这两人直闯城门的罪过了,一面转头询问另一个也被控制住的骑士具体情况,一面已让人护送他们入城。只是这一闹,事情已经迅速被百姓们知道,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想不到才太平了没多久,山东竟又起了乱子。
不过半个时辰,两名骑士已被带到了孙途跟前。此时的他,在听完两人的讲述之后,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梁山贼寇竟突然进犯东平府?他们去了多少兵马,你们竟连城池都守不住吗?”
“这次来的梁山贼寇足有五千之众,而且
为首的还是他们的山寨大头领晁盖,其他大小头目更有数十,虽然我东平将士在董将军的带领下全力守城,但兵力对比悬殊,城池又不够高,所以恐怕撑不了太久……”
“五千梁山贼寇竟突然杀到东平府?”孙途的眉头是皱得越发的深了,“两地相隔数百里,中间更有数座州府,他们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东平府的?”
对于他的这一疑问,面前一些人谁都没有说出那个叫人心寒的答案来。显然,当梁山贼寇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自家地盘时,各州府官员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保,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这支数量足有五千的兵马竟这么大摇大摆地穿州过府,然后顺利杀到了东平府,而且看情况还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该死!”孙途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到底指的是谁。而那两名骑兵,此时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孙途:“孙都监,我们自出城后一路求援,可之前数座城池都推说城中兵力不足,不敢出兵救援,只能求都监您救我东平一城百姓于水火了。若是连您都不肯发兵,那我东平数万军民可就要死在贼寇刀下了。”说着,两人又跪倒在地,冲着孙途连连叩首。
显然,这二人连路而来屡次被拒已然是身心俱疲,现在他们唯一的指望就只有曾经驰援祝家庄,大破梁山军的青州精锐,以及孙途这个山东军民心中的大英雄了。
见此,孙途也是一声叹息,亲自上前,将他们搀扶起来道:“二位不必如此,我乃京东路兵马都监,本就有守护治下所有城池安全的责任,既然东平府危在旦夕,本官岂能坐视不理。你们放心,本官这就……”
就在他要说出这就聚将点兵,准备前往救援时,边上的黄文炳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咳,并给看过来的孙途打了个眼色。虽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所在,孙途还是迅速一变话头:“本官这就与人商议,尽快出兵救东平府。”
下面两人并未觉察出什么异样来,见孙途应下此事当下就是一阵大喜,忙再次下拜感谢,这才被人搀扶着下去歇息了。而直到这时,孙途才看向面带疑虑的黄文炳:“你刚才制止本官做出决定却是有何顾虑?”
“都监,下官总觉着此事有些蹊跷。梁山贼寇为何竟要在此时不惜冒险越过数百里去攻打与他们全无仇怨的东平府?而且,以梁山军的战力,以宋江等贼寇的心思,真能让这两人顺利突围出来求救吗?”黄文炳皱眉说道。
孙途一听,也觉着此事确有古怪:“是啊,他们无缘无故地攻打东平府做什么?若是挑有仇的,来我青州便可,若是挑易攻的,济州、登州都是不错的选择,何况冒险跑去东平府呢?”再联想到这两个求援的官兵,孙途隐隐就猜到了什么:“莫非攻打东平府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目标在我青州吗?”
第504章 出征
宋江和吴用怎么都想不到他们自以为高明的计谋居然一眼就被黄文炳给看出了破绽。而孙途在想到这可能是一个调虎离山的阴谋后,又继续深思起来。
黄文炳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沉默反倒有些担心道:“都监,此事可不能疏忽啊,一旦真出兵救援东平府而使青州空虚被梁山贼寇趁虚而入的话,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但东平府也不能放任不管,不然那里说不定真会被破,到时军民伤亡可就是我们的责任了。本官可不只是青州一府都监,更是京东路各州府的兵马都监!”孙途却是有着自己的考虑,此话一说,还真让黄文炳有些不知如何再劝才好了。
“何况,如今我在诸州府中号令本就不畅,一旦坐视东平府出事,只会更寒了下面将士之心,到时就更难指挥他们了。但反之,这回我若能救下东平府,击败梁山贼寇,接下来再号令各府兵马听用应该就能简单许多了。
“所以此番救援东平府固然有些冒险,但收益也自不小,值得一试。但在此之前,我得先保证青州的安全,然后才能出兵。”一边说着话,孙途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策略,说完这些,他已顺势站起了身来:“走,咱们且去军营说话。”
见他已拿定了主意,黄文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领命陪着一道出门,很快就来到了依旧操练得热火朝天的军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老兵的归来,青州军军营里的肃杀之气是越发的重了。此时校场之上依旧分作两边,男兵在左,女兵在右,前者正在齐得胜的号令下操练变阵,后者则在扈蓉的督促下习惯着战阵进击的种种战法。
早在一年前,和敌人多番战斗后,青州军上下便已明白了战阵在作战时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只要全军一心,指挥得当,往往几百人就能杀得数千敌人分崩离析,而自身的伤亡还可忽略不计。所以虽然这平日里的战阵操练最是枯燥不过,这些将士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而女兵那边的情况看着居然比男兵更好。别看这些女子才入军中一两个月时间,但看她们并行上前,挥枪攒刺挥刀下劈的样子却已颇为齐整,显然在这上面她们是下过苦功夫的。
女子虽然论体格力气比不了男人,但也有她们的长处,比如耐力、耐心和细心,而这些在军队里有时候比个体的强大更为有用。
平日的操练往往最是枯燥,周而复始之下往往容易叫人厌烦分心,这哪怕是军中精锐,有时候也不能避免,那时有经验的将领就会选择让手下兵卒歇息一阵再练。可女子却明显要比男人更耐得住这种枯燥而机械的操练,有时半日操练下来都不用歇的,所以这一个多月下来,这支女兵的成长与进步完全是肉眼可见。
当然,除了身为女性独有的优势外,能让这些女兵全
身心投入到操练中来的另一个原因还是在于她们很满足自己眼下的生活。她们在军营里一切吃穿都不用愁,每月还能拿到与男兵一样的足额军饷,这是以往在自己家中做再多的事情都不可能获得的收获。
而随着她们也能为家里赚取到与男子一样的银钱后,这些女人在家里的地位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似乎再不是她们丈夫的附庸。如此一来,不单她们的劲头更足,也把这股女子入军的风气给带了起来,这也是青州军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招入八百多名女兵的另一个关键原因。
当看到校场上的将士操练时的表现后,孙途也不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事实上,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有此良性循环,他真能在此操练出一支足以横扫天下的精锐之师来。不过很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次出战是免不了了。
在听完孙途和黄文炳的讲述后,林冲、杨志等将领也都露出了忧虑之色:“此事看着确实有些为难,都监打算去救东平府,可万一真让贼寇有机可趁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就需要咱们做好相应准备了。”孙途的目光从一众麾下将领的脸上一一扫过:“此番我打算只率一千五百男兵与五百女兵前往救援,剩下的一千多人则留守城中,以防不测。”
“只去两千人真能打败贼寇,救下东平府吗?”杨志略有些含糊道,有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其中还有五百女兵,她们真能在战场上杀敌吗?
孙途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下道:“当初我只带五百将士就敢与数千梁山军交战,并战而胜之。那如今带两千兵马还不能取胜吗?而且你们都要相信自己的袍泽,将士们这段日子操练得有多辛苦大家也都看在眼中,难道平日的操练不正是为了能与敌人一战吗?”
顿了一下后,他又正色道:“我所以招募女兵可不光是为了让我青州军的兵力多一些而已,我也是希望能让她们为青州出力的。”
“我也相信姐妹们不会给大家拖后腿,到了战场上,我们绝不会胆怯退缩!”说这话的正是扈蓉,因为有些激动的原因,她的俏脸此时还显得红扑扑的。
面对如此肯定的说法,杨志他们自然不好再作质疑。但随即,一个新的问题又被提了出来:“那青州这里呢?却该如何守城?”
“其实咱们青州城墙高池深,除非有数万大军强行攻城,否则贼人根本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我想梁山贼寇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想到用这么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但光这样显然还不够,哪怕我们只留千人守城。这里也不是他们能轻易能攻下的。”孙途道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唯一要提防的,就是他们早早派人潜入城中,到时一旦里应外合,那我青州可就危险了。”
“这一点确实不得不防,梁山贼寇以往
攻打某些州城时最是惯用的就是这一招了。”齐得胜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道。当知道接下来难免要与梁山一战后,他可没少搜集对方的相关战例,也做出了不少总结。
“所以留守城中的将士也是责任重大,甚至比本官带兵救援东平更为凶险,必须由武艺高强,为人精明仔细者才能担任。”孙途说到这儿,目光再次从众下属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便报出了几个名字来:“林冲、武松、时迁,你们三人留守青州,协助黄知府守好城池。”
三人虽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又都郑重起身抱拳,应下了这一命令。倘若没有之前的几句铺垫,他们心里自然会有些想法,但现在反让他们感到肩头担上了责任,必须尽心守城了。
而孙途所以挑选这三人留守也有自己的考虑,林冲本就在军中威望不低,又是青州军中武艺最高者,有他在城中,自然多了一分保障。而武松则是个江湖经验丰富,又胆大心细之人,有他在,梁山贼寇耍的一些花招应该会被及时拆穿。
至于最后一个时迁,更是鼠窃狗偷方面的祖宗,由他关注着城中变化,即便梁山贼寇再乔装改扮,也别想瞒天过海。孙途相信,只要他们三个和黄文炳配合无间,就足以让敢潜入青州城的贼人有来无回了。而只要能斩断潜入城中的内忧,哪怕之后宋江再率大军来攻打青州,留下的一千多人与城中百姓也足以支撑到他挥军赶来。
把一切问题都兼顾解决后,救援东平之事就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随后军令下达,青州军营自然也就躁动了起来。对这些辛苦操练了数月的将士们来说,能出征杀敌便是最好的激励,何况这次去对付的还是早已结下大仇的梁山贼寇,这就更不需要将领们说什么动员的话了,无论男兵女兵皆都斗志昂扬,恨不能立马就杀到敌人跟前。
随后消息外扩,举城百姓也都知道了军队将再次出征的消息。虽然大家心下有些惴然,毕竟之前几次青州军出征都是铩羽而归,伤亡不小,但在又一想到这次率军的主将乃是孙都监后,百姓们便又都有了信心,咱们的孙都监又岂是那些草包般的家伙能比的?
经过数日的准备,等到九月十六这天早上,两千青州军就打出旗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城池。当送行的百姓看到那面飘扬在最前方的孙字大旗随风而动时,更是发出了阵阵“必胜”“威武”的欢呼,这让整支军队的士气又凭空增了一截。
而这一幕落入到一名头戴斗笠的壮汉眼中时,其眼中也不觉露出了一丝异样来:“这孙途居然在青州有着如此大的声望,看来这次咱们山寨还真遇到强敌了。好在他们已然中计,该是时候把消息带回去,再让卢员外他们想法儿入城!”
为求万无一失,梁山泊早早就已派人潜入城中,双方的第二次交锋正式展开。
第505章 晁盖的心结
东平府城下,伴随着催人奋进的鼓号声不断响起,无数梁山军喽啰喊杀着,在五六名头领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再度对城墙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头前的盾牌兵顶着如雨点般落下来的矢石脚步都不见停的,而随着他们的前进,也为后方的弓箭手创造了靠近城头的时机,片刻后,城下也不断有箭矢反射城头,嗖嗖声里,上方便响起了一阵惨呼,使得原来不停的矢石竟为之一顿。
而就在这一停顿的瞬间,随着后方中军处令旗招展,数百喽啰已扛着长长的云梯冲上前去,将可直通城头的梯子稳稳地架在了城墙之上,随后更有不少梁山军已呐喊着踏着略显狭窄陡峭的梯子就对城头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这已是梁山军进犯东平的第八日,像这样凶悍惨烈的战斗也已持续了三天时间。在这三日里,虽然梁山军仗着兵马众多,人人奋勇已对城墙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与威胁,但城内守军却并没有因此崩溃,依然稳稳地守在那里,一次次地击退敌人的攻势,从而导致城下已堆积起了数百尸体。
今日的战事看着好像比平时更为凶险,眼见又有大量梁山军攀上城头,就在众将士有些惶恐之时,一条挺拔矫捷的身影已从后方大步冲上,一边口中喊着:“弟兄们,跟我杀贼立功,保我东平父老!”一边已挥舞着手中两杆短枪,如猛虎出笼般扑向了已上得城来的梁山人等。
枪的去势极快,一名喽啰刚把刀劈进守城军卒的身前,短枪却已后发先至,唰地一下刺入了他的咽喉。而那青年将领手上的动作并未因此稍缓,在火速抽出左手的短枪同时,右手枪已一下挑开了从旁袭来的一刀,然后顺势扫出,枪尖正好抹过了那人的咽喉。
“董将军!”眼见他速杀两名敌人,让本来还有些惶恐的守城将士陡然精神大振,纷纷吼叫着迎杀上去,与攀上城来的梁山军展开了输死搏杀。而董将军也在随后清啸连连,手中两杆短枪就如两条蛟龙般在城墙上往返来回,直杀得好不容易才上得城来的敌人不断倒下,就连两名早有准备的梁山头领都没能在其手下走过数招而被一枪重创,狼狈落城。
在如此猛将的全力搏杀之下,纵然是悍勇敢战的梁山军此时也已心生怯意,随着后方中军传来一阵鸣金声后,攻上城来的队伍再度撤下,只留下了数十具尸体。今日的这场猛攻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离城三里多地的梁山军前,晁盖正自面色阴沉地看着那独立城墙之上,杀气腾腾地朝下望来的青年将领,口中喃喃地念叨了一声:“双枪将董平,果然是名不虚传。”
董平以往在山东境内就薄有名气,因其善使双枪,枪法精妙绝伦而得了个双枪将的名号。但这几年里,却因为孙途的突然崛起而把他的名头给彻底盖了下去,这导致连梁山泊众
人都把此人给忽略了,直到这次猛攻东平府,与此人几日交战吃了不小的亏后,大家才惊觉原来山东官军中竟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正因为东平府有董平一人双枪带着众将士死守,才能以区区一千多乡军硬是顶住了梁山近五千大军的不断攻打。不过即便到了这时他依然能保城池不失,看着城下撤退井然的梁山军还是让董平忧心忡忡,在叹了口气后,又忍不住往前方官道望去,期待着援军能够尽快到来。
八日前,眼看贼军势大,非东平一城所能抵挡,董平当时就亲自率军冲杀,并派出手下精锐外出求援。而当时,他虽然觉着以城中兵马不是五千梁山军的对手,却也不信敌人真能攻破自己所守的城池。
但现在,随着几日厮杀下来,他的这一想法已经产生了动摇。因为梁山军的攻势实在是太猛了,在其头领晁盖的指挥下,这五千军队竟似全不顾伤亡似的,每日都会对城池发起数拨凶猛的进攻,让守城的将士只能疲于招架,如今都快到强弩之末了。只有靠着他董平一人的威名与悍勇,才能勉强守住城头不失。
可一旦连自己都陷于苦战的话,恐怕这东平城墙就要彻底沦陷,被贼人攻陷了。
“可是……为何这几日贼人的攻势会越来越猛呢?就因为他们知道了我已向外求援,所以誓要在援军抵达之前攻破我东平城吗?”董平居高临下地看着稍稍往后退出一程的梁山军,心中满是疑虑。
其实何止是他,就是梁山军中,不少头领也有些猜不透晁盖的想法。一开始大家以为这不过是虚张声势,把青州官军引出来的攻城罢了,只要摆出猛攻此地的样子即可。可谁想到才两三日后,晁天王却突然下了严令,号令全军全力攻城,甚至他身为主将都亲自提刀冲杀过一回。
如此一来,山寨兄弟就只能全力以赴,不断猛攻东平城,甚至还因此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但因为这是晁盖的决定,他又是山寨大头领,哪怕大家心中存了疑虑,此时也只能放在心中,不敢提出质疑。
又是一次无功而回后,众将士心中的困惑愈盛,军中情绪也是越发的低落了。看到这一幕的吴用也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在踌躇了一番后,终于决定单独与晁盖谈一谈。
本来这次带兵来攻打东平府时晁盖并没有带上吴用的意思,是他自己主动请缨,才跟随而来。之前的攻城策略其实多半也是出自这位山寨军师之手,只可惜因为官军足够顽强,所以几日战斗下来也未能成功。
等到晁盖安抚了手下兄弟一番,又有些郁郁地在帐中枯坐时,吴用便悄然而入,看了这位老友好一阵后,才道:“天王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晁盖此时正陷于自己的思绪中,并未觉察到吴用的出现,突然听到这话让他陡然就是一惊,而后
才勉强一笑:“东平城久攻不克,我确实有些烦恼啊……”
“不,保正,你这是另有所忧啊。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明说的?”吴用上前两步,看着对方继续说道。
而在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后,晁盖脸色几番变幻,终于摇头道:“到底还是瞒不过学究的眼睛啊。”他对吴用的称呼也变成了当初还未上山时。
吴用笑了一下:“我们在山寨时曾定下计策,这东平府并不是非要夺下的要地,能不能攻下来根本无关大局。可保正你最近却过于操切了,居然想着尽快破城,甚至不惜让弟兄们大量伤亡,这必然是藏有缘由了。不知保正能否将个中原委告知于我呢?”
“这个……”晁盖稍显犹豫。而就在他不知该作何解释时,帐门突然被人掀起,一条壮汉已大步而入,面上却带着几许怒意:“吴学究,难道以你的才智会看不出哥哥他因何会如此烦恼吗?”
“小二……”看到来人,吴用也不见惊讶的,只是笑看着对方:“这么说来保正如此烦恼是因为你们跟他说了什么有关吗?”
“这又与咱们兄弟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不说,山寨如今到底谁为主的问题就不存在了吗?”阮小二性格直爽,藏不住话,当下就瞪着吴用:“咱们这一伙劫了生辰纲上梁山的兄弟到如今除了你吴学究深得宋公明赏识重用外,其他人还有谁能比得过因宋公明而上山的兄弟了?长此以往,纵然别人不说,恐怕山寨到底谁为主都已成定局了。”、
“小二不得胡说,我与宋公明一体同心,可没有想过这等事情……”晁盖听他说得严重,连忙出言喝止。但他这一说,就更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却让吴用心头更是一紧,他很清楚,这确实是梁山泊中最难处理的一个问题。
其实当初宋江初入山寨时还不觉得什么,但随着因慕他之名上山投靠的兄弟日益增多,山寨内兄弟的关系就变得很是微妙起来。哪怕宋江与晁盖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可手底下人间终究有所竞争摩擦。而随着宋江一方的势力日益坐大,亲晁盖的那些兄弟很自然就会受到排挤,比如阮家三兄弟,如今多半都在山下水寨里待着,极少上山。
而晁盖虽然心胸开阔,但终究是一方豪杰,又岂能忍受只当个傀儡?所以才有了这一回由他亲自挂帅的攻打东平府一战,也才有了这次非要打下东平府的决心。因为宋江所以能在山寨里立下赫赫威名靠的正是一场场的战斗,而晁盖自宋江上山后就不再轻易出山,眼见他寨主之位都要动摇,此时已不能不再有所表现了。
吴用在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后,便又是一声叹息。他虽然理解晁盖的苦处,但却也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相比于宋江,晁盖明显更难得下面兄弟之心啊……
第506章 阴谋诡计
倘若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寨,那以晁盖的为人、胆识、能力和人望是足以坐稳一寨之主的位置,并且深得下面兄弟之心的。但是,如今的梁山泊却已不能用一座普通山寨来形容了,山寨的势力也早不是身为一方豪杰的晁盖所能驾驭。
因为寨子里有着太多出身的兄弟,有很多人更是曾经的官吏,或是军中将领,这些人论出身都在晁盖之上,又怎会甘心屈从在他一人之下呢?而他们所以会留在梁山,说到底还是因为有宋江这个八面玲珑,且在天下间有着极大声望的第二把交椅存在,换句话来说,那就是这些人其实只认宋江而不认晁盖。
吴用作为一个聪明人其实早在山寨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里就看出了一些端倪来,只是他以为这只会让山寨更好,所以并没有点出个中问题,而且他也相信以晁盖的气量也定然是喜见山寨有此发展的。
只是后来的事情却明显超乎了他们的想象,随着上山的人越来越多,宋江的势力越发壮大,哪怕他本人没有这个心思,可隐隐然却还是有了取代晁盖成为山寨之主的意思,尤其是那些后上梁山者,更是只听从宋江之令,对晁盖也少了许多的尊敬。
如此再仔细想来,当初梁山首位寨主王伦不肯接纳晁盖他们入伙竟是最有先见之明了。因为他对自己的才干有着足够的认识,深知驾驭不了更多的英雄,一旦让晁盖他们入伙,自己迟早会被架空,甚至是抛弃。只可惜王伦的本事确实太过低微,到底还是被晁盖他们强行夺走了山寨。
今日,王伦所担忧的事情在晁盖这里上演,当他察觉到这一点时,却已无力改变,只能想着率兄弟们取得一场大胜来改变大家的想法。
吴用在想明白这些后,心中除了忧虑外,也多了几分无奈。因为他的身份确实最为特殊,一方面他是和晁盖几人一起上山的梁山泊老兄弟,自然是和晁盖关系紧密;但另一方面,因为他出色的才干,也被宋江委以重任,如今更是山寨军师,宋江之下二把手般的存在……这让他如何能在两个兄长间做出选择啊。
“吴学究,我知道你与宋公明交厚,所以别的也不敢麻烦到你,只想让你这次帮着天王打下东平府,你不会连这点都不肯出力吧?”阮小二的话终于让吴用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随后又看向了晁盖。
此时的晁盖脸上也带着一丝无奈,只是轻轻点头,用坚定的语气道:“这次东平府我是志在必得的!”
“既然哥哥已做了决定,做兄弟的自当帮你完成心愿!”吴用终于点头道。略作思忖之后,他又道:“其实要破这东平城也并不是太难,他们所以能一直守住,只是因为有一人存在,若能将那都监董平除掉,则此城旦夕可下。”
晁盖本来还满面希望,可在听完他的讲述后,又皱起了眉头来:“董平乃城中兵马都监,本人更是武艺
超绝,怎么可能被轻易除去?就我们军中诸多兄弟合力,都未必敢言杀他啊。”
这两日间,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双枪将董平有多厉害的,一人双枪能稳守城头,上去多少人都不够他一人打的。
吴用此时却拈须笑道:“哥哥不必担忧,虽然论正面交锋我军中鲜有人能与董平一战,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办法除掉他了。我们是没有这个能力,但其顶头上司东平太守程万里却能做到。”
“这……程万里是疯了才会帮我们除掉董平!”阮小二一脸的难以置信,但在看到吴用那一脸笃定的笑容后,心中又不觉生出了一丝寒意来:“军师莫非早已有了定策?”
“本来我与公明哥哥是打算凭此将董平收入我山寨之中的,但既然天王这次非要打下东平府城,那小弟就只能把此事先放一放了。”说到这儿,吴用又压低了些声音:“其实这董平虽是城中将领,还颇得程万里信任,却早已做下了触动程万里逆鳞的事情,只要我等让此事为程万里所知,则董平必败!”
在吴用把某件事情细细道出后,饶是晁盖和阮小二已有了些准备,还是一阵不自在。半晌后,晁盖更是皱着眉道:“军师,我们绿林道上一向讲究祸不及妻儿,你这么安排是不是有些过于阴损了?”
“哥哥,这也正是小弟要向你进言的一件事情,我们梁山泊到如今早不是一般山寨可比,我们也再不是什么绿林中人了。所以许多事情上,为求目的,就往往回坏一些规矩。”吴用看着晁盖道:“既然我们想要尽快夺下东平城,有些坚持就得放下。”
晁盖脸色几番变化,显然心中依然是在做着取舍。半晌后,他终于还是妥协了,叹息道:“那就按照军师的计策来吧。只是,我们的人真能把消息送进城去,并让那程万里相信此事吗?”
“哥哥有所不知,其实我们的人早已进入城中,只等我们传出命令,他就会有所行动。”吴用又笑着解释了一句,却让阮小二再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们早已在密谋对付董平了,可自己,还有晁天王竟一直都被蒙在了鼓里!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也不好再在此事上多作纠缠,当下就让吴用想法传递信号入城,然后静等董平被除,从而好顺利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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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的攻防,对双方将士来说固然是种煎熬,但更受伤的却还是东平城内的百姓。每日听到城外喊杀震天,一**的贼人杀上城头,似乎随时都可能攻破城池,这实在让这满城百姓都感到惶恐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全家都将被杀。
这样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直到今日午后,梁山军退下时没有再继续攻来,才让人有了点喘息的机会。不少一直守在家中的百姓也难得出来走动一番,城中几家酒馆的生意也好了一些。
陈沧就在这时候走进了自己这段日子
里常来吃酒的小酒馆中。这里的掌柜早已与他相熟,见状赶紧就笑着上前招呼:“陈先生来了,快些坐下,敝店刚开了一坛好酒,正好让您吃个新鲜呢。”这位可是城中大人物,乃是城太守身边的幕僚,他们这样的小商家自然是要好生巴结招待了。
陈沧冲对方微微一笑,这才扫眼店中,打算入内要点酒菜。可就在他目光扫到角落里一个正自斟自饮的高瘦汉子时,眼角陡然就是一跳,随即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只用干巴巴的声音道:“那就打两角酒,再来点小菜吧。”说着不理会有些不安的掌柜,就已径直来到了那人前头的酒桌前坐了下来。
虽然不知陈先生为何不快,掌柜在忐忑之余也不敢怠慢,赶紧就吩咐人把相关的酒菜迅速给客人送了过去。直到伙计放下酒菜离开后,陈沧才背对着那人小声道:“你……你怎么还敢出现?”声音微颤,竟是有些害怕的意思。
后面那人却是轻轻一笑:“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怕?”顿了一下后,才继续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我来找你,就是让你帮忙做一件事的。只要事成,不但之前种种再无人会知道,而且我们还会给你足够的好处,让你能够平安离开此地,远走高飞。”
“你……我凭的什么相信你们……”
“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说的话,不然不等明日天亮,你陈师爷就会因为奸杀大案,以及勾结梁山泊的罪名锒铛入狱,到时不单是你,你在家乡的亲人也必死无疑!”这位随意说着耸人听闻的威胁人的话,神色都不带变的,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人喝醉了后在随意的嘟囔一般。
而陈沧却已吓得面无人色,身子都在微微打颤,拿着酒碗的手哆嗦着很难才将之凑到了嘴边,但还是有不少酒液撒了出来。
见他不吭声了,那人又是低低一笑:“想好了没有,是选择与我们合作,还是选择认下所有罪名?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着了。我面前还有最后一碗酒,喝完我就走。”说着,他已举起了酒碗,然后咕嘟嘟地喝了起来。
听着身后的动静,陈沧越发的惶恐不安,最后在对方一抹嘴巴,道一声好酒,又搁下酒碗的同时,他便迅速从牙齿缝里迸出了一个“好”字。
见他应下此事,背后那人笑得更开怀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拿好东西,按上头说的做。只要事成,我们一定会让你安全离开东平。”说着,他把一个信封交到了陈沧手中,然后便起身会账,大步走出了酒馆。直到他起身,大家才发现,此人竟生得极高,比一般人都要高出一头不止。
直到此人离开,陈沧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忙喝了几口酒定定神后,便借口有事离开了酒馆。等来到一处角落,打开信封看了里头所写内容后,他的脸色越发的紧张和纠结起来,这事实在是太大,太凶险了……
第507章 自毁干城
立于城头,看着已退至五六里外,升起袅袅炊烟的梁山军营,董平的眉头不觉微微皱了起来。今日自中午之后梁山贼寇就没有再对东平城发动攻击,这在百姓和守城将士们看来自然是好事,可对他来说,反而觉着古怪,总担心敌人会有什么图谋。
毕竟这五六日里梁山军整日攻打都不见停的,像这样一停半天的情况从所未见。而且也不见梁山军有撤退的意思,更没看到有援军赶来,那他们突然止战到底有何图谋?
正当董平思绪万千却不得要法时,部将庞旭已满脸欣然地赶了过来:“都监,今日看来贼兵已不会再发动进攻了,你也快下城歇息吧,这里有卑职盯着就成了。”
“不成啊,我总觉着他们有什么阴谋,不守在此心中难安。”董平却摇头拒绝。他守护的不光是这座城池,以及城中数万百姓,更是为了守护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绝不能让梁山贼寇进入城中!
“都监,这几日里你日夜都留在城头必然疲惫不堪,既然暂无战事还是赶紧歇息吧,不然等贼兵再杀来,我们却该依靠谁呢?何况,刚才程太守派人前来,说是要请你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想必是太守看到了都监您守城有功,已改变了以往的一些成见。”庞旭忙继续劝说道。
本来董平还想坚持,可在听他提到程太守邀请自己后,神色却是一动,稍作沉吟后还是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拜见太守,你带人在此守着。记住,绝不能有丝毫疏忽,我总觉着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罢兵,说不定这次梁山贼寇会在夜里偷袭我东平城。”
在嘱咐了其他几名部下一些注意事项后,董平方才匆匆下城而去,随后便策马迅速赶到了城中的太守府。此时程万里已派了人在门外候着了,一见他到来,那名程家管事便满面堆笑地迎将上来,一边行礼问好,一边把面有异色的董平给迎进门去。
因为以往虽然董平也是城中官员,更是武官之首,可程万里对他的态度却是一向冷淡,带着点轻视的意思,顺带着让其手下人等对董平也不甚恭敬。可今日再上门,他们的态度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实在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尤其是在看到特意降阶来迎自己,笑着称他辛苦的程太守时,董平都要误以为这是在自己梦里了。好半晌后,他才定下心神,赶紧冲程万里行下礼去:“下官何德何能,竟敢劳太守亲自相迎,当真诚惶诚恐。”
程万里年近五旬,平日里不苟言笑,是个很常见的官场中人,但今日却是满脸堆笑,见董平如此,他已迅速上前一步搀住了对方:“董将军不必多礼,老夫以前确实对武将有些偏见,但在经历了这次的变故后,却已完全改变了想法。我东平府能一直安稳,可多亏了你和麾下的将士啊。所以今日才会特意在府中设宴,一者犒劳于你,二者是向你赔罪,这三者嘛……来,先进去边吃边说
。”说着,还很亲热地拉着董平的手往旁边早已摆下了酒席的厅堂走去。
董平不敢挣扎,忙又连声称谢,这才随之走入厅堂,然后又分宾主入座,今日作陪的还有程万里身边的亲信师爷陈沧。
随着酒菜不住端上来,再加上整日作战,董平也确实饿了,虽未饮酒,却也吃了不少的菜肴,这时他有些忐忑的心思也终于平静下来,在太守面前也表现得极为稳重得体。
只是见他滴酒未沾,程万里不觉有些奇怪了:“怎么,老夫正是听说董将军海量,才会特意让人找来这十年陈的好酒,你怎么却不饮啊?”
“太守恕罪,末将早已在军中作下了规矩,战时是绝不能饮酒的,普通将士如此,我身为主将就更该以身作则了。所以今日这酒只能暂且放着,等末将打退来犯的贼兵之后再饮不迟。”董平忙欠身解释道。
“哦?董将军果然一心为我东平城,当真是让老夫感动啊。”程万里自己倒是喝了一杯,这才又问起了如今城池防守方面的事情来。对此,董平自然是有问必答,不作丝毫的隐瞒。
听完这些后,程万里感慨地看着董平:“将军真乃我东平的守护神啊。不过将军毕竟不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息,不知若你有事不在,我东平城可能守得住吗?”看似随意地提出这个问题后,他的目光微微一垂,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了一下心中情绪。
而敬陪末座的陈沧更是有些心虚地手一抖,杯中酒都给晃了出来。不过董平此时却没往那里看,并未察觉什么,只是自顾皱眉道:“末将若在,当可保我东平无虞,可真要有个万一,以庞旭他们的能力,守上两三日应该不是问题。另外,据末将所料,援军也快要到了,所以哪怕我真被他们所伤,我东平也能守得住。”
“那就好。”程万里明显有松了口气的意思,随后又笑着道:“董将军今年贵庚啊?若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你还未曾娶妻吧?”
“末将今年二十有八,正如太守所言,我如今尚无妻室。”董平听他问出这话,神色微微一变,心跳都有些加速了,莫非……
太守看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以将军的身份本事,竟蹉跎至此,当真是让老夫感到惊讶啊。不知你可有心上人了吗?”
“这个……”董平心跳更快,可一时又不知该作何回答才好。
程万里见此,心里已隐隐有了判断,当下又喝了口酒后道:“若将军无心上之人,本官倒是想与将军结个亲呢。我女月娥今年已二十有三,虽然曾出嫁过,但却命途多舛,未到夫家就……如今随在老夫身边已有数年,一直是块心病,若将军不嫌弃的话,老夫愿将小女嫁你为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说完这话,他的目光已落定在了董平面上,一副期待的模样。
而董平此时也有些发怔,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多
年夙愿今日竟要成真了?这让之前在城头在面对成百上千的敌军时依然能保持冷静,从容作战的双枪将的身子都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起来,筷子上所夹的菜落下都未曾觉察。
这是真的!想不到梁山贼寇这次的进犯竟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好处,这是以往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这让董平实在是太激动了。
因为他可记得很清楚,当自己与月娥提出向太守提亲时,自己的心上人是这么说的:“董郎,非是奴家不肯与你结为夫妻,今生永远在一起。实在我父亲他不会答应此事……他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我既已出嫁丧夫,就不可能再有二嫁,你我今生只怕是有缘无分了。”
当时的月娥说得是那么的凄楚可怜,董平也早已绝了念头。可今日,事情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转机,如何能让他不大喜过望,甚至狂喜得有些忘乎所以呢?
也正是这等狂喜之下,竟让董平未曾察觉到陈沧那紧张的神色,以及程万里虽然还在笑着,但眼中已透出的浓重怒火。果然正如陈师爷所说的那样,董平早已对自己女儿起了非分之想,而且他还对月娥……这一刻的程太守是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个毁掉自己女儿名节的混账东西。
但他也知道董平一身武艺有多强,莫说是他了,就是合全府衙上下人等,怕也伤不了正常状态下的董平分毫。所以哪怕怒极,他还是强行压制住杀意,勉强笑道:“董将军,你考虑得如何了?”
“当……当然,末将真是求之不得,多谢太守……,不,多谢岳父成全小婿与月娥的亲事。今后小婿定当全力守我东平,保岳父一家太平。”激动之下的董平已有些语无伦次了,但对称呼的改变却说明了他的态度有多么的迫切。
“呵呵,既如此,你今日是不是该破例饮上几杯酒呢?如此喜事,若无酒相庆可就太说不过去了。”程万里皮笑肉不笑地再度举起了酒杯来。
这一回董平也不再作任何的推辞,忙也跟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位岳父的尊敬,他又赶紧连倒了两杯酒,都喝了下去。这才又起身想要上前再度见礼,好把这名分给彻底定下来。
可就在他站起身来时,突然觉着眼前一花,动作也为之一僵。董平略感奇怪,但很快又放到了一边,想来是这几日于城头辛苦作战所致,刚才又喝了急酒,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可等他摇晃着来到程太守跟前时,董平才惊觉自己的身子已经有些麻木,眼前的程太守更是不断转动着,就跟喝醉了没什么两样。可自己才喝三杯,怎么可能醉呢?
而后,他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本来还笑意盈盈的程万里突然翻脸,怒喝道:“董平,你安敢如此?来人,把这小贼给我拿下了!”还没等董平出口分辩呢,厅外已涌入了十多个差役,火速扑上,就把手脚发软的他给按倒在了地上。
第508章 棒打鸳鸯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十几个只算有把子力气的府衙差役根本连董平的身都近不了,可现在,董平却因头晕目眩,四肢酥软而只能被他们轻松按住,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头脑还保持着一丝清明的他心中惊疑不已,张嘴想问跟前的程万里什么,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万里这时已是面容扭曲,死盯着董平道:“大胆贼子,你竟敢如此对我,本官与你势不两立。亏得老夫一向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竟敢对我女儿做出那等事来,要不是陈师爷将消息报与我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便要成天下笑柄了!”
这几句话一说,董平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原来程太守刚才那番话完全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心意!他居然早就在酒中下了药!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就在于自己与程月娥之间的那段感情!
明白其中原委的董平更是心下大急,他很想对程万里解释,自己从没有强迫过程月娥,两人之间完全是两情相悦自然而然才走到一起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做出这等事来。何况,如今城外还有梁山贼寇的威胁呢,一旦自己真出了事,这东平城可就危险了。
但此时的董平整个人都昏沉沉的,舌头都已麻木,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作什么解释了。而且即便他真还能说些什么,以程万里如今盛怒的状态,也根本不可能听进去。此时的他,只是把手一摆,下令道:“将这贼子给我押入大牢,等打退了梁山贼寇后,本官定要向朝廷禀奏董平他胡作非为的种种恶行!”
那些差役虽不知董都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竟让太守如此愤怒,但早已习惯听从命令行事的他们还是赶紧答应一声,便拖起半昏迷的董平往外走去。可就在这时,一条纤细的身影突然急步出现在了厅门前,这是个模样俏丽,娇柔如花般的女子。
当女子一眼看到被人拿住的董平时,顿时就惊得花容失色,再顾不得心中的羞怯,惊呼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对董郎下手?”她正是程万里的女儿,也就是这次变故的原因所在——程月娥。而在话一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将私下里对董平的称呼给道了出来,这让她的俏脸更是为之一红。
程万里的脸色却因之一黑:“你胡说什么?这前厅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还不给我滚回去,看我回头再教训你!”见自己女儿不但抛头露面地跑出来,还当了这么多人叫破与董平之间的奸情,这让程太守大为恼火,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声气了。
本来程月娥对父亲那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拗的。但今日,在看到心爱的郎君被父亲拿下,似乎连性命都要不保时,她居然鼓起了难有的勇气,不但没有因斥责而退走,反而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了那些将要把董平拖走的差役跟前,大声叫道:“你们不能这样,董郎他没有做过任何错事!父亲,你不能因为女儿就对董郎下手,他
……”
“给我住嘴!”伴随着一声断喝,程万里已几步来到了自己女儿面前,抬手啪的一声便是重重的一个耳光掴在了她的粉颊上,直接打断了她后面的“胡言乱语”。随后,他又大声喝道:“这里还由不得你这个女儿家在此放肆,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盛怒之下,老太守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父女两人这一闹,却让那些差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们还真没见过程太守如此大怒呢。但同时,他们也已知道了今日这场变故的缘由所在,再看董平和程月娥时,脸上的神色就精彩丰富了许多。
就在众人僵在厅门前时,又有几名丫鬟和仆妇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到程月娥后,她们才长舒了口气,先是急声道:“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随后才发现这边的情况,顿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了。
程万里则是趁机冲她们喝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让小姐跑到前院来了?还不快把她带回去,再有下次,打断你们的腿!”
太守一怒之下的压力可不是几个丫鬟能顶得住的,她们顿时惶恐跪地称是,随即便上前将被自己父亲一巴掌打得久久未能回神的程月娥往后拖拉:“小姐,咱们先回去吧,可别再惹老爷生气了。”
“不,我不能走,不然董郎他……”程月娥这时才猛然惊醒,赶紧挣扎着想要扑到董平身上去保护他。但她毕竟只是个身体柔弱的弱女子,又怎么可能是身边几个仆妇的对手呢,没往前两步,她人已被拉着往后退去。这让她心中越发的惶恐,急声叫道:“父亲,女儿错了,我再不敢出门了,只要你放了董郎,我以后一切都听你的。”
但这番话却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了,见女儿竟对董平如此维护,显然是情根深种后,程太守更是怒到了极点,当即喝道:“快把她给我拖回去,一会儿再收拾你。还有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把人给我拖去大牢看押起来……”后面的话自然是对那些看呆了的差役们所说了。
差役们这才回神,赶紧想要再拖董平,后者却突然奋力挣扎了起来,这顿时就唬得这些人忙往后缩去。董都监在城中素来名声极大,尤其他一身超绝的武艺更是为人所熟知,刚才他们也是见其被药翻了才敢动手。可现在,他居然突地起身,这给人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他竟已把药性给压下去了!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董平虽然身子足够强壮,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刚才喝下的三杯酒中的药性足够麻倒五六人了,他能坚持到现在不倒已是难得。此时只是因为眼见心爱的人儿受屈,他心中急怒,方才暂时压住了身体的不适,甚至都能开口说话了:“太守,你可不要乱来啊,我与月娥乃是两情相悦……而且如今城外梁山贼寇势大,一旦没了我镇守城头,有个好歹,悔之晚矣!”
见到董平突然而
起程万里心下也是一凛,脚步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见他只是坐起了身来,看着没有余力再起,方才放下心来,同时脸色阴沉道:“我女儿被你玷污一事本官定要追究到底!你以为老夫和她一般无知,能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吗?还有,我东平有忠心朝廷和老夫的将士把守自然稳如泰山,你就别拿此来要挟老夫了!”
“你……”见对方竟如此顽固,这让董平急怒之余又有些语塞。随后,脑袋又是一阵昏沉,他知道自己终于抵受不住那药性,就要倒下了。明白这一点的他,忍不住一声叹息,又疼惜与愧疚地看了眼近在咫尺却触之不得的程月娥后,颓然而倒。
刚才的反应可以说是他昏倒前的回光返照,但也是这一起,让他体内的药性彻底激发,由此完全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这一来,程万里他们终于是放下心来,当即那些仆妇丫鬟把已经无力反抗的程月娥带回后院,而差役们则把董平也给拖了下去,投进了大牢。
直到做完这一切,程太守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来,但他的脸色却依旧阴沉如墨,身子也还在微微打颤。这次的变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尤其是女儿刚才的露面,更是让他觉着颜面扫地,这可是当着这么多人把她与董平之间的奸情都给曝光了,到时候自己多年努力才立起来的名声必然轰然而倒啊……
这世上有人图利,有人谋权,而程万里所图的不过是一个好名声而已。做为程门子弟,他尤其重视名节,这不光是他身为臣子的名节,更有女儿月娥为人妻子的名节。
所以当女儿望门成寡后,程万里就把她一直养在了身边,不肯让她再嫁。他的心意其实很明白,那就是希望女儿为那从未真正谋面的女婿守一辈子的贞洁,从而好成全她和自己,乃至整个程家的清白名节。
可谁能想到,自己最怕看到的事情竟真发生了。那董平居然早就和女儿有了奸情,这对程太守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当他多年维持的东西轰然倒塌之下,程万里自然狂怒不已,此时的他早已顾不上其他,只想着定那勾引自己女儿的狗贼大罪,以洗刷自己的耻辱。
“狗贼,老夫定要杀了你!”半晌后,程万里又低低地道出了这么一句,却把小心翼翼靠过来的陈沧给吓了一大跳:“太守,如今董都监被拿下,城头那里却该如何是好?”
“老夫刚才已问过他了,他说以庞旭他们的本事还能守得住。”程万里这才收摄了心神,又感激地看了眼自己的幕僚:“陈师爷,这次可真多亏有你了,不然老夫不知要被他们蒙蔽多久,说不定这丑事会闹得更大啊。”
“这个……在下愧不敢当。”陈沧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去,可不敢与太守对视。同时心里也是一阵纠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躲藏起来呢,这董平一旦没有了董平守着,恐怕破城已在不远了吧。
第509章 危城时刻
又是一天早晨,当手下将士喽啰都忙着填饱肚子好在随后再度发起攻城战时,晁盖却是一脸凝重的盯着东平城头,看着那面依然随风招展的董字大旗有些不确定地问身边的吴用:“军师,你觉着此计真成了吗?”
吴用摸着颔下的须髯,似笑非笑道:“只要郁兄弟能接到我们的暗号,事情应该就成了。小弟了解过那程万里的为人,他最重虚名,尤其看重名节,现在他女儿做出此等丑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所以天王只管放心,今日再攻东平必然能少了许多阻碍。”
“希望如此。”晁盖神色有些复杂道:“想我晁盖一向行事磊落,今日却因为一己私心而拿一个无辜女子的名节来大作文章,当真惭愧啊。”
“天王何出此言,两军阵前只求取胜,至于使的是什么手段就无关紧要了。”吴用忙正色劝道:“而且如今战事正酣,天王可不能心慈手软,乱了军心啊。”
晁盖这才收摄心神,点头应道:“军师说的是。这次若真能借此除掉董平,那我们便可全力攻城了。今日我会亲自带兵冲城,务必一举而下!”
“天王,这太冒险了……”吴用一听顿时大急,忙想出言劝阻,但这一回晁盖却不再听从他的劝谏,当即摆手道:“你不必再劝,我意已决。我总不能只看着兄弟们拼杀在前,自己却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吧?如此即便真拿下了东平城,回了山寨我也脸上无光。”
见他心意已决,吴用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在其心里,又列出了一条晁盖不如宋江的地方,那就是他太过意气用事,太过讲江湖义气了。这要是在一般山寨里自然能深得兄弟之心,可在如今的梁山泊中,要的是一个足够冷静,一切能以大局为重的寨主,而非像他这样的热血寨主。
晁盖固然受兄弟们尊敬,但宋江无疑是那个更适合当大头领的人物!
刚过辰时,咚咚的战鼓声再度响起,随着晁盖和诸多头领的一阵鼓舞后,梁山军又一次对东平城发起了正面猛攻。而这一回梁山军在规模上要比之前更大,前几日每次攻城只投入千把人,而今日却是一下就有三千兵马浩荡杀上,在阮氏三雄、刘唐等头领身先士卒的带领下,众喽啰纷纷嚎叫着,如野兽般冲向了城墙,根本就没有在意前方不断落下的箭矢。
在看到这一幕后,城上守军立马就有些胆怯起来,虽然箭矢依然不住地往下射去,但明显动作有些迟疑了。因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大的压力,更关键的是,直到现在董都监都还未曾露面。
“放箭!准备投石与火油,一旦贼兵靠近城墙就给我往下砸,务必要阻挡他们的云梯再靠上城头!”庞旭嘶哑着喉咙大声下着命令,虽然他表面上看着依然沉着,可心里也是一阵不安,怎么自昨日黄昏离开后,都监就
再没有回来呢?
哪怕是他确实劳累,晚上回家歇下,今日一早也该回来了。董都监绝不是会在如此要紧关头就不顾大局之人,莫非他在之后遇到了什么变故吗?心中的疑虑让庞旭越发的焦躁难安,只能通过一声声的号令来强打精神,但他心里也明白,如此声势的攻城战可不是自己能率众挡得下来的。
“都监,你快些回来!”看着不断接近的敌军,看着他们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大军脚步都不见有丝毫的停顿,很快离城就只剩下区区百来步时,庞旭感觉自己的心头要跳出胸腔了。
当即,他一面死盯着城下,一面小声跟边上一名军将道:“董健,派去都监府上和太守府的人还没回来吗?”自今日一早发现董平都没有回来后,庞旭就已让董平的亲卫派人去这两处打探消息了。
董健也是一脸的疑惑,轻轻摇头:“还没有消息回来,也不知都监他昨日到底去了哪里……”
“泼油,放石,放箭!”此时的庞旭已经顾不上这个问题了,因为敌人已经冲到了城下,他当即就喝令众人把守城的各种武器不断地朝着底下的敌人拼命砸去,这立刻就引发了城下的一阵阵惨叫。
但与此同时,下方的梁山军也在号令之下不断把一拨拨的箭矢射向城头,一旦有人从城头的遮挡里稍稍露头,必然会被下方射来的箭矢杀死。随着一些将士中箭倒下,城头守军已开始胆怯起来,动作上更为缓慢,有些个更是连看都不往下看一眼,就已盲目地把石头滚油往下泼砸,这么一来,杀伤力自然大减。
而趁着这一机会,第一架云梯已被梁山军稳稳地架上了城头。
这云梯可不光只是一架梯子,而是装有钩挠,极其坚固的攻城器械,虽然比不得官军精心打造出来的攻城利器,可一旦被其搭上城头,钩挠扣死在城墙之上,守军再想将之推离城头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而在看到云梯架上后,城下梁山军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即便有十多名军卒如猿猴般顺着长长的云梯朝着城头攀来。看到这一幕的庞旭急忙大吼起来:“快,泼油,放火箭!”听到命令,身边那些缩手缩脚的守军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滚油往梯子上泼洒过去,然后用力把火把扔过去,从而迅速就点燃了这架云梯。
云梯一旦起火,火势就迅速往下蔓延,正全速往上攀来的第一个梁山喽啰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火直接烧上了身,惨叫一声,双手一松便已坠落下去。而其身下的同袍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纷纷惊呼着就要往下逃,但身在半空又岂是这么容易脱逃的,一个不小心,便有数人踏空落下,然后整架梯子也变作了一根巨大的火炬。
但城头的守军压根就没有心思来庆祝这一点收获了,因为就在他们及时阻止了第一架云梯上的敌人往上来的势头的
同时,已有五六架云梯搭上了城头,然后更多的敌人吼叫着,顺着梯子就往上来。
纵然庞旭已经把喉咙完全喊哑,将士们依然无法阻挡住这些敌人的不断冲击,顾此失彼之下,城头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提刀杀上的梁山贼寇,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对守城的将士们来说,最有利的倚城而守,居高临下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
直到这时候,庞旭才知道董平之前是有多么的不容易,除了昨日一战让梁山军小股上城——但很快他还是凭借着自身超绝的武艺把他们给杀翻落城——之前数日战斗在他的号令之下,居然把敌人完全挡在了城墙之下。而自己,今日只是与敌人稍作接触,城头的防线就已接近崩溃了。
当然,这也与今日梁山军投入了更多兵力有关,但庞旭哪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他只是急切地想念着董平,希望他能尽快回来,力挽狂澜。
但他的这一期望显然是落空了,不但没有等到董平回来,反而遇到了更大的挑战,因为晁盖此时也已手持朴刀,如出笼猛虎般踏着云梯火速上城。在一眼看到倒在城头上的几名兄弟后,他当即就是一声咆哮:“狗官该死,吃你晁爷爷一刀!”刀光闪处,一名正试图趁其尚未站稳而偷袭的兵卒便被砍断了首级,而他人也跟着迈入城内,朴刀不断闪烁挥舞,将面前的敌人一一砍倒。
见寨主晁天王竟亲自上阵杀敌,这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士气更振,已然上城的兄弟自然是和他一起全力往前冲杀,逼迫着守军不断后退,而没有登城的将士也趁此机会火速上城,很快,城头上就已有了数百梁山军,几乎能与守城的将士数量持平了。
而在此消彼长之下,守军的气势更是一落再落,庞旭虽也拼命杀掉了数名冲在最前面的敌军,但其身边的将士脸上已现绝望之色——完了,董都监没有回来,梁山贼寇已经登上城头,我们再也守不住了……
“杀下去,把城门打开,让我们的兄弟尽快杀进城来!”晁盖此时更是气势大盛,不断挥舞着朴刀,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只要是在其前进路线上的官军,就全被砍倒。
此时的晁天王当真气势凌人,真正让梁山兄弟们见识到了这位山寨之主的强大,也让他着实出了一口闷气。自打劫了生辰纲上梁山后,他还真没有如此放手厮杀过呢,堵在心中的那口气,这回算是彻底发泄出来了。
“杀!”杀得性起的晁盖大声咆哮着,脚步更快地往前冲去,誓要将面前的官军全部斩杀。可这一冲,却让他与后方的兄弟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也让他彻底暴露在了官军的眼前。
庞旭盯着晁盖,已认准了此人乃是贼兵之首,自知武艺不及对方的情况下,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已取过一张弓来,远远地就朝还在全力冲杀的晁盖放出了一支冷箭……
第510章 各生变故
正大踏步向前,挥舞着手中朴刀不断劈斩身前官军的晁盖并未觉察到危险突至,当听得身后一丈开外的兄弟大声示警,并看到那支利箭破空飞来时,他的刀才刚斩入一个官兵的体内,都来不及回刀防御,只能是下意识地偏头闪避,躲开这射向自己面门的要命一箭。
可就在他这一分心的当口,那名被他一刀劈中肩胛,差点被分尸当场的官兵也是发了狠,看准时机,一声怒吼,完全不顾身上的重伤,便把掌中长矛狠狠地朝前捅出,竟一下就刺入了晁盖的小腹,并从其后背突地一下冒出了一截矛尖来,把个晁天王给捅了个对穿。
要是没有那一箭使晁盖分心闪躲从而忽略了眼前的危险,晁盖根本不可能被这么个小兵所伤。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伴随着彻骨的剧痛袭来,让晁盖发出一声惨嚎,身子晃动的同时他手上的动作却不见缓的,双手紧握刀柄,便猛然往下压去。
只听得噗哧一声,那名士兵已被他生生斩作两半,鲜血飞溅,骇人已极。这让本来见到晁盖重伤想着上前杀他的官兵动作为之一顿,而这时,晁盖身后的众兄弟已然大生惊恐,不顾一切地冲将上来,阮氏三雄、刘唐等人已迅速将他护在了身后,有人更是惊恐大呼:“天王,你怎么样了……”
但此时的晁盖却已无力作答,这一矛被就伤他极重,再加上后来他又全力施展一刀,使他的伤口崩得更大,鲜血喷涌,大量流失,已让他在短短片刻间就失去了神志,当场昏迷。如此一来,可就更让众兄弟感到恐慌了,要是晁天王有个好歹,哪怕打下了东平城也于事无补,所以很快就有人大声下令:“撤,保护天王,撤出城去!”
当下由几名头领率众断后,其他人已抬着昏迷的晁盖飞快地往回跑,重新顺着架起的云梯下城,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到了军营。这也是董平不在,东平府的官军又已破胆,不然在此大好机会下,官军必能大败梁山军,就此一举解开眼下困局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机会总是稍纵即逝,放出冷箭救城立功的庞旭到底未能率军败敌,最后只能眼看着敌人下城后稍稍后退,却不敢趁机杀出去与之决一死战。
事实上,此时梁山军中已乱作一团,当看到晁盖是满身鲜血地被人抬下城来时,饶是深谋远虑如吴用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再顾不上其他,赶紧上前查看:“天王他这是怎么了?”等看到那洞穿了晁盖的长矛后,他更是大惊失色,连忙大叫着让军中医士赶紧过来救治。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晁盖抬入大帐,再由几名军医想法取出长矛。关心之下,诸多兄弟都围在了那大帐前,甚至连军中将士此时都顾不上前方的官军动向,只关心晁盖的伤势了。
虽然晁盖在山寨里不如宋江得人心,但他毕竟是大家心目中的
寨主,而且为人豪爽宽厚,也极得众兄弟的好感。现在看他重伤,自然是人人紧张,之前攻城的斗志在这一刻几乎烟消云散。
直到看到这一幕,已经从刚才突然而发的变故中稍稍定下神来的吴用才惊觉情况不妙,赶紧肃然喝道:“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守着军营,天王重伤已是大事,若是再让官军趁机袭我大营,后果更是严重!这里有诸位医士照顾即可,你们快各自回去!”
一番斥责,才让众兄弟醒悟过来,赶紧领命回身,跑到军营各处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不过这次他们倒是白忙了一场,即便看到梁山军营此时已乱作一团,可东平城里的官军却是按兵不动,完全没有一点要趁机杀敌的意思。
这不光是因为官军胆怯,还因为就在梁山军退走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刚传过来——董都监因罪被程太守给投入了大牢之中!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庞旭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太守怎么会对一向信任有加的都监下手,而且还是在如此要命的关头?可随后,在看到程万里刻意让人送来的手令后,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了。
在这个外有强敌随时破城的关键时刻,东平都监居然锒铛入狱了,而一切重担自然就全落到了庞旭这个副手的肩上,这让他一阵恍惚,之前那一点重创敌军主将,击退贼兵的喜悦也彻底消散。
和他一样反应还有全体官兵。他们都是由董平一手操练带出来的,在他们眼中,董都监就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有他在,东平城可保不失。可现在,他却被太守关押了起来,再有敌人攻城,可如何是好啊?
这一刻的东平守军的军心已然动摇,离着崩塌也不太远了。要不是这消息来迟了一些,赶在梁山军攻城之前传来的话,恐怕晁盖都能轻而易举地破城,也不可能受重伤了。
庞旭看着身边那些神色惶恐,两眼无神的下属,心也跟着慢慢沉入到了谷底:“这……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城外贼兵再强攻城池,我还能守得住吗?”他有心想找太守为董都监求情,可多少年来被文官压制的事实上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勇气,甚至连跑去府衙询问一下相关内情都不敢做,只能是有些失神的守在城头,茫然地看着周围,看着城外,混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于是,在一场大战之后,一个极度诡异的场面就出现在了双方军中。两军都因为各自主将出事而军心动摇,这时只要有任何一方敢于主动出击都能迅速取得一场大胜。但之后的半天多时间里,大家却都按兵不动,紧守本阵,竟保持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身在城外的吴用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攻破东平这样的小事了,他最在意的还是晁盖的伤情,若是天王真有好歹,就是再破十城又
有何用呢?
晁天王可是山寨之主,他若有个差池,兄弟们必然心乱,说不定还会激发寨中某些兄弟间的矛盾呢,所以他是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有那么一刻,吴用都生出了就此撤军的打算,要不是担心牵一发动全身,影响到青州那边的布局,他真就要下达这样的的命令了。
而在煎熬了良久,直到入更之后,已经在帐中忙碌良久,神色疲惫不堪的两名医士才迈着虚浮的步伐走了出来。在看到他们出来后,一直关注着这里情况的阮氏三雄等头领便已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天王他如何了?他的伤不要紧吧?……”
这回吴用倒是没有上前阻拦,也同样期盼地看着那两人。这二位有些不安地退了半步,这才道:“天王身上的长矛已被拿出,伤口也处理过了,但伤势实在过重,我们军中又缺药,所以只能暂时稳住他的伤势,想要痊愈还得回山寨……”
“那就好……”吴用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扫了众兄弟一眼道:“大家继续守好了军营,莫要让官军有机可趁,我先进去看看天王,再做之后的安排。”
晁盖倒下,这里自然由寨中坐第四把交椅的吴用负责,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纷纷领命。
迈着沉重的脚步,吴用进入帐中,立马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同时也看到了那杆被截断取出,沾满鲜血,触目惊心的长矛。在轻轻一叹后,他才来到了正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的晁盖跟前。仔细看了他半晌后,才道:“天王……小弟之前就劝过你不要冒险,你如今可是我梁山之主,岂能总跟以往一样冲杀在前呢?现在好了,你身受重伤,却让兄弟们焦心惶恐……”
在低低地埋怨了几句后,他又纠结道:“我想过了,为保万全,我们还是趁早退兵为好。不然,等到那孙途真率青州军到来,我们可就未必能挡得住他了。东平毕竟不是什么要紧地方,拿不下来也无关大局……”
“不……可!”出乎吴用意料的,在他说出自己的打算后,本该陷于昏迷的晁盖却突然睁眼,吃力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来,同时双眼紧紧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一时又无力说出。
这让吴用心头一跳:“天王,你已重伤,可不能再有差池了。我想兄弟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青州……”晁盖却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依旧盯着他,又道出了两个字来。
这回吴用终于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了,这确实和自己之前的顾虑一样。在好一阵踌躇后,吴用终究还是点头道:“既然天王是这个心思,小弟自当尽力而为。这次我一定会想法打下东平府,杀了那个害天王受此重伤的贼子!”
直到听了他的保证,晁盖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后闭上双眼,再度昏迷……
第511章 援军到(上)
一夜过尽,梁山军都没有再攻打东平城,这让因为董平被抓,军心动摇而满心不安的庞旭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等到天亮再看梁山军大营,发现那里的队伍依旧井然严明后,他又有些担心起来,这一场危机终究还没有过去啊,他唯一的指望就只有贼首重伤而死,从而让梁山军就此退却了。
待到中午之后,庞旭的这一希望也最终破灭,因为很快的,梁山军就再度对城池发起了进攻,虽然论攻势已无法和之前相比,但依然足够让城头守军人心惶惶,抵挡得颇为勉强,一场厮杀下来,双方又各有伤亡。
只是连日大战下来,城内守军可用之人已越来越少,再加上弓箭、石块、滚油等防御兵器的不断消耗,此时的东平城也快到山穷水尽的时刻了。倘若董平还在,有他指挥鼓舞军心,或许还能守上几日,可现在……四下看看那些麾下将士,庞旭实在没有这个底气啊。
“不知援军何时能到,若是再不来,我们可真要坚持不住了。”庞旭再一次朝着前方眺望,心里念叨着唯一的救星青州军。无论是他还是董平,对孙途这个京东路兵马都监还是极其佩服与尊敬的,在他看来,如此危局也只有孙都监亲率屡战屡胜,平定三处山寨的青州军能救了。
突然间,就像是上苍收到了他的祈求,给出了回复,远处的官道上竟有尘土飞扬,随后,一支军队的轮廓也慢慢地显现了出来。这支队伍来得很快,不过盏茶工夫,就能让城头守军上下都能看到当先的那面大宋军旗,虽然看着兵力好像只有千把人,但已足够振奋人心了。
“来了!援军终于到了!我们有救了!”顿时间,欢呼声从城头不断响起,并飞快地传入城内。百姓们在明白是什么意思后,也迅速欢腾一片,虽然战斗还未结束,但援军一到,他们相信此番东平城是定能守住了,大家也再不用担心被梁山贼寇所侵害了!
与城内军民的激动完全相反的,是城外梁山军营中的反应。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断接近的这支军队,随着阵阵号角声响起,还在休息的梁山军便被急速调动,数百人已即刻被派出去迎向了官军,显然是要在他们抵达之前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避免其与城内守军配合起来。
很快地,双方军队就在东平城数里外的平原上展开了厮杀。虽然援军看着兵力还多一些,但或许是因为他们远道而来的缘故,居然还是被几百梁山军给死死缠住,一时间无法突围。同时,已经知道大事不妙的梁山军营还在不断加派兵马过去增援,看着大有一口气将援军彻底打垮的意思。
这一幕看得城头守军却是一阵惶急,这支援军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一旦真被兵力更充足的梁山贼寇挡下,甚至是围杀,那东平城可就彻底完了。所以这一刻,就是一些之前还畏战怯战的将士都忍不住向庞旭请命:“将军,我们这就出城接应援军
进城吧,不然……只要有这一千生力军入城,咱们东平府必然就安全了!”
“是啊将军,让我等出城一战,以解援军之围,帮他们也是帮我们自己啊!”
听着麾下人等七嘴八舌的说法,庞旭却是举棋不定,出城固然能够帮到援军,可是风险也是极大。城门一开,东平城可就完全暴露在了梁山贼寇的刀下了,要知道现在他们营中还有过半兵马未曾有动静呢,想来就是在防着自己开城援救……可是,要不出城援救,若援军真个战败,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冷静,若是董都监在此,他会做何选择……”庞旭心里不住给自己暗示,想代入到董平的角度去想此事,但依旧拿不出个准主意来。
就在这煎熬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下方石阶处传来:“庞旭,你为何还不派兵出城与援军会合?难道你已和梁山贼寇勾结,盼着他们杀退援军后再开城投降吗?”
这句话让城头众将士都为之一惊,庞旭定睛一看,却看到太守程万里正面色阴沉地大步而来。原来,刚才的欢呼不但振奋了全城百姓,也让担惊受怕好久的程万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在把董平拿捕下狱后,其实程太守心里也很是忐忑,生怕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使东平府有个万一。直到刚才,听到那阵阵欢呼,知道援军已到,他才放下心事,急匆匆就跑了过来。结果听到的却是援军被梁山军阻拦在外,庞旭不敢发兵救援的消息,这让他立马就发作起来。
虽然对程太守有所顾忌,但为了安全考虑庞旭还是把自己的顾虑给道了出来:“太守,城外贼兵势大,我们绝不能轻易开城啊。不如再看看,说不定他们能从敌人的围杀中突出来,到时我们再出城配合也不迟。”
“哼……”程万里终究还是理智的,听了这解释也不再强求,只是眯起了老眼远眺着前方的战事,随后便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们果然突围了,青州军果然厉害!”
与此同时,城头将士们也再次发出了如雷般的欢呼声,正如程太守所说,在一番拦截厮杀后,梁山军到底未能挡下援军冲击的势头,被他们迅速撕开缺口,整支军队已全速朝着东平冲来。
“快,快叫人准备开城门。这下我们东平真有救了!”程万里又连声催促道,而身边那些将士则把目光落到了庞旭身上,董平不在,城中防御自然由他一言而定。
庞旭在惊喜之余,心里有隐隐觉着有些异样,好像哪里不对。但在程万里与麾下将士的不断催促下,他也无法再多作思索,只能道:“打旗号,让他们从西门入城,那里是梁山军最薄弱的所在。”
“快,你们随老夫一道去西门迎援军到来!”程万里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随后便带人下城,朝着西门方向赶去,与他一起下去的,还有传递开城命令的亲兵。
旗号打出,那支援军果然迅速调整方向,朝
着西门杀去。而城外营中的梁山军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立马全军出动,斜插着想要截断他们的去路。同时,之前被援军突围而出的那支梁山军也已火速回头追赶过来,三路兵马一起朝着东平西门奔来,看着着实紧张,争的就是那一线的快慢。
但显然这支打从青州来的援军要比梁山贼寇更为精锐,光是速度就要比他们快上许多,竟硬是抢在从营中杀出的敌军截路之前冲到了西门附近,同时为首的一名军将已大声朝着城上喝道:“青州军奉孙都监之命前来救东平城,你们快快开城!”
其实都不用他叫喊,早一步来到西门这里的程万里已经不断催促着让人搬掉抵在城门处的诸多石头重物,吊起人腰粗细的巨大城门闩,然后由二十多人一起用力,把城门打开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怪响,已然闭城超过十日,被数千梁山军强攻多天都无法破开的东平城门终于缓缓开启!
同一时间,位于另一侧城头的庞旭在远眺之后,脸色已急速变化,随后口中已暴喊出声:“不要开城门,有诈!他们不是援军!”
直到此时,随着刚才拦截援军的梁山军也往城池这边奔来,那里的战场也终于完全展露在了庞旭他们的眼前——那里竟是空空荡荡的,一个伤亡的双方将士都没有!
这在一场双方投入将近两千的厮杀中是不可能出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的那场厮杀完全是做戏,是做给城头守军看的一场大戏!
直到这时候,庞旭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觉着诡异的地方是哪里了。那支所谓的援军在从敌人的拦截里突围出来时看着竟毫发无伤,人数看着也没有任何的减少,这本身就是一大破绽了。
奈何他之前已经认定了来的是援军,再加上程万里与麾下将士的不断催促,让他在急切之下忽略了这么大的问题,下了一个可能导致东平就此沦陷的错令!
惊恐的情绪在一瞬间就攫住了庞旭的心脏,让他急得要发狂,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大声呼喊,期望能让那边的将士悬崖勒马,阻止这场错误了。
但是,这一切都已太迟了。因为就在他嘶声惊呼的同时,已有数十“援军”冲进了城门。伴随着那隐约而来的叫喊声,等在城门处的将士都为之一呆,下意识地就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但面前的“援军”动作却比他们更快,数十支箭矢已如暴雨般迎面而来,瞬间就把这几十个没有任何准备的守军射翻在地,同时他们也已急速前冲,守在了城门处,让守军无法再控制这一关键所在。
在他们身后,数千梁山军已合在一处,轰隆隆地杀奔入城……
东平城竟以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式失守,而在同一时刻,十多里外的官道上,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正在急速向前,为首的,正是孙途!
真正的青州援军到底是来晚了一步……
第512章 援军到(中)
一切都是吴用破城的计谋,为了能完成晁盖的心愿,尽快攻破东平城,吴用便用了这一招让人假扮援军来诈开城门。
本来在他的算计中,只要所谓的援军一到,城中官军必然会在欣喜之下开城相迎,如此在营中的军队便可趁机一鼓而入,占领城门。但庞旭却比他所想的要谨慎许多,居然并没有中计,于是就只能把戏继续下去,他出兵佯装拦截,并在随后让“援军”突围冲到城下。
到了这时候,守军终于中计,打开西门接应他们入城。在这一刻,身在军营的吴用便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天王,小弟总算不负所托,东平已被我军所破,很快就能将害你受伤的贼厮带出来了……”
当此之时,西门处的梁山军已如露出獠牙的野兽般吼叫着,挥起了手中兵器,朝着城内冲去。他们要做的不光是占据这座城池,也不光是捉拿那些官府中人,他们甚至已生出了屠城劫掠,为天王报仇的心思。
看到无数梁山军撕开伪装,咆哮着涌杀进来时,程万里脸上期待的笑容已瞬间凝固,双腿发软的他却是连一步都挪不动了。惊恐,后悔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让这位头发花白的东平太守在眨眼间就好似老了十岁似的。
与他一同前来的那些手下人等此时也早已慌了手脚,看着面目狰狞的贼兵杀来,他们立刻就做出了最直接的选择,不是迎杀过去阻拦敌人入城,而是迅速调头,就往城里逃去,却把自家太守给扔在了门前。
梁山军很快便已冲杀到了依然木然立于那里的程万里跟前,一名喽啰二话不说,举刀就欲将其斩杀,却被旁边一人迅速抽刀挡下:“这是个官儿,把他拿住,交给军师处置!”说着已上前一脚就把程太守给踢翻在地,没等他叫疼反应呢,便已被人按倒捆绑起来。
而在此期间,其他人还在不断往内涌入,城中已是惊呼一片,不时有破门声和惨叫声传出,应该是梁山军的人开始肆无忌惮地搜索全城了。
另一边城头的庞旭在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后,也是急得火烧火燎,当即呼喝连连:“兄弟们,这东平可是咱们的家,绝不能让梁山贼寇把家给毁了!走,是爷们的就跟我一起杀过去,把贼寇赶出东平!”
他没有想过就此逃跑,这既是因为如他所言,这里是他们的家,还有家人留在城中,也因为一旦城池失守,百姓遭殃,他们这些将士的罪责也必然极重,到时还是个死。所以此时摆在庞旭他们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赶在梁山军残害百姓前将他们打退出城,要么就是死。
在其鼓舞之下,城头那几百官军终于鼓起了最后的那点勇气,也都呐喊着直冲下城,朝着西边狂奔过去。很快地,双方便在联同东西的长街上正面相遇,没有任何的废话,两路人马便已迎面厮杀,短兵相接起来。
东平守军虽然还算不错,可终究兵力不足,区区几百人对上一两千人明显处于劣势,再加上他们的精神支柱董平又不在现场,这让他们在与敌人交锋后不久便呈现了败象,不断有人后退与倒下,根本就挡不下那些如野兽般暴戾的梁山军的凶狠冲击。
“杀!”庞旭此时已不顾一切,怒吼着挥刀劈斩,在把面前两名喽啰斩杀跟前的同时,却被从斜刺里杀出的阮小五用长矛刺穿了自己的大腿,脚下一个趔趄,便要倒地。
他很清楚一旦在这等混战的情况下倒下便意味着必死,所以又咬牙拿刀在地上猛地一撑,还想起身再战。但一招得手的阮小五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就在他晃着身子将起未起的瞬间,对方已一个箭步冲上,抬脚重重地踢在其胸口,将庞旭的身体踢得横抛起来,口喷鲜血,重重地砸在了身后两个想要上前救援的部下身上,三人立马就都成了滚地葫芦。
就在阮小五随之上前,挺矛就要把这三人全部刺杀的时候,旁边的阮小二却突然叫道:“慢着,这人我有印象。昨日就是他射出那一箭才害得天王受伤的!别现在就杀了他,把他带出去,取他心肝为天王下酒压惊!”昨日虽然事出突然,但阮小二还是记住了躲在后方放冷箭的凶手模样,此时更是一眼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听到这话,阮小五脸上的杀气更盛,手中动作不停,噗哧两声已结果了面前两个官兵的性命,然后手一摆间,矛杆便狠狠地砸在了庞旭的脸上,将刚听到这话,试图举刀自尽的他给生生抽晕了过去。
随着庞旭晕倒,官军就再没有了抵抗的能力,顿时惊呼着作鸟兽散,朝着别处狂奔而去。对此,梁山军也不急着追杀,只是不断朝城内挺近,并派出人手进入沿街的店铺和巷子中,试图把满城百姓都逼出屋子,好方便他们接下来的行事。
此时的东平城已彻底陷落在了梁山军的手里,满城百姓的死活,也只在这些人的一念之间了。
但显然,因为数日来的攻城不利与损伤,再加上晁盖的重伤,已让梁山军上下彻底暴走。不光是那些喽啰已开始侵入人家中,杀掠起来,就是一些头领,也在不断制造着杀戮,这显然是超出吴用,以及这次率军入城的镇三山黄信的预料的。
在几声惨叫后,赤发鬼刘唐在两刀砍死了落到后头的一个军卒后,便狞笑着扑向了边上的一座店铺,砰砰几下就已砸开了店门,拖着瑟瑟发抖的一名男子就来到了街边,冲还在指挥兵马占领全城的黄信道:“老黄,这还弄个什么,把人都杀了不就好了?”说着,便手起刀落,将还在苦苦哀求的无辜男子给斩杀跟前,然后又想回身去把里头其他几人给拖出来。
“刘唐兄弟不可……”见他如此胡来,黄信顿时就有些急了,忙上前阻拦:“我们山寨一向讲
替天行道,可不能滥杀无辜。你们杀官军那是理所应当,可杀百姓……”
“你这人怎如此啰唣!我们是靠着抢掠的山贼,怎么就不能杀人了?而且他们这次还害得天王重伤,此时不杀几个人立威,今后再出这样的事情,若是伤到了公明哥哥又当如何是好?”
这话却让黄信为之一愣,还真不好回答了。他其实很清楚对方这话里包含的不满情绪,认为自己是因为伤的是晁天王所以没放在心上,若是伤的是宋江,便不会如此冷静了。事实上,山寨里晁盖的亲信人等一向对后上山的,与宋江关系紧密者都有些嫌隙,只是之前还能忍让,但这次变故,却让这一矛盾有了激发的可能。
这显然不是黄信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在一愣后,他只能一声叹息,不再多劝。事到如今,只能放任这些家伙在城中烧杀,发泄他们心中的怒火了。只是这么一来,梁山泊在宋公明辛苦经营下好容易才创下的一点点口碑就要被彻底毁掉了。
趁着他犹豫的工夫,刘唐已不客气地再度进入店铺,直接将几个藏于其中的百姓驱赶出来,然后一刀刀地把他们全给杀死在了众人面前。
这等残忍的手段,看得黄信一阵厌烦,也让不少他身边的亲信也是蹙眉不已。要知道,黄信在入伙梁山前也是朝廷武官,哪怕上山已经有了些年月,可依然还没有习惯这些土匪般的做法。
而此时,杀戮不光是在眼前,别处也传来了阵阵惨叫,显然像刘唐这样不断残杀无辜百姓的行为正在不断进行着,这让黄信不觉开始反思起来,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留在梁山到底该是不该……
不过很快地,他又把这些怪异的念头抛到了一边,迅速回头跟身边的亲信道:“你二人这就出城去见军师,让他赶紧带兵入城。如今能阻止他们滥杀无辜的,就只有军师了。”
确实,只有吴用这个跟着晁盖他们一起上梁山的老人才能镇得住面前这些杀红眼的家伙了。
可就在两个手下低应一声,打算回身出城的当口,城外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当当声,这声音远远传来,竟让城中正撒欢杀人劫掠的梁山贼寇都为之一呆,手上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这是……鸣金收兵的信号?”
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怎会如此?明明我们已经取得了大胜,东平城已被我们攻破,现在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候,怎么就突然让大家退兵了?
不明所以的梁山军众人都彷徨了起来,终于还是有些聪明的人跑到城墙上去一看究竟。而这一看之下,这些人便立马惊声呼叫起来:“不好,快出城,有官军攻入我军大营了!”
这话传递下来时,连黄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怎么就会有官军突然杀到了自家身后,对大营发起攻击了呢?
第513章 援军到(下)
孙途的青州军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未能赶在东平城破之前赶到,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千梁山军杀入城中,不一会儿光景,城内已是烟火大作,梁山贼寇已在城中洗劫、杀戮。
其实孙途本该早些赶到的,虽然东平府离青州路途不近,但以他当初星夜援救祝家庄的效率当也能在七日之内赶到,但这次他却足足耗费了十天才终于抵达城外。这只因他也有所忌惮,生怕梁山军来一手围点打援,到时自己可就要步贺默等人的后尘了,毕竟如今的青州军不比一两年前,再经不起伤亡了。
所以这一路行来,孙途刻意放缓了行军速度,并小心提防,时刻都保持着军队的绝对战力。只是这一路的防备却是有些多余了,居然并未遭到任何阻挠与伏击,反而耽搁了不少时日,导致东平城陷落。
当看到如此场景后,麾下众将士可就有些急了,纷纷请战想着即刻杀过去帮着城内官军共同抵御贼寇,但孙途在这一刻却短暂地陷入到了沉思中。虽然表面看起来他们救援来迟确实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放弃救东平,趁着敌人在城内脱不开身而就此离开,要么就是不顾一切地杀入城去,与这股贼兵拼个你死我活。
但孙途却认为这两个都不是好选择,退兵固然能保存自身实力,可对军心的打击也一定很重,未战先退可不是青州军的风格。至于杀入城去就更是鲁莽的选择了,他还没有心急到昏头的地步。
而就在这时,孙途的目光突然就落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梁山大营处,随即一抹冷冽的笑意便浮现了出来:“传我军令,全军突进!”就当众将士满心以为他要下令也杀入城去时,他却抽刀往梁山军大营一指:“破敌大营,正在此时!随我杀过去!”吼声未毕,孙途已猛地一磕胯下骏马,身先士卒地朝着梁山大营猛冲了过去。
众将士先是一呆,随后便也纷纷应命,全速朝着梁山大营掩杀过去,虽只不过两千来人,中间还有五百女兵,但气势却不比刚才突入东平的数千梁山军要弱的。其实大多数人并不能理解孙途的用心,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将士不打折扣地执行孙都监的号令,因为他们对孙途有着绝对的信任与服从。
这一冲锋,就显出了孙途之前特意放缓行军速度的英明之处了。虽然他们刚赶到此地,可在没有歇息的情况下依然能立马发动最凶猛的攻击,足可见十日的路程并没有损耗军队太多的气力,他们能随时投入大战。
而在看到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军竟在短短的停留后便义无反顾地朝着大营杀来后,坐镇中军的吴用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他是真没想到今日竟还会出这等变故。如今梁山军大部都已杀入城中,留守在此的不过区区千人,面对两倍的官军,尤其来的还是打出孙字旗号的青州军,饶是他智多星多有谋略,此时也已束手无策。
唯一的选
择,就是一面派出那千人列阵防御,一面赶紧让人鸣金,盼着已杀入城中的梁山军能赶紧出来援救中军大营了。
当怪异的鸣金声当当作响的时候,青州军已杀到了军营之前,与出营抵挡的梁山军展开了正面厮杀。孙途更是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怒龙怪蟒,吞吐扎刺如闪电,行进途中几乎无一合之敌,竟让他在短短片刻间就在梁山军中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眼见孙都监都已如此卖力厮杀了,手底下那些将士哪个还敢留力,杨志、鲁达、祝彪等将领个个都如猛虎如羊圈,不断收割着面前敌人的性命,而随在他们身后的寻常军卒也都早已把畏怯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依照着齐得胜布下的锋矢阵迅速冲杀,直透敌军防线,杀到了军营辕门处,脚步都不见有丝毫放缓了。
不光是男兵如此,就是那些刚入青州军数月,还是初次上得战场的女兵们,在被周围袍泽的激发和带领下,在扈蓉如母虎出笼般的鼓舞下,也是个个娇叱连连,不断挥舞着兵器紧跟其后,也杀得梁山军人仰马翻。
这场正面的冲杀居然出现一个出乎许多人意料的结果,面对青州军的冲击,梁山军竟连有效的防线都坚持不住,已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里就被冲破阵线,四散溃逃,而把整座大营完全暴露在了青州军的刀枪之下。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不光是因为青州军上下一心,战力太强,也和梁山军自身实力有限大有关系。倒不是说梁山军真如此不堪,甚至不是青州军的一合之敌,而是因为这些留守中军的梁山军本就非山寨中的精锐。
梁山泊这些年来正是势力急剧扩张的时候,看着确实兵强马壮,但其实问题也自不小。除了头领间已生出了各种嫌隙与矛盾外,寨中兵马良莠不齐的问题也不是一时就能得到完美解决的。虽然宋江他们也知道有此问题,但还是囿于情势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就拿今日攻入东平城来说,为了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吴用已把营中精锐全投了进去,只留下最弱的一千兵马守营。本来这也不算问题,毕竟有一千人呢,何况东平已然失守,难道那里的官军还能杀出来不成?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孙途率青州军到了,而且还选择了这么一招围魏救赵的攻打梁山大营,这就让中军立马陷入到了绝对的危险之中。
更要命的是,哪怕鸣金示警求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城内梁山军却依旧没有出城回援,最后带了百来人守在晁盖帐前的吴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军杀溃自家兵马,无所阻挡地杀奔而来。
而城中的梁山军所以没能及时回救,也和他们之前想要在城中烧杀发泄有关。一支军队一旦失去了控制,只想在城中掠夺杀人,那再想让他们重新合拢可就太困难了。哪怕惊闻外有大变的黄信已然连连呼喝下令,那些本就是土匪身份的喽啰
依旧拖拉着不肯归队,半晌才凑出支五六百人的队伍来,其他人依然散落在城中各处,忙着杀戮抢掠呢。
“不能等了……”知道情况不妙的黄信再按捺不住,当即转身,带了这支队伍便火速出城,想要前往救援,但很显然,此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孙途在杀入梁山大营后,一眼就瞧见了文士打扮的吴用率队守在一座大帐之前。他当即就策马前冲,杀奔过去,五六个喽啰刚壮着胆子拿起兵器想作阻拦,就被他的长枪刺杀马下。
见此情形,其他人已唬得再不敢上前,而吴用则是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不断接近的孙途,满脸苦涩:“青州孙都监?”
“你是何人?”孙途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同时一摆手,跟着他一起杀过来的将士们已迅速扑上,将在场的所有梁山兵马全部拿下,但有试图抵抗者,没有二话,当即斩杀。
听到身边不断响起的惨叫声,看着其他人忙不迭地跪地受缚的凄惨模样,吴用的脸色越发惨淡:“小可吴用。”
“原来是梁山泊中的智多星啊,当真是久仰大名啊。”孙途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本来这称号乃是夸奖吴用谋略过人的,但此刻在他听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确实,在这场战斗中,吴用已是一败涂地,哪怕他们已攻破东平,哪怕孙途来迟一步,但如今中军大营被破,胜败已然定了下来。
“你背后帐中还有什么人?”孙途眯起了眼睛,提出了让吴用更感紧张的一句话来。他已经发现了,对方领兵在此就是为了保护帐中某个要紧人物的,难道是晁盖还在帐中?
孙途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此时也是心生疑虑,不明白为何身为豪杰的晁盖不曾冲杀在破城的第一线,而且到了这时候还缩躲在大帐中,要由吴用这个书生来保护自己。
不过很快地,答案便揭晓了,帐帘突然从内被人掀起,腰腹处缠着厚厚布带,还有鲜血不断渗出的晁盖竟主动走了出来。只见他脸色发白,拄着一口朴刀,就这么木然立在孙途跟前,半晌后,方才感叹地道:“孙三郎,孙都监,想不到你我再见竟是此时此地!”
孙途这时也是面色微微一变:“晁天王,久违了。”
两人这一对话,立刻就让肃杀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众将士和梁山人等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怎么双方的主将居然如此熟络?
晁盖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孙途,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天下闻名的青州都监,几年前还是一个只靠卖酒为生,连寻常街头泼皮都无法应付的普通少年呢?可是今日,自己和手底下兄弟的生死都已操于其手,世事无常,莫过于此了吧?
而孙途也同样看着晁盖,只是想的东西却全然不同,他不是在感慨对方身份的变化,而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处置这个梁山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