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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81章 一条战报,两样反应(上

    五月初三日,白沟河旁,辽军大营。

    与大战变乱不断的涿州城不同,这段时日的宋辽两军间却进入了短暂的对峙期,虽偶有试探摩擦,却未再真正的进行过一场激战,双方只是各守自家营寨,静候着某个变故或是机会的到来。

    这其实对辽军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因为他们并没有如宋军般源源不绝的后勤保障,哪怕他们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与敌交战,可国力上的差距,以及国内连年的动荡,却让这支辽军的后勤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可即便如此,耶律大石还是劝阻住了耶律雄格的冒进战略,因为他相信只要另一边的涿州落回到大辽手中,他们便能在顷刻间扭转局势,大破面前的宋军。而他,也跟耶律雄格对自己一样的对萧干有着绝对的信任与信心,相信他必能在短时间里把夺下涿州城的捷报送到军前。

    刚入五月,天气就比四月时热了许多,哪怕他们现在身处中原之北,却依旧能感受到暑意浓重。再加上这几日的天气一阵闷过一阵,让营中辽军将士更是感到难受烦闷,不少人连衣裳都懒得穿了,就这么光了膀子躲在背阴处纳凉。

    但碍于身份,耶律大石却无法和寻常兵卒一般随意,不但衣裳齐整,就连那甲胄都一直披于身上,如此一来,身在帐中的他就更觉着阵阵闷热,极不痛快了。其实这也就罢了,更让他觉着不舒服的,还有心中不断生出的隐隐不安与烦闷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或已经发生了似的。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应,玄之又玄而不知来源,但有时候又是极准。耶律大石以往也曾有过这等异样的感觉,只是这一回来得更突然,也更凶猛,让他都有些坐立难安,只能在帐中来回走动,以定心神了。

    这等异样的不安到底预示着什么?莫不是北边又出了什么大乱子,难道是金人把西京甚至是上京都给攻陷了吗?一个个可怕的念头从耶律大石的心中冒起,却又难作定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觉着必不可能是涿州萧干那里会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就在三四天前,他还看到了相关战报,得知涿州尚未被攻下,而萧干所部倒是伤亡不小。但他依旧相信以萧干的能力和麾下兵马之精,几日内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毕竟常胜军一直以来都是萧干的手下败将,哪怕他们倚城而守也依旧不可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同时最大的威胁宋军也一直被大辽军队盯着,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出兵救援。所以说,就算真有什么变故,也绝不可能出现在幽州城!

    就在耶律大石不断告诉自己这一断论时,中午刚过,伴随着阵阵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闷雷,几骑快马也跌跌撞撞地直冲辽军大营而来。在守营兵卒亮出弓箭,喝令他们停步报出身份来历后,马上的骑士却在急忙停马的同时,全都咕咚咚地从马背上落了下来,而他们身下的马匹

    也在同一时间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这下可把守门的军卒们给惊得不轻,当即有人谨慎上前探问,这才见到几人吃力地亮出自家的腰牌,赫然是飞燕骑的人!如此一来,这些军卒更是不敢怠慢了,连忙几人合力,将人抬进营去,并把这一情况报到了上边,迅速传到了耶律雄格处。

    小半个时辰后,耶律大石被叫到了耶律雄格面前。此时,这位辽国主帅,南院大王的脸色却阴沉如墨,眼中更满满的皆是彷徨与不安:“大石,出大事了。就在刚刚,萧干部下的飞燕骑残部逃回,带回他们在涿州大败于宋军的消息,就连萧干自身也身陷城中,现在生死不知!”

    一瞬间,耶律大石如遭雷击,在这个闷热的午后只觉遍体生寒,竟直接就愣在了那里,足足好半晌都没能做出反应来。

    半天后,他才勉强笑道:“大王,军情可不能当作儿戏,你可不要骗我啊。”只是这笑却比哭更难看,说话间,他双目更是充满了期盼地盯着对方,只希望对方这时说一句还真让你看出来了,其实我这是跟你开玩笑的,传来的是涿州大胜的捷报。

    奈何现实却未能如其所愿,耶律雄格满脸凝重地道:“这皆是飞燕骑将士带回来的紧急军情,本王怎会拿这等大事说笑?就在初一夜间,突然就有一支十万众的宋军杀到了涿州城内,与本就在其中的宋人里应外合,以至有此结果。而萧干并不知有此变故,正好率军杀进涿州,结果就一战而败,把自身都陷了进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这……这怎么可能……”耶律大石依然是一副无法相信的震惊模样,说这话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几乎是咆哮而出。这也怪不得他,实在这等变故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也对他的打击太大,饶是耶律大石如此稳重冷静之人,这时也有些失了分寸。

    “大石,林牙!”耶律雄格急忙喝声打断了他的话头,神色凝重道:“兹事体大,你可不要乱了军心!”

    这声呵斥,总算是让耶律大石的神志稍微定了一些,但他眼中依然充满了怀疑,口中直道:“怎会有这等变故?萧干一向用兵高明,手下更多是能征惯战的精锐,怎么会如此惨败?还有,哪来的十万宋军?宋军主力不是一直就在咱们跟前吗,这么多兵马的调动是绝不可能瞒过我们耳目的。”已然心乱如麻的他实在难以想明白这些原委了。

    倒是耶律雄格,因为本就对萧干所部没有抱太强的信心,此时反看着比较淡定:“既然我们能有萧干率军突袭涿州,宋军也能分出后续兵马来夺涿州了。”

    “可他们哪来的如此精锐啊?”耶律大石依旧想不通这一层,毕竟一直以来,他都自以为把宋军底细给彻底摸透了,现在他们能用的也就西军北军,再加上一部分禁军了呀,三十万兵力几乎已是宋国能拿出的极限精兵了!

    对这一点

    ,耶律大石一向是有信心的,因为他一直都了解宋国情况,知道看似富庶的大宋朝廷其实外强中干,至少在军队上是有其天然不足的。除了这三十万大军外,其他宋军皆是不值一提的土鸡瓦狗,那什么厢军乡军,就连平他国内的民乱贼匪都难,更别提拉到北方来和辽国精锐一战了。

    而现在被打败的萧干所部可是辽军中最精锐的一部啊,那些宋军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一疑问,直到耶律雄格轻轻道出一句话,终于让他没了话说:“据报,这一路宋军是从宋国江南而来,之前曾是山东驻军,乃是那个叫孙途的部下兵马……”

    “是他……”在稍稍愣怔了一下后,耶律大石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同时口中也猛然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千算万算,我还是漏算了这个孙途。想不到,多番筹谋,自以为必胜的一战,居然败在了他孙途的手上!”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里既有释然,又带着深深的愤恨与不甘。

    早在几年前,耶律大石就已看出孙途不简单了,甚至还曾想过招揽他到辽国为自己所用,之后又曾派人杀他。可结果,所有筹谋都未能成功,而孙途则不断成长,以至于真就成了大辽的心腹大患。

    “真是想不到啊,才几年工夫,这个孙途竟能练出一支如此厉害的军队来,这下,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耶律雄格也神色凝重地道:“不过为防乱我军心,此事只能瞒着,让少数几人知晓。”

    耶律大石了然点头,现在的处境越发不利,要是真个军心动摇,被前方的宋军抓住机会,可真就万劫不复了。要知道,现在他们面对的可不再是童贯,而变成用兵更精明老练的种家二老。

    但随即,他又满是忧虑地皱起眉来:“即便我军不乱,接下来怕也不好再与宋军对峙了。说不定过两日,那孙途便会从侧方率大军攻来了……不对!”他突然脸色再变,又急声叫道。

    本就精神高度紧绷的耶律雄格又被他吓了一跳:“还有什么不妥吗?”

    “此战危矣……”耶律大石满是惊恐地道:“若换作是我变作孙途,此时所想就绝不可能只在于这边的战场!”

    “那他会把目标定在哪里……”话一出口,耶律雄格的脸色也变了,因为这一瞬间,他也猜到了对方想要说的是什么。

    “南京!”两人在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道出了那个让他们感到恐慌的地方。如今的南京城兵力空虚,而且全无半点防备,一旦孙途真率军绕道北上,以他十万大军的战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这座辽国南方最重要的城池给攻占下来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清楚,这次宋军北伐的最终目的本就在此,以孙途之精明,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等机会呢?

    惶恐之下,两人瞬间就陷入到了两难之中,到底该如何抉择,是不是该回师救援呢?

第982章 一条战报,两样反应 下

    同样的军情报到不同人面前,得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反应。

    宋军军营,当种家二老及相关将领们在听了孙途派出之人带回的捷报消息后,众人先是一静,继而便是一阵欢呼雀跃,即便老成稳重如种师道兄弟,此刻也是喜上眉梢,连连叫好:“真是天佑我大宋啊,千里他此番拿下涿州,功劳已不下于之前一战挽救我西军将士了!不,真论效果,更胜那一战多倍,涿州既如我手,则大胜可期矣!”

    “真是惭愧啊,我等诸将虽说个个年龄远在千里之上,更是有了几十年的带兵经验,可现在与他一比,却是自愧不如多矣。如今想来,要是早有千里带兵北伐,说不定连辽国都已被我大宋所灭多时了。”

    两位种相公都这么说了,其他部下将领自然不可能反驳,一时间众人更是纷纷称是,一力称赞孙途之功,以及他叫人惊叹莫名的用兵之道。而在众人的称赞中,很快地,种师道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份军报后边居然还有内容,赫然写着孙途竟已带少量精兵日夜兼程直扑幽州,竟是打算就此一鼓作气地拿下这座让大宋君臣心心念念了百年的北方要城。

    当他把这一事如实道出后,本来帐中欢庆的气氛又陡然便是一静,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与担忧之色,种师中更是紧紧皱起了眉来:“千里他如此做法可太过冒进了,幽州可不比涿州,纵然守备兵力空虚,也不是区区几千人就能拿得下来的。更何况,辽军这时怕也已经收到了涿州败北的消息,他们也必会有所反应。”

    “这可如何是好?按照时间推算,恐怕这时孙将军所带的兵马离着幽州已经不远了。”众人心中更感紧张,满是不安地道。

    这下,饶是众将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一时也拿不出个准主意来。事实上,这边的宋军距离幽州还有好几百里呢,根本就鞭长莫及,而且中间还隔了一支辽军精锐……

    种师中在一阵沉吟后,终于道:“当今之际,我们能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尽全力拖住前方辽军,让他们无法腾出手来增援幽州,以期能减轻千里夺下幽州的压力。”

    这或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众将纷纷抱拳应命,这就去安排兵马主动向前,以求给足前方辽军压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随着众部下各自出帐安排相关事宜,帐中只剩下种家兄弟二人时,种师道又突然开口道:“你怎么看待此事?”

    “这孙千里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行事过于急躁了。其实拿下涿州我军已立于必胜之地,辽军军心必乱,只要假以时日,拿下一场大胜,再趁胜北上,夺下幽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种师中依旧是带着些叹息地道:“而他这么一来,却连我们自身的节奏都给打乱了,终非善策啊。”

    “适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仔细想来,又觉着他这么做也有些道理。”

    “此话怎讲?”

    种师道苦笑着指了指大帐的左侧:“你莫要忘了咱们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朝廷所任。表面看来辽军利于速战,而我们却拖得起,但事实当真如此吗?这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之前所为一切,恐怕这时已经传回东京,你以为以朝中那些奸臣的狠毒,真就会放任我们继续领兵立下这不世之功吗?”

    这句话立刻也让种师中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错,我怎么就把这一层给忘了。真要论起来,我们却个个有罪在身啊。”

    是啊,无论是孙途还是种家二老,包括现在军中众将,其实个个都是前者兵变的罪人,一旦朝廷真做追究,他们的罪名可都是极其严重的。

    “所以说,不光辽人要速战速决,我们也一样,必须赶在朝廷发难之前夺下幽州,从而堵住所有人的口。我想,孙千里他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不惜冒险一试的。因为就目前的情势来看,最迟六月间,朝廷的相关旨意就可能要送到军前了。”种师道严肃地说道。

    种师中又是一叹:“孙千里确实眼光长远,非我能及。既如此,那我们就好好与他配合一遭,尽我所能,拖住前方辽军主力,并希望他真能夺下幽州了。”

    “唔,正该如此,不然我等还有何脸面再见孙千里?”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哪怕我们真就一战夺回幽州,军功在手,就真能确保咱们不被朝中奸佞陷害吗?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这一点,你我自然是无法应对的,但那孙千里却不一样了。你可还记得高俅的下场?还有如今还在软禁中的童贯,江南被杀的朱勔……”随着一个个权臣名字被报出来,两兄弟的脸色越发凝重,一些想法已经从他们心中生出,但一时间却又不好宣诸于口,至少他们是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之举来的,但那孙途嘛,却不好说了。

    突然间,远方天际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声,轰响间,竟让二老的脸色又是一阵阴晴难定。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不可能停下来了。

    宋军的突然前压,自然立刻就引起了辽军的关注,当这一军情再报到耶律雄格这里时,他便知道宋军那边也已接到了涿州的军报,并由此做出了相应的准备。

    这一下,他也只能迅速打消了即刻分出兵马驰援幽州的决定。本来他麾下的兵马就远不如宋军,若再分薄兵力,再加上事情一旦泄露引发军心动荡,那说不定就是一场惨败了。

    最终,在一番踟躇后,耶律雄格只能听取耶律大石的建议,让其只带百来骑迅速北回,以其身份去周边城池调集兵马,以求赶在南京有失之前救援后方,而前线这里,却只能由雄格带兵死撑到底了。

    就此,涿州被孙途所夺的影响终于开始显现,哪怕他并未趁机率军侧击辽军,也已彻底搅乱了辽军的全盘计划,离着他们的彻底崩溃只差一线,或许只等幽州失守的消息一到

    ,辽军便将彻底分崩离析,再无一战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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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北方闷雷阵阵,天将大雨的气候不同,东京汴梁的这个午后却是艳阳高照,酷热难当。炽热的阳光透过层层树木的枝叶照射下来,投下了点点光斑,让又急走了一阵路的高德两眼又是猛一阵的发花,好半晌才看清楚了前方那座府邸正是自己要去的所在——太尉府。

    高俅的府邸与数月前相比早大不一样,再没有了当初的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的场景几乎叫往来人等不敢相信这里就是高太尉的府邸了。但没办法,谁叫高太尉在几月前离开了京城,就是再想巴结他的人,也不可能选在这时来拜门候见吧。

    当然,相比于太尉府前的变化,身为高俅亲信近卫的高德的变化才是更加巨大。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半点殿前司都虞侯,高太尉跟前红人高德将军的半点气派,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他,看着跟逃荒的百姓和乞丐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过相比起其他高俅身边的亲信来,他高德已经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了。因为其他人不是在那夜的雪地里被孙途下令斩杀,就是死在了那处无名山丘的战斗中,只有他,靠着运气和灵活的头脑,躲过两次劫难,并趁着那次宋辽两军交战的乱哄哄场景里,脱身而出。

    只是在脱身后,高德的处境依旧不安全,为了隐藏身份,他只能脱去身上的战袍,丢弃了一切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然后徒步往南走,为的就是能回到东京,把孙途当日所为报与朝廷,好为太尉,和自己被杀的弟弟报仇雪恨!

    没了身份证明,又无任何钱财的高德身在雁门关外,想要徒步回到东京自然是经历了千般难处。这一路,他用尽了各种手段,坑蒙拐骗不说,就是乞讨都试过了,总算是老天护佑,终于让他艰难地回到了这座伟大的大宋都城。

    此时的他,早已饿脱了相,原先魁伟威武的身子早就成了皮包肉,就是最熟悉他的人,一时怕也难以认出他来了。所以当他这个曾经太尉府的常客走上前去时,立马就被守门的奴仆给拦了下来,还有人举着棍子便要责打,口中骂道:“哪来的乞儿,瞎了你的狗眼,竟敢靠近太尉府邸!”

    早饿得快虚脱的高德甚至都躲不开这等责打,身上连挨了两棍,才急声吼道:“大胆,我可是高德,太尉身边的护卫统领……”

    “这不是疯子就是骗子,给我打!”一名奴仆头子听后反被气笑了,更是恶狠狠地下令道。

    呼呼打来的棍子让高德再招架不住,只能踉跄着往后退去,口中则高声叫道:“我真是高德,你们叫高贵出来,他认得我。我可是奉了太尉之令而来,若坏了大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这句话终于是让这些恶奴稍稍住手,迟疑地看向了眼前这个乞儿,这家伙居然知道府上二管事的名字,似乎不像是假的呀……

第983章 计赚城门入幽州

    轰隆隆!

    原先还远在天边的雷声随着一道劈开天穹的闪电之后,骤然就轰响在了辽国南京城上空,直炸得城头稀稀拉拉的守军皆都浑身一震,露出恐惧之色。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呢,紧跟着这声震雷而下的,是黄豆大小的雨点,噼噼啪啪直砸下来,片刻间就已化作了漫天的雨帘,不但把城头守军全给淋成了一只只落汤鸡,连那些旗帜都因之低垂耷拉下去,再没有了之前的威风。

    眼见如此,城头的守军当即就叫嚷着钻进了后方的望楼箭塔之内,他们本就不是什么精锐战士,还因为汉人或渤海人的关系饱受官府上司压榨,到手的军饷少得可怜,自然是不可能尽心尽力不顾自身了。

    于是在这个雷雨交加的下午时分,幽州城头几乎看不到什么守军人影,四面城门也早早就关了起来,让这座有着二三十万人口的大城看上去显得格外沉寂而冷清。

    可就是在这个大雨的下午,一支浩荡的骑兵队伍却冒雨疾驰到了幽州城南门附近,在看到城头空荡荡一片,全不设防的模样后,孙途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哪怕他们已经接受了幽州守备空虚的现实,可在看到城中如此松懈的守御后,还是觉着有些虚幻不真。

    但即便如此,孙途也不认为自己等就能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地杀进幽州城。因为这幽州城城高墙厚池又深,更甚于涿州,以他们这一副轻骑装扮,压根就不可能徒手破门或是攀上城头,所以一切只能按照既定的方略来。

    随着孙途摆了下手,几个骑士便迅速策马上前,靠到城门前的护城河畔,便用契丹话放声大叫了起来:“城上有人吗?快些开门放我们进去,有紧急军情上报!”

    山东军中自然是没有会说契丹话的人,这几人却是常胜军中的俘虏。作为曾经的辽军底层,他们虽不是契丹人,但契丹话倒是说得很流利。只是眼下的这场大雨唰唰不段,却让他们的叫声传到城头却有些不那么真切了。

    直让他们叫了足有好一阵后,才有几个守卒不情不愿地从上边冒出了头来,其中一人还用略显蹩脚的契丹话回道:“你们是哪部兵马,为何突然来到南京?”

    “我们是奚王萧干部下,我们在涿州被宋军大败,连奚王都被宋军所俘,我等只能拼死杀出重围,赶回来报信。我们已得到准信,宋军很快就会发兵南京,足有十万大军呢。”底下的军将忙按之前孙途指点的说法放声回道。

    城头众兵卒顿时就是一静,随后便是惊叫出声:“这不可能!奚王率我大辽精锐南下,怎么可能败在宋军手下?”

    “千真万确,其中经过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明白的,还请快开城门,放我等进来,我们还有不少兄弟有伤在身,可受不得雨淋。”

    显然这个说法彻底弄懵了城头守军,在又是一阵沉默后,才听他们喝道:“等着,城门开启非我等能做主,还得报上去

    才能开门。”说完这话,几人就全缩了回去。

    城下的众将士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狐疑,其中几人更是迅速上前,来到了那与城头守军对话的军卒跟前,低声道:“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为何城门还不肯开?”

    “几位将军还请稍安勿躁,他们只是做了些盘查而已,另外,城门开启还要请示上头,所以让我们等上片刻。”这人立刻就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怀疑,连忙陪着小心地解释道。

    后方孙途倒是显得颇为淡定,想了下道:“这也在情理之中,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想辽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有此一招,现在不过是循例盘问两句而已。”顿了一下后,他又正色道:“不过待会一旦入城,我们便得尽快行动,绝不能给辽人以任何反应的机会!”

    众将士当即就低声应是,所有人都微微伏低了身子,做好了一旦城门开启,就立刻策马冲出的准备。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终于,在大家都感到了阵阵不安,猜测着到底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的时候,紧闭的幽州南门缓缓地打开,吊桥也在同样刺耳的吱嘎声里,慢慢落下,搭在了护城河上。

    与此同时,城头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你等快些进城来,到底涿州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奚王竟会大败,你们必须给我们说清楚了!”这番契丹话却是极其流利,显然是某位辽人将领闻讯而来了。

    孙途当即打了个手势,这支几千众的骑兵队伍便开始缓步往前,稳稳踏上了吊桥,随即便有人开始加速,林冲和董平两个分别于左右作为两个箭头,呼地一下已越过桥面,冲进了城门洞中。而其他兵卒,也在他们的带领下,骤然一个加速,呼喝声中,如一条长龙般,冲破了漫天的雨帘,直入幽州。

    本来见这支骑兵队伍如此急匆匆跑向城门时,城头守军人等还在那儿嘻嘻笑着看笑话呢,毕竟想着他们是大败逃回来的,自己等坐守南京可要舒坦得多了。但很快地,就有人瞧出了不妥来,因为头前几人居然纷纷挺起了枪矛,刀剑也忽然出鞘,这哪是进城避雨啊,分明就是冲城的架势了!

    “给我停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直到这一瞬间,那名将领才惊觉不妙,一面大声叫着,一面已挥手让下边的守卒赶紧上前阻拦,并关闭城门了。

    奈何,这时的大雨实在太密,不但影响听力,更使人的视线受阻,等城门口的那几十个兵卒明白上司的意图时,当先的董平和林冲已几乎同时从城门洞里一冲而出,然后三道寒光暴闪而出,噗哧连声间,数名刚想上前阻拦的兵卒就已倒在了血泊之中,然后就被疾驰着的马蹄狠狠踏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断送了性命。

    孙途这次带五千精锐轻骑而来,堪称是大宋百年来少有的奔袭之战了。他们每一人都能做到一人双骑或是三骑,如此虽然大家全力赶路,可胯下骏马却未受太大影响,尤其是在他们临近幽州时,还曾换过一次马,

    这就让他们的坐骑保持了八成以上的体力,此时冲刺起来,自然是速度惊人。

    而辽军方面则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宋军骑兵突袭城池的一天,再加上刚才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对方是自己人,反应上更是慢了足足两三拍。这等差距摆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就足以决定胜负生死了。

    几乎不见有丝毫抵抗的,城门前的辽军守卒已被全部杀死,而此时城头那些人都还没来得及从上边跑下来呢。孙途他们当然不可能给敌人以反应的机会了,当即就是一声呼哨,五千骑兵已迅速分作数股,沿着前方的十字大街,就城中各处奔袭开去,只留下百多人在石秀等不善于马战的将领带领下,反冲向这些已然慌神无措的辽军。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本就战力不足的几十辽兵在心神俱失下,又怎么抵挡得住凶狠如虎狼般的山东军精锐呢?只一个照面,便有半数倒下,剩下的更是彻底没有了半点抵抗之心,惊叫着就四散而逃。

    就此,幽州城南门已彻底失守,落到了才刚进得城来的宋军掌握之中。

    而当城门口的杀声平息的同时,城中的尖叫和惊呼已随之响起,一队队骑兵如一口口出鞘的利刀般切碎了幽州城的宁静,把街上不多的行人给惊得四处乱叫乱蹿,整座城市在短短片刻间,就已开始乱起来了。

    作为曾在幽州城里住过一段时日,对此处军营官衙都有所了解的孙途,这回自然又成了领头之人,随着他的几声令下,便有队伍直奔城中几处要紧的守备衙门和军营而去,而他自己,则带了董平等精锐,直扑最要紧的南院大王的府邸。

    虽然他知道南院大王耶律雄格正在前方与宋军作战,但他也相信此刻这座城市的主事之人必然就在那里,所以只要打下了南院大王府,把里头的主将或杀或擒,则城中守军必成一盘散沙,幽州也就彻底拿下来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他决定以突袭夺城的做法有多么的及时且英明了,因为大雨影响,城中的骚乱动静居然才刚传到这处府邸门前,导致那些守卫们都还有些发着怔着。等他们看到有一支骑兵沿着空荡荡的长街一气奔杀过来时,才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回头便要关闭府门。

    奈何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早跑发了性儿的骏马呢,只见他们才到门后,还没来得及推动那沉重的门户呢,一匹骏马已长嘶着跃起来到了门前,两只硕大的蹄子就这么狠狠地踏在了门上,直震得后方刚想用力的守卫们便是一阵人仰马翻,而本该关闭的大门却是迅速被彻底敞开,把里头的场景全部暴露在了马背上的林冲眼中。

    只见他再一提缰绳,低喝一声,便一马当先,冲进了南院大王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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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4章 百年夙愿今朝偿(上)

    幽州城南院大王府中中厅,此刻正有二十来名重要官员在闭门议事,所有人的神色显得紧张而凝重,只因为就在今日凌晨时分便有前方军报传来,奚王萧干竟在涿州大败,该城已彻底被宋军所得。

    是的,已经有人先孙途他们一步逃回了幽州,并把这一紧急军情报到了如今坐镇幽州的耶律雄格两个儿子,耶律和光与耶律和元这儿。而这两个被委以重任的王子却只得二十出头,到底经验不足,心慌意乱下,就赶紧把城中诸多要紧官员都给请到了王府商议对策。同时他们还封锁了这一可能扰乱军心民心的消息,所以使得城门那边并不知道前线竟已出现了这等变故,给了山东军以蒙混入城的机会。

    而他们犯下的更大错误还在于挑在了今日共聚一堂,以至于幽州城各方守备人马都群龙无首,哪怕宋军已杀入城内,闹出了极大的动荡,那些守备兵马和治安人手却还陷于混乱之中,压根无法做出最恰当的反应,从而使整座幽州城乱得更加彻底,只见宋军骑兵四处冲刺奔驰,沿路斩杀辽兵,却不见有辽兵能组成像样抵抗的。

    此刻,更大的危机已降临到了这些留守南京的辽国官员贵族的头上。正陷入困局的他们,突然在嘈杂的雨声之外就听到了前院传来阵阵杀声。还没等他们开口叫人呢,紧闭的厅门就被人轰地撞开,几名守卫满脸惊惶地叫了起来:“王爷,各位贵人,不好啦,宋军,宋军杀进王府来啦!”

    “什么?”在场人等都在瞬间变色起身,如今的南京守备将军萧樊更是一把就抽出了腰间佩刀,喝道:“可是城中宋人奸细作乱了吗?”说着,已急步就要朝外冲去。

    “不,不是,是宋军骑兵突然杀进了城来……”这位的话未落呢,前头的院子里就是连声惨叫响起,然后这些已聚集到厅门前的辽国高官贵人们就看到了让他们惊恐又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数骑如旋风般从前院冲杀过来,长矛短枪挥刺间,竟杀得那些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守卫一阵人仰马翻。其中一名军卒刚跃身想作攻击,就被突刺而来的一矛给穿胸而过,整个人更是如遭重锤袭击,惨叫着抛飞出去,狠狠砸落在人群中,鲜血合着雨水不断飞溅落下,当真是凄厉到了极点。

    这一瞬间,这些人已彻底被眼前可怕的场景给吓住了。无论是耶律雄格的两个儿子,亦或是其他贵人们,他们的身份虽然尊贵,但论起厮杀的本事和勇气,显然是远远无法与前线辽军将士相比的。

    要知道辽国其实也和大宋一样,也有百来年未曾真正有大规模的厮杀了,对这些成长于和平年代的贵人们来说,这等残酷的生死搏杀都只是听说,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跟前呢,所以在这一瞬间里,他们是被这支不断冲杀进来的宋军骑兵给彻底震住了。

    而王府中的守卫们虽然勉强做着抵抗,却也远远不是这支气势如虹,斗志飞扬的宋军精锐中精锐的对手。这一来他们本就不是辽军中的精锐,真正的精锐早被耶律雄格和萧干带着南下去和宋军作战了,留守南京的只是些次一等的兵卒。

    二来则是他们突然遭受偷袭,直到现在都还没从震惊中定神呢。而且武器甲胄也未齐全,只能算仓促应战,以步卒战阵自然抵挡不住宋军骑兵的连续冲击了。也得亏今日大雨连绵让宋军的弓弩使不上力,否则恐怕这里的百多人早就被射杀一空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他们在兵力也处于下风。虽然幽州城总体兵力还有两三万之众,但却分散在城中各处,这王府内更是不过一两百护卫,而宋军破门而入却足有五六百之数,又个个如狼似虎,几乎只一个冲杀,就杀掉了近半辽兵,其他人只能是且战且退,崩溃也就近在眼前了。

    而此时的宋军上下也已看到了那些聚集在厅门前的一众辽国贵人,顿时就让他们的精神更是一振:“当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拿下这里众人,幽州守军不战自溃,我大宋百年夙愿将在今日得偿!”

    人人都怀着这样的心思,众将士的攻杀越发猛烈,就连之前一直有所保留的孙途,此刻也猛一提缰绳,控着战马一跃而上,手中刀卷处,两名挡在路上的敌人惨叫飞跌,而他已看着就要冲上台阶。

    “宋人好胆,让某来会一会你!”眼见得局势危急,自觉重担在身的萧樊强自压下心中恐慌,暴喝声中,已跃身迎上,手中刀化作一道白光,劈开了眼前的雨幕,直向孙途斩来。

    见此,孙途心中的战意也陡然燃烧了起来,同样是一声大喝,双腿夹紧了马腹,控着战马全速冲上,手中刀也横着掠出,直接劈向了对方的这一刀。

    这一合,两人几乎是正面相撞,连出刀的角度都是那么的契合,两刀当的一声狠狠撞在了一处,顿时爆出点点火星。而就在这一撞间,萧樊力道上的不足便瞬间暴露了出来,他毕竟是只靠自身力量上迎,而孙途却挟带了骏马的冲势而来,这股冲力可是他的两倍都不止啊。

    双臂一麻间,萧樊手中刀已被劈得往高处甩去,身子也因之失去了平衡,闷哼着,如断线风筝般朝后抛飞出去。而就在这一瞬间,孙途却在收刀的同时,又是一刀斩出,而且他胯下的战马还在全速掠上,竟使他能轻而易举就追上了萧樊的身形。

    再无半点腾挪闪避余地的萧樊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这奔雷般袭来的一刀径直劈进了自己的脖颈,伴随着他一声惨叫,刀锋已自其左颈入,没有半点阻碍地从右颈穿出,噗哧声中,其斗大的一颗头颅已与身体分离。

    绝望而凄厉的惨叫才从其口中喷出,萧樊已彻底气绝,而他的头颅却又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噗通一声,竟落到了早被眼前杀戮吓呆住的耶律和元的怀里,一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在了他的面上。

    “啊……”半晌后,耶律和元便是一声惨叫,身子跟着一软,便也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下身处更有大股液体伴随着腥臭味传出,竟是直接就被这颗人头给吓得失了禁了。

    而其他人的反应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同样是一个个吓得浑身打颤,脸色发白,别说跟萧樊似的拼死一战了,竟是连动都动不了了。

    孙途这时已控马来到廊上,手中还在滴血的钢刀猛然一摆就指向了面前众人,高声喝道:“想活命的,速速弃械伏地投降。我大宋将士不杀降军!”

    其他宋军也已在此刻把跟前的那些守卫杀得非死即伤,然后迅速从两边围拢上来,同时高声怒喝:“弃械跪地者免死,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如是只喊了两回,这些人终于是反应过来,只略作犹豫,就有人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有了第一个跪降的,后面的人就再没有了心理压力,眨眼间,二十来人已全跪伏一地,他们的面前更是丢了一堆还未出鞘的兵器,这些辽国贵人,竟无一人再敢反抗。

    看着这些人如此反应,孙途等人在心定之余,也不觉大感唏嘘。在来的路上,哪怕是在赚开幽州城门,杀入城中之后,他们都不敢想自己接下来的战事能有现在般顺利,居然只遇到了少量的抵抗就拿下了这一大批的辽军要员,而且就数目来看,他们应该是幽州城为数不多的主事之人了,即便还有漏网之鱼,怕也不可能再翻起浪来。

    这些以往被大家视作强敌大敌的存在,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贪生怕死,这种前后落差,实在是叫人始料未及啊。这还是被大宋百年来担惊受怕,又希望有一日能将之击败的辽人宿敌吗?

    如今看来,不单是宋军已孱弱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一向以武立国的辽人其实也是一样。别看前线的辽军还那么的骁勇敢战,可其实除了那几万人外,在他们后方的辽人早就没有了契丹人先祖该有的血性与无畏,此时的他们,与那些贪生怕死的宋国贵人们没有半点区别。

    怪不得女真人才一崛起,就能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横扫整个辽国,说到底并不是女真人有多厉害,实在是辽人自己太过不争气了。百年承平,早已毁掉了辽人的立国之本!

    “来人,把他们全部绑了,然后拉到外头去,用以震慑全城,助我们的将士尽快拿下幽州全城!”孙途很快又定下了心神,迅速下达命令道。拿下这边的王府及其中官员只是第一步,真要把整座幽州城控制在自己手里,还得把城中的辽军全数摆平才行。而活捉这些辽国贵人却为后面的行动创造了极其有利的条件。

第985章 百年夙愿今朝偿(中)

    南院大王府内局势已定,但幽州城别处的乱子却有着愈演愈烈的架势,在一支支宋军骑兵的不断冲杀中,整座辽国南京城已是彻底乱作了一锅粥了。

    承平百年,让辽国百姓早就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与变故了,只见有人尖叫着跑上街头,然后被冲袭而来的骑兵直接撞倒刺翻,但更多的人却是躲藏在家中,紧闭院门,然后一个劲地祷告念佛,祈求满天的神佛能显灵救救自己……

    这一城几十万的百姓就跟几十万只待宰的羔羊般,完全无法给杀入幽州的几千宋军骑兵带来任何的威胁。而他们也确实针对百姓下手,而是直冲那些关键衙门,以及几处驻军的军营,其中位于南门附近的那座军营更成了将士们率先需要攻陷的重点目标。

    将近千名骑兵此刻就在董平黄信等将领的带领下杀到了军营门前,然后正好与同样呐喊着冲出营来的辽兵撞了个正着。没有丝毫犹豫,这支精骑便已奔腾杀上,以最利于冲击的锋矢阵直冲敌军,只一合间,就把这支没有太多准备的两千多人的辽军队伍给直接冲散了。

    董平双目如炬,一下就看准了位于辽军队伍侧前方的主将,当即拍马上抢,左手枪只虚晃一下,吸引了对方挥刀招架,右手枪便已如毒龙出穴,嗖一下从下方后发先至,顿时就没入到了对方的腰腹。

    那辽将只一声惨叫,便倒头栽下马来,也惊得身边众部下连声尖叫,队伍更是瞬间即溃。正如之前所言,这些留守的辽军皆是老弱残兵组成,无论战力还是纪律都远不如辽军主力,再遇到这等突袭和主将一个照面被杀的局势,更是让他们再难有半点反抗之心,喊叫声中已四散逃去,使董平所部前方再无半点阻碍。

    他当机立断,几声号令后,便率兵直接就冲进了军营里,杀向了还留守在此的辽兵。这座军营本有四五千的兵马,此刻还有两三千人留在营房里呢,等他们听到动静诧异地出来看时,就瞧见了这么一支可怕的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杀过来,顿时更是发出阵阵惊叫,只剩下了一个逃跑的念头,压根不敢反抗。

    于是,足以让辽宋两国无数人都看呆的一幕出现了,只有一千之数的宋军居然就能在辽军营中不断追击杀戮数倍之敌,简直就如虎入羊群,没有半点的抵抗,片刻间,就有数百辽兵死在当场,其他人也随着宋军将士不断呼喊着让他们弃械跪地可免一死而纷纷照做。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南门这里的军营已被彻底荡平拿下,近五千辽军非死即逃,剩下的全被自己人所捆缚起来,关进了一座座的营房之中。直到这时,众将士依旧觉着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困扰我大宋多年的强敌辽人?怎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董平虽也心有感慨却知道现在不是细究这些内情的时候,当

    即便喝令道:“留下两百兄弟看守住这些辽人,其他人随我再往别处厮杀,务必要抢在辽人有进一步反应前夺下更多的军营要地!”

    众将士立刻大声应诺,士气比之前又高了三分,本来对辽人所存的那一点点的不安和顾虑也彻底被他们丢到了九霄云外。于是,八百骑兵再度上马,如旋风般冲将出去,直扑向下一个目标。

    同样的战斗还在幽州城各处发生着,在这场突袭中,几乎所有辽军都是一触即溃,少有队伍能与精锐的山东军正面交锋的,往往只消一个突击,斩杀前头的十几二十人,那几百上千的辽军就会立刻呈崩溃之势,四散逃跑,从而所有人都变成了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猎物,任由宋军在后追杀。

    直到宋军杀到西门附近的军营,战况才有所变化。只见一彪军马在号角声中迎头杀出,随着一声令下,少有的一阵箭雨便迎面泼向了由花荣领军的这一支虎豹骑军将,竟把冲在最前方的二三十骑全给射落马下,也让后方的骑兵迅速停下冲势,满是戒备地望了过去。

    对面的辽军队伍中,一名四十来岁的将领当即下令:“继续以弓箭射敌,分左右掩杀,我们兵力远胜敌人,完全能将他们包围起来!”此人正是如今城中各军营里少有的还在其位的主将陌人锡。

    而这支辽军因为有主将从容指挥,果然就表现得与其他各路兵马大不一样,进退有度不说,胆气也要壮得多,即便弓箭射不了两下便已没法再用,他们依然凶悍冲上,分开左右,直击宋军两翼。

    花荣见状也是心头一紧,赶紧下令全军前冲,却是打着以硬碰硬,先击溃当面之敌的主意。可随着几声号令,当面的辽军却突然摆出了守阵来,稳稳挡住了虎豹骑的突击,让他们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

    与此同时,左右分袭而来的辽兵也已杀到,呼喊声中,如两把利刃直插宋军侧翼,反杀了他们一个手忙脚乱,只能转攻为守,朝着后方退去。

    “敌军退了,跟我杀上去!”陌人锡见此更是大吼连声,亲自提着一把大刀就拍马扑杀上去。主将如此悍勇的表现,立刻就激发了身边辽军的斗志,他们全都嗷嗷叫着,如陷入绝境的狼群般反扑向宋军,杀得敌人只能节节败退,伤亡更是不断增加。

    花荣虽有心来个擒贼先擒王,奈何这场大雨却使他最犀利的兵器弓箭失去了用处,而他几次挺枪跃马想要与陌人锡一战,也被不断围杀上来的辽兵给挡了去,最后也只挑飞数名辽兵而已,反而身上多了几道伤痕。

    就在花荣这边陷于苦战,处境不妙的当口,侧方街头上又传来了阵阵大呼小叫,随即就见到有一支衣甲凌乱,倒拖甚至丢弃了兵器的辽兵正亡命似的直往这边冲来,而在他们身后,又有几百骑兵正在紧紧跟随,当先一名少年将军

    正是岳飞。

    当这四路兵马突然在此地骤然相遇时,各自都是一凛,却还是岳飞最先做出判断,当即一声大喝,已拍马直朝着敌军阵前的陌人锡冲杀过去。看到这宋将来势汹汹地杀将过来,陌人锡心头更是一紧,赶紧喝令部下分兵抵挡,随即又喊道:“想要活命的,就归入我军中,随我一起杀败敌人!”

    那些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辽兵看到这边居然有一路兵马能反击宋军时,也是一阵兴奋,当即便跑上前去,融入到了队伍中间。而这时,岳飞也终于策马杀到,长枪抖在雨幕中抖出了千层波浪,万道枪影,一下就把杀到跟前欲做阻拦的七八名敌人全给刺翻,而他的前冲势头却不见有丝毫迟缓的,就这么一路带着血,直刺陌人锡。

    陌人锡也迅速看出自己与这名宋将间实力上的差距,自不敢迎战,迅速策马往后缩去,同时口中连连喝道:“攻他马匹,我们……”话还未说完呢,一道凌冽的锐锋已从前方袭来,他虽立刻闪躲,却还是迟了一些,噗哧声里,一杆断矛正中其肩窝。

    这一下的势头极猛,差点把陌人锡给打得摔下马去。可即便没有落马,他也当场重伤,整只右臂已彻底没了知觉,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同时,前方的花荣也在发出这一矛后,再度高喝着策马前冲:“敌将已被我重创,杀啊!”

    原来,花荣一直都没有放弃杀伤敌军主将的念头,趁着岳飞到来,吸引敌人注意的机会,以放箭的手法,把支断矛给抛射了出去。因为双方距离不远,这一矛虽略略有些发飘,却还是正中目标。

    而就此一伤,也让辽军刚蓄积起来的气势当即一泄。尤其是当辽军中多了一些刚刚还亡命逃跑的败军时,情况就更不受控制了。在眼见到前方和侧面的宋军再度冲杀过来后,他们便果断一声惊叫,转身便往后跑去。

    两军交战,靠的就是那一股子气势,一旦有人逃跑,就会带动全军军心动摇乃至崩溃。而本该制止这一举动的陌人锡又因为突然重伤反应不及,只能眼看着这支近五千的军队被不到两千的宋军一冲而溃,无奈地一声怒吼,趁着岳飞被部下拼力阻拦的时机,用左臂拨转马头,叫一声:“回军营……”便往回跑去。

    事到如今,军心已乱,再不可能压制住这些敌人。而且,就目前城中骚乱不断的局势来看,恐怕宋军就要把全城都给掌握住了。他只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退回自己最熟悉的西边军营,靠着那里的地形和寨墙来抵挡住宋军攻势,好歹为南京保留一块属于大辽的地盘啊。

    眼见主将都跑了,其他辽兵自然再没有半点迟疑,纷纷撒丫子扭身就跑,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军营。而两支宋军则在此时合在一起,缓缓前压,也想趁机一气把这座军营也给打下来。

第986章 百年夙愿今朝偿(下)

    入夜后,这场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同样停下的,还有幽州城内各处的厮杀战斗。守城的辽军根本抵挡不住宋军的凶猛突击,哪怕他们兵马更众,但在失去了一众主将后终究没能坚持多久,半日后,不是被杀,就是弃械投降,包括各处军营在内,城中守备力量皆被压服。

    只有西门这边一路兵马尚在苦苦支撑,做着最后的挣扎。但随着宋军开始把全部兵力都汇聚到此,他们的覆灭也已不远。

    此刻,随着孙途的命令,众将士已把诸多城中辽国贵人给推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想用这些人质的性命来要挟营中辽兵弃械出降。可这一在别处军营屡屡成功的招数到了这儿却是收效甚微,耶律和光兄弟两个的叫喊声换来的却是一阵乱箭,可把他们吓得不轻,只能仓皇后撤,然后眼巴巴地看向了身旁的一众宋将:“诸位将军,我们已经尽力了。”

    其他宋军将士见此也颇为恼火,石秀杨雄等将更是纷纷请战:“将军,您就下令吧,我们这就率兄弟们杀进营去,必能在一两个时辰内打下这座军营!”

    岳飞和花荣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股敌军正是从他们手下逃回的军营,两人自然觉着责任重大,恨不能现在就身先士卒地杀过去。想想他们在短短时间里都把整座幽州城给拿下来了,岂能被这么个小小的军营给挡住?

    孙途的神色也有些发沉,但面对众人的请战他却没有点头应允,而是借着周围的火把光线打量起这座倚城墙而立的辽军军营来。这处军营建造得还真颇具章法,寨墙足有城墙之半,四丈多高,再加上辕门边上还各有两座箭楼,若是敌人铁了心要死守到底的话,想强攻下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董平也看出了些端倪来,当即帮着解释道:“大家都稍安勿躁,这处军营易守难攻,若是强打,怕是要付出不小代价,没个三五百人的伤亡根本杀不进去。”

    “我等为国杀敌不怕伤亡!”当时,前方的几名将领就纷纷表态,随即这股子气势也传染到了其他士兵身上,他们也纷纷喊叫:“我等愿意追随将军杀辽兵,纵死无悔!”

    孙途听了这话神色稍微缓和了些,随即开口大声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思,也相信我山东军中兄弟就没一个怕死的。但死也要有其价值,如今幽州局势将定,又何必非冒这样的凶险呢?”

    这番对将士的看重和体恤,顿时让众人心中更是一阵感激,不过请战之声倒是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满是期待地看向自家将军。他们相信,孙将军会如以前每一次那样,拿出一个最妥当的解决之法来。

    这时林冲靠近了些开口道:“将军,我有一法。我们大可只围不攻,想必那军营里军粮必然有限,只要饿上他们几日,这些辽军必然不攻自溃……”

    这话顿时就引来了不少人的认同,可孙途却轻轻摇头:“不成,这太慢了。我

    们是靠着兵出奇招才攻下的幽州城,说不定很快别处辽军就会赶来救援,我们绝不能在城中留下如此隐患。而且,城中局势也远未到大定之时,更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念想了。”说这话间,他心中已慢慢有了定策,眼中的杀气却是完全掩盖不住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董平也是一阵挠头,真就拿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了。

    “用火攻,杀一儆百!”孙途森然地道出了自己的主意来,但却引得众人一阵面面相觑。岳飞更是心直口快未能忍住:“将军,如今大雨方停,怎么可能用得了火攻?至少也得等到明后日,军营里的一切都干燥后才能用啊。”

    其他人虽没有说什么,但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同样的心思。此刻眼前的辽军军营从内到外都是**的,别说火攻了,就是火星子都起不来啊。

    但孙途却是一副笃定的模样:“只是寻常火攻自然奈何不了他们,但我却有办法让这场大火立刻就烧起来!去叫人把城墙附近的投石机运一些来。”

    难道他是打算用火油吗?众部将都做着猜测,可心头却依然满是疑虑。且不提一时未必能找到火油,即便真有这东西,军营那边的情况怕也不是火油能引燃大火的呀。但既然孙将军都这么下令了,大家也不敢违背军令,当即就有军卒迅速跑去各处城墙底下的军械库中,过不了半个时辰,就有四五架抛石机被拖拽到了军前。

    “将军,我们或许可以抛石摧毁军营防御,并杀伤辽军。”这时,董平倒是想到了另一个更简单的办法。确实,这军营虽然寨墙高立,但论坚固程度却远不如真正的城墙,只要他们拆掉附近的建筑取出石头为弹药,就足够摧毁面前的军寨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赞同,至少这法子要比什么火攻靠谱许多,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未找到火油等引火之物啊。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孙途却把头一摇:“不,就用火攻,如此才能震慑全城军民,让他们再不敢生出异心来!”

    这一回,他不但要攻灭这座辽军军营,更要以最酷烈的手段杀光那些还想负隅顽抗的辽兵,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而就在众人有些错愕,甚至再想进言劝说的当口,孙途的身子一偏,手一举一压间,就有一只硕大的铁桶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把周围众将都给唬了一跳。

    “这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满面的惊异:“这是从哪里出来的东西……”他们都能确信,自己之前都盯着孙将军看呢,却未能看清他是怎么凭空变出这么大一个铁桶来的。

    孙途却也没有解释,而是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再一举一按间,又是一只大桶出现在了面前。如是者,便是七八个铁桶落地,直把所有人都给看得愣住了。这算什么,仙法吗?

    只有与孙途关系最为紧密的一些亲信,脸上虽带了些异色,心中却无太多的惊讶,因为他们早见

    识过自家将军的一些异能了。比如武松鲁达他们,就曾在兵粮断绝时吃过孙途凭空变出来的美味干粮;还有那些火器,也是通过自家将军突然拿出的炮仗里的火药改良而成……这些东西孙途虽未真正在众人面前展示,但细心的部下们,还是早觉察到了自家将军的不凡。

    但今日,孙途却是在众目睽睽间凭空变出了这些个铁桶,对大家心理上的震撼可比以往任何事情更大,所有人都是带着惊惧和错愕地看着他,久久没人能说出句囫囵话来。

    孙途却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这桶中油料比之火油要猛烈百倍,只要将之投入辽营,再以火箭攻之,必能使整座军营化作火海!这就开始吧!”

    这些铁桶自然是孙途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来的,乃是之前新开的仓库里所贮存的大桶柴油。这批柴油的数量远在当日他新开仓库时所见到时之上,而这,也正是孙途此番敢率轻骑突袭幽州城的底气所在。

    哪怕这里的守军未被赚开城门,死守到底,孙途也能凭着这些柴油,配合着另一些仓库里的东西使整座幽州城化为火海。到那时,幽州城玉石俱焚,军民人等死伤殆尽,自然也就落到他手中了。

    当然,那算是最后的手段,至少现在轻松破城的结果是他更愿意看到的。不过这一手段现在还是得用上一用,谁叫这些辽兵如此不识好歹呢?

    本还有所疑虑的众将士在看到孙途展现如此神迹后,再没有了丝毫犹豫,纷纷按照命令行事,从旁边的酒店或民居中搜出了大大小小的瓦罐瓶子,然后把那桶中柴油灌入其中。一时间,刺鼻的气味就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呛得不少人咳嗽连连。

    待到二更过半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随着声声号令,一架架投石机迅速弹动,把数百个装满了柴油的瓶瓶罐罐就朝着辽军营地抛去,一时竟如冰雹雨点,覆盖了整座军营。

    营中死守的辽军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外头宋军的一举一动,在看到他们这番举动后,所有人也是一阵惶恐,纷纷举着盾牌,或是躲进了牢靠些的屋子里,却是完全无法做出反制抵挡。

    片刻后,乒乓之声就在营中响作一片,然后透明的柴油就在营中四处流淌开来,刺鼻的气味更是充斥了整片营地,让人一阵阵的犯呕恶心,咳嗽连连。

    “难道宋军是打算用这等卑鄙手段逼迫我等杀出去吗?”众辽人心里想着,又觉着有些可笑,自己可不会就此束手。

    可还没等他们表达出自己的坚持呢,营外宋军中已有一大排弓箭手踏上前去,伴随着号令声落,一根根火箭已带了呼啸,射向前方天空,再落向辽营。那些带着火焰的箭矢才一落地,沾着漂浮在积水上头的柴油,轰然一声,火光爆闪,让人想不到的烈焰便已升腾蔓延了起来!

    真正的人间炼狱,在这一刻出现在了幽州西门的这座军营之中……

第987章 百年夙愿今朝偿(终)

    大火混合着浓烟迅速在军营里到处扩散蔓延,不光是地面有积水处,还有那些营房箭楼等建筑物上,因为都被刚才抛砸过来的柴油喷溅覆盖,再被火箭一点,自然急速燃烧,在烤干了上边附着的水后,更是彻底燃烧。

    无数之前躲藏进这些建筑中的辽兵纷纷惊叫着跑将出来,其中有部分人因为互相间的推搡拥挤而跌翻倒地,然后被自己的袍泽踩踏而死。而那些运气好些的跑出建筑,面对的却是更加绝望的景象。

    整座军营到处都是蔓延开来的火头,还有无数军卒已变成了一个个火人,正在本来还算空旷的军营各处惨叫奔走,把身上带着的火焰传到了每一个角落里去。这些人都是之前来不及进屋,或是举着盾牌抵挡的,结果身上沾染了大量柴油,再被火一引,其下场自然凄惨无比。

    这支幽州城内最后还可一战的辽军算是彻底完了,看着四面而起,不断包拥过来的大火,他们已彻底失去了斗志,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这片火海,哪怕投降宋军,也比被活活烧死在这军营里要好得多。哪怕陌人锡连声高喝,还因之拔刀斩杀了两名想要冲出门去的军卒,也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局势,那些还未被火所伤的辽兵全都一股脑地往外逃去,口中还不断叫嚷着愿意归降的口号。

    军营外头,其实宋军上下也是一片诧异。他们是真没想到这等情况下还能使用火攻,而且这次的火攻威力远比以往所见更大,居然只用一阵火箭,就把座几如小镇般的军营给彻底点燃了,只看里头辽兵那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惨叫的模样,就知道这一战已宣告结束,敌人是不可能再守着军营了。

    同时,这也让将士们对孙途的敬畏之心更重,自家将军的这番手段已非常理所能忖度,就是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所以当孙途再度下令,让弓弩手即刻上前,封堵住辽营辕门,不放任何一人出来时,他们虽有些错愕,却还是毫不犹豫就照办,数以千计的弓弩手上前,瞄准了那座不断有滚滚黑烟冒出来的军营大门。

    很快地,就有人影叫喊着从里头连滚带爬地跑将出来。但还没等他们表明自己愿意投降的意思呢,一阵箭雨就毫不留情地飞射而至,直接就把这第一批逃将出来的辽兵给射翻在地。在他们恐惧而绝望的惨叫声中,箭矢更是如雨点般密集飞来,把座辕门给彻底封死,只要有靠近门户的,瞬间就能被射成一只只的刺猬。

    随着不断有人中箭身死,辽兵尸体已在门前堆得老高一块,后边还在往辕门跑的辽兵才绝望地发现自己唯一的生路竟也被彻底断绝。一时间,惨叫声,哭泣声,咒骂声不断在营中回荡,他们知道自己已入必死之境,不是被密集的箭雨射杀,就是被不断扩散开来的大火烧死了……

    就是陌人锡,这时也是一脸的惨然,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就要把自己所

    站的高台都要吞没了,他不觉高声叫了起来:“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辽吗?你们这些宋人真是好狠啊。我陌人锡在此发誓,就是死了,化作厉鬼,也定要向你们报仇雪恨!”说着,他已举刀在颈边,最后看了眼周围那宛若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后,用力一勒,刀锋已切入喉管,鲜血喷溅,自刎当场。至少这样,他还能死得稍微舒坦些……

    营中的惨叫不断传出来,就是作为敌人的宋军将士,此刻也是听得脸色变幻,心中不忍起来。林冲和岳飞两个更是在一阵迟疑后,先后来到孙途身旁,小声道:“将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于严酷了?如此杀伤,实在有伤天和啊……”

    孙途的双目只在众人面前一扫而过,最后又落到那些早吓得浑身发软面无人色的辽人俘虏身上:“我说过,要杀一儆百!不然无法真正掌握幽州城。这里的军民皆是我们的敌人,就该以最酷烈的手段来压制他们的敌意。尤其是城中百姓,我想现在他们中许多人应该都在远远看着这里的一切,也好叫他们知道我大宋天军的手段!”

    孙途的话冷酷到了极点,传到众将耳中,竟让他们都不觉打了个寒颤,而那些俘虏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了。有些人更是暗自庆幸,得亏自己识时务,投降得快啊,要不然就是眼下这一营将士般的凄惨下场了。

    岳飞这时也已经明白了孙途的良苦用心,当即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孙途其实不是好杀之人,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对这几千辽兵赶尽杀绝。但眼下他们的处境又确实危险,别看已顺利攻下幽州,还把诸多官员将领都控制在手,但其实,一旦城中军民真个全面反抗,他们这区区几千人可真应付不了。

    虽然其实如今幽州城里八成以上都是汉人而非契丹人,可这些百姓却早把自己当作了大辽子民,对大宋将士只有仇恨全无半点归附之心。这一点,只从孙途带兵一路杀进城中,那些百姓未有半点配合却各自逃跑,以及一些人脸上露出的敌视神色就能看出端倪来了。所谓的北方汉民日日盼望王师解救自己的说法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又或是后世文人的美好臆想罢了。

    既已看穿其中真相,再加上面临着可能随时杀来的辽军援兵,孙途自然无法花太大的力气在安抚民心上头,那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而对付这些畏威而不怀德的百姓时,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让他们感到恐惧,让他们怕到都不敢生出反抗之心来。眼下这一营几千众的辽兵,便成了杀给这满城猴子看的鸡了。

    事实也正如孙途所想,此刻西城一带,正有无数双眼睛在关注着这里的战事。当看到宋军已如此残酷的手段屠杀这一营辽兵后,这些百姓早被吓得不敢生出半点仇恨反抗之心来,只剩下藏在家中,默念佛祖保佑,老天保佑了。

    至于那些被看守起来的

    辽兵们,更是彻底老实了。他们本就没有决死之心,现在更只想着能活下去,至于做了宋人俘虏,与惨死战场相比,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当这场大火烧了半个时辰后,军营里几乎已听不到任何惨叫。那几千辽兵就此被彻底歼灭,一个不留。不过这场大火想要熄灭却不容易,恐怕得等到天亮之后了。

    孙途见此,也不再继续留在此处,而是把目光看向了东面城墙,那几杆足有十来丈高,直插天际的大旗杆上。那上头,还有辽国旗帜高高飘扬着呢。

    小半个时辰后,孙途一行已出现在了这边的城头,他亲手把一面绣着宋字的大旗交到了时迁手上:“时迁,换上我大宋军旗,便意味着我们已拿下了幽州城!”

    “将军放心,卑职定把事情办好了。”时迁立刻神色凝重地接过这面代表着大宋军威的旗帜,只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便如只灵巧的猴子般,迅速沿着那根人腰粗细的旗杆直往上攀去。

    虽然这降旗换旗应该还有别的办法,但孙途还是决定用上这最快速便捷的法子,毕竟以时迁的这身本事,上到十多丈的高处换下旗帜确实并非难事。

    果然,没过多久,时迁已上到了旗杆顶部,在用双足勾住旗杆稳住身形后,他一手抽出短刀来,只两下间,便把绑着辽国大旗的绳索割开。

    随着那面代表辽军占领幽州的旗帜飘然落下,包括孙途在内的诸多将士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之色,但又没人发声,全都屏气凝神,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时迁的心情其实也颇为激动,但手上的动作却依然稳健,麻利地从怀里取出大宋军旗,一下抖开后,才又将之绑上了旗杆顶部。

    随着这一切做完,他又身子微微一松,人已顺着旗杆直溜而下,只眨眼工夫,人已落回到了地面,连呼吸都不带乱的。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风吹过,那面刚被挂上的大宋军旗呼啦一下就招展开来,上面斗大的宋字更在风中猎猎而动。

    在稍稍一静之后,城头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幽州城,是我们大宋的了!”

    然后,是城下一阵如雷般的欢腾:“幽州,是大宋的幽州!”

    “幽州,是大宋的幽州!”一声声怒吼迅速如雷声般扩散开来,直送到了城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向他们宣告着这一个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百年来,多少汉人君臣将士和百姓们都在盼望着这一日的到来,盼望着这座中原北方的要城能回到汉人自己的掌握中。多少场战斗因此而起,多少将士因此抛洒鲜血,埋骨他乡。

    而这一心愿,终于在今日,大宋宣和七年的五月初四的拂晓时分,变作了事实。当大宋的旗帜在幽州城头高高飘扬的这一刻开始,这座阔别汉人朝廷百年的伟大城市,终于回到了汉人的怀抱!

第988章 夜空之下

    时近三更,夜空浓黑如墨染,只有点点星光偶尔闪烁,使这片天空愈显寂寥。

    东京城中,太师府后花园中,权倾当朝的蔡京居然并未像平日里那般早早睡下,而是在一干仆从的随侍下,由人搀扶着,慢悠悠行走在花径之中,一张老脸上满是难解的思绪。

    就在不久前,向来与他有所嫌隙的太傅梁师成竟突然上门拜访,然后便把一个惊人的消息给道了出来——高俅之死果非急病意外,而是被孙途所杀,而且其身边亲信人等,也几乎全部被杀人灭口,只有一个叫高德的将佐得以逃得性命,几经辗转才回到东京。

    虽然蔡京一开始就对高俅的突然亡故大有疑虑,只因一时拿不到任何线索证据,才没有做出深究。而现在,随着梁师成的证明,以及那个叫高德的将佐用满是愤恨痛苦的语调将当日经过一一道出,他便完全确信了此事是真,那孙途果然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大胆狠辣啊。

    当时梁师成就直言要立刻上奏天子,然后派兵捉拿孙途等相关要犯,将这些胆大妄为,无视王法的家伙千刀万剐,明正典刑。但蔡京却并没有点这个头,只推说自己还要验证此说法的真伪,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然后,蔡京就回到后院,在这夜空下的花园中慢慢踱步,沉思了起来。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一直就与梁师成和高俅有隙所以不想帮他报仇,而是因为有更大的一份顾虑是梁师成暂时还不知道的——就在几日前,前线有密报传回,西军将领种师道和种师中等人竟已伙同孙途等将直接软禁主帅童贯,把北伐大军的军权给全数抢在了手中。

    当时接到这消息时,蔡京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觉着那些将领不可能有如此大胆,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了,大宋将领早被文官压制得没有半点脾气,又怎么可能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累及全家性命的事情来呢?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信了。因为那军中有个叫孙途的异类,仔细想来,此人这些年来还真没少杀朝廷命官,而且死在他手下的官员的身份更是不断提升。从一开始的地方通判知府,到后来的钦差高官,现在连高俅这样的太尉他都是说杀就杀,再软禁童贯,夺其军权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只是在想明白这一切后,蔡京心中的迟疑反倒是更甚了。因为此刻孙途手中可是掌握了大宋最精锐的几十万大军呢,更还在与辽国交战的北伐关键时刻,要是这时对其下手,他若反抗又当如何?又或者,因拿他一人而导致整个北伐之战出了差错,使大军败于辽军之手,那这等罪过又该算谁的?

    这一刻,蔡京终于是明白了为何之前孙途在杀死朝廷官员时为何能一次次避免被追责了,因为此人总能找到机会让朝廷对其投鼠忌器,此人手段之狠辣,心思之歹毒,当真是前所未见啊。

    正因为有着这许多的顾虑,竟让蔡京没有能应下梁师成的请求,然后直到如此深夜,还纠结地

    在院中踱步思忖,久久没能拿出个定主意来。

    “太师,已过半夜,您身子要紧,还是赶紧歇息吧。”在其他家奴都不敢出声的情况下,跟了他许久的亲信智囊张栩终于壮起了胆子,上前小声劝了一句。

    这话倒是真让还在缓步而行的蔡京脚步一顿,慢声道:“什么时辰了?”

    “回太师,这都已过三更了,您明早还要去政事堂呢。”

    “竟这么晚了吗?”蔡京略有些意外地叹了一声,自己这一思索踱步,竟走了快一个时辰。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回去,而是问道:“张栩,你说老夫该如何处置此人此事啊?”

    张栩当然明白蔡京这一夜在为何事苦恼,跟在后头时,心里也做了多番盘算,便又上前一步,回道:“那就要看太师你是打算谋一时,还是谋长久了。”

    “此话怎讲?”

    “若谋的是一时,那在下以为确实不该在此时对前线将领下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很快的,咱们大军就能攻下幽州,大败辽人了。至少从这段日子送来的军报看,我前线大军已慢慢占据了优势,或许这也是他们夺取兵权的原因所在,童贯其实并不是最合适的主帅人选。”

    蔡京嘿的一笑,没有对此论点多作评论。因为他知道张栩所言确是实情,童贯的能力他很清楚,放到军中远比不了种师道等西军将领,而朝廷用他,只在于他更叫人放心而已。

    “那要是谋长久呢?”沉吟了一下后,他又问了一句。

    “若太师您谋的是长久,就不能任其胡作非为了,必须即刻拿下相关人等,押送回京,杀之以儆效尤。要不然,军中恐生大变,哪怕他们未起二心,恐怕将来其他人也会有样学样了。前朝是如何由盛而衰,我朝又为何一直压制武将,尽皆在此了。”

    蔡京脸色几番变化,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起来,显然是在做着最后的权衡,到底自己该要眼前,还是将来?若孙途他们真能拿下幽州,对朝廷,对自己都是大有裨益的,毕竟那可是百年来朝野无数人的愿望啊,一旦成真必然名垂青史。这等机会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他实在不想错过了。

    半晌后,他终于又开了口:“你以为若他们真有如此能力,何时能成事?”

    “这个,在下不敢妄言。不过入冬之前,定能有个结果。”张栩已明白了太师的真实心思,便又顺势说道:“其实在下以为眼前和长远还是可以两全其美的,只要太师能及时夺其兵权……”说着,又靠近了些,低低地把自己的一番计议给道了出来。

    蔡京的脸上立刻因之露出了几许欢喜之色来:“你说得不错,种师道他们也好,孙途也罢,他们说到底只是我大宋臣子,既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中,就不怕他们能翻出什么天来。到时只消一纸圣意下达,便可轻易拿下他们。难道他们真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谋逆之举不成?”

    “太师英明,如此作法最是完美不过。”张栩忙吹捧地说道。

    蔡京只是一笑,倒未再说太多。只要定下了策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以如今只剩一人的梁师成,自然不可能与他匹敌,压住前方之事轻而易举,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盯紧了北方战事,只等战斗结束,无论功过如何,便得让天子迅速下旨,拿下孙途等一干罪将!

    这等过河拆桥的手段,他蔡京实在玩得太熟悉了。当初他所以能从朝中顺利杀出,掌握偌大权势,还不就是靠的先拉拢新党成员,然后再以各种罪名将他们一一铲除吗?

    已经拿定主意的蔡太师可以安心回房歇息了,但在这同一片的夜空底下,却还有太多人不能休息。比如正看着大宋军旗在幽州城头高高飘扬,心情激荡的孙途及部下人等,再比如,正全速朝着幽州奔驰,希望能赶在宋军之前进入城中,守住这座辽国重要城池的,由耶律大石为首的辽军轻骑队伍。

    在这条由南往北,直通南京城的辽国官道上,上千匹骏马正四蹄翻飞,奔腾向前,其上的五百骑兵已把速度拉到了极限,几乎是所有人都把身子前伏,紧贴在了马背之上,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还嫌太慢,不断用鞭子抽打胯下骏马,完全没有了以往顾惜马力的态度。

    正是因为有着这一股决心,所以这队一人双骑的骑兵队伍才能在短短半日里奔出两百多里地,如今距南京只剩下不过五六十里,甚至都快能在白日里隐隐看到那座庞大城池的整体轮廓了。

    但如此急速的奔行,却也让人和马的体能来到了一个极限。尤其是当他们之前完全顶了风雨而行,此刻更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果然,随着突然的一声惊呼,正跑在耶律大石马前的一个骑兵因马儿踩在了一个水坑里而陡然摔倒,然后又绊在了大石坐骑脚下,竟也把他给带得直往地上倒去。

    “林牙……”众部下见状,赶紧纷纷勒缰停马,上前救援。

    好在耶律大石也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纵然猝遇变故,还是迅速脱镫跳马,身在半空一转,总算是安全落地,但他的坐骑却因这一下摔断了前腿,看着是只能换马了。

    “林牙,卑职……”那名倒下的骑士满脸惶恐,刚想认错,大石却把手一摆:“这怪不得你,我们如此奔行,确实劳累不堪,更别提马儿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必须抓紧时间,继续赶路。”

    众人低低应声,刚要再度提速,却见一人突然指着前方黑乎乎的天空,惊叫道:“那是……火光吗?”

    这话立刻就提醒了众人,刚才大家一心赶路,还真就没有看真切那道不断升腾,把大片黑暗都映照得通红的光亮呢。耶律大石更是在看了几眼后心头大震:“那里,是南京方向,莫非……”一个极其不好的想法已止不住地从他的心头冒了起来——难道自己终究还是来迟一步吗?

第989章 迟到的耶律大石

    初四傍晚,幽州以南三十里,漷阴县城头。

    直到这时候,立于城头远眺的耶律大石还能隐隐看到远处的幽州城上空还有黑烟袅袅未散,这让他脸上的忧色是越发的重了。

    半夜时分,当确认是南京城起了这么一场能被几十里外的自己都看见的大火后,耶律大石就知道那里定是出了大变故,不敢再直接带几百人就一头撞将上去,只能就近率军进驻这座小县城,同时派出几路探马或往南京探查情况,或去周围各处城池尽量调集可用的兵马。

    辽国虽饱受南北夹攻,内忧外患,两次南下的大军更是把南京道一带的兵马都抽调得七七八八,但以他耶律大石的身份,想再聚拢几万兵马来倒也未必是件太难的事情。当然,对他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南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一骑北来,耶律大石脸色再变,当下就匆匆下了城楼,直往城门处作迎,因为来的正是之前奉命前往南京探查消息的部下。而他这一动,自然也带起了边上陪伴的几名部下,以及这漷阴小县的县令曾宽,众人皆满是疑虑地等在了城门处。

    不等那骑兵从马上跳下,心急如焚的耶律大石便已赶前一步急声问道:“如何?南京城中为何起火,可有出什么差错吗?”

    那探马稍稍迟疑了下,一面踉跄着下得马来,一面报道:“回林牙,卑职去到南京城前,发现那里已换上了宋人旗帜,另外,城头更是遍插孙字大旗,确是……确是被宋军一早攻占了!”

    哪怕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在听到这一噩耗时耶律大石还是脸色一白,甚至打晃,半晌都没能再说出话来。而其他人更是个个激灵灵一个寒颤,尤其是那县令曾宽,更是惊叫道:“这怎可能?我等在此从未有见宋军大军过去,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攻下南京,莫不是能飞不成?”

    其他人也是纷纷表示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击败奚王,占领涿州才几天工夫,怎么就能这么快又夺我南京城了?这根本不合道理啊……”

    “是啊,这其中定有古怪,莫不是南京城中的汉人突然作乱所造成的假象吗?”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就一个意思,那就是不信南京会在这么短短时间里落到宋军之手,要知道他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示警救援了。倒是耶律大石在一阵沉默后,惨笑一声,双手一按,制止了大家的无端猜测,口中则涩声道:“若宋军以轻骑全速赶路,并奇袭南京,他们便能在我等之前杀入城中。毕竟他们所在的涿州可更靠近南京啊。”

    “轻骑?宋军哪来的这许多马匹?”一名将领话一出口,又随之明白了过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懊恼:“奚王的骑兵都被他们所用了……”

    “正是如此,不过他们这一路奇兵的数量必然不多,如此才能抢在我们之前赶到南京,只靠

    用奇才夺下了城池。”耶律大石点头道。随即,他又定了下神道:“所以我们还有夺回南京的机会,只要赶在他们的主力到达前聚拢兵马,趁其兵马不足,城中空虚,即刻攻城!”

    耶律大石不愧是辽国少有的将才,哪怕遭遇如此变故打击,却也没有真就服输认命,依旧还在想着如何扳回一城。说到这儿,他眼中光芒再闪:“黑挞革,耶律谵,齐四海……”随着他报出一串名字,一些亲信将领纷纷上前一步,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家主将:“我等听凭林牙吩咐!”

    “你们这就持我手令,速往附近各府县抽调能用的一切兵马,我要在两日之内聚拢至少三万大军,去夺回南京。”耶律大石肃然下令,他很清楚,留给自己挽回的时间已然不多,必须用上非常手段了:“若有敢迁延罔顾者,你们可先斩后奏,不必有丝毫顾虑!”

    “遵令!”这些部下也都知道事态紧急,当下未有半点犹豫,就纷纷行礼应诺,继而在跟他回到县衙,拿到其亲笔手令后,就各自只带了几名护卫,就匆匆出城。

    与之前孙途他们冒雨疾驰飞夺幽州城一样,耶律大石及其部下人等也要与时间赛跑,抢一回先机了。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眨眼已是五月初七。

    在耶律大石的名声强压下,部下人等真就从周围诸多城池中凑出了三四万兵马,当然,这一来,也把这些个城池守御力量给彻底掏空了。这一回不光是各府县的辽人和汉人兵卒,就是衙门里管着治安事宜的差役人等,甚至是寻常青壮百姓都被他们给强行征用,使得南京道各地几乎都成了座座空城,也意味着一旦此战失利,则南京全境都将彻底失守。可以说,这一回的耶律大石是把一切都赌上了。

    中午过后,这一支拼凑而成的辽国大军已兵临幽州城下,并在第一时间被城上守军察觉,报到了坐镇城中,以防城中有变的孙途面前。而当他得知敌军打出的旗号乃是耶律大石后,不但不见意外,反而笑了起来:“他来得倒是不慢,走,按我之前的吩咐,把防御布好了,好好与咱们的辽国朋友见上一面。”

    部下人等立刻就忙活了起来,而孙途则在林冲等人的陪伴下,很快就登上南边城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这支辽**队在城外布阵,摆出一副很快就要攻城的架势,面上却不见半点紧张的。

    城上的动静自然也很快就被耶律大石看在眼中,看着那城头稀稀拉拉的兵马布置,他的心头也略略一安,果然就与自己所想的一样,这支宋军兵力不足,只要自己抓住这一破绽,就有把握再夺回南京!

    可就在他筹谋着如排兵布阵,从哪边攻城最为有利时,城头却传来了招呼声:“外头可是辽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吗?我家孙将军欲与你见面说话,不知阁下可敢上前否?”

    听到这喊声,耶律大石明显

    愣了一下,而周围的部下却急忙劝说道:“林牙,宋人多阴险狡猾,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不,既然他已这么说了,我就必须上前一见,不然,只恐会伤了我军士气。”耶律大石却摇头道。随之,又看了眼身后那支看似庞大,其实战力却不是太强的队伍,他深知对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辽军来说士气才是第一位的,所以自己绝不能有半点退缩。

    拿定主意,他只吩咐手下几名善于用兵的将领做好接下来攻城的准备后,便一策战马,缓缓向城墙而去。当然,其前方还是迅速就由辽兵构成了一座盾牌大阵,以防城头宋军不顾脸面地突然放下冷箭来。

    当耶律大石来到护城河边时,双方上下相隔不过十多丈远,至少已能正常对话了,孙途才开口道:“大石林牙,一别多年,想不到你我又一次在这幽州城中相见了,当真是缘分不浅啊。不知这些年来,你可一切安好啊?”

    “哼,孙将军就不必说这等虚情假意的话了。你若是妄想拿这等虚套来拖延时间,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心吧,我耶律大石可不会受你蒙蔽。”耶律大石满是不屑地冷哼回道。

    “好,既然大石林牙如此说了,那就免去这些寒暄吧。”孙途不以为忤地一笑,随之又道:“看你如此带兵急着而来,这是打算趁我军主力未到,立足未稳就想强行夺回幽州吗?”

    “你知道就好。若识相的,现在开城投降还有活命机会,若不然……”

    “哈哈,大石林牙你这话的口气当真与之前的萧干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你可知道那萧干如今又是个什么下场吗?不怕告诉你实话,他正在涿州城中,成为我大宋将士的战俘了。”

    “这么说来孙将军是打算与我们死战到底了?可在我看来,你这里兵马稀少,想要守住南京却是千难万难啊!”

    “能不能守住幽州,看的可不光只是兵力多寡,更在我们能不能充分利用起这座城池自身的优势。”孙途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信:“我今日请你前来说话,也正是为了把这一点告诉于你,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还是那一句话,你既已来迟一步,那这幽州就不可能再被你们辽军夺了去。”

    “荒谬,你以为就凭这几句虚张声势的废话就能吓退我吗?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手下见真章吧!”耶律大石心头一阵紧过一阵,已感受到对方真有什么可怕的招数要用,但口中却不肯服软,同时双足一踢,缰绳一提,却是打算就此回转。

    可孙途却不肯让其离开,当即叫道:“且慢,大石林牙你不想看看我倚仗的到底是什么优势吗?你且往这边看!”随着他话音一落,城墙边上,就有不少人被推了过来。

    耶律大石下意识地望将过去,这一看之下,脸色已唰地变了,身子一震间,更是高声喝道:“孙途,你好卑鄙啊!”

第990章 祸不单行

    数十男女老幼被宋军推搡着抵在了城墙边缘,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恐惧,泪流满面,哭泣求饶。而这些人,赫然正是本在幽州城内的辽国贵人,其中一些更是耶律大石所熟悉的,比如耶律雄格的两个儿子,还有另一些官员。

    城下的一众辽兵先是一愣,很快又明白了上边出现的是什么人,顿时也都大声喝骂起来,大骂宋人卑鄙,居然拿俘虏老弱来威胁他们,许多人更是大声叫嚣着,让宋军出城一战,光明正大地决一胜负。

    但对于这些骂声,别说孙途听不懂了,就是能听懂,也不会当回子事儿,只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耶律大石,缓声道:“大石林牙,不知现在你可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吗?我不妨告诉你实话,光是这些与辽国官员相关的人质就足有七八百人,另外,我还叫人绑了几千城中妇孺老弱在其他各门下候着了,一旦你真不管不顾下令攻城,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

    闻得此言,耶律大石更是面色铁青,恨恨抬眼对望,高声道:“孙途,我本还把你当做当今少有的英雄豪杰,想不到你手段竟卑劣到如此地步,竟如此不顾道义……”

    “两国交战,只有胜负之分,至于道义什么的,就只能摆到一边了。”孙途却平静说道:“而且他们的生死其实是操于你手,又不是我下令杀的他们!”

    “你……你可不要忘了,这城中多半皆是你汉家子民,如此做法就不怕被天下人唾弃,被你宋国那些文人口诛笔伐吗?”

    “他们虽是汉人,却早就只把自己当作辽国子民了,所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至于那些酸儒的所谓文章,我根本不放在心上,成王败寇,我今既然拿下了幽州城,便是百年来的汉人英雄,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到时那些人只会隐去这里发生的一切。”孙途压根不为所动,更是没有半定打消以这些人为人质决定的意思。

    这一下,耶律大石是真个没法子了。幽州本就城高墙厚池深,正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现在宋军又拉出这么多人质来排在城头,纵然他手底下兵马更多,也没了用武之地。别说身后大军乃是临时拼凑起来本就军心不稳,即便是支大辽精兵,面对如此情况,也不好强攻,毕竟这第一轮射上去的箭矢,杀的可都是他们自己国人啊。只怕这些人一倒下去,军心就要彻底崩溃了吧。

    在一阵纠结后,耶律大石终究不敢下令攻城,只能是悻悻地带兵后退,驻扎在了数里之外。眼下这局势,真就成了死局。他怎么都想不到,就因为自己迟来一步,居然会被动到如此境地,甚至连个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而更可怕的是,时间越往后拖,对他们就越是不利。因为过不了多久,拿下涿州的那支宋军主力便会赶到,他们连萧干所领的大辽精兵都能击溃,自己这支杂牌辽兵又怎会是其对手呢?

    一时间,耶律

    大石已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接下来一整夜里,他都未能合眼,整个人更焦躁到了极点。

    但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受阻幽州城下,攻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第二天,一个更大的噩耗又再度传来——

    中午时分,耶律大石刚仔细眺望了城头一番,发现那里依旧有辽国官员被迫站在城头后,便又是一声叹息,然后他就看到有几骑快马正从北边飞驰而来。他本以为是北边诸城守军知道幽州的变故后打算也发兵来援了,就赶紧让人打开寨门,放来人近前。

    可那几骑兵马在来到跟前后,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惶地道:“大石林牙,北边出了大变故了,上京,上京城已然被女真大军所破,陛下在亲军护卫下杀出城去,如今下落不明……”说着,又把随身的竹筒密信给高高举起,呈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瞬间,耶律大石就跟被神鬼拘了魂魄般,整个人都没了反应,就这么痴痴站在那儿,连眼珠子都没有错动一下。直到身边护卫连声呼唤,又推了他两把,他才稍稍回神,脸上露出了极其诡异的笑容:“你,你说什么?”却完全没有接那竹筒的意思。

    那信使也被他的这一反应给吓到了,愣了半晌,才口吃地重新说了一遍。

    “这不可能!上京城我们足有十万精兵,更有十多良将,怎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女真人给攻破城池?”耶律大石当时就高声叱喝起来:“你,你一定是女真或是宋人奸细,是想用此等卑劣手段乱我军心,是也不是?来人,把这些奸细全给我拿下了,严刑拷问!”

    当下里,边上那些个亲兵在略作犹豫后就迅速扑上前来,便把几人按倒在地,拖起他们就往外走。这可把几个信使吓得不轻,纷纷大声叫起了冤枉来,为首之人更是奋力挣扎,挥舞着手上的竹筒叫道:“林牙冤枉啊,我确是朝廷信使,我有令牌为证,还有这份由枢密院用过印的书信,那是绝不可能被人仿造的,林牙明鉴啊……”

    “林牙……”身边的部下见此,也赶紧进言,如此大事,岂能随意否定?

    耶律大石猛打了个寒噤,这才又恢复了些平静,摆手让兵卒停止拖人的动作,然后上前两步,俯身从那信使的手中接过了小小的竹筒。

    虽然那竹筒不过手臂粗细,尺许长短,但对此时的耶律大石来说,似乎又有千钧之重,竟让他双手一阵颤抖,好半天才举到胸前。而在看到那上头的火漆用印后,他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在一番咬牙鼓劲儿后,耶律大石才沿着封条把竹筒一分两半,将里头的那份书文给取了出来。再颤巍巍地打开那薄薄的一张写满了字的帛书后,只草草扫过一眼,他便已确知这是由朝廷所发的紧急文书,无论措辞用印,皆无任何问题。

    只是,当他看过上面的内容后,还是叫人无法

    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上京城,居然真就被女真大军所攻破,连陛下都弃城而逃,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骤然间,耶律大石的身子就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越来越白,几乎不见半丝血色,然后在众人惶恐关切的眼神里,突然嘴一张,哇的一声,便是一口鲜血夺嘴而出……

    “林牙……”边上众人更是惊慌到了极点,赶紧上前搀扶,一面拍背为其顺气,一面急声叫着,让军医赶紧过来诊治。如今大辽已劫难不断,若连他也突然倒下,那可真就彻底完了。

    军医还未赶过来呢,已靠坐在帐中的耶律大石却先一步定下了心神,摆了下手:“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怒攻心,伤了脏腑而已。”说着又是惨然一笑:“老天何其不公,竟要以此等狠手灭我大辽吗?”说完这话,他喉头一甜,又有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又把众部下给吓得不轻。

    不过这两口淤血一旦吐出,耶律大石的神思倒是顺畅了许多,当下就道:“今日这帐中一切,你等皆要守密,切不可被下面的军士所知……”说着,双目如剑,一下就扫过了在场众人。

    这些身边的将领都是懂得轻重的,虽同样心思慌乱,却还是纷纷点头应诺。他们也知道,一旦上京被攻陷的消息散播出去,全军必然崩溃。而在他们对面城中,可还有宋军盯着呢。

    “那赶紧去把军医给挡回去,就说是信使无恙了,不须诊治。”耶律大石又吩咐道。

    “可林牙你的身子……”

    “已无大碍了,我吐血之事也绝不能外泄,不然只怕依旧会使我军心动摇。”耶律大石很是强硬地说道:“现在我军在此绝不能乱,更不能退。”

    直到有人领命赶紧出帐拦阻军医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又是一惨。本以为,以大辽百多年的家底尚能支撑一些时候,至少上京能守到自己等击退宋军,再回头对付女真人。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金军战力,也高估了自家在北边的主力实力了。

    现在的大辽当真是灾祸连连,到了生死存亡的要命关头了。上京南京接连失守,守军也是损兵折将,却该如何是好?这一切,自己必须尽快拿出个决断来,至少要保住还在南边的最后一支主力精锐……

    想到这儿,耶律大石又奋力坐正了身子,扯过一张布帛来,便要提笔给耶律雄格去信,让他稳住局势,再找机会退兵回来。如今看来,南京是不可能再夺得回来了,保存实力才是关键。至于接下来如何应对宋金的两面夹攻,却要再从长计议了。

    心里想着,他下笔倒是飞快,很快就把一封密信写就,正要交与身边亲信,速速送往南边时,却见帐帘一挑,一名亲兵满脸古怪地就进来禀报道:“林牙,南京城的宋人突然派来使者,说是要请林牙入城商谈大事,还有一封书信送上!”

第991章 抉择(上)

    一听是宋人派来的使者,而且还提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耶律大石的眉头便迅速皱了起来。而其他那些将领更是纷纷喝骂一片,叫嚣着要把那宋人使者就地斩杀以解心头之恨。

    直到耶律大石虚按了下手,众人才停下叫骂,然后只听他说道:“那就请那宋使进帐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有何凭仗能放出如此话来。”

    片刻后,一身戎装的岳飞就来到了帐中,他完全无惧周围那些辽军将士几欲将他撕成碎片般的神情,不亢不卑地冲耶律大石一抱拳道:“小将岳飞见过大石林牙。在下是奉了我家孙将军之命,特来邀请阁下往城中一叙,我家将军已在那儿备下薄酒相迎,还望林牙不要推辞。”

    “岳飞……”耶律大石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宋将,从其身上还真就看出了几许英雄气概和军中老将才有的沉稳无惧,这让他都不觉心生赞叹,宋国可比大辽要幸运啊,不但出了个孙途,还有眼前这等年轻将领可为柱石。

    而后,他才呵呵一笑:“你说得轻巧,难道真欺我等不懂鸿门宴之意,居然想诓我进城?若他孙途真有心与我一叙,他为何自己不出城来?”

    岳飞笑着摇头:“林牙这话却太冤枉我家将军了,他这次邀请您入城确实没有半点歹意,只是为了我宋辽两国的大局着想,不想再起纷争。至于为何会想到请林牙入城而不是他出来一见,只要你看过这封书信,想必就能知道原委了。”说着便探手入怀,把一封信给拿了出来。

    边上立刻就有人满是戒备上前,从其手中接过书信,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交到耶律大石手上。后者也对这一说法颇为好奇,当下就拆开信来,迅速阅看。而这一看之下,他的脸色骤然就是一紧,呼吸竟也随之变得紊乱起来,而后又猛一抬头:“你们……”

    话一出口,他才察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赶紧又是一收:“你且回去告诉孙途,既他有心相邀,我答应他便是。明日上午,我自会去城中拜会,希望他能信守承诺,莫要出尔反尔才好。”

    “这是自然,我家将军一直都佩服林牙的为人和能力,又岂会如此算计?”岳飞又是一抱拳,这才坦然回身,大步离开。从他进帐到离开,都显得镇定从容,完全没有被周围那些充满了恨意的将士所吓到。

    倒是那些辽军将领,在见到自家主将突然改变主意后,却是满脸的惊疑,直到岳飞出帐,他们才再忍不住,纷纷上前道:“林牙,为何会突然答应入城,那宋人真没问题吗?”

    “是啊林牙,咱们可不能再冒险了,要是再有差错,恐怕就……”

    面对着众人的不解和劝说,耶律大石却是苦笑连连,把手中几乎被他攥成一团的书信交到了身边一人的手里,示意其看上面的内容,口中则道:“事到如今,我们除此

    已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是为何……”那些将领依旧是一副诧异的模样,直到那接过信的将领突然惊呼一声:“这怎可能?宋人是如何知道我上京已被女真人攻克的……”后,他们才全都惊诧地住了嘴,同时脸上也有掩不住的骇色透出。

    瞬间,帐中已是一片宁静,所有人都充满了恐惧和怀疑。恐惧的是,这么一来,一旦宋军把消息散播开来,自家处境必然极度危险,这几万兵马崩溃只在瞬间;而怀疑的是,这消息会不会是由什么人透露给宋人的。

    好在耶律大石很快就解开了这一怀疑:“如今宋军身在南京,自然掌握了城中一切关键,其中也就包括咱们设在南京的飞鹰联络点!”

    这些将领这才明白过来,虽略松了口气,却依旧心里发沉。

    原来,辽国境内除了用快马传递各种消息外,遇到一些最紧急需要尽快送达的机密要务时,便会动用飞鹰传书。辽国五京,以及一些重要的城池,全都设有飞鹰联络点,从而使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收到朝廷的政令密报。

    很显然,这次上京失陷金军之手,当地就用各种方式把这一噩耗传往南边,而其中送来南京的飞鹰传书,正好就落在了孙途等人手上。也正因为知道辽军已处于崩溃边缘,孙途方面才会显得如此自信强硬,甚至敢直接出言邀请耶律大石入城商议事情,这完全就是带有要挟的成分了。

    明白这点后,众人虽然心中愤怒,却又一阵无力,只能是勉强劝说道:“林牙,可不要中了那宋人的计策,他请你入城必然不安好心。不如,不如咱们这就退兵……”

    面对他们的劝阻,耶律大石又是一声苦笑:“退兵?如此无缘无故地退兵,只会让军心彻底崩溃,到时只要宋军出城追击,便是一场惨败。我们已无法再承受大败了,何况南边还有十万大军呢……”

    “可是……”其他人还想再劝,却被他摆手打断:“我倒以为孙途这么做倒不像是真要对我下手,因为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若真想击溃我们,大可把消息散播出来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前来邀请,而且还只给我看那书信呢?”

    顿了一下,耶律大石脸色已变得一片坚决:“我意已决,明日去城中见他。说不定这真是挽回眼下局面的最后机会,与此相比,我耶律大石一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石林牙……”众将闻言皆都动容,有担心的,更多的却是心中满是敬佩。大石林牙真不愧是如今大辽国内仅剩的几个忠臣干将,只可惜现在朝中有此能力和忠诚的人实在太少了。

    主意既定,耶律大石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安抚住军心,至少不能让底下的将士们知道,或是受上京失陷这一噩耗的影响。而为防宋军趁机出兵,他们还再度挪营后撤,把军营立在了十多里外。

    而到次日一早,耶律大石便只带了十来个亲卫,就骑马来赴这一场邀约。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南京城门居然真就因他的到来而开启,竟不是从城头缀下个篮子来拉他上去,只此就可看出宋军底气有多足了。

    不过他那些亲兵还是在入城后就被留在了城门口,未被允许一起进入。对此,耶律大石倒也没有太过坚持,毕竟自己都进入宋军驻守的城池内了,周围皆是敌军,多几个护卫根本没有任何保障。

    本自以为调整好心态的耶律大石在被人带到今日设宴的地点时,还是有些变色了,因为这里赫然正是自己在南京的府邸。这实在透着深深的嘲讽了,分明就是宋人向自己宣告对南京的拥有权了,饶是他再是沉稳,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尤其是当他看到府中伺候之人多半皆是曾经的奴仆后,这种被人当众羞辱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了。

    但眼下的情势,却让耶律大石无法发作,只能忍了气往里走,并在三进院落的厅堂门口,见到了笑吟吟站那儿迎客的孙途。而其两边,那一个个宋将却都带着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笑,就好像是在看他的笑话一般。

    强忍心中怒意,耶律大石脸上也勉强带出了一丝笑意来:“孙将军,久违了。”说着,还抱拳施了一礼。

    孙途见他如此作派,也不觉抱拳回礼:“林牙不必多礼,你我自这幽州一别后,还真就多年未见了。”两人很轻易就忽略掉了前日城上城下的那番对话,毕竟那时互相看不清脸,也算未见了。

    虽然两人确有多年未见,但又无法真和阔别多时的老友般作一番寒暄,所以只见了个礼后,他们便一起入了厅堂,然后按主宾各自落座。只是坐下时,耶律大石依旧是一阵别扭,在这厅里,他一直都是坐在上边主位的,今日倒好,却成客人了,这种错位感实在太叫人不舒服了。

    等其他将领各自坐下后,酒菜也终于送了上来,都是些辽人吃惯了的肉食,而且全部作法粗犷,不见宋人该有的精致。不过在场众人也都不是真为了吃喝,所以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略吃了几口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两个主角身上。

    孙途则在敬了耶律大石一杯后,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无感慨地道:“不过七八年时间,林牙却是苍老了许多。遥想当日在汴京时你我相处的时光,你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呵呵,事情都已过去,再提它又有何用?”耶律大石苦涩一笑,想想当初,再看看今朝,实在是叫人感到灰心颓丧啊。

    他不想再在这等虚套事情上多作纠缠,当下就道:“孙将军,你我皆是带兵之人,又何必学那等酸儒兜这些个圈子呢?今日你有备而请,我也到了,有什么话但请直说便是。我是真很好奇,你所谓的对我两国皆大有利处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第992章 抉择(中)

    孙途笑了一下:“林牙不愧是领兵之人,果然快人快语。既如此,那在下也就照直说了,既然你肯受邀入城见我,想必是已经确认你辽国上京被金军攻破的这一事实了吧?而一旦此消息散播开来,无论南北,你辽军上下势必军心大乱,就是彻底崩溃大败也在情理之中,我说的可是实情吗?”

    虽然心中不愿承认,但耶律大石却终究无法睁眼说瞎话地否认这一点,只能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随后,又语气生硬道:“上京南京,孰重孰轻;宋国金国,谁友谁敌……孙将军莫不是想与我大辽就此罢兵不成?”这前两句话,正是之前邀他入城的信中原话。

    “实不相瞒,在下还真有这一想法。你我双方已大战经年,各有伤亡,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若能就此罢兵息战,对谁都是好事一件。”

    “你觉着我会信你吗?如今我大辽内忧外患,又被你和金军接连攻下两处都城,你会这么好心收手?即便你有这等心思,宋国朝廷怕也不肯干休吧。而你孙途不过是一名前线将领,敢违抗上边的军令吗?”耶律大石满脸的怀疑,口中更是把诸多问题都给当面抛了出来。

    面对如此质疑,孙途却依旧镇定如故,笑着摇头道:“林牙你到此时还在怀疑我的诚意吗?若我真有心对你下手,趁着上京被破的消息传来的机会,便可做些什么了,又何必再多费心思把你邀来商议呢?”

    “谁知道你还在打着什么阴谋诡计!”耶律大石哼声道,不过脸上的怀疑之色倒真就淡了一些,显然是这话起到了些作用。

    “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很快就能明白。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是打算就此放弃,眼看着辽国数百年基业就此彻底毁灭,还是有心救国,使辽国得以存续。若是后者,我就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

    “我倒要听听你能拿出什么样的说法来。”耶律大石这话虽然有些别扭,但其实他的心思已经相当明确了。

    孙途又是一笑,便入正题:“若林牙真有救国之心,那就该与我大宋联手,一起对付即将南来的金军。金军虽然战力极强,但我想合我两国精兵之力,再加上有备算无心,胜算还是不小。如此一来,不但你辽国可躲过眼下这一灭顶之灾,更能趁机大破金军,再趁胜北上,夺回那些沦陷的城池。当然,这一切的根本还在于你辽军上下能与我宋军通力合作,互相信任,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耶律大石的脸色明显就是一变,怔怔地看了孙途半晌,方才说道:“你宋军竟会帮我对付金军?若我记得不错,这次你们两方南北夹攻,正是早有预谋,也就是说,你宋国与金国早就缔结盟约,为何现在竟会打算突然倒戈?”

    “不错,我宋国数年前确实早与金人缔盟,也正因如此,双方才会同时南北用兵。”到了这时候,孙途也没打算再在这等

    事情上多作隐瞒或是辩解了,大方承认。但随后又把话锋一转:“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在我看来,现在的金人可比你辽国对我大宋的威胁更大,所以此时改变对敌方针,也算不得什么意外。”

    “只凭这一句话就让我信你,可不容易啊。”

    “林牙觉着为何已立国百多年的大辽会在兵力远逊于你们的金人手下连连吃亏?”孙途突然抛出了这么个问题来。却让耶律大石为之一愣,略作思索,才道:“还不是我大辽南北皆受攻击,导致分兵所致?”顿了下,才有些不情愿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女真人确实要比我养尊处优多年的契丹人更为凶悍善战……”

    “这便是关键所在了,你辽人这些年来早已不是当初纵马驰骋,靠着杀戮抢掠为生的野蛮部落了,你们在百年来,受我汉家文化熏陶,也开始安于现状,不再筹谋扩张侵略,以至于宋辽之间之前更有近百年未有大战。

    “而金人却不同,才刚从蒙昧中崛起的他们崇尚武力,惯于杀戮和抢掠,若是真让他们灭了你辽国,你觉着他们的脚步会就此停下,会只满足以此吗?一者是已越来越与我汉家文化所融合的辽国,一方则是如虎狼般凶狠的金国,你觉着换你是宋人,会更希望与谁为邻?”

    孙途几句话就点在了关键处,也让耶律大石开始接受这一论调。但同时,他也生出了一丝疑虑来:“既如此,当日你宋国又为何会与金人结盟,还对我大辽出兵?”

    “我说过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现在,当时是当时。当时金人尚未完全展露其爪牙,我等自然更希望借其之力来达成我大宋百年来之夙愿了。而且就目前的结果看,我们也确实成功了,这一次不但大大削弱你辽国实力,也把幽州给拿了下来。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过是趁机扩大好处,把幽云十六州全部拿到手而已。”

    他这话却惹得耶律大石好一阵的恼火,想要斥其阴险,却又有些说不出口。而孙途又继续道:“不过我大宋终究不是金人,我们的目的并不是灭了辽国,所以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说,相比于欲灭你辽国后快的金人,我宋人才是更愿意帮你们之人。”

    “所以说,咱们双方之间合作的前提,就是让我辽国就此出让幽云十六州,并出兵与你合作对金人用兵了?”耶律大石终于是彻底明白了孙途的用心,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你孙途还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盘啊,先借金人使我辽军大损,并趁机占我南京,现在又反过头来借我辽人之力对付金人,说到底,却是你们两头得利……”

    孙途倒是坦白得很,当即点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这对你辽国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了,因为这么做,至少可以保下辽国半壁江山。更何况,这幽云十六州本就不是你辽国领土,倒与我大宋安全息息相关,此时我率军夺回,

    也算理所应当。”

    “好一个理所应当!”耶律大石猛地扶案探身,望向孙途:“你这么大胃口,就不怕我反过头来与金人合作吗?”

    孙途笑着摇头:“合作的基础是能互相信任,还有实力上的均衡。可现在你辽人屡屡败于金人之手,连上京都已陷落,你觉着他们还会与你合作,饶过你们辽国吗?而且你可别忘了,百年来,女真一族一直都被你契丹人所奴役欺凌,你们之间早已结下大仇,又岂是几句话就能轻易化解的?

    “倒是我宋辽之间虽然多有摩擦,但说到底已做了百年邻居,互相间倒还能有个信任……”

    “你如此反复无常,却又叫人如何能够信服?”耶律大石又突然问道。

    这一点确实颇为关键,既然孙途能突然不顾盟约与辽人合作,谁能保证他不会在之后再度反悔呢?

    孙途的回答很是干脆:“这一点我没法做出保证,但你只能信我!我唯一可以说的就是,至少对我等武将来说,有辽国在北方是更有利的。”

    耶律大石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已明白过来,这话含有两层意思。其一就如之前所言,有辽国在北边隔绝宋国与金人的直接接触,确实对他们最有保障;其二,便有养寇自重的意思在里头了。

    只是孙途说得干脆,可他真能信吗?细想之后,耶律大石又是一声苦笑,眼下这局面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而是除此之外,他确实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若拒绝了孙途的这一提议,辽军,乃至整个辽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现在的辽国已当不起南北夹攻之势,哪怕南方尚有十万精锐。

    所以说到底,他再是不信,也只能接受孙途的提议,至少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虽然这么做了,后果依然极其严重——南京,甚至是整个幽云十六州都将因此被宋人所夺,这后果自然只能由他来背负了;而与宋军联手后到底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怕也不好说啊……

    孙途倒没有催促他拿定主意的意思,只是慢悠悠地喝着酒,等待着耶律大石做出最后的决定。以他对这个多年对手的心思和能力来判断,到最后,他必然会以辽国大局为重,从而答应自己的提议。

    而且他相信,事后那些后果,耶律大石也必能应对过去。其实这位和他孙途某些方面都很像,虽然忠于辽国,但对这个朝廷,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就未必有多少忠心了。而现在,孙途明显是把一个机会摆到了他的面前。

    耶律大石的脸色几番变化,辽国的存亡,自己的生死荣辱……太多的思绪在脑中起伏盘旋,最后终于是化作了一丝明悟,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合我两方大军之力来破即将南下的金军?”

    此话一出,以为着耶律大石已做出了抉择。而这个抉择,势必将影响这里纠缠不清的宋辽金三国!

第993章 抉择(下)

    白沟河畔,宋辽战场。

    随着宋军再度挥军北进,这里的局势也变得越发紧张,似乎战斗又将打响,这让本急于救援后方南京的辽军主力只能按兵不动,摆出迎战防御的阵势来。这也让辽军上下,尤其是那些将领们越发不安,总觉着形势已彻底脱离了己方的控制。

    而作为辽军主帅,耶律雄格的心情就更是忐忑与焦躁到了极点,几乎每日都会在日落之前立于大帐门口处,呆呆凝视眺望北方良久,显然是在等待着那边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传递过来。

    今日傍晚,部下将士们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同,南院大王居然并未出帐,而当他们想要入内请示时,却又被守在帐前的亲兵挡了驾,这就让他们心中的疑虑越发的重了,纷纷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变故,能让主帅有此变化。打听来打听去,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中午时分,北边有一骑快马赶到,送了一份紧急军报入内,然后,耶律雄格就再没有踏出过帅帐半步。

    此时的耶律雄格正端然坐在长案之后,静坐半日,手持书信,看着似乎很是平静淡定的他,却因那双持信双手的不断颤抖而暴露了心中的滔天波澜。纵然是他,在看到这封来自耶律大石的亲笔书信后,依旧惊得魂飞魄散,全身发软,直到现在都没法站起身来呢。

    因为信中所写之事实在太过严重,短短几日里,自涿州失守后,南京也已落到了宋军之手,而且哪怕耶律大石已尽力率军赶去,却已无能为力,再难夺回。不过这两座城池的陷落此时在耶律雄格看来已无关紧要,因为后边有一个更惊人的战报,上京城竟也在十来日前被金人攻陷,陛下则生死难料,不知所踪……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屹立在北方多年的大辽已来到了分崩离析的临界点上,意味着如今成建制的大辽官军只剩下自己手里的这么一支,更意味着自己所部这十万大军已成真正的孤军,内无援军,外有强敌,随时都可能一哄而散,彻底败亡!

    耶律雄格虽然没有像大石那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口吐鲜血,但整个人的情况也极其糟糕,浑浑噩噩了多半日,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么个可怕的结果。事实上,要不是这信是由耶律大石亲笔所写,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竟有这一连串噩耗传来的。

    “耶律雄格,现在已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了,当务之急,你得做出抉择来,大辽的存续与否,只在你一念之间!”口中念念有词,强行让自己从那重重的压力和臆想中摆脱出来,耶律雄格不断告诫着自己。

    耶律大石的这封急信可不光只是为了把这一连串的噩耗传递过来,更在于想要劝说他能接受宋将孙途的要求,选择与宋军联手合作,从而击破金军,缓解眼下的难处。只是,宋人当真可信吗?尤其是对面一直虎视眈眈的宋军,就真会答应与自己联手北上,对金军用兵吗?

    作为辽国重臣,耶律雄格自然也知道之前宋金秘密结盟,共同出兵攻打大辽的

    事情。可现在,宋人居然又突然提出这么一个提议来,他们当真可以相信吗?

    太多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起伏盘旋,竟让耶律雄格久久无法平静,身子的颤动甚至比之前更加剧烈。这让终于强行闯进帐中的几名军中要将看得大感紧张:“大王,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可是得了什么病了吗?”

    连声的问候,终于让耶律雄格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将出来,先是茫然地扫过一众关切地盯着自己的部下,随后才猛一定神,把牙一咬,做出了决定。事关重大,自己一人是不可能左右全局了,只能与众将商议。

    想到这儿,他已把手中的书信按在桌案上,缓缓地推了过去:“你们都看一下吧。这是由大石林牙从北边传回的确凿消息。”

    众将这才知道这封导致大帅一反常态的书信的来历,忙抢过传阅起来。而这一看间,帐中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古怪,谁也没有想到,看到的竟是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在等了良久都不见有人说话后,耶律雄格才缓缓开口:“既是大石林牙亲笔书信,此事就不可能有假。而今,我大辽存亡就在各位一念之间,你们以为我等该做何抉择?何去何从?”

    众将回神,面面相觑了半晌,有人张了下嘴,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事实在太大太突然了,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军中武夫能短时间里做出决定来的,甚至他们连一个建议都说不出口,因为谁也担不起事败后的责任啊。

    唯一响起的,只有几个依旧无法接受如此结果的人的念叨声:“怎会如此,明明之前想着至少能撑到今年底的,为何上京居然早了半年就被金军攻破了?难道金军真强到如此地步,还是我朝中有奸佞卖国?”

    这句看似只是梦呓般的话语却如一瓢凉水浇在了耶律雄格的头上,让他陡然间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是啊,上京失陷的真相还是个谜,自己身为辽国臣子,必须要弄清楚其中原委。要是就这么散了,后面势必会被金人所擒,到那时恐怕就不可能再查清楚真相,若真有内奸,自己更是不可能为国除害了。但是,要是真能与宋人联手,击败金军,则这一切却还有机会!

    而就在这时,一名将领突然上前一步:“我等愿听从大王之命行事,无论是战是和,皆由大王一言而决!”

    随着这第一人开口表态,其他人也终于找到了自己选择的方向,也纷纷跟进道:“我等也是一样,只听大王号令,是战是和,大王你来定吧。”

    “好!”已然拿定主意的耶律雄格也不再如之前般犹豫彷徨,当即拍案而起,却因为久坐之下双腿乏力竟差点摔倒。好在他的反应够快,双手迅速由拍变扶,才稳住身体,然后肃然道:“我大辽绝不能就这么亡于女真人之手。只要宋军真有心与咱们联合,我们就信他一次,这也是咱们夺回上京的最后机会。”

    顿了一下,他把目光落在一人之上:“

    耶律奎,你明日就以我军使者的身份去宋营一趟,试探宋人的反应。另,为表我军诚意,今夜便撤军十里!”

    既然把话都说出来了,耶律雄格就展现出了军中大将的凌厉作风,当即颁布下了一系列的命令。确实,有些事情早做决断是要比首鼠两端,左右为难强出许多的。

    当辽营众将因为这一连串的消息而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时候,宋营之中,却是因前方消息的传来而欢腾一片。

    “真是想不到啊,他孙千里竟有如此能耐,只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就先后拿下了涿州和幽州,真是叫人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种师中不禁连连赞叹,老成如他,也激动得坐不住身而在营中开心地踱起步子来。

    其他众将的反应也都差不多,个个连上都是惊喜,连声赞叹的同时,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啊,如此一来,哪怕他们之前做下了兵变夺权的事情,也不用再怕朝廷追究了。

    毕竟,这可是大宋百年来的夙愿啊,只要幽州到手,则其他十五州的夺取也将不再是难事。更何况,这封捷报里还提到了辽国现在的处境,连上京都已被破的辽国,怕是已离亡国不远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只要大军一挥,幽云十六州将彻底回到汉人的怀抱,千秋功业唾手可得!

    唯有种师道,在一众兴奋莫名的将领中间显得有些特殊,虽也有喜色,但一双灰白的眉毛却是轻轻聚在一块儿,久久未有开口说什么。直到众人高兴得差不多了,他才慢声道:“你们别光只顾着看前边的捷报,千里在后边可还提到了要与辽人合作,共讨金人呢,对此,你们又是个什么看法?”

    这问题一经抛出,这些将领的神色都是一凝:“这事可不好办啊,我们与金人素来是盟友,这时出尔反尔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而且朝廷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啊,这完全就违背了陛下之前的意思。”

    “还有,辽人已是穷途末路,我们却又突然与之合作,也太古怪了些吧?”

    随着这些人的说话,种师道已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显然,他们对孙途的这一提议是相当不看好的。这一者他们确实一直与辽人为敌,实在难以接受突然就改变身份,与之成为盟友;二来嘛,却在于眼见大胜可期,众将已然不想再冒险作战了,毕竟金军的战力看起来可比辽军要强出太多太多啊。

    就是种师中,这时也面带迟疑:“千里如此做法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我们坐看辽金大战一场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正当众将都拿出相似的看法时,一个出人意料的人物却突然上前一步,高声道:“各位将军,小的以为你们错了,孙将军的做法才是最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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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章 宋辽联合

    这突如其来,与大家意见相反的一句话已足够叫人意外,但在帐中将领们循声望向说话之人时,更是诧异之极,其中有几人更是当即斥责道:“大胆,我等商议军务何时轮到你这样的亲卫插嘴了?”

    这个突然出言反对大家说法的,赫然是个身材高大健硕,满脸青涩,只着一身寻常校尉服色的青年,竟只是个在旁听用侍立的亲兵校尉!这确实太过出人意料,更是极其讲究上下尊卑之分的军中将领所无法接受的事情。

    大宋军中其实和官场朝廷没有太大区别,一样比的是年龄资历和身份,也只有孙途这样有着偌大名声,同时手中又确实握有实权和军功之人才有资格成为异类,而其他人要想在这样的军务会议上插言开口,自然就会引来其他将领的斥责了。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即便被这许多人斥责,这青年校尉竟也不见半点心虚慌乱,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懒洋洋的惫懒笑容:“诸位将军还请见谅,小的不过是不忍见我大军错过此等破敌良机而已,我敢断言,要是这次大家因为某些成见而不听孙将军之命,今后必会后悔!”

    “放肆!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见他居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终于有将领勃然动怒,当即喝声下令。可就在左右其他几个亲卫迟疑着欲待上前时,一人却先一步起身开口:“慢着!两位相公,各位将军,何不先听他把话说完了,再定其是不是有罪?”

    这位出言帮那青年校尉的也是一个年轻人,不过他这一开口,其他将领却不好打断了,只因他是种经,种家后起之秀,西军中最年轻有为的将领。而对此,无论是种师道还是种师中,都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许了他的说法。

    青年校尉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当下就冲种经抱了下拳,这才又道:“二位相公,诸位将军,小的确实不曾有什么领兵作战的经验,但有些事情还是能看明白的,孙将军如此做法,正是眼光长远的表现。”

    “哼,可笑,我们本与金人联手破辽,他此刻却突然让我们出尔反尔联辽抗金,这算哪门子的眼光长远?就不怕被人耻笑,视作无信之人吗?”当即就有人冷笑驳斥道。

    “这位将军,小的斗胆问您一句,到底是这点虚名重要,还是绝我北方之患,保我大宋边境太平重要?”青年陡然回首望去,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这让那将领一时无言,倒是旁边有人接道:“你这话是不是在危言耸听,转移话题啊?”

    “不,这恰是问题关键所在。”青年夷然无惧,摇头说道:“各位难道还没从辽人的接连挫败中看出金人的可怕来吗?连一向被我们视作大敌的辽军都被金军杀得全无还手之力,甚至能短时间里攻陷辽都上京,若他们一旦对我们下手,各位又有几分把握能守住边境?”

    这话顿

    时问得众人一阵沉默,就是再自负之人,这时也不敢拍了胸膛说自己带军能挡住金人的进攻。虽然他们未与之一战,但只要看看面前的辽军,以及辽人现在的惨状,就可知道金人挥军来犯自家是个什么结果了。

    “可是,金人与我结有盟约,岂会……”还是有人迟疑着提出问题,但青年却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高声道:“非我族类,其可信乎?谁能保证他们就只满足于灭掉辽国而不觊觎我大宋国土?更何况,咱们与金人所结的盟约只在破辽,一旦辽国被灭,之前所谓的盟约便告终结,到时他们自能找到各种理由出兵攻我,难道我们非要等到那时在仓促迎敌,而非尽早准备吗?诸位将军,在我看来,两国之间少有信义可言,有的只是利益。尤其是在用兵上,更是先下手为强,必须尽早将威胁铲除,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这一大番话说下来,还真就让不少将领都露出了深思之色。他们也都是在一场场战斗中杀出来的人,自然不可能如那等腐儒般只懂得抱着什么道义之类的陈词滥调来为自己张目。之前只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才忽略了其中危险,现在总算是有些醒过味来了。

    见此,种经也紧跟着道:“说得好,你之所见倒与我不谋而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韩世忠,现为小种相公跟前一名亲兵校尉。”青年挺起了胸膛说道。

    “好,真不愧是我西军中的人才。二位相公,末将也以为孙将军的想法是最有利于我大宋的,因为金人若不早除,必将成极大的祸患。”种经激赏地看了韩世忠一眼,随即又补充道:“各位可不要忘了,其实这一次对辽用兵,乃是我大宋主动,而辽人却已有多年未曾想过南侵了。倒是这新近崛起的女真金人,却贪婪凶狠,不断南进犯辽。而以他们的性格来看,真就只会满足于灭一辽国吗?

    “就如荒野之上的一只饱虎与一群饿狼,各位以为谁对咱们的威胁更大?这只虎已老已饱,而且我们已很是熟悉,自有各种办法来应付它,何况经此一战,它更是元气大伤,至少几十年内不可能再对我大宋有威胁。倒是那群饿狼,饥肠辘辘,凶狠异常,一旦使其为邻,才是我大宋最大的威胁。如今若能联合饱虎共同杀狼,自可将威胁消弭,再无忧患!”

    “种经所言正合我意!”在众人还在思索迟疑间,种师道终于开口,并对此事下了结论:“我等为将者所做一切都当为了杀灭外敌,保我江山百姓。既然接下来金人很可能将成我大宋最大的祸患,此时有机会,自当将之铲除。至于和辽人联手,不过是权宜之计,至少咱们绝不吃亏,毕竟幽州已在我手,其他各城的辽兵也早已空虚,只等我们大军一到,便可顺利夺下了!”

    “可这终究只是我们的一点猜想,说不定金人并无与我们为敌之心……”

    听到这点质疑,就是种师中都笑了起来:“战场之上但有半点可能,就须全力以赴,宁杀错,不放过!”

    他这一开口,终于是把此事给彻底定了下来。毕竟两位种家相公都支持联辽破金了,难道其他那些将领敢逆他们的意思吗?

    不过不少人心里依然有些不是滋味儿,毕竟这事起头的居然是个名不见经传,地位极低的亲军校尉,就好像自己是被这么个小人物给命令了一般。只是在对上两位老将军如刀锋般冷冽的目光后,他们到底不敢再有他念,只能叉手应诺:“末将等听凭相公差遣,此番定能破金军,守太平!”

    “好,接下来,明日就找机会与辽人稍作接触,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种师道精神更是一振,当即下令:“还有,号令全军,准备启程。既然要杀金人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就该早些上路了。”

    等到次日,都不用宋军这边特意派人联络,昨晚退兵十里的辽军方面就已派人前来联络了。当从这名辽使口中得知辽军已决定与宋军罢斗联手,共同对付金军后,宋军上下更是大感欢喜,让他们连最后一点顾虑都给打消掉了。

    到了这一步,无论宋辽,都不再互相敌视,而是开始缓缓动兵北上。当然,在此期间,双方之间还是有所提防的,生怕自己在行进的路上遭遇这支刚刚的敌人的偷袭,这就让两路大军的进行速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照此看来,没有个半个多月时间,怕是不可能赶到幽州,与孙途所部汇合了。

    而在这两支大军缓缓向北行进时,之前在涿州稍作休整的山东军精锐倒是已早早抵达了幽州。

    当宋江率军来到幽州,知道孙途在短短时日里所做的一切后,更是满心钦佩。原先,有些之后才被招入军中的将士们对孙途还只是因其身份才生出的敬意,但现在,看到追随着他竟能在旬月内连得两座大城,将士们是彻底折服归心了。

    此刻的孙途,其声望在山东军,乃至于整个宋军中都已来到了全新的高点,甚至就连辽军上下,都会因为听说孙途的大名而心生恐惧,要不是军中没有妇孺,只怕他的名字都能用来止小儿夜啼了。

    而随着部下大军抵达,以及后方宋辽两路大军也已启程的消息传来后,孙途对接下来的一战就更有把握,并决定该进行下一步的安排了——

    想要彻底歼灭金军,只靠正面交战虽然也有不小的胜算,但终究风险极大。要知道金军如今已连下辽国数十城,其士气远高于宋辽两军,而且他们本就以善于打硬仗著称,倒是宋辽两军,真碰上了苦战,可未必能真心配合。所以想要一战而胜,光合两军之力还是不够的,还得用计,把金军引入必败的包围圈才成。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宋人这边以盟友的身份将之诱来了!

第995章 兀术的雄心

    五月二十四日,辽国,上京临潢府。

    自初四日金军攻破西侧城门,这座辽国最重要的都城沦陷已达二十日之久。

    可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天,上京城中却依旧能时不时看到有火头冒起,一场场突如其来的厮杀,还在这城池的某个角落陡然爆发。

    藏身在这座有着数十万人口大城里的辽国守军余部,依旧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虽然他们的这些挣扎放在女真人眼中是那么的可笑而徒劳,只会牵连更多到底族人因此被杀……

    城北方向的一处巷子里,伴随着最后的几声惨叫声结束,几个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女真战士大踏步地走出来,其身后的巷子里,竟横卧着男女老幼数十口人,而这其中,只有三人是欲待偷袭反抗的辽兵,其他人等皆是受他们连累,被这些金兵虐杀的普通百姓。

    这一幕清晰地落到了刚从巷前经过的完颜兀术的眼中,这让他的双眉又是一皱。而那几个金兵却完全没有发现他眼中透出的厌恶之色,反而笑吟吟地就靠了上来,献宝似地把口沾满了鲜血的长刀亮到了他的面前:“四太子,这把刀看着可比咱们的武器锋利太多了,我愿将它献于你!”对这个作战英勇,又有着诸般谋略的四太子,这些金兵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完颜兀术眼中的厌恶之色瞬间消散,笑着摆了下手,又拍了拍自己腰间所挂的宝刀:“我已从辽人皇宫里得到了一把好刀,这把刀既然是你缴获的,自当由你佩戴,今后再凭他去杀更多的敌人!”

    “那是当然,我作为大金勇士,就该为大金杀光一切敌人,不光是辽人,还有那些看不起我们的其他人!”这个金兵猖狂一笑,就冲完颜兀术略弯了下腰,大步而去。

    女真人立国不久,可没有宋辽两国般森严的等级制度,哪怕双方身份差别甚大,这个士兵也没有太多的卑躬屈膝。而完颜兀术对此倒也从不放在心上,只是在沉思之后,转头问了句:“哈赤,我让你统计的数字怎么样了,这些日子里,我们一共杀了多少辽人?”

    身侧一名长脸鹰钩鼻,双目深陷的男子忙回道:“这二十天里,除开阵斩杀死的辽兵,我们大金将士杀掉的辽人已过八万之数,这还只是在这上京城里的被杀数字,据说那些早早逃出城去被杀的辽人数字也与此相当。”

    “辽人还真是人多啊,而我听说南边的宋人更多,要是真这么杀下去,我只怕我们不可能彻底取胜。必须和父皇好好谈谈了。”完颜兀术说到这儿,便一振缰绳,策马快速朝着前方不远处的辽人皇宫奔去,那里如今已彻底被金人占据,完颜阿古打就身处其中。

    两队精锐的金兵守在有些破损的宫门前,不过在看到完颜兀术到来后,他们却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就这么随他带人带刀地长驱而入,直进到皇宫后

    殿,完颜阿古打休息的地方。

    其实辽人的这座宫殿相比于宋人的皇宫还是相当陈旧简陋的,里头的摆设装饰也最是简单不过,多是些虎豹等猛兽的皮毛头颅,还有就是一把把的强弓宝刀和宝剑,与大宋宫里的各种珍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倒不是说辽国就穷到了如此地步,连皇帝都过得如此穷苦,实在是因为两国的风气不同,而且如今辽帝耶律延禧更习惯四处狩猎捺钵,一年里还真没几天是待在上京皇宫里的。如此一来,这里的一切就都从简了。

    可即便如此,这气派的殿宇房屋和各式装饰兵器却还是让夺下城池的金人们流连忘返,啧啧称奇,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几乎每一个刚进宫来的金军将士都会发出由衷的赞叹,然后在得到阿骨打的认可后,高高兴兴地为自己挑选出一把最合用的武器来。

    不光是兀术这样的儿子亲信,就是寻常部下,甚至连曾家三兄弟,都拿到了一把品质极高的兵器,此时的曾索就挎了一把宝刀,守在后殿门前,见到兀术到来,才赶紧上前抱拳行礼:“见过四太子。”

    话说曾家三兄弟凭着他们本就是女真后裔的身份,以及一身高超的武艺,在短短几年里就得到了金国君臣的重用。曾升留在兀术身边听用,而曾索则成了阿骨打的贴身护卫统领,至于最后一个曾涂则被吴乞买所看重,成了其手下一名将官,之前破上京时,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勋。

    跟在兀术身后的曾升在见到自己三哥时,只是略略点头致意,而兀术则随口问道:“我父皇呢?可在殿中吗?”

    “皇上刚从后方一座殿宇里找到了好几箱子的财物,现在正于里头查看清点呢,四太子来的正是时候,应该能得到不少的赏赐。”曾索笑了一下后说道。

    兀术听后也只是一笑,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些日子里,守在这里的将士总能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翻找到辽人留下的财物,他都已经习惯了。当下,就让曾升哈赤等部下留在殿外,自己则大步进了殿门,去见其父阿骨打。

    殿内,十多根牛油蜡烛正自熊熊燃烧,把这殿宇照得是一片通明,阿骨打正满脸是笑的坐在地上,与几个亲信一道,分看着从一个个镶嵌着宝玉的箱子里取出来的东西。

    那些更短也更锋利的宝刀早被他们丢到了一旁,现在让他们拿在手中一面把玩,一面称奇的,却是一只身体极薄,却足有一只手掌那么大的玉杯,几匹光滑如水,在火光里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锦缎。几个握惯了刀枪弓箭的大老粗把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在这些器物上,又是满脸的惊叹。

    “这些东西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啊,与这些缎子比起来,我们身上穿的压根就只是皮毛了。”有个将领颇为丧气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裳,惊叹道。

    “还有

    这杯子,也不知是怎么造出来的。想必拿它喝酒,一定滋味更美吧。”

    就在阿骨打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时,兀术却大步上前,说道:“这些东西固然看着美丽,却很不实用。各位,我们女真人喝酒就要喝个痛快,要是拿这么个杯子总要小心翼翼,捧了都怕碎了,那还喝什么酒?”

    “倒也是,还是四太子更有见识些。”一个满脸横肉,从左眼到下巴处还有条深深刀疤的汉子哈哈笑着点头。

    而阿骨打也不觉摇头笑了起来:“兀术你总是能说出这等被我们忽略掉的话,真不愧是我女真部族的雄鹰。对了,听说你昨日又在城外击破了一支辽军,喏,这匹绸缎就赏你了,这可是辽人宫里都少有的好东西啊。”说着手一抬,便把其中一匹缎子抛向自己的儿子。

    完颜兀术很是随意地就将之接住,随后笑道:“多谢父皇赏赐,不过在我看来,这些缎子也算不得什么。”

    “四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不解问道,就是阿骨打也皱眉看了过来。

    “父皇,就我所知,辽人的这些缎子其实就来自南边的宋国,而放在宋过,这些在我们眼中很是华美,价值连城的锦缎就压根算不得什么了。他们的富贵人家中,一年四季穿的就是这样缎子所做的衣裳,至于他们的皇帝和大臣,穿的可比这个更好。他们喝酒用的瓷杯,也比这个玉杯更薄更透更轻,那才是真正的珍品,这些不过是宋人用来赚取辽人马匹和钱财的商品罢了。”

    兀术的这一番话,顿时把几人都给说得一阵发傻,居然还有这等事情,他们竟是全然不知宋人能富贵到这般地步啊。但他们也知道兀术向来喜好汉人文化,想必他说的总不会有错。

    “要真是如此,这次我们和宋人联手灭了辽国,好歹也是盟友,也该跟他们要些好东西,别的不说,我就喜欢这样的杯子,要来十个就满足了。”

    “我也一样,要有这样的缎子给我女人穿,她一定很高兴。”

    这些金国将领纷纷畅想起得到诸多宝物的好处来,嘴上都要流出哈喇子了。但兀术却未接他们的话,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冷笑,阿骨打见状,却皱起了眉来:“兀术,你对此有别的看法?”

    “父皇恕罪,我只是觉着咱们的要求也太低了些。难道光只打下辽国就能让我们满足了吗?各位就没有想过,要是能再南下,把整个宋国都打下来,把这些被我视作珍宝的好东西全部抢到手里,把那些温婉如水的宋国女人都压到我们的身下,这才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吗?”完颜兀术说到这儿,整个人都充满了兴奋,双手挥舞着,就好像随时都可能要飞起来一般。

    而面前的君臣几人却被他这一说法给彻底震住了。半晌,才见阿骨打低低一声咳嗽道:“攻宋?这恐怕不容易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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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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