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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46章 该收尾了

    厅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而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沉沉落在孙途身上。他们想要高声斥责孙途的大逆不道,居然敢威胁当今储君,还有没有一点君臣间的尊卑之别了。可是,在面对他那双带着几许嘲讽和淡漠的眼睛时,他们的话终究无法出口,此人的胆子可比他们所想的要大得多了,再说任何话语都无济于事!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孙途笃定平静的表情后面也藏着担忧,他也怕事情最后一拍两散啊。因为他甚至比赵恒更想要活捉那些无忧洞贼匪的头目,他们身上还藏着师父被杀和周雄下落的线索谜底呢,一旦真让这些家伙遁逃,再想找到真相可就千难万难了。

    不过孙途刚才那强硬的态度已彻底迷惑了眼前君臣,也让他们完全忽略了某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此时他们只关注一点,该不该做出妥协?而这一切,其实也不由他们做主,只在太子赵恒的一念之间。

    赵恒很清楚,这已是他这些年来最好的一次机会了,他实在不知道一旦错过了今日,再要等上多久才有能拿捏住那些奸佞权臣的把柄。而到那时,自己还能继续当太子吗?一种紧迫感已袭上心头,让他虽然恼怒孙途的态度和要挟,却又不得不退让并与之合作。

    总算他还是有些城府,多年的太子生涯也让他习惯了隐忍,所以很快地,赵恒脸上重见笑容:“越侯当真是一心为民除害,如此看来,倒是让孤有些自惭形秽了。”随着称谓上的改变,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远,本来他还真有拉孙途到自己这边,成为强大助力的心思呢,现在却早已消散。

    孙途却只作不知,看着他道:“看来太子已改变主意了?”

    “你刚才说的好啊,除恶本当务尽,岂能因为有所顾虑就作出保留呢?那就照越侯你的意思来,借此机会,一并将那些遁入地下的贼匪全部铲除,一切都由你来做主,如何?”

    “殿下英明,正该如此。还请殿下予一份手令或是凭证,臣自会安排三处衙门之力对地下的贼匪进行清剿,不使他们脱逃漏网!”孙途立刻答应,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此时的他已经很清楚了,刑部也好,街道司也罢,那里主事之人其实只听取太子的意思行事,所以必须先拿到他的信物。

    赵恒心中发恼,但脸上却依然是笑吟吟的,当下就给那个老人点了下头:“就烦请先生你写一份手令交由越侯去办吧。孤也有些乏了,就先回去等候消息。”此时的他已经再没有兴趣知道接下来会是一番怎样的局面了,因为一切都已偏离了自己原先的计划。

    那老人极其不满地盯了孙途片刻,终究还是拿过了纸笔为孙途写下了一份手令,并用上了一方四爪龙纹的小印——五爪金龙代表的是天子,而四爪龙也只有太子这样的皇家子嗣才能得用,已足以说明手令的主人身份。

    孙途接过这份手令,又仔细看了里头的内容,这才笑着抱拳

    :“如此,各位就只管等着好消息吧。”说完,不作任何耽搁,便迅速转身离去,只留下厅内君臣人等个个面色发黑,却又无可奈何。

    等他下得二楼时,秦桧和狄鹰扬便迅速起身看了过来:“侯爷……”楼上的争论虽未传下来,但只从刚才有人送消息上去久久不下来,就可知道事情不小,两人自不可能真就在二楼坦然吃喝的。

    孙途冲他们一笑,点头道:“事已办妥,我们这就回去把后面的事情给做了,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把为祸东京多年,让多少官员都拿他们没有办法的无忧洞贼匪连根拔起,对孙途来说,似乎只是一件举手可成的小事而已!

    在他们三人走出李家酒楼时,后方不远处,已有不少部下肃立等候着了,从把消息传递过来,这些亲卫就没再回流芳居,因为他们知道只要那在贼人巢穴中发现大量尸体的结果报上,自家将军就一定会尽快出手除害。

    看到这二十来个亲信部下,孙途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敌人就在前方,你们可敢随我去走一趟吗?”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这些人几乎同时大声回答,声音远远传去,直入酒楼,让里头的不少人都为之动容,这气势可真是太强了,百人都难比啊。

    “那就出发!”孙途说着,把那份手令交到了狄鹰扬手上:“你和会之这就去往见刑部和街道司的人,让他们照我之计行事。告诉他们,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让他们不要有任何的顾虑!”

    狄鹰扬只扫了一眼手令里的内容,精神更是一振,随即就大声答应,与同样神色兴奋的秦桧一起翻身上马,然后匆匆而去。酒楼窗前,狄虎臣看到了这一幕,这让他的心不觉咯噔一下,老九这么一闹,可就把自己和整个狄家都给拖进去了呀。

    有那么一刻,他都后悔让老九去刻意亲近孙途了,毕竟这个妹夫干的事情可太大了。但随即,狄虎臣又接受了这一切,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只有寄希望于孙途能成事了。至于太子这里,那就留待将来吧。

    在他怔忡间,急促的马蹄声起,然后迅速远去,却是孙途已率人直奔向了朝阳门,天色不早,可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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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商业发达,这不光是表现在各种商人和店铺众多,货品玲琅满目上,也体现在其各地商道和为商人出行便利而衍生出来的相关产业上。比如说沟通南北东西的水陆要道就如蜘蛛网般遍及全国,让各地货物的往来运送变得极其方便,再比如说除了一些自家本身就兼具着商人和运输身份的商行外,还有专门为了运送货物或客人去往指定地点的车马行也是极度的繁荣发达。

    虽然是在千年之前,但大宋的道路运送系统已经相当完备,几乎每一座县城都已开设了私人的车马行。这里不但可以让人轻松雇佣到远行的车辆驴马,而且还

    能让远行之人住宿打尖,有时比官方的驿站更要方便些。

    而作为大宋国内政治文化和商业的绝对中心,东京城内的车马行更是数量繁多,光是东边几处城门附近,大大小小的车马行就足有七八家之多。位于朝阳门前的平安车马行就是其一,平日里的生意也是相当不错。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间平日里客人来往不绝的车马行内里却隐藏了一个极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那个一直以来笑脸迎人,八面玲珑的车马行掌柜赵平居然还有着另一个让人恐惧而愤怒的隐藏身份——无忧洞二当家的。

    在赵平的运营下,这些年来已有不下五百被掳劫的幼-童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东京,然后转卖他方,给他们带来了极其可观的收益。而他的手段其实说来也颇为平常,不过就是在运送货物出京的车内设下夹层,将人藏在其中,便可躲过官兵搜查,轻易送出。因为他和当初的顾家商行一样,也早就把朝阳门这里的城门守卒上下关系全打点通了,断没有人会查到他家车队头上来的。

    这样的事情他已做了多年,早已驾轻就熟,也从未被任何人察觉过。这让赵平以为今后也能一直这样太平地干下去,直到某日自己赚够了钱再洗手不干,过上富家翁的好日子。

    可今日,不知怎的,他的心绪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安,虽然明明这几日因为天气原因不可能再有相关买卖,可看着外头阴沉的天气,他心中紧张的情绪却是不断增加,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出现一般。

    “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也到了要收手养老的时候了吗?”在派出几个亲信却未曾带回城内其他人的回音后,赵平心情越发紧张,自嘲一笑后,就决定去和大当家的谈一谈,看有什么应急之策没有。

    要说起来,他是真个佩服大当家的,别看他年纪比自己小了不少,但无论心性手段都要远超自己。尤其是他能通过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机会从而搭上那几个贵人,使自己兄弟从低谷迅速爬起来的本事,就是自己远不能比的。

    现在的无忧洞早与当初那些小打小闹,如过街老鼠般的小贼不一样了,兄弟们都能住进环境不错的巷子里,互相有照应,不但不怕官府查问,反而受他们保护,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大当家的领导有方啊。

    唯一让他有些感到理解不了的,只有大当家的实在太过小心谨慎,除了自己等少数几人,其他兄弟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有个大当家是无忧洞内兄弟的真正主心骨。

    最近这几日,大当家突然就住进了车马行后边的院子里,也不知又筹谋着什么妙计。不过这也好,现在自己觉着有了难处,正好找他参详一下呢。

    就在赵平来到大当家所住的屋子前,想要敲门时,外头却陡然响起了一阵呼喝,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响,竟是店前门板被重物砸裂的声响……

第847章 冬日雷霆荡群邪(下)

    冬天日短,又是风雪天气,这还没到黄昏呢,天色已即将黑尽。而此时,孙途已率人来到了朝阳门外,平安车马行前,并一眼就扫见了那些藏于暗处,做着警戒工作的贼匪眼线。

    在前几日的跟踪探查过程中,孙途手下之人已通过那些无忧洞成员的动向确定了此处便是他们的老巢所在。因为只要是拐到了人,他们就会分出一人来此处传递消息。虽然这些人都做得很是隐秘,但依然逃不过这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能及时洞悉敌人所在的斥候精锐的眼睛。

    或许放到江湖争斗里看,无忧洞一干人等已经做到极致,但摆在孙途这样的人物面前,他们依然是不够瞧的,只要有心对付,对方就无所遁形。

    在看到这边的情形后,孙途脸上已露肃杀之气,前驰的马速不减反增,双腿猛地夹紧了马儿下腹处,催动战马加速前冲的同时,腰间佩刀已被掣在手中,口中也跟着喝道:“杀过去,不要有任何耽搁!敢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他话音一落,身后将士已呼喝连声,纷纷也催马前冲,整支队伍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车马行,而冲在最前方的孙途则成了箭头所在。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可把那些守在外头警戒的家伙们给吓了一大跳,当他们堪堪反应过来,举着短刀棍棒等兵器待要阻拦时,孙途已来到跟前。他们都来不及出声制止或是责问了,有人壮着胆子大喝一声,便已挥棒打来,却被孙途一提缰绳控马闪了过去,同时空着的左手已伸出一把就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再发力扔出,将个百十斤的汉子凌空丢出,在其哇哇惊叫间,砰的一下便撞在了紧闭的车马行门板上,撞得中间两块木板当场破裂,而那人更是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直接就痛晕过去。

    这一下先声夺人,暴烈异常,竟唬得其他那些个眼线上前的动作都为之一顿,不敢再挡孙途的路。而这时,其他的将士也已跟到,他们虽远比不了孙途的武艺,却也个个悍勇异常,远不是这些泼皮们能比的,又借了马的冲势,哪怕此时刀在鞘中挥动劈砍,也顿时打得那些家伙抱头鼠窜,惨叫不迭,再无心阻挡护卫,纷纷惊叫着就往不远处的下水沟渠处蹿去。

    他们的反应还是相当不慢的,一瞬间就已猜到这是官府派精兵前来镇压了。这时候也体现出了无忧洞群匪组织并不似想象中那么严密的问题来,一旦遇到危险,至少一般的喽啰率先只想着逃命而非抵挡或是示警。

    而这时,刚好有一个黑影从沟渠水道中冒出头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这边的景象,看到了自己的同伙如丧家犬般连滚带爬地跑来,顿时心中大惊,赶紧往回一缩,转身就走。他虽然是奉命前来传递几处巢穴接连被官兵攻陷的噩耗的,可现在也完全顾不得了,还是自身小命要紧啊。

    对于这些逃散的无忧洞贼匪,孙途

    他们却无半点留难追击的意思,在打翻数人之后,孙途已冲到那车马行大门前,手中刀猛然斩出,重重劈在已被砸破的门板上,只三刀间,门已破碎不堪,让他得以驰马而入。

    此时,赵平已匆匆带了三四个手下转头回来,正好瞧见这破门而入的一幕,这让他的心陡然就是一沉。但口中还是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朗朗乾坤里闯我车行……”

    “无忧洞贼匪人人得而诛之,还不速速跪下受缚!”暴喝声中,孙途已迅猛冲来,一下就冲过了十多步的距离,手中刀已呼啸着直奔赵平的面门砍来,似乎这一下就要将之劈作两半。

    这可把他吓得面色顿变,再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脚步一错,人已如轻灵的猿猴般直往边上扑去,而身后几人也急忙四散开来。总算是在这千钧一发间躲过了致命袭击,但也暴露出了自己自身武艺不俗的秘密来。

    而当其他军卒从破损的店门处钻进来时,车马行后院也有大批汉子持刀拿棒地赶了出来,粗粗看来,这里的人手竟还在孙途这边之上,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赵平他们所以会假借车马行商人的身份托身,除了因为这样更利于把拐到手上的肉票运出城去外,更在于这样聚集数十壮汉才最不显眼。毕竟这样经常需要走南闯北的商人最需要的就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他手下的一些高手精锐也就能栖身其中,起到贴身保护的作用了。

    而现在,就是这些人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了。只见他们呼喝连声,已纷纷凶狠高叫着,反冲过来,其中三人已各自挥舞着钢刀直取已然驻马的孙途,两刀分左右斩他腰肋,一刀则贴地而来,直砍马腿。相比于外边那些乌合之众,里边的防御可就要强出太多了。

    但孙途却只是轻蔑一笑,单手在马背上一按后,人已腾空而起。在自知这等环境里已借不得马儿冲势的情况下,他果断弃马步战,身在半空,再是一拧,灵活地避过了已然变招袭来的两刀,而手中刀也跟着急速下掠,当的一下就劈在了第三把趁机刺来的钢刀上。

    这一下的力道可是十足,竟把那汉子砍得脚步一虚,人已踉跄着往后退去,也让孙途得以安稳落地。而他的脚才一沾地,人却已再度掠起,直扑向前方,却是发现赵平正往后退去,明显是要逃跑的意思了。

    只从对方刚才露的那一手轻身功夫,再加上众人是随他一道杀出的架势,孙途已可确信此人乃是贼匪中的要紧人物,又岂会轻易放其逃脱?所以他压根没有理会从旁袭来的两名刀手,足下一个发力,已如闪电般直追扑过去。

    这时,刚被他一刀劈退的汉子却又低喝一声,咬牙横刀再度杀来,却是要挡下孙途的攻击。见此,孙途眼中杀意一闪,空着的左手已快速前探,再猛地往上一撩,居然后发先至,并在刀光间准确

    地叼出了对方持刀的手腕,而右手刀更是顺势急掠而出,噗的一下,已切入对方脖颈。在那人惨哼着用手去捂自己咽喉处伤口时,孙途已从其身旁掠过,再度加速扑向数丈外的赵平。

    而在他身后,那些个贼匪护卫却已与同样下马步战的亲卫们战在了一起,仗着人数更多些,他们居然还真就挡住了攻势,使得孙途只能单枪匹马继续追击赵平。

    这车马行占地可着实不小,除了前面两处用来养驴马停车的院落和几间谈买卖的屋子外,后头还有数进住人的院子。此时赵平脚步飞快,已穿过了中间的槅门,直往位于最后方的那处院落跑去。只看刚才孙途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他就知道自己远非敌手,那就只有指望大当家的出手对付他了。

    而孙途却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地往后跑,明明刚才只要拐个弯便能翻墙跑出去,难道是因为后边有密道可走,又或是他舍不得存放在那儿的钱财吗?但这样更好,虽无马匹代步,但论起速度来,他还真就少有敌手呢!

    心思一定间,孙途足下再度发力,再往前冲了两步后,人已高高跃起,丈许距离被他一跃而过,同时也已追到了对方身后,探手就直往其后背抓去。

    听得背后风声,赵平更是吓得面容扭曲,再度咬牙挥刀急斩,却不料孙途早有准备,这一下完全是虚招,身子已闪身一偏,再次变招要捉他的手腕。赵平这下是真个慌了,赶紧甩-刀而出,直取孙途面门,不为伤敌,只为挡他一挡,同时身子则再度前扑,砰的一下已狠狠撞在了前方那扇半闭的房门上,口中则大喊一声:“大当……”

    却是在他全速逃命间,总算是来到了被他视作救命稻草般的那间屋子前,门也应声而开。只是这门却并非因他发力撞开,而是就在他肩头撞在门上的同时,被人由内开启,这就让他整个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头下脚上便往里栽去。

    还没等他把呼救的话说完呢,内里却有一口钢刀闪电刺出。这一下完全出乎了赵平的意料,再加上他身子早已失去了控制,居然连闪避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是惊恐而绝望地看着那刀无半点阻滞地从自己的颈侧刺入,感受着锋利的刀身切断自己的喉管,再从另一侧穿出。他甚至连里头对自己下手之人的模样都未能看清,人便失去了意识,在鲜血喷溅出来的时候,身子已如破麻袋般砸落在地,抽搐几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过突然,就连孙途都未曾料到。这也让他的脚步陡然一顿,钢刀横于胸前,提防着往那半开的门里看去:“什么人?”

    照道理来说,里面的应该是那赵平的同伙甚至是首脑才是,可对方怎么就突然下手把他给杀了?在犹疑间,门却开启,一个身影跌撞着便倒出了门来。而在看到此人的瞬间,孙途却再度愣住……

第848章 赶尽杀绝(上)

    能被赵平留在身边,镇守这处关键老巢的手下自然皆是无忧洞贼匪中最善战凶狠之辈,其中好几个更是背了数条人命的亡命徒,此时一旦受到攻击,在二当家的命令下,他们更是个个悍勇杀上,完全没有半点顾虑迟疑。

    但奈何这些人所面对的也并非普通的官府公差,甚至都不是寻常官兵,而是一队跟着孙途南北征战多年,打从血里火里杀出来的青州军精锐。这十多人间的配合早已无间,都不需要用言语或眼神作任何交流的,就已能顺应着眼前环境配合着组成阵形,以极快的速度攻杀上去,将面前这些亡命徒分割击杀,自身都不带任何伤亡的。

    这就是双方之间实力上的差距了,不只是体现在武艺和手段上,更体现在心性和杀敌配合的技巧上。这些贼匪或许能与一般的官兵交锋不败,但和真正的军队相比却实在差得太多,很快就被碾压斩杀,将士们也随之踏着敌人的鲜血与尸体直往里闯。

    等他们来到后院,就瞧见了自家将军正有些怔忡的立在一间半开门的屋子跟前,还看到了倒在他面前血泊中的贼首,以及一个被他及时搀住才没有倒下的汉子。只见此人身上带着一道道新旧不一的伤痕,呼吸急促而紊乱,正满是激动地看着孙途,虽张着嘴,可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孙途道出一声:“周雄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后,那些本来还满是戒备,想要上前保护将军的护卫们才暂停脚步,带着同样的疑惑看着此人,也有人顺着那半开的门户往房中张去,却见里边竟也横七竖八地倒了三具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一干将士心中的疑惑,也是孙途在扶稳了周雄后,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

    刚才这一下变故实在太过突然,让孙途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确实有所提防,若是屋里那人是联合赵平进行偷袭的,他自然能及时应对,自保有余。可是,这一刀居然杀了毫无防备的赵平,而且当门开启,露出下手之人竟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下落的周雄时,他还是惊了一下。好在他的反应足够快,在对方倒下前及时搀住,随后也一眼看清了屋内死去的三人,这也让他心中的疑惑更重,最后自然只能问周雄了。

    “他们杀了伯父,我和婉儿也落到了他们手里。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伯父多年来的武学精要,所以并未杀我,只是不断拷问。我刚才终于寻到一个机会,才偷袭杀了他们……”说了这几句话后,周雄突然就呕出了一大口血来,身子一软,便直接昏倒在了孙途怀里。

    孙途用力将他扶住,神色几番变化,虽只是寥寥数言,但他还是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全部意思——周侗果然是被这些家伙给害死的,而且他们的目的居然还落在了师父这一生所得出的武学精要上。而更关键的是,不光是周雄,就连周绣婉居然也落到了他们手上!现在周雄在饱受折磨后被自己救到,那周绣婉呢?

    当然,还有更多的谜团让孙途难以想明白,比如无忧洞的人既然杀了师父,掳劫了

    二人,那为何还要想法儿造出个假周雄来混淆视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再比如他们为何会将他留在这么个重要的巢穴内,并被他挣脱束缚实行反杀,哪怕这有自己带兵突然袭来的缘故,但绝非全部。

    只可惜,这些疑问却是已经昏迷不醒的周雄所能回答,只看他身上那可怕的伤痕,就可知道这段时日里他确实吃尽了苦头,甚至在自己到来前一刻,他还在受刑呢。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关键在于屋里屋外倒下的四人必然就是无忧洞贼匪首脑了,现在他们全部暴毙,自己可就没法从他们口中问出那个包庇他们的靠山,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的身份了。而这么一来,他也不好再跟太子交代了,毕竟对方还想着借此事来拿捏某位朝中奸佞的把柄,并斗倒对方呢。

    纷乱的心思让孙途的眉头狠狠一皱,而后果断下令:“仔细搜查这处院落内外,不得有丝毫疏忽!”而后他便搀扶着周雄进入屋子,先把他放到一张坐席处,目光则在屋内几具尸体身上仔细打量起来。

    这三人的衣着倒也普通,完全是一副寻常生意人的打扮,但只要仔细看他们的手腕和手掌,就能瞧出些端倪来。他们的右手都看着比左手粗壮,而且右掌虎口和掌心皆有老茧磨损,显然是使惯了刀剑等兵器留下的痕迹,这就不是寻常商人所能有的特质了。

    再看他们的身体,却是咽喉和心口带伤,显然是被周雄猝然发难,一击毙命。这从他们死前那惊恐扭曲的面容里也能看出些端倪来。屋内还摆放了一些带血的刑具,角落处则还有一根带了血却明显被人挣断后的绳索,也就能印证周雄刚才的话了。

    只从这里的一切就能让孙途推理出一个惊险到了极致的画面来——本来在此接受酷刑拷问的周雄不知怎的居然挣开了束缚自己的绳索,而此时又恰逢自己带人直杀入店,在把赵平给吸引出去后,又分散了这些人的注意。于是,身处绝境的周雄就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突然出手夺刀,一下就把没有防备的三人刺死。而后,当赵平仓皇逃到这门前时,他又鼓起最后的力量,偷袭得手,瞬杀对方……这一切,甚至都能从其中一人腰间空荡荡的刀鞘来作出进一步的证明。

    想到这儿,就连孙途都不禁要为周雄捏一把汗,同时赞叹一声他反应之快了。要知道以他刚才的处境可是相当危险,稍有失手,那死的可就是他了。

    同时,这屋子里还有大量账本书信等物,也不知有用没用。但既然孙途他们已将此处贼匪一网打尽,东西自然是要全部带走的,说不定从中就能找出想要的线索来。

    此时,外头一人突然叫道:“那边起烟了。”

    孙途一听,神色一动,赶紧回头朝外望去,果然就看到有几道青黑色的烟柱正直冲即将黑尽的天穹,若是再晚上一会儿,怕是什么都看不到了。而片刻后,这些烟柱又突然慢慢消散,这让他心下便是一定:“开始了!这一回,看你们还能往哪儿躲!”

    一切,都已按照

    孙途的设想与布置展开,离着剿平这些祸害东京百姓多年的贼匪已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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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城的街坊里巷早被这冬日的夜幕所笼罩,没有了往日不夜城的风光,整座城市都显得昏沉沉的。而这还是暴露在外的东京城表象,至于深藏于地底的另一座东京城,此时就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

    那纵横交错,如蛛网般密布于整座城池下方的排水沟渠,就是在白天也是黑乎乎的,必须借助上方一些沟槽洞口透入的亮光来使其中之人看清方向。而现在,里头更是陷入了彻底黑暗,这让仓皇间逃入其中的那些无忧洞的漏网之鱼也显得颇为不适应,只能是摸黑前进,不断往深处走去。

    好在,他们这些年来终究是没有遗忘当年的遭遇,所以哪怕这几年里一直都顺风顺水,依然不断派人熟悉这下方水道的情况,所以哪怕是在黑暗中行进,也能在这复杂如迷宫般的沟渠里找准方向和道路,一拨拨的人由此汇聚起来,并朝着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靠去。

    正所谓狡兔三窟,有备无患,这些人深知自己平日里罪孽深重,也担心有朝一日会被官府清算,所以也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不但多有人下来熟悉这处保命的所在,同时每过几月,都会把一些藏匿的必备之物放入其中,比如饮水粮食,以及其他一些日常物品。

    而现在,这些平日里的准备就都派上了用场,在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蹚水往前走了好一阵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处空旷的所在,这里的积水要比别处浅了许多,而且还被人特意安放了几个水缸石墩。

    其中一个为首之人凭感觉上前,摸索着把某个石墩上的一个油布包打开,果然就从其中拿出了火绒火镰和火石等引火之物,又从边上拿出一根蜡烛来,几下就点起了火。

    直到烛光亮起,照亮了眼前一小块黑暗后,这些人心头的惶恐感才稍稍退却,但大家的脸上已然布满了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官府会突然对咱们下手,而我们事先居然连半点风声都未曾收到。”

    “是啊,而且我们的一处处藏身之所都极为隐秘,不可能被官府全部掌握的,他们是如何一下端掉所有据点的?”发话之人拿着蜡烛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光他就认出其中不少人都分属京城各个方向,众人间都不统属,怎么可能同时露底?

    “这让我想起了那一年的事情,那时我跟着自家老大逃入这里,结果官府居然把汴河水给直灌进来,那一日……”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说到这儿,都不禁打了个寒噤。虽然时隔多年,但一想到当初之事,他还是遍体生寒,心存恐惧。

    “这你大可放心,现在可是冬季,官府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故技重施了,我们这儿是绝对安全的。”为首之人信心满满地说着。

    可就在这时,后方却传来了一个不安的声音:“这是什么味道?是烟吗?”经他这一提醒,不少人也跟着嗅到了有一阵刺鼻的气味正慢慢从前方而来……

第849章 赶尽杀绝(下)

    飞马疾走在空旷的东京街头,狄鹰扬的心里却满是疑惑。哪怕他已几次按照孙途的意思,用太子的手令让对无忧洞贼匪发起攻击的三处衙门的兵卒衙役们依计行事,把之前就准备下的大量柴火和牛羊粪便等物堆放到那一个个沟渠水道的涵洞口,再放火点燃,但他依旧有些想不明白这么做能对躲入下方稠密复杂的水道内的贼匪们构成多大的威胁。

    直到他又一次来到一处入口前,持令让他们照计行事,并发现这应该已经是自己能通知到的最后一路人马,方才饶有兴趣地凑上前去,看着那些兵卒忙活开来,不一会儿工夫,那些其实已经半湿的干草柴火便被辛苦点燃,在放入洞内几步处后,又有人把那些半干的粪便也丢了进去。

    又过了一阵,那本来还不甚烈的烟火就变得又浓又黑,再加上后方早有军卒准备了扇子用力往洞内一扇,顿时间,那刺鼻的浓烟就滚滚而入,沿着前方的幽深通道,全速灌入这黑暗的地下世界。

    这一幕看得狄鹰扬连连咋舌不已,虽然他立于上风口,可依然被不断外泄出来的刺鼻烟气弄得双眼难睁,咳嗽不已,赶紧就往上避去。同时又好奇地看向这边指挥的街道司军官:“这玩意儿真能对底下的贼匪构成杀伤吗?”

    那军官的神情也颇为古怪,片刻后才有些忌惮地道:“上官有所不知,卑职在收到这一命令时都觉着此招实在太过阴损毒辣,这是要将人往绝路上赶啊。寻常干草柴火的烟气就足以把人熏倒了,要是再加上牛羊粪便,还有其他一些刺激之物,一旦进入下方那密闭的空间,对人的伤害可就太大了。”

    狄鹰扬还真没这样的经验,但见对方说得郑重,再观其神情不算夸张,心里也有了一个判断:“如此说来,这把火,不,这把烟放下来,那些贼匪却是死定了?”

    “八成就是如此了。但他们作恶多端,害死了多少无辜,如今也不过是以命相抵罢了。”那军官说着,又往前方望去,那边之前也有黑烟冒上,不过现在因为天色的关系,早已看不见了。

    而就狄鹰扬所知,这一回孙途可是让二十来处官军都在重要的涵洞口放起烟来,再加上早前他们就把一些地下水道与上方相联通的细孔全部堵塞,如此那些浓烟就只能一个劲儿的往里头灌,怕是用不了多久,整个无忧洞都会被浓烟侵占,到时无论那些漏网的贼匪躲在哪里都将难逃一劫了。

    这些人若是不想被浓烟生生熏死唯一的生路就是往外逃,从涵洞处逃出来。只是这么一来,却完全是自投罗网了,毕竟现在处处洞口布置着好些官兵呢。而要是他们运气不好,处于地下的中间位置,等到浓烟彻底扩散占领整个下方水道后,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一刻,狄鹰扬除了感叹于孙途的算计与布局外,更觉着一阵后背发凉。直到这时,他才真正领略到了孙途铁腕手段的可怕,要知道那底下可是数百上千的人命啊,哪怕他们个个都有罪,可也不是个个都该死,何况还是以这么憋屈而凄惨

    的方式死去。而孙途在做出这一系列决定时,完全都不见有半点犹豫的,真正是一念之间,尸横遍地。

    “铁面阎罗……我之前还在想着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外号,现在可算是领教了。孙三郎,远比我和二哥以为的更加可怕……”狄鹰扬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不断灌入浓烟的涵洞水道,心中再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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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伴随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一众贼匪正踉跄走在漆黑的水道中。后方已有不少人已经倒下,其他人则在艰难地作着支撑,拼命往前,希望能找出一条生路来。

    这场浓烟来得实在太快太猛,他们所处的位置又实在太过靠近水道整体的中间位置。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等他们察觉有异时,那刺鼻的浓烟已滚滚地从四面的各条水道里扑了出来,很快就把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这一来,众贼匪可就遭了殃。那浓烟不但刺鼻难闻,使他们的口鼻咽喉等呼吸道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且还由此把水道内本就不新鲜的空气给挤到了外头,再加上滚滚的黑烟比之黑暗更黑,竟让他们有了蜡烛火把都难以照明,那处境就越发的危险了。

    后世曾有人做过统计,当火灾发生时,在封闭空间,比如大楼内的遇难者们其中有七成以上并不是被大火烧死的,而是死于火烧起后伴生的浓烟和不断稀薄下去的空气。也就是说这些遇难者多半是被呛死或是闷死的。而今日,孙途就把这场灾难复刻到了东京城的地下水道中去。

    以浓烟杀人有时候效果并不比放水灌入烟人,而且还没有当初灌入汴河水时的种种制约要素。正如之前那个贼匪头目所说,如今正是冬季枯水期,汴河水本身就浅,压根不可能被引入水道用以破敌。但这烟就不一样了,只要外头不断焚烧柴火等物,浓烟就能连续不断地灌入其中,直到把整个地下水道都给灌满,直到把里头的贼匪全数憋死呛死为止。

    那浓黑的烟气如同恶龙般滚滚向前,又如恶魔般不断伸手将某个落在后头的贼匪拖入到无尽的死亡深渊。只半来个时辰工夫,已有上百人倒在了他们自以为熟悉的地下水道之中,剩下之人也早已吃尽苦头,浑身沾满了烟尘残余的灰烬,艰难地朝着某个方向逃去,只是脚步已越来越慢。

    这杀人的黑烟是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这导致他们想要逃命都不知该往哪里走好了,就仿佛是一支陷入十面埋伏的孤军,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遇到可怕的敌人。他们只能是按照自己的记忆,朝着最近的一处涵洞口跑。

    但不知是因为受了烟气的影响使视觉或方向感都发生了偏差,又还是浓烟已经让他们对熟悉的环境都感到陌生,反正在一番奔走后,他们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正确的道路了。

    眼前一个个的岔路口本该是他们赖以保存实力,摆脱官府捉拿的绝好庇护所,可此时,却成了他们逃命时的梦魇。在这个浓黑的环境里,这一条条水道竟都变得那么的陌生,无论从哪一条

    走,都让他们找不到丝毫熟悉的感觉。困在其中,所有人都如无头苍蝇般到处碰壁,而人却在不断倒下减少……

    “咳咳,怎么办?难道我们真就要被困死在这水道里了吗?”

    “这官府竟是如此狠毒,完全不给我们留一点生路啊,现在烟气还在不断灌入进来,再找不到出路,我们真就要死在这儿了。”

    在又一次发现前方竟是死路后,所有人都露出了悲观绝望的神色来,有人不断悲号着,有人咳嗽着便软倒在了脚踝深的积水中,这一倒下就意味着再不可能起来。

    咳嗽声更是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难忍咽喉处如刀割针刺般的难受感,连说句话都是那么的艰难。而几人在忍着痛苦说出这话后,便看向了那个带着他们走了一路的首领。这是无忧洞的五当家,人称地底鼠,本该是最熟悉这地下水道情况的人了。

    但此时的他,尖嘴猴腮的一张脸上也布满了苦涩,嘶哑着声音道:“我……咳咳,我明明是按照以往的记忆走的,哪怕如今看不清路,但方向应该不会差啊,怎么就会走错了?”他却不知,那被他们不断吸入的烟气不但能使人窒息难受,更因为掺杂了牛羊粪便等物,还带着一定的毒性,虽然不是致命的,却已让他在某些判断和认知上出现了偏差,以至于几次走错了路都未曾察觉。

    “难……难道是冤魂作祟,那些,那些人来找我们索命了?”终于,有人颤抖着道出了许多人心中的恐惧,而这话一出,众人更是颤抖起来。

    他们伤天害理,许多人手上的人命都不止一两条,但以往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完全没有半点惧怕的。但现在,在这个绝望的环境里,在这个诡异的迷路结果里,做多亏心事而形成的恐惧感终于侵占了他们的心灵,让这些人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我不想死!我只是在外头偷些钱财而已,可没有害死过人。你们不要过来,别来害我……”终于,有人崩溃爆发,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扭头就往别处跑去。

    本就已到了绝望边缘的众人在这一下后终于是彻底崩溃,霎时间本来还算有些团结意识的队伍分崩离析,纷纷扭头往其他的水道分路里跑去,最后只剩下一脸恐慌的地底鼠还茫然地立在当场。片刻后,他凄惨而笑,不断咳嗽着,口鼻中有丝丝鲜血渗出,身子也慢慢软倒。

    随着这些人的崩溃分散,四处乱蹿,他们最后的一点生路也已彻底断绝。

    而在外头的各处涵洞前,官兵还在不断地往里灌着黑烟,真正做到了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直到夜色过半,那些准备的柴草粪便尽数烧尽,他们才各自住手。而在此期间,竟不见一个贼人从里头逃生出来,这时他们已可断言,逃入其中的无忧洞贼匪怕是全军覆没,死在水道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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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章 把水搅浑

    自上午奉命调动,到中午各自出击突袭东京城各处的无忧洞贼匪巢穴,再在各处下水道入口防守直到黄昏,最后则是在那一处处洞口顶风冒雪地引火灌烟直到半夜……可以说今日刑部、开封府和街道司的千多人手可是辛苦忙碌得很。

    待到手头准备的柴火干草和牛羊粪便全都烧尽时,所有人都觉着疲惫不堪,不少人更是冻得浑身发冷发僵,今日可算是他们近些年来最为劳累与凶险的一天了。所以当有上司传下号令,让他们可以就地收兵散去时,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迅速离去,只想能好好地歇息一晚,什么都不用去想。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是,在这一次对无忧洞贼匪的清剿行动,他们反倒是最轻松的人了,因为他们只需要听令行事,不用承担什么压力与责任,更不用为之后的一切负责,而这一切,自然全落到了那三个瞒着上司,强行下令清剿贼匪的衙门二把手的身上。

    今晚的刑部衙门一反常态,哪怕已过三更,内里却已然灯火通明,但却没见什么人在里头走动,除了少量守在门前院中的兵卒外,所有人都在二堂的一座宽阔的厅堂中,他们的脸色都显得颇为阴沉与凝重。

    刑部侍郎韦道彰、开封府推官韩宪楚和街道司司丞赵康明三人正默然地坐在下首处,而他们面前的,则是自家的三位上司,以及三处衙门的重要同僚,完全是一副将被问责的模样。

    就在天黑前,他们的上司已强行将他们带到了此处,愤怒难控的魏司正更是喝问不休,问他们为何竟敢自作主张,随意派出手下兵马在京城里胡乱伤人抓人,扰乱京城秩序,并喝令他们即刻就下令停止接下来的行动。

    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三人的态度竟强硬无比,完全没有听命撤兵的意思,尤其是赵康明,更是直视着自己的上司,冷了一张脸道:“魏司正,开弓没有回头箭,下官既然已做出了决定,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那些被我派去剿贼的兵马皆只听从我的号令行事,所以哪怕司正你亲自下令,只要没有我的信物手令,他们都不会退却。”

    “你……真是好大胆子!”魏司正气得猛拍桌案,可一时却又拿不出什么狠话来威胁对方。而当他看向另外二人时,韦道彰和韩宪楚虽未说出什么激烈的话语,但只观其坚定的神态便可知他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唐尚书,你看……”这一刻,他是彻底没了主意了,只能求助于此处地位官职最高的刑部尚书唐敬,因为他觉着以唐敬的老道,总是能有些对策的。

    “几位就不必多费心思了,我们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把今日的差事给办好了。也烦请三位上官能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只要过了今日,你们自然会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唐敬这个上司尚未开口,侍郎韦道彰已先说话了:“而且我可以告诉各位,此

    案不但关涉到无数人命,更与朝中地位崇高者相关,早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韦侍郎,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吗?”周府尹也有些忍不住了,寒了张脸问道。

    “各位只要安心等上一会儿,就可知我所言非虚。”韦道彰依然是那副智珠在握的平静模样,这反倒让其他人心中更觉不安了。

    唐敬嘿了一声,但最后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等上一夜却也无妨。”早在离开政事堂时,他就已经觉察到了今日之事的不同寻常,也起了明哲保身的心思。现在人都到了自己的刑部衙门,他就更不敢胡乱出手了,只能选择以稳妥为上。

    “唐尚书,若再由他们如此折腾下去,东京说不定真要乱了。而且……”魏司正显然是最急切的那一个,只是当他把话题引向另一个关键点时,却被唐敬给打断了:“魏司正,稍安勿躁。事已如此,再急又能如何呢?我们且看看再说。”

    魏司正虽心头惶急,自知这么一来可不好跟某人交代了,但眼见自己这边的两人都不再坚持,却也不好多言,只能按捺住性子,慢慢等候。

    而这一等就是半夜,期间,厅内的气氛是越来越凝重,使得前来奉茶续水的差役们都是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上半口的。

    而在入更后不久,一个惊人的消息就传到了他们跟前——几处被官兵袭击的贼匪巢穴中竟相继挖出了数十具孩童和女子尸体。这一下,算是彻底坐实了那些地方确是藏污纳垢的贼匪巢穴,也让韦道彰赵康明他们的行动变得理所当然,他们就是在为民除害了。

    而随后,又传来了他们往下水道中灌烟以除贼匪的手段,这可又把其他官员给吓了一大跳。就连唐敬都有些忍耐不住了:“你们这也太胆大酷烈了,竟敢在东京城里如此大开杀戒吗?”

    周府尹则在目光一阵闪烁之后,寒声问道:“说吧,你们到底为何要如此铤而走险,到底有何目的,是受何人指使?”

    但面对他这一问,三人却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他们越是如此,反倒让唐敬他们心下越是不安了,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事背后必然藏着更多的问题,一定是有强大的靠山在支持着他们,他们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就连自己这些上司都被他们给无视了。

    就这么又憋了一阵后,性子最急的魏司正终于是忍耐不住,从位置上一站而起,上前揪住了赵康明的衣领喝问道:“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主使,你若再不肯说,本官就只能对你有些手段了!”

    “你想知道答案吗?只管问我便好,何必为难他们呢?”一个声音突然自外响起,一个挺拔的身影在数名军汉的扈从下大步而来。

    当看清楚来人模样后,周府尹率先就是一凛:“孙……越侯,你不是一早就带人出京剿灭城外盗匪去了吗,为何竟突然出现在此?”

    他这一说,立刻就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变色,孙途如今在朝中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让不少人都心生忌惮呢。毕竟这天下间敢于和诸多权臣正面为敌,还能确保自身安全的人,就他这么一人而已。再联想到他之前的那些雷霆手段,几人迅速转过念来,心下恍然,原来今日的一切竟都是在他的主导下进行的。

    可不对啊,他孙途何德何能,凭的什么能让赵康明韦道彰和韩宪楚以其马首是瞻,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前程都要帮他清剿京城内的无忧洞贼匪啊?

    孙途进入厅堂,目光扫过众人,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心中所想,便点头道:“各位猜的不错,今日一切皆是出自我的布置。话说我之前只说将要剿平京畿贼匪之乱,可从未说剿的是东京城内的,还是城外的贼匪。

    “至于你们觉着我无法让他们三位不惜一切地帮我做事,倒也合理。确实,我孙途虽自问行得端坐得正,也无法让其他人不计得失地帮我办事,所以会有今日的成果,只在于我们其实都是在奉太子之令行事罢了。”

    此言一出,堂内皆是一阵抽气之声,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来。赵康明他们是因为想不到孙途居然如此坦白,把这么关键的秘密给当众说了出来,出乎了他们意料。而唐敬等人受到的冲击则尤其为大,任他们之前如何思索,都绝想不到此事居然会与一向低调的太子扯上关系啊。

    虽然朝臣个个都对太子礼敬有佳,但其实在平日的政务上,几乎所有人都是忽视这个储君存在的。毕竟太子手上并无什么实权,而且据说还不是太受官家喜爱,这时除了东宫相关官员外,几乎没人会想着提早去与太子扯上关系啊。毕竟,当今天子春秋鼎盛,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但现在,随着孙途把这一切揭开,却让这些臣子猛然察觉到了一个极其重要却又被大家忽略的事实——已然成年的太子怕是早就不满于只做个影子般的存在,他,也要开始涉入朝中争斗了!

    魏司正更是脸色连番变幻,深知某些内情的他,已能清晰地察觉到,太子这一回对付贼匪是虚,对付背后之人才是实啊。这一回,他是真个感到惶恐了,别的不好说,自己的处境必然会因此变得极其危险,一旦顺着无忧洞贼匪一案往下查,自己可就彻底无所遁形了。

    而在同一时间,包括韦道彰在内的众人脸色都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们突然发现,随着孙途把本该藏于桌面之下的内情给彻底曝光出来,这场风波必然将愈演愈烈,今日的平定贼匪还只是个开始,明日开始,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争功诿过才是最激烈的战场啊。

    只是,他又为何要把事情彻底摊开了说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只有孙途自己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把朝廷里的水给彻底搅浑而已,只有这样,自己才好浑水摸鱼啊。

第851章 虎臣登门

    一如孙途所期望看到的,待到次日天明,昨日三处衙门联手在东京平匪的种种细节为人所知后,果然就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在众说纷纭的大环境里,对于太子为何会突然插手治安事宜的猜测也开始甚嚣尘上,显然是有人开始要对太子下手了。

    当然,相比于太子,作为昨日办案的直接参与和下令者,韦道彰赵康明和韩宪楚三人立马就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直言他们胡作妄为,多造杀孽,实在罪不可恕云云,光是弹劾他们的奏疏,一日间就在银台司里堆起了一人来高,只是不知道这是有人刻意针对,还是那些腐儒们的短浅见识所致。

    当然,除了他们之外,孙途也是被人弹劾批判的对象。毕竟夜半时分他在刑部一露面,就把自己给彻底暴露了,那些别有用心者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不过因为他身份终究比不了其他人,所以倒未真成重点针对之人,只是处境也不见乐观,暂时避居在家。

    对于这样的安排,孙途倒是乐得清闲,正好多日来忙于公务不能好好陪着妻儿,闭门在家正好多和他们相处呢。

    初六上午,小雪初晴,暖洋洋的冬日照在院子里,孙途便拉了妻儿在后院漫步在雪地上,时不时还和虎头互相扔上几个雪球,逗得儿子欢笑不已,也让二女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来。

    无论雅儿还是扈蓉,其实都不是太过注重什么富贵人家的生活,她们对孙途的要求一向简单,那就是能多陪在身边,给予她们足够的关爱与呵护即可。像今日般能一家人走在后院,赏赏雪后的景色,便是最好的享受了。

    “三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回青州啊?”在说了一阵闲话后,扈蓉突然提出了这么个问题来。而她这一问,也让雅儿脸上露出了期待之色,两双妙目几乎同时落到了孙途的身上。

    孙途这时正又弯腰握了一捧雪在手中,闻言便不再将之投到正盯着自己的儿子身上,而是呼地一下将之远远抛出,口中问道:“怎么?想青州了?我记得那里无论吃住都远远比不了汴京啊。”

    “可在那里时我们更快活啊,都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所有人都像家人一样。可在这儿,就连出个门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会出什么岔子,真是别扭死了。”扈蓉虽已改变不少,但心直口快的性格还在,尤其是对着孙途,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孙途笑了一下:“是啊,其实我也想念当初在青州的时候。不过,再想回去可不那么容易了。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家能再回去青州的。”说到这儿,他的目光便落向了南边,似乎是想穿过千万里之遥,望到江南的那些兄弟身上吧。他虽身在汴京,可心却一直系在江南啊。

    感受到孙途的心事,雅儿便不再继续于这个话题,关切地问道:“对了三哥哥,你说当日还救下了周雄大哥,还说他受了重伤,那现在他怎么样了?怎么就不把他接到咱们府上,也好有个照应啊。还有婉儿

    ,真没有半点她的消息吗?”虽然她与周雄周绣婉相处的时间并不甚长,但对他们的感情却是真挚的。

    孙途果然因此收回了目光,说道:“周师兄身上的伤可是不轻,所以之前我把他留在了叶神医的医馆里由他诊治。听说经过这几日的治疗,他虽还未醒但已好了许多,确实该把他接来照看了。至于婉儿……”凶多吉少四字他终究不忍在雅儿面前道出,但只看他的表情,雅儿便已猜到了答案,这让她的脸色便是一黯。

    是啊,就连周雄都已落到贼人手中吃尽苦头,那作为柔弱的周绣婉,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这一刻,雅儿都觉着那些贼人被困杀在地下水道里是咎由自取报应到了,再无半点愧疚或不安。

    正当一家人说着话儿,想要去前边的亭子里坐一坐时,一名家奴却匆匆赶了过来:“侯爷,两位舅老爷上门拜访,如今正在前厅等候呢。”

    “啊,二哥和九哥来了吗?”雅儿一听顿时就高兴起来:“前两日我刚为他们和母亲准备了一些亲手做的过冬衣裳还没让人送过去呢,正好亲手送给他们。”打小就与父母亲人分别的雅儿格外看重这段失而复得的亲情,这段日子也没少回去跟自己的母亲请安,这时忙不迭就要回去拿礼物。

    孙途见了便是一笑:“你慢着些,两位兄长过来应该是找我的。”他已隐隐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毕竟有件事情他没办好,确实有些不地道啊。

    雅儿这才明白过来,低低应了声,便和扈蓉一起拉了意犹未尽的虎头一起回后宅去了,而孙途则直奔前厅,随即就在其中看到了满脸忧色的狄虎臣和一脸茫然的狄鹰扬,后者到现在还没闹明白为何兄长要拉自己跑这一趟呢。

    “二哥你怎么来了,可真是稀客啊。”孙途到了厅门前,便是一笑,打趣似地拱手说道。

    狄虎臣脸上也露出了带着勉强的笑容来:“惭愧啊,你我本是一家人,却因为某些事情变得有些生分。好在有老九与你关系紧密,不然我这上门都有些尴尬了。”

    “二哥说笑了,既是一家人,就没什么生分不生分的。说实在的,我都还没有好好谢过你之前照顾雅儿的事情呢。”孙途进得厅来,冲狄鹰扬点了下头,这才落座主位:“九哥这几日可还好吗?”

    “好,能吃能睡的,也没什么烦心事,当然好了。”狄鹰扬呵呵笑道,随后又看了眼自家二哥,跟孙途打了个眼色,他实在很想知道二人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话说自己本该是沟通二人间的桥梁,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往来,怎么自己反倒有一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了?

    但孙途和狄虎臣此时居然都不急着入正题,全都东拉西扯地说起了闲话来。直到雅儿带了虎头前来见面,拉了一阵家常,又把给两位兄长和母亲的冬衣送了又离开,他们才入了正题。

    “三郎,你这做事可真太不地道了,明明说好了的,却又做不到,可让太子很是被动啊。

    ”终究还是狄虎臣先沉不住气,有些怨怪地说道。

    狄鹰扬在另一边眨了下眼睛,怎么就和太子扯上关系了?自己怎么就半点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不过他到底忍住了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着。

    孙途则略显无奈地一笑:“二哥你是有所不知,之前我确实有意活捉几个贼匪头目的,可结果不是出了些岔子吗,那几个重要人物居然全数暴毙在了巢穴之中,自然无法把人交给太子,更无法从他们口中问出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了。”

    “可你当日在李家酒楼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咱们都按你说的办了,还惹了诸多麻烦上身,你总不能过河拆桥,害到太子吧?”

    “李家酒楼……二哥,那日你也在场?”狄鹰扬这下是真忍不住了,惊声问道。

    但其他二人都没有回他,只见孙途叹了口气道:“这只是事情生变,可不是我出尔反尔啊。其实太子到现在应该已经能够看出那幕后之人是谁了吧?现在那人不断鼓动朝中官员弹劾,必然是心虚的表现。”

    “就算猜到是他,可手上没有证据又有何用?”

    “不对啊,哪怕没有人证,物证总是有的。当日我在那巢穴-里可是搜出了大量书信账本什么的,其中难道就没有相关线索证据可以指证的吗?”

    狄虎臣一听便哼出声来:“你说的容易,那些东西一早就入了刑部之手,而那唐敬又怎么可能落力去查呢?像他这样的墙头草只会一味的明哲保身,除非有进一步的证据,或是证人出来指证,否则他只会帮着遮掩,最后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孙途的脸色也为之一沉,他还真没想到如今朝廷里竟是这般风气,哪怕自己都已经把事情给挑明了,那些人居然还在想着遮掩。但仔细一想,他又释然了,连里通辽国这样的大案他们都能视而不见,这种民间大案自然更不可能被那些居庙堂之高的相公们放于心上了。

    “而且现在已不是如何追究那些人罪责的事情了,更在于他们全都掉过头来针对太子,若不能让此案有个突破性的进展,只怕连太子的处境都将堪忧啊。”狄虎臣满脸的悲愤与忧虑:“一切皆由三郎你而起,此事也只能找你了。要不然,我或许不会做什么,那其他人可就难说了。他们为了保太子,必然会不惜一切。”这却是直接要挟上了。

    孙途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既然二哥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让你难做。这样吧,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必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事还有转机?”狄虎臣顿时来了精神,急声问道。说实在的,今日前来,他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想着见孙途碰碰运气的,可现在看来,似乎真来对了。

    “若我所料不差,外头依然还有关键的漏网之鱼,只要能拿住他,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说到一切问题四字时,孙途眼中明显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来。

第852章 周雄(上)

    “大夫,他怎么样了?”汴京有名的回春堂药店内,孙途问着跟前那个有些矮胖的男子,此人正是当今大宋杏林国手,人称妙手回春的朱阳朱大夫。

    此人医术极高,甚至都在有神医之称的安道全之上,但其人也比前者更为贪婪,诊金收得极高不说,就是他店中用药的价格都比别处贵上五成。所以纵然他医术再高,于民间名声也是极差,甚至都有个同样响亮的见死不救的外号。

    但这一切放到孙途面前就不称之为问题了,无论他的身份地位,亦或是能拿出来的诊金都足以让朱阳动心,哪怕前几日他半夜三更命人把浑身是血,处于弥留的周雄送上门来,朱大夫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还得悉心医治,确保周雄不会死在自己的店内。

    不过此人也确实有狮子大开口的道理,贵有贵的好处。至少等几日后孙途再来回春堂查看周雄情况时,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脸色依然惨白如纸,但呼吸却颇为平稳,显然是被朱阳从鬼门关前给捞了出来。

    听得孙途关切的询问,朱阳既有些自矜,又有些讨好地一笑:“侯爷放心,既然您当日将他送到了小人手上,我自然是要保他万全的。这几日里,光是吊命治伤的药方我都用了不下七八样,还以金针封穴,止其体内的毒性。万幸啊,总算是把人给彻底救回来了,这两日内便能醒转,只是这诊金……”

    孙途笑了一下,一翻手就把两锭沉甸甸的金锞子拍在了对方手里:“这些可够吗?”

    感受着入手金子的分量,朱阳眼中的恭敬讨好之色是越发的盛了:“侯爷太客气了,够了,足够了,还有得多呢。”在他看来,孙途能给个三四百贯已是顶天了,可现在,这两锭金子合一起不下十五六两,都要超过五百贯了,这如何能不叫他感到欣喜异常呢。

    “那人我现在能带回去吗?”孙途笑了一下又问道。前日雅儿提了一句,他便决定将周雄留在家中将养。

    “这是当然,如今病人的情况已然大好。其实他身子骨可是相当不错,哪怕确实伤得不轻,但多数都是陈年老伤,看着虽唬人,但在小的手里却是小事一桩。而且他身上的毒已尽去,接下来只要在服上半月汤药,便可慢慢好转,两月之内,便可痊愈。”得了如此厚重的诊金,朱阳的态度是越发的恭敬了,当真是说得不厌其烦:“只是那毒确实古怪,小人之前还从未接触过呢。不知他到底是……”

    说到底朱阳终究是个医者,见到古怪的病症和毒药便下意识地有了好奇心,想要打听一番。但孙途却没空跟他多作解释:“这就不劳你关心了。你只要接下来记得把每日需要的药送到我府上即可,放心,诊金要钱同样少不了你的。”

    “是是,小的记下了,一定照办。过几日,小的还会亲自上门再查看一番,定要让这些壮士全然康复。”朱阳

    识相地未再多问,点头应承,然后又陪着笑把孙途他们一路送出店门,这服务态度之好当真是没的说了。

    用生了暖炉的马车将周雄一路运到了侯府,再由下人把他抬到了后边院落的一处早准备好的客房里躺平,这才于床边看着依旧陷于昏迷的周雄:“周师兄,你可得尽快清醒过来啊,我可还有太多事情需要问你呢。师父的死我总觉着有些疑点,还有婉儿,还有那些无忧洞的贼匪,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想你一直与他们在一处,总是会有些头绪的。”

    可任孙途怎么说,床上之人却依旧静静躺着,完全没有半点反应。而他在说了一番话后,终于又是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接下来就在此看守服侍,别让我师兄出了任何差池,可记住了吗?”出得门来,孙途又仔细吩咐了两名下人几句,他还有其他事情待办,当然不可能总是陪在周雄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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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再临,圆月高悬天际,照得尚未将积雪全数清除的越侯府各进院落发着惨淡的白光。

    此时的整个府邸都已陷入了静谧,身在东京,自然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的,所以这里并未布置什么守御力量,甚至连更夫都没有半个,只有清冷的月辉朗照下来,只有那不时而起的北风吹过树梢。

    可就在这静谧的环境中,一条黑影却骤然出现在了侯府中庭。此人身手极其矫捷,脚步更是轻盈无比,哪怕是踩踏在薄薄的雪地里,也只留下淡淡的一抹痕迹,而速度却快得惊人,迅速游走于府内各处,穿过一处处庭院花门,直奔后宅而去。

    只盏茶工夫,这人便已熟门熟路地出现在了孙途他们一家居住的后院之前,这让他的眼眸中有凶芒一闪,大嘴一咧间,便有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

    千载难逢的机会已在眼前,他相信孙途定不会防到有此一变。只要自己偷入屋中实施刺杀,就定能将这个可怕的家伙斩杀手下。到时候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自己再不用当那只能藏身于沟渠阴影中的老鼠,而是能堂堂正正的当一个人,甚至是被保举为官,走上真正的人生巅峰!

    想到这儿,他的动作却是越发的小心起来,因为他很清楚成败在此一举。但他对此又充满了信心,因为经过之前几夜的踩点,他已将这府上的一切都掌握再心,就连今晚孙途是睡在哪间屋子的,他都心知肚明。

    所以在轻巧地翻入这处院落时,他都没有半点迟疑的,就已直朝着左手边的那间屋子扑去。人在半道,右手已掣刀在手,左手则已按向门户。他很清楚,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杀孙途一个措手不及才能一击即中。所以他都没有想过如一般窃贼那样先撬门再进入刺杀,而是选择了最直接干脆的破门。他左手早已蓄势满满,只消按实了,就能一下震断里头的门闩,然后便可趁势杀入

    ,把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孙途一刀斩杀。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直到他的手按在门上,掌心的力道尚未吐出,门却应声而开!这一下,便让他的身子猛然一个前倾,早准备好的动作彻底断裂,人也跟着一怔。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房门居然只是虚掩,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就如全力以赴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虚不受力,自然也就影响了整个身体的状态。同时,他的心中已生出了强烈的不安警兆,急忙稳住身形撤步便要后退。

    可就在这时,门后一道寒光骤然亮起,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取其咽喉。果然,里头居然早早就埋设了陷阱,自以为是狩猎者的黑影居然在眨眼间身份倒转,成了别人的猎物。

    这一刀来得实在太快太刁,若是一般刺客,恐怕就要被击中,哪怕不死,也得重伤。但黑衣人的反应却要远超常人,就在刀闪出的瞬间,他的身子就跟被后方看不见的绳子猛扯了一下般,竟凌空倒跃出去,只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这断喉一刀,但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同时心也已跟着沉到了谷底。

    孙途,他居然一早就有了准备,居然还设下了针对自己的埋伏?这怎么可能?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就在他心中一连串的念头闪过的当口,孙途已如猎食的猛虎般蹿出了屋子,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到底是藏不住了,我可等你好几晚了!”

    随着他这话说出,本来静悄悄的后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蓬蓬之声,草丛树木背后,居然一下就闪出了二三十个军卒,双手挥动间,一根根火把已然被点亮,把个小院照得犹如白昼一般,也让那黑影彻底无所遁形,满脸无措和恐慌地再度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呆然立住。

    “周雄,周师兄,想不到你果然是那个隐藏得最深之人。”在被火光照亮了对方整个身子容貌后,孙途似是叹息地说了一句,随即眼中又有恨意和杀意猛然透出:“如此,一些事情就解释得通了。你今日别想离开!”

    眼前这个趁夜想要刺杀孙途的,赫然正是本该重伤未愈,才被孙途接进府中没几日的周雄。可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重伤难起的模样,虽然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多半是因为被人揭穿失手所产生的惊讶导致的。

    而他的眼中此时却依然带着迷茫,以刀指向孙途:“我自以为一切都已做到了极致,你怎么看穿的我?居然早早就做好了一切布置?”他实在心存疑惑啊,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竟让孙途有了充足的准备。

    “你确实心思深沉,处心积虑。但是你却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居然妄想杀我。当你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因为当我第一次在车马行内见到你时,就已经怀疑你有问题了。”孙途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道出了让周雄完全难以接受的话来……

第853章 周雄(中)

    “这不可能!”周雄几乎是吼着道出了这一句,然后双目死死盯着孙途:“你别想用这种说辞来欺骗我,我不可能一露面就有什么破绽,若真那样,你就不会救我,还把我送去回春堂医治了,你就不怕我跑了?”

    “所以我一早就在回春堂外边安排下了人手,只要你一动,他们就会上前围捕。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身上的伤可不是假的,当时的情况确实危急,不然你也无法真正瞒过我。”孙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我所以未曾点破你,只是因为我终究无法完全确定你有问题,而且我也需要你尽快恢复,好从你身上得到更多的答案!”

    不知怎的,在被孙途拿眼一望之后,周雄本来笃定的心已然动摇,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但口中却依然坚持似地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此时这否认的言语已不是用来驳斥孙途,而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心了。

    孙途冷然一笑:“在那等情况下,一屋子的人就你一个活口,本身就充满了疑点,何况你还是以一个囚徒的身份猝然发难就反杀了所有无忧洞贼匪首脑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这事也太巧合了吧?而且要是他们真如此不堪一击,无忧洞早几年就被官府剿平了,也不至于成今日之祸患。还有,要是我所料不差,你应该就是无忧洞能在短短几年间迅速崛起的关键所在,你所以杀了所有人,也只是为了自保灭口!”

    周雄脸上的肌肉微微发颤,目光又是一缩,虽未承认,但孙途却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让他的笑容更显冷峭:“还有,你身上的伤虽然严重,却全不致命,而且前日叶大夫也说了,你的伤新旧不一,有些压根就是当日刚造成的。而他还提到一点,你中了毒,这应该才是你会在我到来时垂死昏倒的原因吧。你确实心机够深,也足够胆大,要是我反应稍慢些,说不定你就真要死在自己手上了。”

    “呵呵,非如此,又怎么能骗过你,近得你身呢?只是没想到啊,人算不如天算,我终究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周雄惨笑着说道,直到这时候,他终于是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孙途双目紧盯着他,满是恨意:“也就是在察觉到你有问题后,一些困扰我多时的疑问也终于有了解答。我一直都很奇怪,以师父的一身武艺,怎么可能被那些宵小所趁,哪怕他年岁再高,除非真得了重病,否则断不可能伤在他们手里,无论他们用了多少卑劣的手段,也是一样的结果。

    “直到当日我看到你,就找到答案了。因为有你这个叛徒在旁暗算,师父必然没有防备,所以才会着了你们的道,以至于……”说着,他猛然踏前一步,高声喝道:“是也不是?”

    “不错,你说得很对,伯父他确实是被我联合那些人所杀!”到了此时,周雄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直视着孙途的双眼回答道:“当时的他完全不敢相信我会突然从后

    下手,只一分心,就被人用石灰撒在了面上,瞎了双眼,这才被我们所杀!”

    孙途脑海里顿时就闪现出了当时的画面来——周侗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周雄自后偷袭,在中刀后带着愤怒和疑问想要转头问个明白,结果跟前的那些泼皮们却将大把石灰粉迎面撒去,使他伤上加伤,纵然有着一身武艺,也施展不出,最后惨死在了这些宵小之徒的手上!

    这让孙途的额头青筋暴起,双目更欲喷火:“为什么?你可是师父的家人,是他的亲侄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婉儿她又到底在何处?”要不是有着太多问题需要从其口中问出,他真恨不能立刻就杀了对方以泄心头之恨。

    “为什么?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周雄突然就仰面大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颤抖不休,半晌后才止住了笑,死盯着孙途:“是啊,你们是不会明白我的,无论是你,还是林冲卢俊义,又或是那个小师弟岳飞……因为你们都有着自己的前程可奔,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能看到希望的。可我呢?你知道这些年来我在那老东西身边算什么吗?你们是他的徒弟,所以他悉心教导,授予你们一身过人的本领。可我这个侄子,他却只传授一些粗浅的皮毛功夫,真正的绝招只字不提,还一直强行把我留在身边,不让我去外边闯荡,做出一番事业来。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知道这些年来,听说了你们的诸多事情后,我的内心有多么的煎熬吗?

    “不,你们不会明白,那老东西也不会明白!他一心想的就是把我拴在身边,让我当一辈子的乡下蠢汉,最好是什么外事都不知道。我也有雄心抱负,可他有问过我吗?当我想从他身上学到更多的武艺时,他往往就让我去干活,他从未把我当成侄子,只把我当作身边的一个仆人。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

    说出这番话时,周雄双目尽赤,面容扭曲,如癫似狂,显然这番话已经憋在他的心里太久了。这时说出来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对周侗,对孙途他们这些师兄弟的发泄。

    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以往孙途所熟悉的那个老实木讷的周雄的样子,完全是一个被仇恨所吞噬,即将陷入癫狂的疯汉。哪怕他面对着孙途和数十精兵,都不见有丝毫畏惧的。显然,他心中的愤怒早已盖过了恐惧,这也就让孙途更能明白他为何竟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了。

    直到其神色稍稍恢复些,孙途才冷声道:“但正是你的疯狂举动,证明了师父之前的选择是对的。你看似忠厚,其实内心却阴暗疯狂。他老人家深知若放你离去只会给这世道带来灾难,所以他才会一直强留你在身边,只希望能压制住你的心魔,只希望能让你有所改变。只是他老人家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居然连自己的亲伯父也会下手!”

    “哈哈哈哈,也许是吧。但

    他绝想不到,哪怕他一直都将我束缚在身边,其实我还是早在暗中做出了一番事业。”慢慢恢复过来的周雄又有些自得地说道。

    “你是指成为无忧洞的大当家?你到底是何时做到这一点的?”孙途倒真是挺好奇这一点的,毕竟对方害死周侗也才不过半来年时间,可无忧洞再度祸害东京百姓却有好几年了,这时间可对不上啊。

    “就是在你上一次用水几乎把无忧洞整个灭了之后半年。那时老东西让我来东京给他的死鬼女人上香,然后我就与那些残余的家伙有了接触,并帮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要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之前几乎把无忧洞连根铲除,我都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找到这么个大好机会了。

    “有我出手相助,他们很快就重整旗鼓,重新在东京城里扎下了根来。后来,我和老东西又几次回到东京,在此期间,我一直偷偷与他们接触,带着他们把失去的东西全夺回来。我告诉你,我不但有着一身武艺,而且论头脑也强过他们太多,在我的授意下,我们结交那些当官的。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就个个大公无私了?不,他们都有自己的欲-望,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我们就能在东京城里如鱼得水,畅通无阻。最后更是找到了一座大靠山,终于让我们能够放手大干,再不用有任何的顾虑!

    “要是那老东西识相,我或许还能看在多年情分上留他一条老命苟延残喘。可他偏偏就不识抬举,我多次跟他要那份他多年修武所记下的心得,想要再进一步,可结果他却总是不肯答应,哪怕我都求他了,他却只说我心术不正,不肯点头……呵呵,我可是他的亲侄子,他却宁可将一身武艺授予外人,宁可将多年心血毁掉,都不肯便宜我……那没办法,我只能用强,只能先送他下去了。”

    话到最后,周雄表现得是那么的淡定从容,好像杀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敌人,甚至只是一只蚂蚁一般。这让孙途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而他却只作不见,又咯咯笑道:“都说这么多了,有件事情也不妨告诉你。婉儿她,也一早被我拿来做了敲门砖。那些大人物哪是那么好攀附的,但好在他们有自己的癖好,比如那高俅高太尉,他就最疼爱自己的儿子,只要高衙内说一句话,就顶得过旁人说十句百句。而那高衙内又最是喜好女色,而偏偏我那侄女又是少有的绝色,所以我只略施手段,就让她入了衙内法眼,然后嘛,呵呵呵呵……”

    轰隆……孙途只觉着眼前一阵发黑,虽然已经有了某种不安的猜想,可当答案出现时,依然让他如遭雷击,只觉着心被什么东西猛地攫住,身子都晃动了一下。

    而就在这一瞬间,周雄动了,他整个人如旋风般突进,手中刀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孙途的心口!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挣扎,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创造这么个翻盘的机会!

第854章 周雄(下)

    与面相上所展现出来的老实忠厚与木讷正相反,真实的周雄完全就是一个阴狠毒辣,善于隐忍,心思缜密之辈。正因如此,他才能一直蛰伏在周侗身边多年,却又在暗中扶植起了原本已然没落的鬼樊楼,也正是因此,当灾劫灭顶时,他依然能从容做出自保的计划,并尝试着反戈一击,试图刺杀孙途。

    所以哪怕到了此时此地,他都已经被揭穿身份,都被孙途率人团团围住了,周雄都依然未曾放弃,依然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都是真的,但却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那就是扰乱孙途的心思,为猝然的发难做好准备。

    而当发现孙途确实分心之时,周雄就果断抓住了这最后的机会,闪身而上,一刀斩出,绝无半点迟疑!只要杀了孙途,或是将其重伤握在手中,那就还有翻盘的机会,这已是他唯一的选择。这一瞬间,他甚至都能感受到手中刀刺入人体的畅快感了——

    但只在眨眼间,情况就出现了彻底的翻转。本该措手不及,最多就是闪上一下,避过要害的孙途嘴角牵动,竟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容来,同时手腕一翻,掌中刀竟及时横掠而出,正正挡在了周雄这志在必得的一刀前

    叮的一声间,孙途挡下的不光是周雄的致命偷袭,更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这反倒让后者的心猛然一缩,动作一缓间,孙途的刀已顺势反掠,直取其胸口,迫使他只能临时变招,迅速后撤着加以挡架。顿时间,两刀就迅速交击起来,当当之声连作一片,都有几颗火星被撞迸出来,足可见两人出刀之快,力道之大,这让周围那些军卒都看得眼花缭乱了。

    只片刻后,他们才猛地醒转过来,纷纷挥舞着兵器就要围杀过来,但此时孙途却是一声低喝:“你们都不必出手,今日我是为师父报仇,清理门户,我不想借任何外力!”说着,他手中刀竟又比之前快了三分,雪亮的刀身早已化作道道虚影,如罗网般朝着周雄周身罩去,逼得他只能一退再退,拼尽全力才挡下了大半刀招,但身上还是连中数刀,鲜血飞溅。

    到了最后,他只能是怒吼一声,拼着肩头再中一刀,却摆出一副两败俱伤的架势,迅猛一刀直取孙途咽喉,才迫使对方收刀自守,争取到了拉开距离,得以喘息的机会。此时的他,看着已颇为凄惨狼狈,一袭黑衣上不断有血渗透出来,却是之前的那些伤口也崩裂开来,当真是伤上加伤。

    “你……竟早有防备……”喘息着,周雄却又恨恨地说道,他是真没想到连这一点都在孙途的算计之中。

    “既然早知你的卑鄙阴狠,我自然是要防着一手了。”孙途冷然作答:“对了,其实刚才我也有一点没有说实话,我真正对你起疑并不在见到你的那一刻,而是更早些时候,就是在我进了开封府大牢,看到那个李代桃僵的‘周雄

    ’时。”

    见对方神色再变,孙途竟也不急着进攻了,而是继续道:“本来听说你因为当街斗杀泼皮时,我还真担心你的处境,也从未起疑。但你多此一举地让人替你伏法就实在太过多此一举了,这反而是个绝大的漏洞。我也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做这一出。”

    “因为他本来早就该被杀了,那样一来,我便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上,你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我的头上。可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本该问斩的犯人居然因为皇帝得子而被大赦,最后只能暂时将他留在牢中。”周雄颇有些苦涩地说出了真相。

    这事确实让人觉着有些讽刺,因为周侗之死,让周雄对孙途怀有戒惧,尤其是当其突然回到东京后,他更是惴惴难安。毕竟,如今的孙途地位是他远无法企及的,真要杀他,就跟现在一样,他几乎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正因如此,他需要让孙途相信自己也已死去,这才让人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李代桃僵的戏。可结果,却出了变数,反倒使原先用来遮掩的计谋成为了那个最明显的破绽,从而让孙途开始怀疑起他来。

    “这便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只要你犯下恶行,哪怕算得再是精妙,也终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孙途继续嘲讽着对方,给他施加着压力。

    “呵呵……我只是低估了你的本事而已,更没想到,那日的刺杀都未能取你性命!”有些恼羞成怒的周雄恨恨道。

    孙途则是双眉一挑:“那日西城街上的行刺果然是你们安排的,正是因为你们知道我已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想要杀我灭口。”

    “不错,这不光是我的决定,也是高衙内的意思。”周雄这时倒是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一切都如实交代。他的呼吸已经慢慢沉缓了下来,这让周围那些将士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家伙说这么多,就是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再有一搏之力。

    孙途却跟没有觉察一般,继续道:“那高铎是因为婉儿之事所以才迫切地想置我于死地吧?”

    “不光是这个,还因为他想为高太尉出口恶气。你这些时日风头极盛,而且还有针对高太尉的意思,他自然不会放过你了。”说到这儿,他的脚步微微往后收去,身体侧摆,明显是要摆出个另类的进击姿势了。

    可这时,孙途却笑了起来:“你应该还有保命的招数没有施展出来吧?让我猜一猜,可是师父多年积累下来的武学心得已落到你手,并让你从中吸收了不少东西?这一招就是?”

    周雄这回却不再回话,一声清啸,身子已疾风般斜掠而出,看似是袭向孙途身侧的,但在迅速来到他身前时,手中刀一转间,已变作一刀割向他的咽喉了。而就在孙途急忙挥刀防御时,他手腕一抖间,刀锋又快速下错,变作刺向孙途的胸口。这一变招,又让孙途不得不急

    忙闪避招架,可依旧落在了空处。

    这看似刚猛迅速的一招,居然暗藏着诸多变化,每一招攻出时都看着是实,可其实每一下都能在瞬间化实为虚,迫使敌人不断变招应对,就跟被他牵着鼻子走一般。而在这一连串凶险的变化中,敌人的招数会渐渐变老,从而露出那个最大的破绽来。

    尤其是,当敌人把全副心神都放到他刀招上的变化上时,便会完全忽略掉他脚步身形的变化,以及两人间位置上的改变。随着两人以块斗快,双刀飞舞着攻守不断时,两人的身体竟已前后错开,也就让孙途把后背要害给让了出来。

    这,才是此招最后的杀招所在,只要是未曾应对过这一招的人,必然中计,而到了这时,周雄便可一击刺穿对方后心。以往他曾三次用过此招,而那三人皆已被杀,所以他相信这天下间没有人能躲得过这致命而突然的一刀。

    机会已然出现,就在两人错身而过,孙途又急速出刀化解了面前的刀招后,周雄收刀,再出刀,一气呵成。手中刀竟从其微张的胁下穿过,直刺孙途的后背。

    “将军……”当这一变猝然而生时,周围众人全都反应不及,只能是惊恐的一声大叫。这时他们就算想要出手救助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在这一刀刺出的瞬间,周雄脸上的笑容却是一闪即没。因为他分明感觉到了,这一刀未有半点入肉的触感,完全是虚不受力。然后他只觉着手上一紧,刀已被夹住。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决定时,身后的孙途陡然拧身出刀,噗哧一声间,他握刀的右臂已应声而断,大量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而此时的周雄甚至都感觉不到断臂的痛楚,他的心里依旧充斥着疑惑和不信——自己的绝招居然被人给轻松破解了?!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看到,穿过自己胁下的一刀,赫然也从孙途的胁下穿过,就跟两人早有配合似的,半点不曾差错,就这么一刀穿过两人,却未有一人被伤。

    而就在这一愕间,孙途的刀再度掠起,稳稳架在了周雄的咽喉:“你败了!”

    “这……怎可能?”周雄眼中最后的那抹光芒也在这一刻骤然熄灭,脸上只有慢慢的困惑与愣怔。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他自以为算尽一切,自以为还有翻盘的机会,可结果却……所以,事实上自己一直都在孙途的掌握之中,从来都不曾有过任何的机会啊。

    这时,孙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自以为的绝招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不,不可能……那是我从手札里看到的,而且是最新的记录,你怎么可能知道?”摇晃着身子,周雄做着最后的挣扎,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哪里都不如孙途。

    “因为我早从鹏举那里就领教过这一杀招。”孙途的回答是那么的平淡……

第855章 突破口(上)

    自由周侗带着投奔孙途后,岳飞就一直追随在他左右。在此期间,作为师弟的岳飞自然是获益良多,在孙途的刻意栽培下对行军打仗有了极大的进步了解,但同时,孙途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平日里师兄弟间也多有切磋,从而让他在武道一途上也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这其中,就有师父周侗结合自身多年习武经验所总结出来的诸多理论和诸般巧妙杀招。这些东西岳飞自不可能藏私,全都悉数演示给了孙途他们,而周雄刚才所使出来的巧妙刀法是其一。

    他以为此招只有自己一人知晓厉害,却不想在他一施展出来时,就已被孙途一眼看破,并早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设下陷阱等着他了。那最后致命的一刀看似防不胜防,但只要跟住了对方节奏,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避过背刺,那他就彻底掌握了主动。

    孙途艺高人胆大,当下就故意卖出破绽,使其出现在自己身后,然后再一刀断其手臂,使周雄彻底失去了再战之力。说实在的,要不是取巧针对,孙途想要重创周雄还真得再费一番手脚呢。

    在骤然明白这一点后,周雄的脸色唰的煞白,身子开始打起了摆子来:“想不到……我竟反过来中了你的计……”

    “其实你一早就已落入了我的算计,你以为刚才跟你说这许多只是因为我想知道那些内情吗?不,我只是和你一样,也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你想回气,而我要的是你血流不止,让你的身体虚弱下去。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刚才你的攻势已然慢了许多,这也是被我轻松夹住刀身而败的关键所在。”孙途这话当真是诛心已极,从头到尾狠狠地打在了对方的弱点上,使得周雄恼怒之下,又是一声大吼,挣扎着还欲扑来。

    但是,重伤之下的他才刚迈腿一动,大股的鲜血就如泉水般喷涌出来,顿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砰的一下就倒了下去。无论是武艺还是头脑,他都远非孙途对手,所以今日之败自是理所当然。

    只是周雄心中依然不忿,自己多年隐忍,多年筹谋,却被孙途轻松破去,这老天当真何其不公啊!事实上,这终究是他眼界太小的局限所在,他自以为靠上了高俅等朝廷高官,又有鬼樊楼上千人手可用就已可为所欲为,却不知自己也好,无忧洞也好,在如今的孙途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只要他想,莫说一个鬼樊楼,就是五个十个,也能在翻手间将之彻底倾覆,绝无例外!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同样也不可能知道鸿鹄的实力有多强!

    ¥¥¥¥¥

    不知过了多久,周雄终于从一片漆黑中醒来。刚开始他还有些茫然,自己竟未死?莫非之前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吗?直到他感受到右臂处的空虚和痛楚,才确信之前一切皆是真实,自己已成阶下之囚。

    而在他醒来

    后不久,孙途便再度出现,这让他先是一呆:“你竟不曾杀我?”随后才突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这是想从我口里得到些东西,是想借我去对付高俅他们?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如你所愿的。”

    “你说的不错,若非你还有些价值,我早将你碎尸万段以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小人,所以定会给自己藏有后手,你与高俅他们往来必然也会留下关键证据,只要你能将这一切如实相告,我就会给你一个痛快。可你要是不肯招供,那说不得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你放心,在我手里,只要我不点头,就没人能死得了,我会一直折磨你,直到你后悔自己为何还活在这个世上,后悔自己曾做过的一切!”孙途看着他的双眼,用平淡的语调说着充满了威胁的话语:“你若不信,大可试上一试。”

    周雄却是咧嘴一笑:“我既已落到你的手里,就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你对我用……啊——!”他话未说完,便是一声惨嚎,却是有人在孙途的示意下,将一块烙铁按在了他的胸口。

    “你可知道杀了你对我来说可太便宜了,所以你只管嘴硬,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孙途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上一下,只要想想师父的凄惨结果,还有婉儿的下场,他对周雄的恨意就增添一分,又怎会任其轻松死去呢?

    但周雄却也是个狠人,哪怕身上新旧伤痕不断,又遭受酷刑,却依然哈哈笑道:“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吗?那也太小看我了……”

    “这只是开胃菜罢了,你慢慢熬着,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孙途冷笑一声:“对了,有一点我却要提醒你。无论你在此受什么痛苦折磨,外头高俅等人却不会有半点关心,只要你一日不说,他们就一日安稳。就如之前他们坐视你整个鬼樊楼被我荡平一般,他们也不会介意你这个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粉身碎骨。你,真就甘心为他们做出如此牺牲吗?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话,孙途都不看对方一眼,便大步离开这间幽暗的屋子,随即,背后就再度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只三天工夫,当孙途再出现到周雄身边时,他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了,整个人也已陷入到了半昏迷的状态,可是永远都有那么一口气还被吊着,让他想死都死不去。

    而这一切,可多亏了皇城司和朱阳的配合默契了。前者虽然早已被边缘化,但百年传承终究没有真正断绝,其中居然就有几个用刑高手。在他们的努力下,各种酷刑皆施展到了周雄身上,使其受尽折磨。而后者,却提供了诸多总能吊住人一口气的汤药,果然效果非凡,哪怕周雄伤重如此,居然一直想死都死不了。

    这两者合在一起,作用到周雄身上,对

    他来说就当真是一场漫长的噩梦了,说一句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痛苦。而随着诸般酷刑不断加身,也开始动摇了他之前的执念,再加上孙途之前说的,关于他与高俅等人之间其实并无忠诚友情可言的话语,终于是让他的信念逐渐崩溃。

    所以当孙途于三日后再来,重提此事时,受尽折磨的他终于涩声道:“我说……只要你答应到时给我一个痛快,我……我就把那些东西交给你!”他果然还藏有后手,也终于明白了有时候活着要比死去痛苦得多,为了能死,可以放弃一切!

    “你说吧。”孙途说着,还稍稍往他身前凑了凑,想听得更清楚些。

    周雄缓缓地报出了一个地址,然后道:“这处院子只有我一人知道,东西就藏在那里正厅第五块青石板的下面。那上头除了我每次贿赂那些官员的账本外,更有我不在京城时,与他们的一些书信。还有,一些被高衙内玩弄而死的女子埋尸位置,我也都一一记了下来……”他确实是个心细之人,也防着被人过河拆桥,所以早把一切针对那些同谋的证据给留了下来。只是现在这些东西却都便宜了孙途。

    孙途静静看了他半晌,直到确信其没有说谎欺骗自己,这才站起身来:“只要东西是真,我必会如你所愿,让你尽快去死。但我相信,当你死后,见到师父,和婉儿,定会无颜面对!”说着转身就走,将其弃如敝屣。

    只半日间,东西就被孙途拿到手里。所有证据都挺详实的,甚至某几封书信里还留有朝中某位官员的笔迹,他相信只要这些东西公开出来,就够相关人等喝上一壶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头关于高俅的证据实在太少,就连与高衙内高铎相关的,也就是那些被害女子的埋尸所在罢了。

    要说起来,高衙内这些年来依旧是死性不改,短短几年里,毁在他手上的良家女子就有三十多人,而这还只是周雄所掌握的,他没接触的或许还有。这让孙途在心惊之余,更是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定要将他正法以平民怨,尤其是为婉儿报仇!

    他很清楚,虽然周雄没有多言,但只要是落到高衙内手里的女子,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只怕几月后的婉儿,早已香消玉殒,现在尸骨都不知被埋到哪里去了。

    在翻看完这些东西,孙途才长出了一口气,而后调整了一下心态,吩咐道:“来人,把周雄也一并带上,随我去一趟狄府,有些事情该是做个了断了!”

    “将军,咱们不是答应过要送他一死吗?”边上亲信有些迟疑道,怎么又要把人带去别处了?

    “我之前只答应给他个痛快,可没说立刻就要送他去给师父赔罪。何况,他还有大用呢。”孙途却是说得轻描淡写,他从不觉着就该和敌人讲什么信用,正所谓兵不厌诈!

第856章 突破口(下)

    当下人前来禀报说孙途拜访时,本来一直愁眉不展的狄虎臣便立马精神一振,赶忙去往外院迎接,却是已经猜到了自己妹夫突然造访的来意了。

    话说这段时日太子的处境可实在艰难,因为消息彻底传播开来,导致满东京城的官民都知道了此番平定无忧洞贼匪一战乃是出自他的授意。这对寻常百姓来说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对诸多官员来说,就是另一种感觉了。再加上有人刻意煽风点火,自然就导致了弹劾非议太子越权和滥杀的奏疏密集入宫,直到今日都未曾断过。

    而赵佶对此虽然暂时未作任何的反应,但只从其默许的态度就能看出他这是在放任官员弹劾太子,从而好为自己将来废立做好充分准备了。而更让太子方面感到忧心的是,面对如此汹汹之情,就连原先本着祖宗家法,长幼有序理念的朝中臣子们都集体失声,未曾替他说话,这就更让太子陷入到了一面倒的被动挨打的局势里,当真是岌岌可危。

    除了惶恐不安外,太子身边群臣还带着深深的愤怒,自然是冲着孙途这个始作俑者去的。因为就是他的突然揭露,才使得本该藏于幕后的太子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如此一来,他倒是置身事外,即便有人弹劾也无关痛痒,可太子的处境却是越来越是凶险,若再不能拿出反击之策,怕真要位置不稳。

    作为孙途的舅哥,也是一力促成与孙途配合一事的狄虎臣,如今也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无措感。这些日子当真是魂不守舍,苦不堪言,甚至都只能暂时告假躲在家中,竟是连殿前司都去不了了。

    不过与其他人想法不同,狄虎臣对孙途依然保有一定的信心,既然对方答允过太子会把关键证人证物交付,就定然会做到。毕竟他的能力摆在这儿,而且这么坑害太子对孙途来说可半点好处都没有啊,要知道大家的目标可是完全一致的啊。

    所以当得知孙途前来,狄虎臣早不见了以往的沉稳和养气工夫,匆匆就出来相见。见面后,都不带任何寒暄的,直接就拉着孙途的手问道:“千里,你可是拿出什么对策来了?快给我说说,再不拿个主意,怕就真要出大变故了!”

    孙途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对方掌握中抽出来,心中略感尴尬。说实在的,哪怕到大宋已有十年光景,可他依然无法习惯他们动不动就拉人手的作法。不过他嘴上却已给出了答案:“二哥猜的是,我今日就是为帮太子而来。你且看看这个。”说话间,他往后一伸手,就有下属把厚厚的一摞书信账本呈了过来,他又将之递给了对方。

    见此,狄虎臣更是一阵欢喜,也顾不得招待孙途了,忙与他一起来到自家的客堂里,然后迅速翻看起了这些文书账本来。这一看就是半个多时辰,孙途一面喝着下人送来的茶汤,一面随口作着简略的解释:“这些东西我也看过,确实有不少是有实据可查的,只要拿出来,就够那些赃官们喝上一壶了。我也听说了,如今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在落井下石地弹劾太子,恐怕有不少人的名字就在其中吧?那只要将这些东西交上朝廷,就足够他们头疼,同时也就证明

    了太子无过,是他们做贼心虚所以才会疯狂攀咬,颠倒黑白。”

    在迅速翻看了所有东西后,狄虎臣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可眉宇间的愁色却并未彻底消散。他沉吟了片刻,才看着孙途斟酌着用词道:“千里你找来的这些物证固然有些用处,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啊。若只是找出这些官员庇护无忧洞贼匪,收受大量贿赂的罪名,确能定他们之罪,可这还不足以为太子开脱,他毕竟是未获陛下首肯就擅作主张,动了三处衙门的兵权了……”说到最后,他还颇有些怨尤地盯了孙途一眼,说起来这一切还都拜孙途所赐呢。

    孙途对此却是坦然而受,也明白太子的处境确实凶险,因为这事真个犯了大忌讳了。太子本身就足够敏感,现在他居然还敢调动京城里的官兵,尤其是他还做成了,这事本身对皇帝来说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这幸好是发生在还算平和的大宋朝,而赵佶又不是个太过多疑猜忌和有权利欲的皇帝。若是换了另一些疑心大的雄主,只怕早就兴起大狱,不知有多少要人头落地了。

    不过现在的皇帝也只是引而未发罢了,若太子方面长时间不能给他一个交代,到时他还是会借口此事出手收拾自己儿子的。毕竟他本来就有意废赵恒另立,只苦于没有正当理由,还有朝廷群臣劝阻,现在却不同了。

    “无忧洞贼匪首脑我也给带来了,再加上他的证词,难道还不足以让太子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吗?”孙途皱了下眉头道:“另外,这上边的内容你也看了,那高俅之子行事乖张,残害了无数无辜女子,只要揭破这一点,就足以拖他下水,太子也可趁机向陛下说明自己是为了替朝廷锄奸才僭越行事的。”

    狄虎臣回应他的却是一声轻叹:“千里啊,事分轻重。或许在你看来,高俅纵容其子祸害无辜,以及那些官员为一己私欲包庇贼匪已是罪该万死,所以咱们出兵剿之便理所当然,有功无过。但陛下却未必会这么看啊,他最看重的,还是太子所做一切对自身的威胁。若此结不解,纵然有再多证据证词,怕也难成其事!”

    孙途愕然,随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过来,那些自己所重视的事情,其实对某些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至少对皇帝来说,太子能调动京城官兵这一点要远远危险过朝臣的贪婪与胡作非为。这是立场所决定的,也是赵佶自身性格所决定的!

    因为从本质上来看,赵佶就是一个贪婪自私又愚蠢的家伙而已。其实这一点,只从他在如今这个风雨飘摇,外敌当前的时代还在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征什么花石纲,任由那些只会拍马奉承,却无多少执政能力的家伙为朝廷重臣就能看出端倪来了。

    所以现在的关键不在揭露那些人的罪名,而在于如何让太子的行为有一定的合理依据。孙途的心思转得飞快,一旦明白过来,就说道:“倘若我们能证明太子也是出于无奈,若不先下手为强就将性命不保,是不是就能暂息陛下雷霆之怒?”

    “不光如此,还要有人能够站出来,替太子把这个罪名顶下。说是自己擅

    作主张,为了保护太子才不得不假冒太子之名,弄险平贼的。”狄虎臣正色道:“其实这后者倒还好办,我等东宫臣子早有这样的觉悟了,但这前者,却是极难。陛下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毕竟太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区区千把宵小之徒,又怎么可能威胁到他呢?”

    “那要是此事又牵涉到了朝中某个重臣呢?比如高俅!”孙途已有了对策,当即说道:“以他殿前太尉的权力,几乎能让禁军为其所用,而只要他有心为隐瞒罪名而阴谋对太子不利,则太子方面为了保证其安全先下手为强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却谈何容易……”

    “证据已经在我们手上了,天下做父母的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儿女,他高俅也不会例外。”孙途的手指了下那份写有高衙内罪状的文书。可狄虎臣还是有所迟疑:“只凭这个真够吗?”

    “我们还可以再加一块筹码!倘若高俅的人突然袭击你府上,想要抢夺重要的人证物证,事情就大不一样了。这将彻底坐实其罪名!”

    “真能做到这一点?”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孙途说着,已站起身来:“这一事自由我去想办法,你要做的,就是守紧门户,只要他们敢来,就一定留下了他们!”

    “好!我狄家虽已不如当年,但也不是那些宵小之辈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只要他们真来了,我定能留下所有活口!”此时的狄虎臣一扫多日来的茫然与不安,身上透出了狄家子孙该有的自信与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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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里,高铎高衙内一直都老实待在家中,未曾踏出府门半步,这不光是因为高俅给他下了禁足令,更在于他自己也因之前的事情而受惊不轻啊。

    当日他兴冲冲坐了马车想去玩弄几个女娘的,可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那里居然被官兵给围了。好在他手下之人见机得快,才逃过一劫。然后等到天黑后,更可怕的消息不断传来,居然是无忧洞整个被人连根拔起了。这当真让他受惊不小,也开始担心起自己会受牵连,毕竟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与他们有关了。

    这些事情其实他父亲高俅也心知肚明,平日里倒放纵于他,可真出了事,还是要将他关在家中不得外出的。但即便身在家中,也难让高铎感到完全的放心,尤其是在知道动手之人竟有孙途,还有太子在幕后指挥后,就更叫他寝食难安了。

    而今日,一个更让他恐惧的消息由亲信传了过来:“衙内,大事不好!那无忧洞的大当家到底是落到了孙途手上,人还被送去了狄虎臣那边。据说,那家伙还留了一手,咱们的那点事情他都记下来了,还有那些女人的埋尸所在,他竟也都记着呢!”

    “什么!”这话让高铎顿时慌上加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整张脸都迅速抖动扭曲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衙内,这事必须尽快解决,咱们只能求老爷救命了!”这个亲信赶紧怂恿道。很多事情他都是直接经手者,一旦不解决问题,衙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自己却是必死无疑!

第857章 百密一疏

    把证人证物一股脑全交到狄虎臣的手上,孙途在回家后一开始还是踌躇满志,觉着事情将要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了。毕竟如今太子处境极其艰难,这已是他们唯一扭转局面的机会,他和那些东宫僚属定然会竭尽所能把案情深挖,好歹是要把高俅父子全给拖落水。

    而自己这回却是做到了寻常臣子所做不到的事情,将借刀杀人的计策用到了太子身上,当真是一石二鸟,还将自己给彻底摘了出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候佳音,等着朝中再起风云了。

    只是他得意的情绪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当日傍晚,孙途心里却生出了几许不安来,总觉着此事似乎还有被自己忽略了关键处。可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有所遗漏。

    说到底,孙途他终究只是一介武将,对朝堂上的一些事情还是了解得不够透彻,虽然他足够聪明,但终究是经验欠缺啊。越想之下,他心头的不安却是越盛,而更叫人头疼的是,现在身边竟是连个能商议一下的人都找不到了。

    以往他身边有宋江黄文炳童沐等人能为他查漏补缺,但这些人现在却都在山东江南,甚至连唐枫等亲信都还在京城之外剿匪呢。至于身边值得信赖的崔略商和雅儿扈蓉,他们还不如孙途呢,自然更不可能提出什么见解了。而狄鹰扬则因为狄虎臣的关系,此时也不好去找。

    最后,在思来想去地考虑良久后,孙途终于想到了一人——秦桧,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而且此人既然能在多年之后成为南宋宰相,权倾一时,那论对朝堂上事情的理解总是在自己之上的。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迟疑,当下就命人去把秦桧找来。等他匆匆而来时,都已入了初更,而急着赶来的秦桧头上都带着些微的汗珠,看得出来,他对孙途的召见还是相当重视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打孙途将他从翰林院里调出后,秦桧就已彻底上了他这条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深知个中利害的他如何敢有丝毫懈怠?所以在见了孙途后,他甚至连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直奔主题:“不知侯爷突然相召有何吩咐?”

    “我找你前来只为了让你帮我参详一下这次的案子,看看我到底在哪里犯下了错误。”孙途说着,就把自己拿下周雄,并从其口中逼问出那些与高俅和其他官员相关证据的事情道了出来,最后还补充了自己已将之交给太子方面,以达成借刀杀人的目的。

    这一番话说下来,可把秦桧吓得不轻。他虽然也知道自家上司是个胆大手狠之辈,可也没料到他能大胆到打起太子的主意来啊。而且这一回还把这么多朝中官员都给囊括了进去,他所提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需要仰视的存在,这冲击和压力可就太大了。

    直沉默了好一阵子,把心中的忐忑给压下

    去后,秦桧才又思忖了良久,随后神情凝重地看向了孙途:“侯爷,你果然把一切都交给太子的人了?”

    “那是当然,毕竟此案牵涉到了太多朝廷要员,我也难以入手,只能全由太子来出手了。而且我以为他此时的处境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孙途见他的神情,心头不安又重了三分。

    “侯爷,你这么做怕是有些鲁莽了。”秦桧筹措着用词道:“表面看来太子确实已经没有了其他路可走,但现在你把这些证物证人一交给他们,却又给了他们多一个选择。朝中争斗,可不光只有你死我活,更有互相间的妥协退让,一旦有了契机,达成共识,双方就可能各退一步……”说到这儿,他发现孙途的脸色骤变,便立刻就住了嘴。

    孙途并非蠢人,他只是习惯了战场上的思维来看待朝中争斗,总觉着一旦成为敌人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现在,经秦桧这么一提醒后,他便猛地反应了过来,自己犯下了大错,把事情给想当然了!这些证据往太子手里一送,反倒给了他以转圜的余地!

    “我……错了,居然没想到有这一变化。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些政客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立场,在他们眼里没有对错正邪,有的只有利弊二字。只要双方达成共识,恐怕我预想的一切都将被他们彻底推翻。”说着,孙途颇为懊恼地一拍几案,也明白了自己刚才心中的不安就来自于此。

    秦桧这时自然不好附和,只能是宽慰道:“侯爷也不必如此自责,事情或许也未必会如你所说。毕竟高衙内所犯之罪当真极重,只怕太子也不敢替其遮掩吧?而且他们可不知道我们手中就没有了其他罪证,却也得提防一二啊。”

    孙途却苦笑摇头:“若只是太子一方有此想法或许还未必成真,但现在还牵涉到了高俅这等卑鄙小人,事情就完全不受我控制了。而且现在太子的处境也确实太过危险,只要高俅有所示意,他们便会一拍即合。毕竟,如今攻讦太子最凶的,就是高俅一党,只要他们一偃旗息鼓,太子身上的压力就能减轻大半!”

    此一刻,孙途都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正是自己的一番举动将太子彻底推入这一危险处境,才导致了眼下的不利局面啊。当真是机关算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侯爷,咱们再从长计议,说不定尚有补救之法。”秦桧赶紧又道。

    孙途却叹了口气:“怕是晚了,而且人和证物都已落到狄二哥手上,我根本不可能讨得回来。唯一的希望就是高俅也忙中出错,忽略了这一层。”这一回,他知道此案的主动权已彻底不在自己手中,真正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当然,这一次所以出了问题,除了孙途自己思虑不周外,也和大宋朝廷风气不正大有关系。要知道周雄身上的案子可是牵连了数百上千无辜

    之人性命的大案啊,只要那些人有一丝求正之心,怕就不会妥协了!

    但在让孙途失望的这一件事情上,大宋君臣还真就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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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涂,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高俅板着一张瘦脸,拍案呵斥着跟前的儿子。他才刚回到府上,高铎就着急忙慌地赶来求助了,就差跪地恳求自己老爹赶紧把手下的高手派去狄虎臣府上,把证人证物给抢出来,不然自己可就真要完了。

    “儿子知错,可我也只是想找些乐子而已,谁成想那些女人一个个都不听话,又经不起玩弄,所以才……”

    “哼,你那好玩之心为父哪里曾说过你?可你错就错在不该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外人手上。现在倒好,无忧洞那些废物一被拿住,你就要死要活了!”高俅满脸的恼火,对儿子大有怒其不争的意思了。

    “儿子其实也想过这一层,但人都是无忧洞那边给我送来的,那死后由他们帮着处理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高铎小声地分辩了一句。

    “这两者能一样吗?前者最多也就是个诱拐买卖女子而已,就是现在被人告到开封府,为父也有的是办法帮你遮掩下来。可现在是好几十条人命,一旦真要深究,罪责可就大了。”

    “大人,儿子知错了,我确实不该贪玩疏忽了这些事情。可现在,现在已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一切都已成事实,还落到了狄虎臣手上,一旦他和太子那边的人借此对儿子下手,我可就……可就真要完了。爹,你可要救救儿子啊。”说着,高铎已是涕泪交流,跪行上去,一把就抱住了自己老爹的双脚,看着是着实凄惨可怜。

    这正是高铎在其父面前屡试不爽的求饶招数,以往无论自己闯下了多少大祸,只要一用此招,便可让当爹的心软,从而为其遮掩善后。

    “哼,只希望这一回你能吸取教训,今后莫要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果然,在他这么一番恳求后,高俅的语气再度软了下来,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保他还能怎样呢?

    “爹,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你放心,只要你这次能帮我把东西给抢回来,儿子今后一定乖乖听话,不给你惹祸了。”

    “哼,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才好。”高俅又哼了一声,这才道:“但此事绝不能照你说的来。若是真派人去抢夺,才就真个水洗不清,万劫不复了。”

    “啊?”不学无术的高衙内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老爹。

    只见高俅眯着眼睛道:“这次的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而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来硬的,而是该和太子方面好好谈谈了。现在他们的处境也很是不堪,只要咱们双方能各退一步,不就风平浪静了吗?我想这一点,太子和他身边的人都会明白!”

第858章 政客的嘴脸(上)

    冬月已走到下旬,气温虽不断下降,但风雪倒是彻底止住了,这让东京汴梁重新焕发活力,变得热闹起来。

    离着剿平无忧洞贼匪的战斗也就半来个月时间,但人们却已慢慢将之遗忘,只有当一些军卒把散落水道各处的尸体运上地面时,才会惹来不少人的关注和议论,但也就那样而已了。

    对东京城的百姓们来说,之前种种不过只是过眼云烟,只要与自家无关的,那就只是在茶余饭后多一些谈资罢了。至于朝廷是如何处理的后续事宜,就更不在他们的考虑中了。人们只是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继续着多年来一直持续的花团锦簇,烈火油烹……

    作为东京最有名的正店酒楼销金窟,樊楼这里便是人们的这一习惯的完美呈现,哪怕天气严寒,北风呼啸,樊楼跟前却是夜夜笙歌,客似云来。只要你进入其中,只要你有足够的钱财花费,那这里就能满足你的一切需求与**。

    不过今夜的樊楼却与以往略有不同,本来欢门之后数条路径都满是寻欢客的身影,可此时,却有一条小径却被人给守住了,根本不让其他客人靠近,显然是有什么贵客临门,必须为他们单独开辟出一条通道来。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后,便有几乘马车陆续到来,然后被人引了直接开进了那条小道,竟让周围的寻欢客们都未能见到来者模样,唯一可以猜出的,就是这些人的身份一定相当高贵,而且不可让外人知道他们曾来过樊楼。

    直到马车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方才陆续停下,然后,打从里面就走出了六七个道貌岸然的男子来,他们的年岁都自不小,最大的那个,更是已须发皆白,都有龙钟之老态了。

    这些人赫然正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僚属,皆是东宫官员。此时的他们神态间既有期待,又带着几许犹豫,但在引路仆从的邀请下,还是很快就进了小院,并登堂入室,进到了一座格调甚是高雅,已有悠悠丝竹声不断的小厅之中。

    这厅内不但早已不知用什么手段让内里温暖如春,更有二三十个姿色体态皆属上乘的妙龄女子正轻歌曼舞,当真是诱人已极。即便这些官员一向自诩正直,可在一进入这等环境,看到如此场面后,竟也有短暂的失神,直到为首的老人低咳一声,他们方才定神,把注意力放到了早已高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瘦高男子的身上:“高太尉倒是来得好早啊。”

    “呵呵,既然是我邀约的诸位前来一聚,自当先来一步了。”高俅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各位一路前来也辛苦了,就请先坐下喝杯水酒暖暖身子吧。”说着一拍手,又有几名美人儿端了托盘进来,将一份份精致的酒菜放到了厅内的几案之上。

    几人既然应约而来,倒也没有再拿什么腔调,当下各自依照身份落坐。有人用思忖的目光打量着高俅,也有人的眼角却已瞟向了边上那

    些个美人儿。

    高俅看在眼里,嘴角又是一翘,便又一拍手道:“你们就服侍诸位相公用餐吧,好生用心些,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些女子当下都娇滴滴地答应了,这才分出几人来轻步上前,一脸娇羞讨好地凑到了那些官员身边,为他们筛酒布菜,莺声燕语,温柔款款,当真是让人难以招架了。就连高俅自己身边,这时也有一个女子伺候着他喝酒,不过与其他人有些僵硬的表现不同,高太尉却显得颇为从容,甚至连一手搭在对方腰肢间轻轻揉捏的动作都是显得那么的自然。

    直到老者再度一声低咳,微微推开了完全要把整个娇躯倚在自己身上的美人儿后,那些已快要被酒色所侵,招架不住的官员才稍稍定神。而前者则在喝了一口美酒道:“高太尉太抬举我等了,我等位卑职低可担不起相公之称。”这相公的称谓在大宋朝一开始指的便是宰执一类的要官,但后来才稍有放宽,只要是手中权柄足够,或是领有一地大权的官员皆可被人如此尊称。但显然,这些东宫僚属的身份却远远不足以被人称一声相公。

    高俅却笑着道:“任老过谦了。虽然诸位现在确实在朝中声名不显,但你们可都是太子身边的重臣,他日入政事堂只是个时间问题,此时称一声相公虽然早了些,但绝不会错。”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这是高太尉说出来的奉承话,这自然更引得众人心中一阵舒坦了。虽然他们与高俅一向立场对立,最近更是因为太子的事情结下了仇,但今日既然来赴宴了,该有的友善态度还是要的,所以几人就纷纷谦逊感谢了几句,这也让酒席上的气氛越发融洽起来。

    双方在说了一番闲话,绕了不少圈子后,终于还是有人忍耐不住,入了正题:“高太尉今日请我等赴宴总不会只是想谈笑一番吧?”

    “呵呵,各位说话果然直率,既如此,我也就不兜什么圈子了。咱们各自现在皆有麻烦在身,所以本官就觉着是不是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合力把这一关给迈过去呢?”高俅说着扫过众人,但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了老人的身上,他很清楚,这些人皆以其马首是瞻,这个任疏虽然在朝中没有多少实权,却深得太子信任,可算是太子的文胆智囊了。

    任疏似笑非笑地看着高俅:“高太尉何出此言?你现在的麻烦老夫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贵公子在外多行不义之事,还留下了不少证据,一旦被人公之于众,只怕定会被严惩不贷。而太尉你之前多次干预包庇,一旦坐实怕也罪责不轻。可我等一向行得正坐得端,又哪来的过错麻烦呢?”

    “任老,当了明人面就别说暗话了,如今朝中群情汹汹,弹劾太子者更是数不胜数,难道各位就不担心多年努力却成一场空吗?”高俅眯起了眼睛来,虽然依旧笑着,可却让人感到了一丝威胁:“我适才尊称你等一声相公,

    就是因为你等很可能皆有从龙之功。可要是太子因罪被废,你们还能上得如此高位吗?只怕那时候你们能保住现在的官身,不受太子牵连都算是幸运的了。

    “不错,我儿确实多行顽劣之举,实在有些不争气,但我若真要保他却也不是太难。至于我高俅自身,这些年来陪伴官家身旁,深得信重,自信也不是那几个人命官司就能伤到筋骨的。倒是太子那里,才是岌岌可危呢,一旦真让官家对他起了疑心,只怕真就万劫不复了。”

    这番话正戳中了他们的软肋,说实在的,这些日子里,任疏也好,其他人也罢,都有种惴惴难安,度日如年的感觉。几乎每一天他们都能得知又有不少人上疏弹劾韦道彰等人,顺带手也把太子给囊括了进去,真担心什么时候皇帝就会一怒之下把太子给废了。

    哪怕后来狄虎臣拿到了可以将高俅给拖下水的罪状人证,他们依然觉着事情未见乐观。毕竟只凭这一案,怕是很难让陛下相信太子是无辜的,何况对方还不上当,并未派什么人去狄府抢夺人证物证,如此孙途给他们的计划也就落了空。

    看着他们脸色一阵变化,似有犹豫,高俅又趁热打铁地道:“诸位,其实我高俅与你们从来就没什么矛盾,甚至我也是心向太子的,只要太子见容于我,我也希望能为太子尽一份心力。如今朝中虽多有污蔑太子的言论,但我却以为皆所言不实,只要各位能信得过我高俅,我自会想法帮你们平息此事。到时,太子能安然无恙,各位将来更是前程似锦,他日入政事堂枢密院,成为真正的相公也非难事。至于我,不过就是想保住自己的儿子而已,你们也都是为人父,为热祖父的,难道就不能理解一个父亲的想法吗?”

    高俅这番话当真是情真意切,软硬兼施。不但点明了双方利害,而且还表明了自家的态度,大有与他们结交,成为太子助力的意思。这一下,莫说其他人了,就是任疏都已经开始心动了。

    要知道太子所以会落得今日这般艰难处境,说到底就是因为朝中没有得力之人扶保的关系,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能博一个好名声而想着借力孙途了。而现在,高俅居然有意靠过来,这筹码可就太大了,是他们所无法拒绝的。

    至于高俅一直以来在朝野间的恶劣名声,高衙内多行不义,害死无数无辜女子的罪行,在这些人眼中就变成次要的东西了,压根不值一提。

    说到底,这些太子身边的人都是一群投机的政客,在他们的眼中并无善恶是非之分,有的只是利弊得失。哪怕他们已确知高衙内曾害死数十良家女,手里也握有实证,却也不放在心上。他们现在要考虑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高俅的这番说辞到底能不能信!

    &&&&&

    我,路人,周一,给票。。。。。

    有没有一种我,秦始皇,打钱般的霸气?

第859章 政客的嘴脸(中)

    高俅立刻就把握住了这些人心中的犹疑,便又笑着道:“各位不必有这许多的顾虑,我高俅虽然在朝野间名声不是太好,但还不至于愚蠢到自毁信誉,与这么多将来的相公为敌。另外我要说的是,为表诚意,明日自会有官员上表为太子殿下解释开脱,你们也无须将那人证物证什么的交与我,只要你们不把东西呈送有司,我自会承你们的一份厚情!”

    这一表态当真是诚恳到了极点,哪怕是再有疑问之人都不得不说一句高太尉爽快了。这完全就是把主动权交到任疏他们手上了,高俅会帮着太子消除麻烦,而太子方面还拿捏着他的把柄,真正做到了万无一失。

    如果说之前这些人还有三分怀疑,那现在众人是彻底放下了心来,对高俅的观感都不自觉地好了许多。原来这位被无数人斥为奸佞小人的高太尉做人做事也颇为有礼嘛,以往倒是有些误会他了。

    只有任疏,到了此刻依然没有真个点下头去应承此事。作为最关心太子的臣子,他不觉要多想一层,毕竟高俅声名不佳,若是与之配合掩盖真相,对太子来说到底多少会产生些不良影响,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任老,有时候咱们还是当以大局为重,一些细枝末节就先放一边吧。若是你我之间因此争个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其他人啊。”高俅就跟看穿了对方心思般,又笑着提了一句。

    这大局为重四字往往是那些想要昧着良心罔顾正义规则而只求达到目的之人最好的借口,果然听了高俅这么一说后,任疏心中的那点顾虑竟也迅速消散了,呵呵笑道:“高太尉说的是,咱们平日也无多少冤仇,合则两利,确无必要再斗下去了。既如此,那就各退一步,互惠互利。”

    直到这时候,高俅才真正松了口气,笑着附和道:“任老果然睿智,目光长远,怪不得能深得太子信重呢。想必他日在我大宋朝中,你必能名留青史,不让古之贤臣。”

    “高太尉谬赞了,老夫可不敢有此奢望。老夫老矣,只要能看着太子平平安安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任疏的这句话又引得在场众人一阵赞叹,然后又各自举杯敬酒,使得宴席上的氛围是越发的融洽起来。在各自喝了一杯后,高俅又笑着一拍手:“好了,正事谈完,接下来大家就放松一下。这里的酒菜都是京城里最上乘的,还有这些女子,也都是樊楼精挑细选出来,各位不必客气,只管好生享用便是。”说着,他便先一步把身旁的女子拉到怀中,好生轻薄了起来。

    其他人其实早就已经心痒难耐,只是碍于刚才的气氛和双方有些对立的身份才不敢胡来。可现在嘛,既然大家已结成盟友,就再没有了顾忌,当即也开始对身边陪酒的女子动起了手脚来。一时间,整个厅堂内风光旖旎,又大为不堪……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这等聚众狎姬的举动实在有辱斯文,大大的不该,但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反倒能说出一套套的理论来为自己的行径作辩护。再加上此时这里都是自己人,也不可能有人随意闯入,就让他们越发的放心与放肆起来……

    这边的动静居然还穿过看似厚实的厅壁,传到了旁边一处更小些的厅堂里。那里头,高铎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凑在一起,也在上下其手地玩弄着怀中女子,喝着美酒,说着笑话呢。

    此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隔壁厅堂内的结果,立刻就有人奉承了起来:“衙内果然面子够大,现在连太子那边都要为你遮掩事情,如此一来,咱们在东京城里可就真无所顾忌了。”

    “那是当然,想我高铎是什么人,不就是随意玩弄几个良家娘子嘛,还能有什么麻烦不成?别说是那什么孙途想要借机生事,就是换成刑部乌台大理寺的官员来查,也别想查出个什么东西来。这事我可是记下了,等风头过去,总要让那孙途吃不了兜着走。”高铎也是一脸的得意洋洋,说到最后更是没把孙途给放到眼中,似乎只要自己一句话,就能要了孙途的性命似的。

    “衙内威武,到时候,我等可要瞧个热闹。”

    “那是当然。我可早听说了那孙途有两房妻子个个都模样俊俏,到时候除掉了他,再将这二人收入房中,那乐子可就大了。”高衙内再度得意高声作笑,也引来了周围众人好一阵的猥琐怪笑,就好像此事已然成真了般。

    这等热烈得意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直到边上的院落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后又是一阵惊呼响起,才使这边厅堂内的众人皆是一惊,高铎已有了七八分的酒意,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努力起身:“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快,过去看个究竟!”

    其实都不用他说的,其他人也都下意识地起身开门往外走去看个原委了,然后他们就瞧见边上厅堂的大门居然被人蹬开,厅前更有二三十个军卒持刀而立,当真是杀气腾腾,一下就把这些人的那点酒意给吓醒了大半。

    而厅内的那些早已衣衫半解,胡天胡地了半晌的官员们更是吓得面色青白一片,说不定还会因此留下后遗症,影响某种功能呢。但这时的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斯文体面了,因为一人正立于门口处,正是刻意被他们忽略掉,也觉着不用上心的孙途。

    这就跟男女偷情结果被人抓奸当场一般,饶是这些官员脸皮再厚,在这等环境里被孙途当场捉到与高俅合谋,还是让他们有些惊慌失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就是高俅,都没想到孙途会突然闯进来,要知道他可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连与这些太子身边的人密谈都不选在家中,而是秘密把人接到了樊楼啊。而且,他一早还让樊楼做好了保密的事宜,确保万无一失。

    可没想到,即便如此,孙途居然还是找上了门来!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早几日前,孙途就已经察觉到了情况不妙。如果只是秦桧的一番推论或许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但朝廷里的一派风平浪静,高铎从未被有司衙门拿去问责,就已证明之前的担忧已然成真,那些家伙果然选择了背弃自己,转而与高俅妥协,同流合污。

    所以在这些日子里,孙途一直都暗中派人盯着高俅,自然将其动向掌握得一清二楚。而当发现他居然破天荒地来到樊楼,之后樊楼这边又有迥异于往常的安排,就更让孙途笃定他们要在今日一聚了。这才突然赶来,兴师问罪!

    虽然高俅早有了吩咐,让樊楼不得放任何闲杂之人前来打扰,但当孙途带了手下兵卒用武力强闯时,这里的护卫却是阻拦不住的。别说他们本就不是这些精兵的对手了,就算有这个本事,当孙途亮明自己身份时,他们也不敢拦着啊。毕竟现在的越侯可是阎罗王一般的存在,那地下水道里的尸体都还没有被清理干净呢,岂是小小的一座樊楼敢招惹的。

    在长驱直入,撞门闯进大厅,看到这里太子方面的人和高太尉那一副快要一起谱写一曲生命的大和谐的场面后,孙途的脸色便越发的难看了。这一回,他算是真正看清了所谓政客的无耻嘴脸,对他们来说,从无敌友和对错正邪之分,眼里有的只是利益而已。为求目的,他们可以和一切人做着最肮脏的交易!

    “好,好哇,想不到我忙活了这么久,反倒是便宜了你们!”孙途目光阴沉地看着众人,身上的煞气却是藏都藏不住了。

    “大胆孙途,竟敢随意闯入,胡言乱语!”众人在好一番手忙脚乱后,方才把凌乱的衣衫给穿戴起来,然后强自镇定地呵斥道:“我们在此喝酒说事,又与你有何关系了?”

    “若你们所说之事与高铎曾做下的惊天凶案无关,那我自然不会过问。但我想你们也不至于睁眼说瞎话吧?”

    “那又如何?既然东西已交到了我等手上,一切自当由我们来做主决定,岂容你一个小辈放肆!”任疏已迅速定下神来,倚老卖老地喝道:“我等所为只为大宋江山稳固,岂是你一介所能明白的?还不速速离开!”

    “孙途啊,这是本官与这些位的事情,可与你并无半点干系,你若再要胡搅蛮缠,乱了我等兴致,就是本官也不会轻饶了你。你可别忘了,我可还是你的顶头上司,随时可以夺你差遣!”高俅也跟着阴沉着开口威胁道。

    在度过了刚才的一阵惊慌失措后,这些人竟迅速镇定,底气十足了。作为政客,脸厚心黑可是标配,哪怕做着昧良心的丑事,他们也能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义模样来。

    而看到这一幕的孙途反倒是笑了起来,他是被这些人给气笑了。

第860章 政客的嘴脸(下)

    孙途虽然脸上有笑,但身上那股子慑人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减,直压得厅内众人一阵胆战心惊,只有高俅能与之相扛,其他人都心虚地躲闪目光,不敢与之有所接触了。

    这些太子身边的人或许脸皮够厚,但胆子和心性却还有所欠缺,对上孙途这么个手上人命无算又锋芒毕露的主儿,难免就心生怯意。他没有理会高俅那赤果果的要挟,而是看着其他人道:“我冒大险拿下要犯,得来物证可不是让你们拿着去和人做交易的,要是你们没这个胆子,大可将之交还与我,由我亲自向朝廷禀明一切!你们可别忘了,那上头可写得明明白白,有着数百起血淋淋的凶案,关系着数百惨死冤死的亡魂呢!”

    这森然的话语顿时就让众人后背一寒,但很快,他们又硬起了心肠来,几百条人命或许极多,但与他们的前程比起来,就又算不得什么了。而任疏更是在此时鼓起了勇气来,回道:“孙途,这事其实都要怪你。若非你之前多生事端,害得太子殿下陷入今日的危局,我等又何必费心思找高太尉转圜呢?

    “那几百条人命纵然可惜,但与太子的安危相比却根本不值一提!我等皆是从大局考虑,岂是你一介武夫所能明白的?现在你若放手离开,我们也好,太子也好尚能承你这一份情,要是再敢胡搅蛮缠,那就是与太子为敌,你可要想好会是个什么结果了!”

    深知自身地位不够的任疏这时是直接就把太子给搬出来吓人了。而高俅却不再急着开口,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若是孙途因此和太子方面起了冲突,反倒省了自己一番手脚呢。

    有任疏开了这个口,其他人的胆子也不觉大了些,又有人厉声呵斥道:“孙途,你本就只是一介武夫,从无权过问朝中事务,更无权对我等的决定指手画脚,东西既然已交给了我们,就由我们做主。你若不服,大可告上朝廷,但你无任何证据在手,想让人信你所言,怕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收手为好,不然只会将自己都给搭了进去!”

    “孙途,我等也是为了大局为重,你也不是不是体统之人,只要回去好好想想,就知道孰轻孰重了。那些人被害是真,但真正害死他们的无忧洞贼匪不也被你一网打尽,全死在下方水道里了吗?既然事情都已了了,你又何必再死抓着往事不放?”

    软的硬的,威胁的讲道理的,这些人各自开口,说着他们自以为正确的话,想要尝试着说服孙途认同自己的观点。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孙途在听完他们的理论后,心中的鄙薄之情越发的盛了。这些家伙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歪的道理,还用所谓的大义来标榜自己的所为,实在是让人觉着齿冷。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居然还一直被太子赵恒视作肱骨之臣,是他日继位之后整个大宋朝的栋

    梁之材,只从这一点来看,就能知道大宋朝的将来会是个什么模样了。哪怕没有金人入侵,一举灭掉北宋的历史,任这些昏君庸臣把持着朝政走下去,这天下也必然大乱!

    这一刻,孙途连与他们再辩上一场的兴趣都没有了。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眼前就是如此了。他心中有愤怒,甚至恨不能即刻出手斩杀了面前众人,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毕竟身后还有几十个亲信呢,哪怕高俅的护卫赶来,也阻拦不了自己下手。但他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也深知如此行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又有家人需要保护,当然不可能真个铤而走险。

    而且孙途也看出来了,他们并未将那些证物带在身边,如此即便动手也不可能抢回东西,那就更没有彻底撕破脸的必要了。所以最后,他只能是深深地望了厅内众人一眼:“此事我会一直记着,希望你们他日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

    说实在的,大宋朝的君臣让他失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了今日,都已经有些习惯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恨只恨自己之前没有往深了想一层,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有力难使的结果啊。

    就在孙途回身欲走时,十多个膀大腰圆的军汉已急匆匆赶了来,却是高俅的护卫终于得知消息前来护驾。而见此,本来还有些惶恐地缩在旁边小厅门口的高铎却站了出来:“你就是孙途,我记住你了!”

    这一声叫,让正待离开的孙途步伐便是一顿,随后目光落到了对方身上,眼中甚至还带着几许疑惑来。虽然早在多年前,他就因为林冲而与高衙内结下过仇怨,甚至于他和高俅之间的恩怨也因此而起。但这还是他首次正式与这位东京城里有名的纨绔恶少照面呢。

    高铎见他疑惑,便把胸膛一挺,傲笑道:“本公子就是你一直想要入罪的高铎了!我知道你为何死咬着我不放,不就是因为那个叫周绣婉的小丫头的事情吗?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早在几月前,我就玩腻了她,玩死了她,再把她往外一丢,现在说不定都被野狗什么的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哈哈哈,谁叫她和你有那层关系呢?谁叫你当年坏过我的好事,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即便你知道有这事又如何,你还能奈我何?现在连所谓的证据都已不在你手上,你还能奈我何?还有,本衙内是个什么口味你应该很清楚,听说你家里还有两位美娇娘呢,你让她们都洗干净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本衙内来了兴致,便会去找她们,好好乐上一乐!”

    最近高衙内不但受了一场惊吓,而且还受尽了憋屈,都快有半个月未曾出门了。这让他在恼火之余,更是对孙途充满了怨愤。本来,在看到对方杀气腾腾地出现时,他还有所胆怯,可随后,见其对上自己父亲也是无能为

    力,只灰溜溜地离开后,他的胆子明显就大了起来,便想着说上几句,出口恶气。

    而在听到这话后,孙途的神情又是一变,由刚才的铁青化作微微的扭曲,双眼微眯地盯在了对方脸上:“你真道我不敢杀你吗?”

    “快,保护衙内!”那些护卫的反应倒也颇为迅速,立刻上前挡在了孙途与高铎之间。后者虽然心头别别乱跳,但依然嘴硬道:“这儿可有这许多人看着呢,你可没胆子对我下手!”

    “孙途,几个无知百姓而已,莫说是我儿了,就是寻常官员错杀了人,朝廷也不会严加惩治,最多也就降官几级,罚俸数年罢了。可你要是敢在此放肆,那就是刺杀朝廷重臣,就算你曾立下过大功,也难以抵赎,到时不光是你,就是你的家人也必受牵连,你可要想好了。”高俅也急吼吼地叫了起来,没有了刚才稳坐钓鱼台时的从容。

    高太尉心里也有些发苦啊,自己这儿子可太不让人省心了。今日让他叫上几个狐朋狗友前来旁听只是为了安他的心,也算是禁足他半月的一点补偿。可他倒好,明明没他什么事的,居然也跑出来招惹孙途,要是真把孙途惹怒,不管不顾地动起手来,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但儿子话都说了,高俅也不好当了这些人的面斥责于他,只能是出言警告孙途,希望凭借这番说辞能吓住对方吧。

    孙途本来步子都已经冲高铎迈出了一步,但在听到后边高俅的话后,动作就是一顿。高铎刚才触碰到了他最大的逆鳞——家人,他是真想一刀砍了对方永绝后患。但高俅却也提醒了他,现在还没到鲁莽行事的时候,不然后果也不是他所能承担的。毕竟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了,他有妻子有幼儿需要照顾,再不可能真正做到快意恩仇。

    同时,高俅的其中某句话也提醒了他,有些事情确实没必要现在就去硬碰硬,一个纨绔子弟而已,总有办法对付的。

    心性早不同当初的孙途迅速就压下了心中愤怒,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来,又回头看了眼高俅:“高太尉说的是,下官的确不该如此鲁莽的。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定,我不会再做阻挠。”说罢,便大踏步而去,不作任何留恋。

    直到看到他带人走出院子,很快没入前方的黑暗,高俅等人才算真正松了口气。被看刚才他们说话都挺硬气的,可其实也真怕孙途这个武夫不管不顾地动手啊,那哪怕事后孙途会被严惩,可他们的命却还是丢了。

    高铎的胆子则要大上一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场面话,可在对上父亲恶狠狠的眼神后,到底只能是乖乖地退回了小厅里去。在一眼吓退自己儿子后,高俅心里却依然有些不安,总觉着孙途这走了似乎暗藏玄机,还有危险盘旋在自己的头顶。可仔细想来,又抓不到什么线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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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