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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4章 吴军溃败,湖州易手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时候再精明之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也会犯下大错,而且直到后果显现都不曾发现自己错在哪儿。

    庞万春这一回就是如此,当他率军冲杀进宋军大阵后,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一就是杀死孙途等主要将领,二则是射掉上方灯号,使宋军无法再系统地发起对自家部下的攻击。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发挥出自家兵力更众的优势,从而将局势重新扭转。

    所以之前那七箭倒有一半是冲着上方灯号去的。但显然,庞万春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天就要亮了,即便灯号被破,宋军也能及时换上旗帜重新指挥!

    而在他率军血战突围的过程中,天色已逐渐放亮,到最后更是日光大盛,早没了灯号什么事,宋军中军处也已升起了一面满旗帜,继续远程指挥大军进退变阵。可以说,他这一番冒险冲杀,搭上数千部下,连自己都身负重伤,所换来的却只是宋军片刻的指挥失控而已,随着天亮,宋军早已稳下阵脚,攻势更猛,真真是功亏一篑!

    正因为突然明白过来这一点,庞万春才气极攻心,终于使身上数处伤口一起崩裂,昏倒过去。其实他运气也还算不错了,要是早些就想明白个中关键,只要是在宋军阵中突然昏迷,恐怕就真要命丧在此了。

    可即便如此,在看到自家主帅呕血倒下后,周围的那些吴军也已心神大乱,看到宋军再度攻来,他们是连抵抗之心都没有了,当下就护着庞万春就往后撤去。而这一撤,就让整个本还处于微妙平衡的战局彻底被打破,身在高处的孙途立刻就抓住了这边的破绽,即刻下令,让军马从这一边突入敌军阵中,以破开吴军整条防线,将之破成两半,再难统属。

    之前在庞万春偷袭未成,急忙逃遁的时候,孙途其实也曾想过带人追击。但只冲出去了几步路,他就迅速回过神来,自己可是山东军主将,身上责任重大,可不能如一般将领似的只会闷头冲杀。坐镇中军,调兵遣将,不断扩大战果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所以随即,他就勒马而回,并迅速应变,让人将白日所用的旗号给升上高处,用以继续指挥作战。

    孙途的这一决定显然是极其明智的,也在随后的战斗里大有收获。现在发现吴军弱点,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同时心思更是迅速转动,猜测着那一边的敌军为何就会突然如此不堪一击。

    只片刻间,一个大胆的猜想就跃出了他的脑海,虽不知是否正确,但他却知道这是彻底底定胜局的关键,当下就回头对身边的十多个传令兵喝道:“你们这就沿路跑上去,一路跑,一路给我大叫:庞万春已死,反军必败!快去!”

    适才与庞万春正面交手,孙途可是亲手把箭矢射入庞万春体内的,随后他也看到了董平的继续追杀。他相信以董平等部下将士的战力,必然能给受伤不轻的庞万

    春带去不小的伤害,哪怕不能真杀了他,怕也是难以再指挥作战了。

    而敌军一边的退缩混乱,更是印证了这一点。趁此机会把这不知真假的消息扩散出去,必然会彻底扰乱吴军军心,同时还能提振自家士气呢。哪怕之后庞万春露了脸,但要一时稳住军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此百利而无一害的计策,自然是要即刻实施了。

    那些传令兵当即领命,随后就迅速往前奔去,一边跑着,一边口中已放声大吼起来:“庞万春死了!反军必败!庞万春死了!反军必败!”这些人皆是嗓门巨大,吼声能传出数里地去的专才,虽然是在如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他们的叫声还是迅速扩散,落到了敌我众军卒的耳中。

    不少宋军将士在听到吼声后,果然精神大振,厮杀得是更加卖力了,而对上的吴军却是个个疑神疑鬼,分心之下,只能被压得节节败退,伤亡火速提升。一些头脑精明的宋军将士立刻有样学样地也高声吼叫起了相似的话,一边往前冲着,口中则高喊:“庞万春已死,我军必胜,湖州必破!”

    开始时,还只是几百人这么叫着,但随着胜势不断扩大,许多将领都纷纷反应过来,也跟着大吼连声,终于汇聚起了成千上万宋军的吼声,战场上响起了连绵不绝,又洪亮清楚的声音:“庞万春已死……”

    两军交战,虽然考验的是各自将领的指挥手段,底下将士的英勇奋战,但说到底,最关键的还是两军士气和信心的比拼。一支泄了气,慌了神的军队,即便以往再能战凶悍,在军心大乱的情况下也会变成乌合之众。

    千年之前,楚汉交锋,最后的垓下一战,正是在四面楚歌,乱敌军心的情况下,汉军才给了楚军最后致命一击,使其彻底崩溃。而今日,在这湖州城外,当年的一幕旧事重演。

    在山呼海啸般“庞万春已死”的吼声中,在自家主帅确实久久未曾现身反驳的情况下,吴军上下皆已心乱。或许有些将领还想率军抵抗,或许有些人还有所怀疑,但恐慌、绝望的情绪却已迅速蔓延开来。在面对全线压杀上来的宋军时,他们已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一个照面,许多人就掉头而跑,即便被宋军从后方劈刺倒下许多,也无法改变他们逃命的想法。

    胜负就在这一瞬间已然分出。将近五万倚城而战的吴军崩溃了,八成以上的人马全无反抗之心,只剩下了逃命一个念头,完全不管身前身后皆是自己的袍泽,就这么尖叫着,惊呼着,如受惊的牛羊鹿马般拼命前冲,甚至有人为了能逃得性命还把刀枪劈向了自己的袍泽,生生杀出血路来继续逃命。另一些人则是迅速丢弃了手中兵器,脱掉了身上的甲胄,以求能跑得更快些。

    整个湖州城外的平原之上,若是此时从上方俯瞰,就能看到一幕奇异而可怖的场景。四万多人被两万多宋军如赶猪羊

    般杀得不断奔逃,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跪地,哪怕有几支队伍还想作着最后的挣扎,也被士气大振,全力攻杀过来的宋军彻底吞没……

    而身后的惨叫更是让吴军上下满心恐慌,所有人都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不敢回头,只会前冲。哪怕已来到湖州城前,大多数人都没有入城避难的意思,反而绕城继续往南边逃窜。

    湖州城中本还留了一支两千许的守军,但在如此大势之下,即便宁恒有心救援,却也无力回天。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人关上城门呢,追逃的两路兵马已轰然闯进城来。都不用宋军出手,早已吓破了胆,只知道逃命的吴军就已率先对城中守军动上了手。

    当宋军紧随杀入,城中守军便彻底没了抵抗之力,被迅速镇压,或死或降,只半日工夫,这座挡了宋军足有一个多月,之前久攻不下的浙地坚城就此失守。好在宁恒见机得快,在确认城池已守不住后,便果断带了几百亲兵迅速逃出城去,否则他也会沦为湖州城的陪葬。

    直到孙途率军入城,确认敌人再无可能反复后,他才即刻下令停止追击,让前方军马及时回归!

    说实在的,这场大胜也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虽然想到了在吴军以为主帅被杀后会出现大乱,但敌人这一泻千里的溃败还是让他措手不及。也是直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这些反军毕竟不同于正规军,他们在两年前还只是一群没摸过刀枪的农夫雇工罢了。像这样的人,打顺风仗时或许还能听从指挥,英勇作战,可一旦败局一定,那他们就会逃得比什么人都快,再没有重新收束兵马,回头拼杀的可能。

    不过敌人的这一溃散对山东军来说也是一个问题。为了追杀溃军,各路兵马也彻底散乱开去,只从城头往南张望,就能看见漫山遍野的双方军马还在拼命追逐着,若这时候突然一支军容整齐的反军从后方杀来,就是山东军怕也抵挡不了啊。

    这便是战场上穷寇莫追,见好就收的道理所在了,若一味贪功杀敌,也会给自身带来极大的危险与麻烦。

    倘若是一般军队,在此情况下就算是主帅发令,没个半日工夫怕也难以收束兵马。但山东军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随着退兵回撤的号角声不断响起,除了还在厮杀的兵卒外,所有人开始停步归队,集合成一支支队伍后,有序地往后撤来。

    倒是前方的吴军,在听到号声后,还以为宋军又将大股来袭,吓得他们逃得更快,什么都顾不上了。于是,在他们逃亡的一路上,又丢弃了无数刀枪甲胄,甚至是一些钱财等物,最终自然还是便宜了山东军将士。

    直到过了午时,众军方才安然退回湖州。

    至此,围绕着湖州的大战终于以宋军的大胜告终,这一场大胜甚至比之前所有胜利加起来更为酣畅,杀敌更多,堪称完胜!

第725章 善后事宜

    “将军,此番一战,我军共歼敌四千三百,俘虏七千六百……”直到天黑后,这一战的战后结果才被报到孙途面前,对此数据,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此一战确实算得一场大胜,灭敌达万人之数也是罕见,却和他之前的预判没有太大的出入。

    直到这名将士把另一个关键数据报出来后,孙途及身边一些将领才终于动容:“另外,我军战死者有一千五百二十三人,重伤九百二十,轻伤三千五百十二人……还有,周通、郝思文、宣赞等将军也在此战中不幸战死。”

    这一回的数据可就比之前的要精确得多了,居然落实到单个人数,这让不少将领脸上的喜悦之色为之一敛,孙途也跟着一声叹息:“一定要好生安葬了这些牺牲的弟兄,还有,伤者一定要悉心照料,不得有半点马虎!”

    这一场战斗规模虽然不是太大,但却足够惨烈。这既是因为对战双方皆是两军精锐,也和一开始是在夜间交战大有关系,即便是山东军这样的百战之师,对夜战依然有所生疏,从而导致伤亡远比想象中更大。这还是在敌人很快就被压制的情况下,要不然,伤亡只会更大,哪怕最终取胜也不足称道和欣喜了。

    唯一能叫人放心的,是如今山东军中的治疗体系还算成熟,不但有安道全这样的医道圣手统揽全局,还有诸多已经练出来的医疗兵能在第一时间为伤者治疗,从而能大大地减少因为伤重不治而枉死的军卒数量。

    孙途已经打定了主意待会儿自己就会去伤兵营那边查看一番,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先清点破城后的收获。湖州作为浙地大城,吴军要地,这里的钱粮兵器等等的储藏也是相当丰厚,这一战又是突然大胜,敌人压根没能来得及运走或是毁掉这些物资,如今就都便宜了山东军。

    很快地,相关报告也被人送了过来,这一回确实收获满满,光是粮食就不下十多万石,至于金银钱财什么的,更是满满的好几库房。这些既有吴军在这些年里辛苦经营所得,也有当初大宋官员从百姓身上所盘剥来的,反正这些物资现在都已算是山东军的缴获,作为他们继续南下的补充了。

    直到听完这番禀报后,孙途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些笑容来,看向身前同样面带喜色的部下道:“此番夺下湖州确实大有收获,着我之令,明日就把相关的赏赐分下去。每个将士根据杀敌表现都可得钱一贯,并酌情增补。还有,伤亡的兄弟更要多给抚恤,不得有丝毫克扣!另外,尽快把粮食也分下去,让兄弟们吃饱了,再做其他。”

    负责相关之事的几名部将急忙叉手应命,虽然天色已晚,他们却不敢拖延,立刻就赶去办事。然后孙途又一连下了数道军令,既有让人在城中巡视,用以安民抚民的,也有派人去往四城各处守护城墙城门的。虽然吴军这次败得极其狼狈,看起来短期内是不可能再兴兵而来

    ,但为了安全起见,却还是得做好相应的防御工作。

    尤其是对城中百姓的安抚工作,更是不能有丝毫松懈。经历了数场战斗动荡后,如今湖州却还有五六万的百姓,虽然他们并无多少威胁,但却也是大宋子民,孙途自然要尽最大的可能保护他们的利益了。

    直到将这些事情全都吩咐妥当,孙途方才带了岳飞唐枫等几个亲兵赶往不远处的伤兵营查看慰问。

    这伤兵营原来是一处官衙,占地倒也不小,正好让这许多将士得到安置。还没进门呢,孙途他们便已听到了阵阵哀呼惨叫,直听得人心下惨然。孙途的脚步却不见停的,几步就进入其中,满眼看到的,皆是身上带血,甚至是残肢断体的军中将士,即便是他,这时也心惊不已,忙走到一名正在忙着为几个伤兵裹伤的医护兵跟前,小声道:“我来帮你吧。”

    这位医护兵开始时倒也没太留意谁到了自己身后,便随口道:“你去帮我换盆水来。”却是边上盆中清水早已被血染红,他却腾不出手来换水。直到面前的伤员有些激动地叫了声:“孙将军!”他才猛地一凛,回头望来,见是孙途在后,吓得立刻就要起身赔罪。

    却被孙途一把按住了:“你只管忙自己的,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说着,已弯腰捧起了水盆走到外头泼了后,又从边上的大缸里舀了一盆清水送进来。

    见连孙将军都开始忙着为治疗伤员做事了,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干看着,也都纷纷忙碌起来。或是帮着那些医护兵打打下手,或是直接就上手帮伤员裹伤包扎,如此一来大家的干劲更足,连那些伤员都受此影响,痛苦的呻-吟声都比之前要轻了许多。

    孙途的这一番表现顿时就让一干将士心中暖烘烘的,许多伤员更是激动得流下热泪,当他来到身边时,更是一个个都想挣扎着问好行礼,却被他赶紧拦了下来,并加以慰问鼓励。

    说实在的,这时的将领所谓爱兵如子也就体现在不克扣军粮军饷,平日多与将士一起操练,在战时身先士卒上,还真少有大将,尤其是一军主将入伤兵营慰问部下伤员的。而像孙途这般直接上手帮助他们疗伤的,别说看到了,就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如此一来,自然就让这些伤兵大受感动,原来或悲伤,或绝望的心情也好转了大半,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家将军并没有放弃自己,那自己就更该努力配合医治,并尽快恢复过来,好重新回到战场,杀敌以报将军大恩。

    孙途确实不是只为了作秀或是鼓舞军心来此探望,而是确实想为这些受伤的兄弟尽一分自己的心力。而且作为千年之后的军人,他对治疗伤势还是很有些经验的,居然真就出手为几个重伤员包扎治疗,也让其他人更感佩服。

    直到还在里头忙活的安道全闻讯赶来,好一通参见劝说,他才终于不再出手。但在离开前,他又神情恳切地

    对身前那好几百兄弟道:“大家不要因为自己身上带了伤就自暴自弃,我相信你们中的绝大多数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用不了十天半月,就又是一条好汉。至于那些真伤重的,我孙途也向你们保证,只要我在军中一日,便一定不会抛弃你们,你们今后的一切生活所需,我都会支应。我孙途没别的优点,但绝对说话算话,定不食言!”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立刻就赢得了众人的一阵欢呼,大家的士气更高,连那呼痛声都少了许多。等到今日发生在伤兵营里的一切被人外传出去后,整支山东军对孙途的尊崇更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而且在有他这番保证后,这支军队再上战场将更加英勇无畏,无可阻挡。

    当孙途离开伤兵营时,头顶的天空已再度泛白,却是全新的一天降临了。

    虽然已有两昼夜未曾歇息,中间还有过一场大战,可孙途却还没有睡觉的意思,而是召来了同样熬得两眼通红的朱武:“此战捷报必须尽快写就,也好送去汴京,报与朝廷。”别看他好像胆子很大,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颇有压力的,生怕朝廷真会因为朱勔之死而对自己下手。所以一旦有此大胜,就想着尽快便把捷报给传递回去。

    朱武笑了一下:“将军,捷报我已写好了,还请过目。”说着,便把一份墨迹淋漓的书文给递了过来。

    孙途先是一愣,继而失笑摇头,接过捷报:“还是军师你更仔细些,倒是我有些疏忽了。”说完,就着身旁的火把,就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朱武则忙谦虚了一句:“将军谬赞了,卑职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你诸事缠身,我自当分忧。对了,卑职以为我们正好可以趁着此番大胜向朝廷讨要一些粮草饷银方面的补充,不然接下来再想往南可就有些困难了,所以就在捷报里提了几句。”

    孙途已经迅速看完了这份捷报,闻言点头道:“你考虑的不错,虽然咱们可以从北边买粮,还从湖州缴获不少,但终究还是有所不足,就依你所书吧。”说完,已把捷报递给了唐枫:“你这就派人急递送往京师,不得延误!”

    唐枫忙领命称是,大步而去。而孙途则又看向朱武:“军师,我以为接下来我们就不忙着继续南下了,但对反军的压力却不能减,所以必须派些人出去把之前那道檄文再传播一次,你以为如何?”

    “将军英明,此法最是妥当不过。不如就让斥候营的一些兄弟走这一趟如何?”朱武忙表示赞同道。对付敌人可不光只是在沙场上,宣传上也不能放松了呀。

    孙途点头,之后又是一番吩咐,直到天色大亮,才把后面的事情都吩咐完毕。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能得以放松,来到早为他准备下的宅子里睡下歇息。

    大宋宣和四年七月二十六,山东军重夺湖州,宋吴两军间的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第726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上)

    为了尽快把捷报传回汴京,孙途这次却是下了工夫,不但用快马递送,还动用了军驿,几乎是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直往北送。不消数日间,两份完全一样的捷报就入京师,送到了兵部与枢密院两处衙门。

    孙途明显是多了一个心眼,他很清楚朝中某些人是个什么德性,在他们眼中就没有公私急缓之分,只看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利。若是自己人,有过便压,有功便加倍宣扬;而要是政敌的话,则完全相反,像孙途这样在前方传来的捷报,只要高俅等人有心隐瞒,是足以将之瞒下一两个月不被人知的。

    为防万一,孙途将捷报投递两处衙门,只要接触到这份捷报的人越多,那些官员再想瞒报就得掂量一下其中份量了。不过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童贯在枢密院中多年经营下来的势力,当捷报送入衙门后不久,方谦就已将之拿在了手中。

    这些日子里,方谦可是相当低调听话,哪怕高俅梁师成不断把人手安插进枢密院里,他也没有进行明面上的反对,甚至还帮着稳住人心,空出了不少实职来使高俅他们进一步掌控枢密院,在不少人看来他都算是背叛童贯了。

    可许多人并不知道的是,他如此做法却是用心良苦,除了保住自身的官位职权外,也顺带着把一些要紧人物都给保了下来,虽然出让了部分权力出去,但枢密院的核心大权却还是在童贯一系人手里捏着。也正是因此,当孙途的这份捷报送到后,第一时间就落到了方谦之手,也让他振奋不已。

    “好!千里果然没让童帅看走眼,居然在短短时日里又破敌夺城,只凭这一份功劳,就足以让官家不再怪责他之前的鲁莽行径了!”方谦捏着这份捷报,很快就已有了决断,必须尽快将之报与皇帝,哪怕因此会惹来高俅等人的不满也顾不上了!

    正好,次日便是小朝会,身为如今枢密院中的主官之一,方谦也能位列其中。当下便在几名重臣奏事之后,上前一步,把这份江南大捷的军报给呈送了上去:“陛下,江南大捷!孙途率麾下所部在之前连破十多座县城之后更是一举拿下了大城湖州,并破正面之敌五万,灭敌过万,堪称江南乱起后我朝官军最大的一场胜仗了!”

    赵佶一听,本来古井不波的一张俊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之色来,赶忙说道:“快,把捷报送来让朕一观!”等他当众接过捷报打开细看,并面露喜色时,站在臣班前方的高俅、梁师成等人的脸色就是一沉,前者更是用阴沉的目光看向了并未退回去的方谦,心中已生警惕。

    不过当皇帝欣然地放下捷报,把目光落到他面上时,高俅就跟变脸似的瞬间露出欢喜之色来,上前一步行礼道:“微臣为陛下贺,为我大宋贺,如今江南局势大好,想必用不了太久,就能平息乱事,天下太平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郑重其事地行礼道贺,见此,赵佶又是一阵欢喜的

    大笑:“诸位臣工说得好,我大宋不日必将天下承平,为夺取燕云之地做好准备。”顿了一下,才又看着高俅问道:“高卿,为何如此大喜之事却不见你来报与朕知道呢?适才也不曾见你先提一句?”

    高俅早有应对,当下就弯腰道:“陛下恕罪,其实臣也在昨日便得知了江南有此大捷。但是,毕竟事关重大,臣担心其中有什么隐情,本打算仔细查问之后再上奏陛下,不料却被方承旨给先一步报与陛下,他却有些过于急躁了。”说着,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方谦。

    方谦自然是不敢与之争辩的,只是拱手行礼道:“陛下,臣以为如此大捷不可拖延,否则会寒了下面将士之心,所以才急着上奏。”

    “罢了,二位所言都有些道理,朕自不会怪罪。”赵佶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随后才又看向高俅:“高卿所言怕其中有隐情又当如何讲?”

    “回陛下,就臣所知,孙途所部不过区区两万兵,如何能在攻下湖州城的同时还破敌五万许,这可实在有违常理了。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确实治军有方,三军用命,但在有更进一步的证据前,臣实在无法完全相信这份捷报。”

    这时,其他臣子也都反应了过来,高俅的一票党羽也忙出声表示支持:“陛下,高太尉所言在理,毕竟事关江南战局,朝廷不可偏听偏信啊。”

    “高太尉此言却有些过虑了。”突然,一人挺身走了出来,虽然满面白须,只着低级官员的青袍,却气势不输于任何人,声音更是洪亮无比,一下就压住了在场所有人,正是刚调入兵部任郎中一职的宗泽站了出来。

    说来宗泽也算是时来运转了,本多年蹉跎下来,因为过于刚正的缘故,哪怕有着一身本事也不得出头,多年下来也只在枢密院中任一小官。但前些时日帮着孙途说话,被童贯一党视作可用之人,便将他提拔去了兵部任了个郎中之职,也可算是平步青云,从而能位列今日的朝堂之上。

    可即便身份提高,宗泽的秉性却并没有多少改变,他深知高俅等人说这些话的真实意图,激于义愤,便放胆走出来反驳:“此份捷报臣在兵部也曾得见,上边所写条理清晰,更有数千敌军俘虏可为证据,又怎么可能出现什么误会呢?陛下,在微臣看来,湖州大捷千真万确,断无半点可疑之处,朝廷自当拨付钱粮好生犒赏前方将士才是,不然可就真要寒了天下军心了!”

    宗泽这番话说出来可比方谦的奏报更让高俅感到愤怒了。这其中既因为他的身份更低,也在于他这番话完全是针对着高俅的猜疑而来,跟当众打他脸没有任何区别。这也让高俅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低低哼了一声后,已经做出要将此人铲除的决定。

    赵佶在上头却没留意臣下的反应,而是更为喜悦地道:“你所言在理!杀敌多少还可怀疑有人杀良冒功,但一下就俘虏了数千敌军却作不得假

    ,而且湖州城被他所夺也是实打实的。如此看来,孙途此番确实又为我朝廷立下一件大功了。该赏!户部,转运司,你们现在能拿出多少钱粮来?”说话间,他都不再询问高俅的看法了,而是直接为赏赐前方将士作起了打算。

    其实高俅的那点心思赵佶也是能够明白的,他又不蠢,怎会不知高俅因为和童贯之间的纷争而处处在为难由后者一手提拔起来的孙途呢?他只是不想深究罢了。但既然孙途率军真立下了大功劳,赵佶作为一国之君就不能再不作表示了,也算是对高俅等人稍作敲打吧。

    高俅立刻明白了皇帝用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退了回去。而被点到名的户部尚书和转运司的正使却带着苦笑出来了:“陛下恕罪,我户部如今存钱存粮都已不足,又得防着可能出现的天灾,所以……怕是拿不出太多钱粮赏赐前方将士啊。”

    “嗯?怎会如此?”赵佶皱起了眉头来,有些不满地问道。户部,即国库的钱粮财富他平日里还真不怎么过问,想不到却是这样的情况。

    “禀陛下,实在是因为这一年来朝廷正忙着把钱粮送往北边,有多余的也去了那边,所以……”

    面对这一含糊的说法,赵佶终于醒悟过来。

    为何方腊之乱凭着一群农民泥腿子竟能搞得这么大,还持续了两三年时间?这可不是因为反军真有多厉害,又或是宋朝官军真弱到了连一帮揭竿而起的百姓都镇压不了了,关键只在于大宋此时只把多半精力都投放到了北边,为接下来夺回燕云十六州,击败辽国做着准备。

    大宋最精锐的军队,最好的将领,此时都在北边,这才导致江南守备极度虚弱,并且反应极慢,直到方腊膨胀到公然称帝,朝廷才动大军欲剿灭于他。

    在另一个时空里,当方腊反军的势力真个到了尾大不掉,有威胁朝廷向北策略时,童贯终于亲自出马,并在短短时日里就如秋风扫落叶般平定这场叛乱。

    如今有孙途带山东军出现在江南,童贯及西军北军就再无必要赶往江南平乱,但在军饷粮草等等的调度上,却明显存在了问题。

    面对两处财政衙门的官员都直说自己拿不出太多钱财来,赵佶也感到一阵头疼。虽然江南平乱很重要,但北边战事却更是重中之重,万不能因小失大在粮食供给上出了差错。当然,他自己的内库其实一向丰足,但皇帝却连想都没这么想过,他不向国库伸手已经很难得了,再想让他自己补贴前方将士,简直就是做梦!

    当朝堂上突然有些诡异的沉默下来后,一直如泥塑木雕般站在那儿的蔡京终于缓缓地走了出来:“陛下,老臣倒有一法可解难题,并不需朝廷多费钱粮。”为什么他能多年来深得赵佶宠信,宰相之位稳如泰山,大权独揽无人能撼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因为他蔡京确实能在关键时刻为天子分忧解难啊!

第72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中)

    见蔡京如此奏对,让赵佶顿时一喜,忙问道:“哦,太师有何妙策?”却是一脸的期待。其实何止是他,殿上一干臣子也都把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蔡太师的身上,看他能拿出个什么样两全其美的对策来。

    蔡京悠悠说道:“陛下所虑者,不过是如今北边钱粮消弭无数,以至国库渐空难以为继。臣近来也深感此事大有不妥,故思忖良久后得一办法,能在短时间里使国库充盈,不光能让江南将士封赏不缺,就算今年再有什么灾荒,朝廷也足以应对却又不耽搁了北边大事。”

    微一顿后,他的目光从侧后方那些翘首以待的同僚下属身上一扫而过,才道:“那就是颁行抵赎之法,准许民间犯事者无论罪行轻重皆可以钱粮布帛赎罪,如今天下在狱者也可一并推行。如此,不出三两月间,国库自然充足!”

    此言一出,殿上哗然一片,尤其是那些正直的官员们,更是个个皱眉摇头,议论纷纷:“这如何能行?要真如此,则律法何存?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是啊,此乃饮鸩止渴,遗祸无穷之策,断不能照准!”……

    说这些话的,皆是地位并不甚高,消息也不是太灵通之辈。像是御史台的一些官员,在皱眉之余,更是一阵无奈,他们是真没想到蔡京会选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这个时机把握得还真是精妙啊。

    原来这抵赎之法早在数年前蔡京他们就有意在朝中推行了,当然,他们如此上心此事可不是真为了国库着想,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因为只要这法令一旦推行下去,相关衙门官员必能获得大量好处,像蔡京这样的高官所能得到的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如此一来地方官也好,朝中司法官员也罢,他们手中的权力就真能直接兑现钱粮了——犯了事的罪人若是想要抵赎自己的罪过,总得先讨好相关官员才是吧?而且赎罪的钱粮数目也都由那些官员来定,为了能少缴一些钱粮,罪犯自然就得先出一笔钱来贿赂官员,如此,官员的收入就更多了……

    此等法令的弊端实在太大,朝中有的是明白人,所以当初蔡京让人试探着提出时,就遭到了无数官员的集体反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没想到蔡京却并没有放弃这一想法,却在今日又旧事重提,还正好拿来为官家解忧!顿时间,许多人心知不好,恐怕皇帝这回真要被其说服!

    果然,还没等其他官员出来反对呢,赵佶已笑着频频点头:“蔡卿不愧是我大宋柱石,果然老成谋国。此法不但能解眼下之围,还能为朝廷增收许多。准了!”

    “陛下圣明,臣在下朝之后便使政事堂拟定相关律令,发于天下。”蔡京瞥见有人似要站出来说什么,当即就大声称颂,同时把事情给彻底敲定了下来。如此一来,纵然再有反对者,也不敢驳了皇帝和自己这个宰相的面子,不然丢官都是轻的。

    他深信只要此令颁行下去,只一年时间,自己的进项就能翻上一倍不止,毕竟如今刑部和大理寺的几名主官可都是他蔡太师的门下啊。还有

    ,之前求到他头上来的一些罪犯的家属也只要准备一些钱粮就能安然出狱了,这对他在朝野间的影响也大有好处。至于因此法而会导致天下混乱,百姓日子更加艰难,为富不仁者更加肆无忌惮什么的种种弊病,身处庙堂之高的蔡太师是不会在意的。

    这一刻,诸多臣子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有人是没勇气,有人是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只能悻悻而立,满面愁容。倒是原来还有些恼火的高俅等人,这时也是一副欣喜的样子,也跟着纷纷称颂皇帝圣明,蔡太师妙计了。

    这时,高俅心中一动,又有了一个想法,上前道:“陛下,臣以为即便推行此抵赎之法可在数月内筹措起足够封赏江南将士的钱粮,但这毕竟需要等上不少时候,恐怕前方将士依然会有所不满。所以何不先许他们更多好处呢?”

    “此话怎讲?”赵佶这时心情大佳,便笑着问道。

    “臣以为可给江南将士们便宜之权,让他们可夺附逆者之家财充作军中之用,如此一者可让将士获利,二者也能惩治叛逆,为后来者戒,三者还能为朝廷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高俅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皇帝又一次听得频频点头:“高卿所言,倒也在理,就照准吧。”

    蔡京这时已经退了回去,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了高俅一眼。这说法别人或许还不能即刻看出问题来,他却是立马就瞧出其中所包藏的祸心了。他这是要坏了孙途及山东军的名声啊,若孙途真这么做了,江南局势只会越发混乱,那些当兵的一旦真放开了乱抢,可就未必能收得住了。

    而且,即便孙途不肯接受此法也没关系,反正他高俅没有任何损失。而且只要他有心,还可以在军中散播相关之事,让孙途在将士心中的威望大打折扣呢。可算是无本万利,包赚不赔的买卖,实在是阴险得很。

    直到见赵佶答应此事,高俅的心情才好了许多。说实在的,孙途这回再次建功可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长此以往,要是真让其平了江南之乱,此人就真个再难对付,必成大患啊。而自己和他又早成怨仇,谁知道到时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其实就连赵佶的内心对此也是有些复杂的,虽然孙途大胜反军,拿下湖州让他很是高兴,可这也证明了他之前重用朱勔是个多大的错误。这家伙在时,不但横征暴敛导致江南大乱,自身还无能到了极点,被反军打得一退再退,都跑到金陵去了。

    结果孙途刚把他一杀,只用了几月时间,就把他两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给办成了。两厢对比,就显得他赵佶之前确实信错用错了人,这让他的脸面往哪放,威信何存啊?

    正是怀着这等复杂的情绪,赵佶便快刀斩乱麻地将此事给敲定下来,没有再在此事上多作纠缠。然后便下旨退朝,等着一切落实下去。

    也是直到退出宫后,那些真心为国的臣子们才开始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讨论着该如何委婉地抵制皇帝的这一乱命。

    若是放在十几年

    前,遇到这样的事情臣子们当朝就敢直接驳了皇帝的旨意,毕竟大宋朝廷百年来官员们早就养成了正面直怼皇帝的好传统,别说是这种大有问题的乱令了,就是对天下有好处的政令,甚至是皇帝的家事,臣子们也没少干预反对,赵家皇帝们对此还没有半点脾气。

    可如今却和当初大不一样了,虽然皇权不是太张,可蔡京这位太师兼宰相的大权可是极重,而且他还最善于柔媚顺主。当皇权和相权完全合在一起后,朝臣就不再是对手了。

    因为以往触怒皇帝虽然也会被贬官,但名声却会大涨,而且用不了多久又能被重新召回朝中重用。但现在,有了蔡京从旁下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旦真被贬官离京,那这些官员就再也别想活着回来,蔡太师可是有着各种手段在其任上就将官员打倒批臭,最后身败名裂,不死都算是幸运的。

    正因如此,现在大宋朝堂之上奸臣当道,正道不彰,即便有那心存百姓社稷者,也只能苦苦哑忍,却无法真为国做些什么了。倒是像高俅、梁师成这样的奸佞弄臣,个个地位显赫,权柄极大,一呼百诺。

    既然明着反对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这些官员就只能另寻他途了。而对这些个文官来说,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质疑孙途在江南的军功,以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只要朝廷不必再重赏江南兵马了,那这个什么抵赎之法不就不用推行了吗?

    想明白了这些,许多臣子就围绕着孙途湖州一战大作文章,认为此番大捷尚有不清不楚的地方,朝廷如此重赏怕是有滥赏之嫌;又或是认为败敌数量有所虚报,必须派官员南下查问才能做准……反正是各种挑刺怀疑,只为了否定孙途及山东军的功劳。反正朝中文官在对上武将时一向就有优越感,更看不上他们的功劳,这时自然是随意胡说,完全没有半点顾虑了。

    有见于此,高俅也顺势开始推波助澜,打算就这么把孙途定性为偶有小胜,难言大功。

    就在朝中风向往这边而动时,江南却再度传来一道捷报,瞬间就让满朝官员都住了嘴——苏州城外,大宋官军围歼一万多反军偏师,几乎全歼敌军,再取大胜!

    前后只五六日间,江南就连续大捷,这实在太过振奋人心,就连东京的百姓都欢呼雀跃不已,这下朝廷就算想省着不给封赏都不可能了。而抵赎之法,也在这等情况下得以顺利通过推行……

    而到了这时候,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已经从这道法令转移到了江南的大局上,连续的大胜让君臣百姓都欢欣鼓舞,觉着离平定江南贼乱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朱勔更是早被赵佶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时要是有人再问他关于朱勔之事,他只会说一句,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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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下)

    当孙途在南边以两万多人大败近五万吴军,并夺下湖州,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同时,北边的苏州附近,宋军也一战击溃了由方十佛所率的一支吴军精锐,虽然所以能取胜靠的却是以众凌寡。

    方十佛受命北上,本来是打的好如意算盘,一者可以切断宋军粮道,乱其前方军心,二者还能对已然驻兵不多的苏州发起攻击,至不济还能在半途设伏,杀回援的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可宋军的反应却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被孙途遣回来救援的兵马数量居然达到七八万之众!

    本来他都已经带兵守在了某处易攻难守的险要之处了,结果源源不断而来的宋军愣是把他的全盘计划打了个粉碎。而在此期间,他们的行踪又迅速被宋军察觉,于是一场伏击战就变成了遭遇战。

    哪怕方十佛勇冠三军,手下都是吴军精锐,还占据了一定的地利优势,可是当战斗真个展开后不久,兵力上的悬殊对比还是让这场战斗变得毫无悬念。在经过一昼夜的激战后,吴军大败,仓皇溃逃。就连方十佛本人,也因为双拳难敌四手的缘故受伤不轻,要不是有身边亲军拼死救援掩护,恐怕他就要落到宋军手上的。

    由此,吴军接连两场大败,使得元气大伤,无论朝野皆是一片愁云惨雾,许多人都惶惶不安,已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暴露出了吴国这个新建政权根基不稳的种种问题来。之前顺风顺水高歌猛进时自然一好百好,可一旦遭遇挫折,连那些当官的都拿不出个应对章程来,就更别提寻常百姓了。而更可怕的是,孙途还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相关讨逆檄文已经再次被人散发到了江南各处,人心再度起了变化……

    如今的杭州城中也是一派人心惶惶,就连守在皇宫门前的那些御林军将士都面带愁色,显然是连他们都对眼下的情况不再乐观。当方肥和江十虎联袂入宫,见到这一幕后,眉头是锁得越发的紧了。

    但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却没说什么。现在若再追究怪罪他们,只会让情况更坏,所以只能当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他们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皇帝方腊的情绪,今日他们也是来劝说皇帝莫要灰心的。

    与往常一样,两人很快就在宫里见到了方腊,只是当初豪气干云的江南豪杰,如今却已愁眉深锁,神情紧张,看着都似乎一下苍老了十岁。见了这两个心腹智囊后,他才强自提起精神来,一笑道:“怎么样,十佛和万春二位兄弟的伤势都无恙吧?”

    就在数日前,丢了湖州,大败南归的庞万春才被送回到杭州,因为伤势很重,下属人等都不敢急送他回来,一路上便耽搁了不少时候。倒是方十佛,虽然也受伤不轻,却至少性命无虞,还能自己骑马来见方腊认罪呢,只是之后也病倒卧床,一时难起。

    这两人可是吴国现如今最能依靠

    的栋梁了,相比起他们来,其他将领或能力不足,或威望不够,是很难担负起带兵抵挡宋军攻势的重任的。所以方腊对二人的伤情极其关切,昨日都亲自前往探望过,今日见面又动问了。

    方肥看了江十虎一眼后,方才说道:“陛下还请宽心,二位将军的伤势已被稳住了,只要继续歇养用药,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他们便可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方腊虽然这么说着,脸上的愁色却无半点缓和。事实上他很清楚,对现在的吴国来说,十天半月都未必等得了,就更别提半年之久了。到那时说不定宋军都已杀进杭州城,自己都成阶下囚了。

    但作为吴国之君,所有人的主心骨,哪怕他已悲观绝望,这时也只能硬撑下去,不然他们只会垮得更快。

    方肥也明白他的难处,忙又安慰道:“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就前线谍报来看,宋军在拿下湖州后,暂时并无南下之意。毕竟连番作战下,他们也损伤不小,需要休养补充才能再次进兵。”

    “我当然知道宋军暂时还杀不过来,可这又能拖上多少时日呢?”方腊苦笑着看了眼江十虎:“军师你也是来拿这等话宽慰我的吗?”

    江十虎勉强一笑:“陛下不必如此悲观,虽然我军连续大败,危机重重,但也没到走投无路,无力回天的地步。臣正是想到了一些法子,才特意与方相一道前来进言的。”

    方肥也跟着又道:“是啊陛下,事情远没到那一步,我们还有机会的,您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可万不能自乱阵脚啊。”

    方腊毕竟也是一方豪杰,哪怕此时心情低落悲观,在两个亲信的劝说下,也终于稍稍定神:“那你们说说,还有什么回天之策?”

    江十虎看了眼方肥,见对方做了个手势后,才开口道:“陛下,经过这连番战事后,臣也不得不承认我吴**队远不是宋军敌手,尤其不是那孙途的山东军的对手!”提到孙途这个仇人时,他眼中还是有难掩的恨意和杀气闪过,同时又满是无可奈何。

    顿了一下后,又道:“所以臣以为接下来再交战,我们绝不能再与他们正面相抗,而该转为死守城池为主,就是要用一个拖字来拖垮他们。”

    方肥也在旁附和道:“臣已经查问过之前几次大败的前后因果了,说到底皆是我军将士急于求成,才正中宋军下怀,被他们趁机击败的。其实这次湖州之战,庞万春已有意死守不出了,奈何下属将领违抗军令,擅自出击,才导致了这一场大败,并累得湖州失守。”

    见方腊继续沉默着,江十虎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便又道:“当然,只是死守只是治标却不治本,所以臣以为我们还可以做两手准备,只要这两策能成,则有七八成把握扭转眼下困局。”

    “却是什么对策,说来听听。”方腊终于是来了兴

    趣,赶紧问道。

    “其一就是派出可信之人诈降。这段时日里,孙途那边又把那保护儒教的檄文散发各地,已引得不少地方开始蠢蠢欲动,说不定什么时候,某些城池里会再生乱子,甚至有人会举城投降。这对我吴国来说自然是一大麻烦,但同时也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让值得信任的将领率部诈降过去。一旦关键时刻他们突然在宋军中出手,其效果远比我们正面出击要大得多。

    “其二则是用派人去东京汴梁行那反间之计,使宋廷对孙途生出疑心来,最好是能夺其兵权,换其他人来统率兵马。在臣看来,咱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孙途,只要此人一去,余者皆不足为虑。”

    江十虎的这一番讲述让方腊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半晌后才道:“这两策当真可行吗?尤其是前者,那孙途不会有所防范,甚至干脆就下狠手?”

    “这一点陛下只管放心,臣已经打听过了,那孙途号称自家乃是堂皇仁义之师,不但对江南百姓秋毫无犯,而且还善待俘虏,绝不滥杀。也正是因此,他每至一地,都会有不少人投军投靠。即便没有我们这一计,一旦那檄文传得人尽皆知,也少不了人会见风使舵,突然举军投靠,我们不过是让一些可信的将士混入其中,根本不是问题。”

    方肥说着,又看了江十虎一眼,后者了然地配合继续道:“至于去汴梁使反间计就更简单了。其实孙途一直以来就与宋廷许多官员结有梁子,他们也担心此人若是真立下大功会对自家不利,只要我们晓以利害,总能收买一些人的。何况,还有朱勔的覆辙在前呢,这可是实打实的榜样。”

    “当然,我们最关键的还是要先守住。所以臣的意思是先放弃前方的一些小县城什么的,把兵力都收缩回几座要紧的大城,只要撑过这一阵,一旦等到万春和十佛伤愈,再加上宋廷内部再使绊子,我们就反败为胜,破敌致胜了!”方肥最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对敌方略来,然后看向方腊:“陛下,凡此种种皆需要您出面告之臣下,以稳定民心军心!”

    这时的方腊,情绪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两个亲信谋士的一番说辞终于让他稳下心来,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绝望了。所以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振奋着精神道:“二位兄弟所言在理,现在还远没到绝望的时候,我们不过是偶遇挫折罢了!就照你们的意思来,成了便可重新再起,败了也不过一死而已。我方腊能起于市井,打下这江南半壁,已经足够青史留名,还怕他一个孙途不成?”

    “陛下英明,实是我吴国之福!”两人忙称颂了一声。但他们心里却是一声叹息,虽然方腊说得豪气干云,但其实心中依然忐忑,没有多少底气。但这,却不是他们短时间里所能消解了,甚至如今笼罩在杭州城上空的那片愁云,也不是短期内能散去的,只能看这最后赌的一把能不能成了!

第729章 略见分歧

    进入八月后,连续取得多场大胜的宋军终于是暂停了南下讨逆的脚步,就地在湖州驻守了下来。毕竟在连续的,高强度的作战后,即便是以山东军之精锐也需要花费时日休养生息,至于其他各路兵马的情况就更艰难了。

    苏州城外这一战他们确实大破吴军,胜的也足够酣畅淋漓,但其实自身的伤亡也自不小,若只论两军伤亡比例而不算俘虏的话,其实是相当的,要不是他们占据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此战结果究竟如何还真不好说呢。

    于是,激战数月的江南地界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太平。不过那只是相比于之前几月明面上的情况而言,事实上在看似平静的水面底下,暗流却比之前汹涌了数倍不止,许多江南地方士绅地主商人等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安全谋求后路了,甚至都已有不少人开始遣人来到湖州求见孙途,有意归降朝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孙途之前耗费心思让人把讨逆檄文传于各地就是为了获取这些地方势力的改弦易辙,弃暗投明。而随着官军的接连大胜,檄文的影响更是扩大了数倍不止,就连以往对此不是太上心的人,都开始拿方腊一伙深信摩尼教而非儒教传人一事大作文章,说服各府县力量背叛所谓的吴国了。

    而随着时间推移,半个月后,真就有不下十处府县城池的相关势力暗中与孙途进行接触,表示愿意到时开城投降,甚至这些人中还有来自于杭州以南某些城池的士绅表示了这一态度。显然,方腊统治江南之地的根基已然随着这一场场失败彻底动摇,只等宋军趁势南下,就能兵不血刃地轻易夺下数座城池,从而可对吴国都城杭州四面合围的攻势,使其彻底陷入绝境之中。

    转眼间,时间已过了中秋,进入八月下旬,就是江南的气候都有了些凉意。但此时湖州城内的气氛却比之前更为热烈,因为之前留于后方的各路人马终于纷纷赶到,使城中兵马数量急速攀升,也让众将士开始蠢蠢欲动,想着是时候更进一步,杀向南边了。

    这日午后,京南路、京畿路和淮北路三军主将再次来见孙途,并旧事重提,希望他能尽快再度对南边用兵。当然,他们在孙途面前的态度还是很谦逊的,虽然其实四人官职相当,但如今在江南,却是地位高低分明,孙途才是全军主帅,他们不过只是听从调遣的各路将领罢了。

    淮北路钤辖张衮是个急性子,说话也最是耿直不过,这头自然就由他来开了:“孙将军,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下面的将士们也是士气高涨,该是时候更进一步,杀向杭州,灭掉这股反贼了!”

    孙途笑着看了他一眼,又问其他二人:“这也是你们今日来见我的目的所在?”

    京南的任世藩和京畿路的许慎二人就显得要稳重得多了,哪怕孙途这么询问,二人也只是含糊道:“时机看着确已成熟,若拖上一段日子,让反贼缓过气来终究不是

    好事。当然,孙将军你用兵有方,必然有自己的看法,我等不敢擅作主张。”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两人的真实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他们也希望尽快扩大战果,最好是能一举就平了方腊一伙。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在金陵时,这几路宋军都对吴军畏如蛇蝎,一个个都是拖着或是互相推诿,没一个敢主动出击的。可现在倒好,却是个个争先,只把吴军视作土鸡瓦狗,似乎只要一出兵,就能将之彻底扫灭一般。

    当然,孙途还是乐于见到此等心境变化的,因为只有自信可胜的军队才能在最后取得胜利。不过为防他们大意轻敌,孙途还是着意地提醒了一句:“虽说我军接连取得大胜,但终究未伤其元气,而且据报庞万春和方十佛两将虽然重伤却并不致命,此时伤势也该有好转,真要用兵,也得有所提防才是。”

    “孙将军说的是,但也不必太长他人志气,在我等看来,反贼已是穷途末路,只要我大军南下,必能横扫一切,直抵杭州!而只要到了这一步,就算真还有几许贼子胆敢反抗,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张衮笑着说道。

    其他二人虽未开腔,但看他们的表情,显然也和这位的想法差不太多。孙途看得出来,他们是真急着想要出兵了,只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才没有擅作主张而已。

    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又问道:“那粮草后勤的事情三位仔细想过没有?就我所知,如今我们的粮道已经拉得极长,若再往南前去杭州,这消耗只会更大。而直到今日,朝廷答应拨付的赏赐及钱粮都尚未到手,只靠我们之前的积累,以及从北方各地买来的粮食,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啊。”

    “孙将军这就有些多虑了,我们算过,粮草要是紧着用,还是够一两月消耗的。而且,朝廷早准许我们可以就地取粮了,到时只要攻破一座城池,就能得到补充,又何须担心粮食会不够呢?”任世藩对此早有计较,立刻就作答道。

    但他的话却惹来了孙途的皱眉:“任将军,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早在半月前接到朝廷颁下的这份军令时我就有严令,让诸军不得侵扰百姓,你是想抗命吗?”说到最后,他眼睛一眯,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

    任世藩一怔,忙解释道:“本官自然知道孙将军向来爱民如子,麾下将士对百姓更是秋毫无犯。可那只是对我大宋百姓来说,可接下来面对的却是反贼治下之民,又何须……”

    “任将军——”孙途立刻出言打断了他的说辞,目光如刀般落了过去,“江南百姓哪个不是我大宋子民?他们不过是身不由己,被人裹挟着才成了方腊治下之民,你如此说法,是想再逼出一场动-乱来吗?”

    这话顿时就让任世藩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一旁的许慎赶紧出面调和道:“孙将军息怒,老任这也是一时口快而已,才说出了如此话来。其实咱们也知

    道南边百姓皆是无辜的,又怎么会想着害他们呢?”

    “是啊孙将军,其实在我看来虽只个把月的存粮,却足够我们打到杭州了。而且在此期间,我们也可沿途从各城库房中得到补充,再加上朝廷很快就会运送钱粮南来,到时自然一切问题皆可迎刃而解。”张衮也跟着道:“而且,要是这么拖着,我们固然是没有后顾之忧,可反贼也会借此恢复元气,到时等他们上下一心,再想打下杭州可就难了。”

    “孙将军,即便我们留在湖州不继续南下,这粮草该消耗也还是得消耗,何不趁着现在军心可用,粮草充足就继续南下呢?”

    三位将领你一言我一语不断作着劝说,显然是铁了心要让孙途点头出兵。孙途见状,心下又是一声叹息,这三人其实早就达成共识,哪怕自己真个不同意,今日能拦住他们,过两日也依旧是个问题啊。

    说到底,还是他孙途虽然有些威信,毕竟没有主帅之名啊。名不正则言不顺,终究无法真个让这些将领全部听从自己的意思行事。当初因为他可以带着大家立功受赏,所以几路人马皆可从命,但现在,在他们眼中他都阻了大家立功之路了,他们就要有其他想法了。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后,孙途终于作出了让步:“既然三位皆有心平贼,我也不好总是拦阻你们。那你们就各自发兵南下吧。”

    这话却让三人一阵发懵,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打算与自己玩了?

    孙途随后又补充道:“不过我的意思是由你们各路兵马清扫杭州以北的诸多州县城池,将兵线慢慢地往杭州推进,但不得与反军主力决战,只要将他们逼进杭州,使之成为一座孤城便是大功一件。”

    “那孙将军和你麾下的山东军呢?”三人好奇道。

    “湖州毕竟是江南要地,而且还关系到后方粮道,我还是暂时率军守在此处,等真正要对杭州用兵时,再出发也不迟。”孙途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却听得三人又是一愣。

    张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许慎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后者随即又笑道:“既然孙将军已有全局考虑,我等自当听从调遣。这两日,我三处兵马就兵分三路,尽快扫平前方城池,为孙将军接下来的大胜铺平道路。”

    在孙途点头认可后,三人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直到出门后,张衮才问许慎:“许老弟,你最后为何不让我再说服孙途了?”

    “张兄,你还没瞧出来吗?那孙途这是打算保存实力了,哪怕有这么一桩大功劳唾手可得,他都有所退缩。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之前得罪了太多朝中高官,他得靠手底下那几万人保命呢,宁可功劳小些,也得稳妥为上。

    “而这,可就便宜了咱们兄弟。这次咱们不光要扫平那些小城池,就是杭州,也要一并给拿下了!”许慎嘿嘿笑道,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

第730章 深谋远虑

    八月二十四日清晨。

    随着一阵鼓号声不断响起,一面面迎风招展飘扬的各色旗帜缓慢地移除湖州城门。而跟在这些旗帜后方的,则是一队队衣甲鲜明,精神饱满的大宋官军,他们队列齐整,兵器更是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烁着点点寒光,让城门前不少百姓都打从心里的感到一阵敬畏。

    也是有感于此,这一队队官军的整个气势是越发的张扬起来,随着声声号令下达,军队开始动身往南,当真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气壮山河。

    在得到孙途的首肯后,几名将领便没再多作耽搁,只用了两日准备,就在今日出发南下。接下来这近十万大军将分兵三路,南下攻取各处州府县城,为接下来彻底平定方腊之乱而扫清前方障碍。

    有了之前几番征战取胜后所积累下来的经验与底气,这些大宋官军的精气神与当初在金陵时已大不相同,没有了畏缩胆怯,有的只是对反军的必胜信念。尤其是当几位主将按马缓步走出城门时,众将士更是齐声大吼:“平定贼乱正在今日,我军必胜!”吼声直冲云霄,把刚从林子出来的鸟儿都惊得漫天乱飞,惊惶不安。

    而在感受到全军上下气势如虹的表现后,张衮三人更是意气风发,大笑不止,然后才抽出随身佩剑,虚指前方,高声喝道:“大军出发!”又是山呼海啸般的一阵欢呼,数万大军骤然提速,直朝着南边大步而去。

    只从他们的精神面貌和表现来看,便可推知全军上下对此番南下平乱是抱有绝对信心的,在他们看来,此番南下,兵锋所指敌人必土崩瓦解望风披靡,何时拿下杭州,只看自己何时能赶到那里。

    这固然是让人感到欣喜的进步,但也有人心中大不是滋味儿,至少留守湖州城的不少山东军将士神色间就带着不满,一个站在城头,看着大军耀武扬威而去的青州军老兵更是呸了一声,不屑道:“在老子面前抖什么威风!要不是咱们兄弟在前方拼命,拿下这湖州城,他们早吓得缩回去了。”

    直到话出口,他才发现身边多了几人,转头一看,却吓得脸色一变,却是孙途与朱武等几个心腹来到城头目送大军出发,显然是把他这牢骚般的话给听了去。

    就当这老兵忐忑难安,不知该不该主动认错时,孙途的手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又拍了一下,全无半点要怪罪他的意思。片刻后,才道:“董平,杨志,你们虽然不曾明言,其实心里也对我的这一让步深有不满吧?毕竟这可是唾手可得的功劳,却被别人轻松拿了去。”

    “卑职不敢。”陪伴左右的董平杨志等将领忙低声回了一句,却换来了孙途的一笑:“你们说的是不敢,所以心里还是有此想法的。其实何止你们,恐怕奉我之令留在湖州的所有兄弟心里都对此有不甘或不满,只是不好跟我直说罢了。”

    这一回,几人不再作声,大家已经听明白了,他这是话里有话啊。倒是宋江,此时笑着道:“其实将军你做此安排也在情理之中。我军这段时日屡屡征战,夺丹阳,守常熟,破湖州,哪一战不是竭尽全力的苦战死战,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若再继续一味贪功南下,一旦成强弩之末,损伤可就太大了,所以暂时留守湖州乃是最稳妥的主意了。”

    孙途看了他一眼,又轻轻一笑:“这确实是我考虑的一个方面,却非全部。这将近一年时间里,我山东军将士立下的功劳已经够多了,而我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之前的封赏都还没到手呢,我们何必非要再抢功劳,去把江南平乱的一切战功都夺到手,却不给其他各路兵马以立功的机会呢?

    “只有把此番平贼的功劳分给数路大军,而我山东军又占据着绝对的首功,那等到他日朝廷封赏,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所以此时让淮北、京南等厢军南下并不是想让他们抢夺属于咱们的功劳,正相反,乃是为了借他们之力去把功劳做大了。”

    对此,其他人的反应还有些迟钝呢,有着多年官吏经验的宋江却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将军英明,卑职佩服。”

    其实这就是个与朝廷博弈,分功劳的策略。若是孙途仗着自己三军主帅的权威来压制其他各路官军,让他们不能立下多少功劳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以他的铁腕,再加上山东军的强大战力,真很可能就凭着他一路军马把江南给彻底平定了。

    可这样真就能让他和山东军将士获取最大的好处吗?只朝中那些猜忌他们,与孙途为敌的官员就会从中作梗,至少是要把功劳狠狠打下折扣去的,甚至都会出现功高不赏之类的结果。

    可要是孙途把其他各路兵马都拖进了这场大胜中,大家一起向朝廷表功,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别看这几路军马的将士似乎也不是太有地位,但其实他们背后各有靠山,在这等情况下,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这些将领自然会通过各自的门路来使朝廷承认平定江南乃是天大的功劳,如此作为首功的山东军自然就能使利益最大化了。

    只一人吃独食固然看着很爽,可真要是胃口大的,只有和许多人一起吃饭时才能吃得更多,因为那时的食材才更丰富啊。而孙途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一桌饭菜做大做丰盛了,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这也和之前朝廷对夺下湖州后的封赏态度相对应,要没有后来苏州附近那一场大胜,破湖州的功劳还真说不定要被人给强行压下去了呢……

    有了宋江的一番解释,其他人方才明白过来,心中不甘随之平息,却对朝廷又多了几许怨言,更觉着官场水深,果然不是他们这些直来直去的武人能参悟得透的。

    董平却在之后又略皱起眉来道:“将军,卑职却还是有点担忧,若是真让他

    们攻城略地,最后把杭州都给一并打了下来,那咱们山东军的功劳不是反被他们给盖了过去?”

    这一问还真就惹来了其他人的顾虑,是啊,任你前面立下的功劳再多,打下苏州、湖州又是多么的关键,可一旦最后拿下杭州,甚至杀死或生擒贼首方腊的换了别家军队,这首功可就是别人的了,他们山东军辛苦一场最终却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孙途摇头笑了起来:“你们这也太过杞人忧天了,若是杭州这么好打,我又何必非要驻军在此,以作休整呢?别看反军如今已日薄西山,但他们依然号称手握数十万军,兵力还在各路官军之上,又岂是能轻易击破的?至于杭州,就更不可能在短时间里被破了,庞万春、方十佛还在,此战必大有反复。”

    见孙途说的如此笃定,众人也就信了。毕竟这些年来,几乎孙途做出的每一个判断都是准确的,这让手下将士早对他心服口服,将他的命令奉为圭臬。

    孙途随后又道:“而且这对我山东军在其他各军中立威也大有好处。倘若他们在杭州或别处失利,最后还不是得靠我山东军将士来破敌夺城?军中一切都以实力为尊,只要我们够强,就能让他们信服,将来也必能使这些兵马与我一心。甚至于,靠着他们的口口相传,说不定什么时候天下各路厢军都将以我山东军为尊,使我们的地位再难动摇!”

    这才是孙途在此事上最深远的想法,如今的他着眼的已不只是眼前那点蝇头小利,而是开始布局将来。他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和根本在哪里,只有当山东军足够强盛,名声足够大,成为天下厢军心目中的至高存在,他这个山东军主将才能成为所有军士心中的英雄和偶像。而一旦有了这一层神光护体,任朝中那些奸佞之徒再有阴谋诡计,也别想轻易对自己下手了。

    其他人或许没他看得这么远,但已经足够折服于自家将军的深谋远虑,当即个个抱拳道:“将军目光长远,非我等能比,卑职等佩服……”

    孙途忙搀扶起两人,笑道:“当然,我说的这一切只是一个设想,真要做到,却还得靠诸位,还有下面的兄弟同心协力,全力以赴才行。不过有一点我只想请你们记住,江南之战,还远没到平定的时候,而最终能夺下杭州,平定乱局的,只能是我山东军将士!”

    “卑职明白!”众人齐刷刷地大声应道,就连刚才那心中不甘的军卒这时也把腰杆挺直了大声喝了一声。随后,又有人突然吼出声来:“山东军必胜,孙将军威武!”

    这叫声很快就传递开去,整座湖州城的守军将士都同时高声吼了起来:“山东军必胜,孙将军威武!”这动静甚至不比那出城的数万大军闹出的要小,更是远远传了出去,直传到那几路兵马耳中,却让他们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山东军在做什么……

第731章 势如破竹,临安陷落

    早在前些时日里,就有不少南边城池的守将官员人等暗中遣人来湖州投诚,说是愿意举城归顺朝廷。到了如今,宋军数万滚滚而来,更是让杭州以北的诸多城池不敢稍作抵抗,皆是望风而降。

    只短短半个多月时间里,秀州、广德、昌化等十多个府县城池都是不攻自破,就连之前才刚被吴军重新拿下的武康、德清等城池也都不费宋军一兵一卒便开城而降,几乎是一天就拿下一座城来。

    这可把分兵而进的三路宋军给兴奋坏了,也让他们进军的速度变得越发之快,所有人都想着能在短时间里兵临杭州城下,对方腊反军施以致命一击,将这一份天大的平定江南的首功给完全拢在自己手里。

    这其中最急切自然还数张衮所领的淮北路兵马,在连续拿下四座城池后,兵锋更是直指以处于杭州要道咽喉处的临安城。只要能拿下这座城池,则后方的杭州将再无屏障可守,他可率军一马平川直到杭州城下,从而对这座吴国都城发动正面进攻。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当日,淮北军五万八千兵马已将这座小小的临安小县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相比于城外宋军的耀武扬威,守城的不到三千吴军却已吓得战战兢兢,不少人都已生出就此开城投降的念头来,只碍于自家贺县令积威日重,才不敢真付诸行动。

    贺广昌立于城头,看着那旌旗蔽日,到枪如林的场面时,脸色也变得极其凝重。但他还是霍地转身,冲身边诸多守军将士高声喊道:“各位乡亲兄弟,我知道如今临安已是危在旦夕,敌军兵力更是我十倍不止。但我希望各位兄弟能随我死守城池,只要还有一人活着,我临安城就绝不投降!

    “我想各位都应该忘不了两年之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宋廷无道,贪官横行,苛捐杂税更是数不胜数。多少人被那些狗-娘养的贪官污吏给逼得家破人亡,是陛下率众一声令下,才使我们重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而现在,朝廷鹰犬杀来,就是我们为陛下尽忠的时候!

    “我临安是杭州门户,只要我们多守一日,杭州就能多一分安全与准备。我更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吴国天兵必然杀到,庞大帅,方将军,他们一定会及时来救援我们的!大家只要肯放手一搏,我临安就能守到那时候!”

    这一番话的效果还是清晰可见的,众守军,甚至城中无数百姓都被他的话所感染,纷纷吼叫了起来:“我等绝不背弃陛下,绝不背弃贺县令,誓与临安共存亡!”

    听到这众志成城的吼叫声,贺广昌脸上终于多了几许笑意来:“说得好,我们必能取得这最后的胜利!”

    “必胜!必胜!必胜!”在军民的叫嚷声,贺广昌又看向了身旁披甲持刀的高大军将,抱拳弯腰,行着大礼道:“方将军,待会儿开战之后,我临安上下就全拜托给你了。”

    “贺县令放心,只要我方百年活着一日,就定要大败宋军。”这位方将军眼中闪过一丝

    复杂的光芒,随后又郑重保证道。顿了一下,他又提议:“贺县令,你还是赶紧回衙门里去吧,城上的守御之事交由我来处理便好,不然刀枪无眼,怕是会伤了你啊。”

    “不,本官已答应所有人,誓要与临安共存亡,岂能临阵退缩?我从此刻开始就一直和诸位一起守在城头。我虽只一介书生,但往下砸几块石头的力气总还是有的!”说话间,贺广昌已大步来到堆放在城墙边上的那些石头边,一弯腰就把块尺许见方的石头给搬了起来,呼哧带喘地便往城墙垛口处靠去,都把其他人给看傻了。

    正当这时,听得城内的阵阵呼喊,也让城外列阵的宋军一阵骚动。随即,张衮已策马上前,冲城上喊道:“城内人等给我听仔细了,本将军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此时开城投降,我可保证留下尔等性命。若是不然,当我大军攻城,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他话音一落,身后几万大军已齐声大喝起来:“开城投降!开城投降!”声音滚滚而入,直把才刚提起些士气来的守军百姓给惊得又是一阵惶恐。

    贺广昌见状,当时就恼了,探出头来,冲下方厉声大喝道:“你这鹰犬狗官就别做白日梦了!我临安城万众一心,死守到底,是绝不会向你等投降的!”说着,腰臂一使力,真就把块好几十斤的大石头给举了起来,大喝一声,就朝着城下的张衮头上招呼过去。

    这下还真大大出乎了张衮及部下所有人的意料。自他们从湖州南下以来,每到一城几乎都是兵不血刃就能拿下,这让他们从上到下都形成了一个错觉,以为在到杭州之前吴军就没敢抵抗的。所以哪怕刚才城中呼喊连连,他们也没往心里去,更不曾有过什么提防。直到大石呼啸着从上方落下,才惊得张衮一声低呼,赶紧拉马就往后闪去。

    好在他反应够快,贺广昌的力气也确实不是太大,这石头在离他马头只有五六尺处轰然落地,砸出了大股烟尘。虽然如此,却也把张将军吓得不轻,更让他颜面大失,面容都因为惊怒而扭曲起来。

    身侧和后方的那些将领亲兵更是大恐,连忙一拥而上,迅速支起盾牌来,把他给彻底遮挡起来,这要是敌人突然再下一阵乱箭,自家将军可就真要出事了。

    张衮一面退着,口中已经高声喊叫了起来:“给我攻城!弓箭手,给我放箭,破城之后,个个皆赏!”他是真个愤怒了,除了后怕,更因颜面大损。既然这临安城的守军如此冥顽不灵,那就让他们知道抵挡我朝廷官军会是个什么结果!

    随着他一声号令,早已准备好的两千多弓弩手便立刻上前一步,然后把箭矢如雨点般抛射向上方城头。顿时间,城头就已响起了一阵惊呼惨叫,守军连忙找地方躲避箭雨,简陋的盾牌也一面面被支了起来。

    但是这阵箭雨才只是这场攻城战的开胃小菜而已,在把守军压制住的同时,更多的人马已呼喊着冲杀向前。头前的两三千人个个都提

    着两囊土石,直接就奔到那小而浅的护城河前,随着一声吆喝,几千包土石抛入河中,顷刻间就已截断了护城河水,为后方大军铺平了道路。

    而后,便是又一队推着各种攻城器械的人马滚滚杀上前来,云梯、冲车、破城槌……五花八门的各式武器皆有条不紊地靠向城墙和城门处,赶在敌人还没组织起像样的防御体系,他们就要全方位攻城了。

    张衮虽然为人急躁贪功,但身为一路钤辖还是很有些本事的,只从他这环环相扣的攻城安排,就可知平日里没有少花心思在这之上。而在此布置下,宋军也是个个奋勇,很快就有人沿着云梯直往上攀去,城门和城墙的一些薄弱点处,各种破城武器也开始轰轰撞击起来,直撞得整条城墙都是一阵阵的颤抖。

    临安毕竟只是一座小县城,城墙不高也不厚,在被数万大军全力猛攻下,恐怕是连一天都未必能守得下来。破城,就在今日!

    哪怕贺广昌这时完全不避箭矢,在城头来回奔走,激励着一干将士,可在漫天而来的箭雨的威胁下,守军上下还是步履维艰,很难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他们毕竟不是吴军精锐,之前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大战,自然很难起到太大的效果。

    方百年见此,一面提刀鼓舞军心,一面拖着贺广昌就要下城:“贺县令,你在此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回去吧,我会带兵守住城池的。”

    但贺广昌还是同一个态度:“不!我既已说过会与大家同生共死,就断没有独自逃生的可能。你不必再劝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临安城头!”

    “那……只能说一句抱歉了……”方百年说着,手中刀突然往前一送刀锋立刻就没入了贺县令的胸口,从其后背突地冒了出来。

    “你——!”贺广昌双目圆睁,满满的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是真没想到这名一向与自己合作无间的城中守将会突然对自己下此杀手。他就算会提防任何一人,唯独却不会提防方百年,因为方百年可是方腊的族中兄弟啊,谁都可能投降背叛,唯独他不会……

    怎么会这样?

    这是贺广昌最后的一个念头,但这个疑问,他却再得不到答案了。

    在一刀杀死贺广昌,惊呆了城头所有人后,方百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又被决绝所取代,他当即喝道:“全给我住手,打开城门,我们降了!”

    两大主心骨一死一降,即便那些将士还想死撑,这时也再没有了勇气和信心。只沉默了片刻后,城头守军便当啷连声地将兵器丢弃在地,下方也在同时搬开堵住城门的各种重物,然后抬起巨大的门闩,轰然一声,城门洞开……

    “城外的大宋将士,我等愿意归降,负隅顽抗的贺广昌已被小人所杀!”眼见宋军汹涌杀来,方百年赶紧大声吼道,同时也抛下了手中兵器。

    随着他这一句话出口,杭州最后一道门户,临安城也终于彻底陷落!

第732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路大军分头南进,只不到一月工夫,就已连战连捷,攻城拔寨,拿下了十多处大小城池。相关捷报也一份份地接连往湖州急递而来,看得孙途及麾下诸将皆眼花缭乱,不少人都已经开始急切起来了。

    直到今日,又一份捷报传来,报信的军卒一进城门就大声嚷嚷了起来:“前方大捷,我淮北将士一日间便攻破临安县城,不日将对反贼主城杭州发动攻击,平定江南指日可待……”一路跑,一路喊,很快就把全城军民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等他将这份捷报送到孙途跟前时,不少将领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们的神色比脚步都急。

    孙途却依然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在展开手中军报迅速扫过后,略一点头:“张将军果然不负朝廷重托,短短时日里就连破数城,更是将要陈兵杭州城下,确实劳苦功高值得庆贺。但,本官还是想劝他一句莫要太急于求胜,越是关键时刻就越该沉得住气,还是暂缓进军杭州为好。”这话既是对面前的信使说的,也是对身前那些将领说的。在说完话后,他还取过纸笔,写了军令,用上自己的钤印后交了过去:“尽快送回前方,让张衮将军务必小心。”

    直到这位小心接过,有些迟疑地答应退出后,其他那些将领才上前一步,不安地说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真没想到反贼竟如此不堪一击,这几天里日日大捷,杭州以北的大小城池都已被三路军马给悉数拿下,很快他们就能对杭州形成合围之势。一旦他们真趁势攻破杭州城,这功劳可就……”

    “将军,我们可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赶在杭州城破之前抵达那里一起攻城,如此才能分润些功劳到手!”

    “是啊将军,不能再拖了。经过这段时日的歇养,将士们已经全部恢复,也该再立功劳了!”

    这些将领七嘴八舌地大声进言着,显然是全都急了,甚至都顾不上尊卑之分,只想让孙途尽快发兵。他们虽然也是山东军中将领,但终究不是孙途心腹,多是其他州府将官,所以并不知道他之前的那番推测与说辞。一旦现在知道前方势如破竹的攻城略地,自然急不可耐。

    孙途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好一番叫嚣,只是目光却慢慢冷了下来。半晌后,大家才反应过来,有些讪讪地住了嘴,但看向他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渴望。

    “都说完了?看你们这点出息,光那一点微末功劳就把你们急成了这样,真是可笑!”孙途板着脸斥责道:“难道你们都没听我在告诫他们不要急于对杭州用兵吗?杭州城跑不了,总是会被我们山东将士拿下来的!”

    “可是……他们如今士气正高,又怎么可能停驻不前?虽然之前他们皆是奉将军之命出兵,可毕竟不是我山东军下属之兵啊……”

    “是啊,连秀州这样的大城,临安这样的要紧城池都被他们接连拿下,杭州可未必真能挡下他们。”

    几名下属又壮起胆子小声作着解释,说实在的,要不是情况紧急,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地来向孙途请战了。

    孙途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些人,摇头道:“看来你们是真被近日接连不断的捷报给惊到了,居然连本该有的判断力都失去了。我来问你们,为何方腊自起兵称帝后这么久,我们依然还未能将其剿灭?甚至于,直到我山东军一路南下,才终于夺回了一座座城池?”

    “这个……自然是因为反贼势大,兵强马壮了。”

    “这就是了,那我再问你们,直到今日,我们一共歼灭了多少反军?他们又该还有多少人马?”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到底未能得出个准确的数字来,只含糊道:“灭敌该在四五万间,至于反军还有多少人马,之前他们号称有数十万众,怎么也该还有十几二十万之数吧……”

    “不错,既然反贼兵力充足,又有城池可守,三路军马又如何能做到全无阻碍地直杀到杭州城下的?那几十万人都去了何处?难道真兵败如山倒,彻底散去了,却连做最后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孙途引导着大家把这个本该很清晰的问题给亮到了面前,顿时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深思之色。

    “事出反常即为妖,若真以为杭州已是孤城一座,连反击之力都不再有,恐怕也就离败亡不远了。”孙途神色凝重地道:“我所以一直在湖州按兵不动,除了想让将士们得到歇养,也是为了让更多人看清楚敌人的真面目,同时也是为了试探反军的底线何在。现在看来,杭州应该就是他们最后的底线所在,一旦轻易冒进,后果必然极其严重。当几十万大军皆囤聚该处,突然杀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会如何?”

    孙途这一问,终于让所有人都为之色变:“若真如此,恐怕必是一场惨败,就是以我山东军之强,也未必能做到全身而退,就更别提其他三路大军了。”

    “将军,可不能再让淮北京畿和京南三路兵马继续攻打杭州城了,不然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想法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忧心忡忡,恨不能现在就现身三军之旁,向他们发出警示。

    “早在他们动身之前,我已几次警告,现在又去信告诫。只希望张衮许慎他们能及时清醒,悬崖勒马吧。杭州城必是一座龙潭虎穴,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孙途轻轻叹了一声,但其实他心中也没多少把握三军真能听从自己的意思来。

    只从这路大军不断传递捷报回来的做法,就可知道他们是有多么的激进,多么想要向孙途,或是向朝廷证明自家实力不在山东军之下,他们也是能够平定贼乱的!要不然,哪怕进军再顺利,他们也不至于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挺进数百里,拿下十多座城池啊,至少也该让将士们缓缓才是。

    说到底,这其实也是孙途有实无名的

    三军主帅所带来的后果,各军主将其实并不服他,尤其是在发现反军确实不过如此后,就更想要与山东军争抢军功了。对此,孙途也没有太好的对策,他总不能真强行按住这十万大军,不让他们南下吧,那只会激化矛盾,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所以要确立自己的绝对威信和地位,就得让他们碰壁,碰得头破血流,然后自己再率山东军去解决一切。虽然很无奈,代价更是很大,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再次扫过众将,孙途才正色开口:“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有两手准备。倘若他们肯听从劝诫,就此停下进击脚步,则我军也可准备南下,配合他们稳扎稳打,去拿下杭州城。若不然,就得出兵接应他们了。”

    在他把相关军务安排下去,众将纷纷退下去后,孙途脸色依然不见轻松,这让留在最后的宋江不觉有些关心起来:“将军,你这是还有顾虑?”

    “是啊,若只是如我说的那样,情况还不至于不可收拾,但要是……”他说着一顿,问道:“李逵的伤可痊愈了吗?”

    当日湖州一战,庞万春射向宋江的一箭正是因为有李逵以身为盾才让宋江未曾受伤,但他自己却身受重伤,进了湖州后就一直卧床不起。见他动问,宋江忙回道:“好在铁牛的身板够强壮,前两日总算是痊愈了,如今就在外头候着,将军是要见他吗?”

    “不必……”孙途摆了下手,他对这个缺心眼又嗜杀,还只忠于宋江一人的家伙可没有任何好感:“若是如此,恐怕庞万春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此人乃是反军之中第一人,若由他出手,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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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城内。这里的一切远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哪怕前方不断有城池失陷的消息传回来,这些吴国高官依然沉稳如常,好像敌军还离着自己有十万八千里似的。

    而此时的一座巨大的厅堂内,脸色依然有些发白,但动作已经恢复如初的庞万春正站在一幅细致的地图前,目光沉沉:“连临安都被他们拿下了吗?这些宋军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竟让我们都没能及时做出应对。”

    顿了一下,他才轻蔑一笑:“不过这样更好,越是离着杭州城近,就越有利于咱们,同时他们的后勤问题也越严重。”说到这儿,他看向了身旁的方肥和江十虎:“方相,江军师,我以为该是时候反击了。就选在这,这,还有这埋下伏兵,然后再尽起城中兵马,主动出击。此一番必要大破宋军,一雪前耻!”

    顺着他手指点处,三个位于杭州城外的险要地段就都已被选出,直让其他两人连连点头。半晌后,江十虎才一声不甘地叹息:“只可惜此番山东军竟未南来,不然,就此一战,便可彻底扭转战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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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贪功冒进

    “哈哈哈,他孙途还真就如我等所料般下了这么一道军令,让我们在此按兵不动。”张衮带着不屑的笑容,将刚送来的军令拍在桌案上,对面前两个才刚到临安不久的主将说道。

    许慎与任世藩在相继看了这道军令后,也各自冷笑起来:“他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竟想让我十万大军在临安枯等他几万山东军到来。这是还想与我等争功啊。”

    “诸位,你们又是何看法?”如今堂上可不止这三位主将,还有他们麾下的 一众将领,甚至还包括了好几个新降不久的吴军将领。

    “这就杀去杭州,机不可失,反军已然军心动荡,正是我们一举平贼的大好时候!”

    “不错,不能再等了,不然只会多增变数。末将可不信他孙途会不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此时不进兵破敌更待何时!”

    三路厢军的将领们立马就争先恐后地表达了自己急于再战的渴望,这段时日顺风顺水,连战连捷,早把他们的战意全部给激发了出来,眼见杭州在望,又怎么甘心死等在临安城呢?

    那些降将一时间却是神色各异,不知该如何说话才好,半晌后,才由方百年出声道:“诸位将军所言极是,如今反军上下早已失去斗志,哪怕是杭州坚城也挡不住朝廷天兵倾力一击,只要出兵,必可大胜,怎能再迁延迟疑。”

    “说的好,杭州距此不过一日路程,我大军一动,旦夕可至,又何必再等什么援军!”张衮说着,已迅速定策:“传我军令,今日所有兄弟都饱餐一顿,明日一早,便进发杭州。三日之内,我要将大宋旗帜重新插回到杭州城头!”

    因为这关键的临安城是被其麾下的淮北军所得,此时张衮隐隐然就有当家作主的意思。许任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时也没再多说,纷纷点头:“正当如此,我们已经算过后勤粮草足够半月之用,应不是问题。”

    “不用半月,五日之内,我必破杭州!”张衮这时已极度自信,又或者可说是膨胀到了极点,当即把手一挥:“大家都回去好好准备,天大的功劳已唾手可得,此番平定江南,我们才是首功之臣!”

    次日一早,当金色的日头从东方探起的同时,嘹亮的号角已在临安城中响作一片。将近十万众的大宋厢军便迅速行动起来,全都雄赳赳气昂昂地排着队列,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缓缓开拔,朝着前方的杭州而去。

    临安县城距离杭州不过区区三四十里,大军一旦全速前进,自然飞快,这才刚过中午,就已能遥遥地瞧见前方那座高耸的杭州城了,甚至有那眼力好的,还能看到城头飘扬的军旗。见此,大宋军中又是一阵呐喊欢呼,全军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却是打算在一到城下之后,便对杭州发起最猛烈的进攻了。

    宋军的动向其实早已被人及时传回到了杭

    州城中,看到这一幕后,庞万春苍白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轻蔑的笑意来:“既然来了,就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远道而来的贵客吧!传我之令,伏兵暂且不动,用以断其后路,我要一战破敌!”

    身旁的方十佛早已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看了过来:“庞帅……”

    之前接连败于宋军之手,终于让方十佛吸取了教训,再不敢如之前般鲁莽行事——当然,这也与方腊、方肥几次与他深谈有关——哪怕急着想要一雪前耻,他也不敢再擅作主张,而只等待庞万春的命令。

    庞万春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身上伤还未痊愈,带兵厮杀这等重任就交由方将军你来出力了!你只管带兵冲杀,敌军很快就将溃败!”倘若说之前湖州一败留给他最大的教训是什么,那就是身为主将的自己不该轻率冒进了。所以此一番,庞万春是彻底压住了心头蠢动,把亲率大军破敌的功劳全出让了出来。

    方十佛闻言却是大喜,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消散开去,当即郑重点头抱拳:“庞帅你就看好了,看我如何大破宋军!”这声庞帅可比之前要响亮许多,却是真心奉其为帅了。

    当宋军呐喊着冲到离杭州尚有四五里地时,紧闭的杭州城门已先一步轰然洞开,吊桥尚未落定,方十佛已一马当先,手持铜锤如飞般冲了出来。在受到他的影响下,后方兵马也是个个面目狰狞,凶悍绝伦,嗷嗷高叫着,以尚算齐整的阵容涌出城门。

    他们并没有背倚坚城再与敌人交战的意思,还没等敌人抢到跟前呢,八万吴军已嚎叫着,主动迎了上去。方十佛更是只带了千把先锋精锐,如一支离弦的利箭般直刺向宋军前锋部队。

    吴军的这一反应确实大大出乎了宋军意料。本来,在他们的想象中,这些反军早已破胆,这时自该死守在城中,等着自己四面合围,进行一场最典型的攻防战才是。可谁成想,他们居然主动迎击,而且兵力还不在自家之上,这下可就让跑在对前头的淮北军一路人马有些含糊了。

    本来,张衮作此安排是为了凸显自己部下之功的,现在倒好,反而成了骑虎之势。作为张衮手下的先锋大将,黄茂很清楚自己绝不能退缩,这不光关系到全军士气,更关系到自家将军的颜面问题,所以必须迎敌而上,必须取胜!

    当下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已举起了手中长刀,高喝一声:“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反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跟了我杀过去,夺下杭州!杀呀!”吼完这话,一催胯下战马,便提速朝着敌人飞驰而去。

    后方那些军卒本来还有些不安呢,得了自家将军的一阵鼓舞后,也有了底气,全都嗷嗷叫着,紧随其后,撒丫子就往前冲。只是这队列比之吴军都大有不如,显得松松垮垮的,队伍头尾间更是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因为急于赶到杭州参战,整支宋军一路上都全速前进,这大大消耗了将士们的体能。虽不至于到极限,却也有不少人已经感到了疲惫,再一冲,气力更是难继,阵形自然难有保证了。

    宋吴两军迎面对冲,几里地的距离自然是一晃即过,都是跑在队伍最前头的双方主将就在瞬间迎头撞上。没有任何的叫骂说辞,早憋足了劲儿的方十佛当即就是一声暴喝,双锤抡圆了就以泰山压顶的架势直冲着敌将的面门砸去。

    这一下的声势极其骇人,速度还快,吓得黄茂赶紧举刀相迎,心里还转过了一连串的念头,想着待会儿如何变招退敌。可结果,只当的一声,刀锤相交,他就只觉着虎口一阵发热发麻,一股子巨大的力道已迅速沿着双手轰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身子都是一震,刀已拿不稳了。别说趁势反击了,他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还没等他做出闪躲的动作呢,第二锤也已应声而至,再次一声当响,然后黄茂手中刀便已变作两截。而这一锤却去势未减,几乎不作任何停滞的就直接落了下来,砰的一声正中黄茂的天灵盖。

    顿时间,他整个脑袋连着头盔一道粉碎,红的白的四散飞溅,却只一个照面,就被方十佛生生锤杀。当温热的血液溅射到他的面颊上时,方十佛眼中更是透出了一丝疯狂的笑意来,怒喝声再起,双锤已被他舞得如同旋风一般,没有半点停留,就直朝着前方的宋军阵中卷杀过去。

    众军卒都还没从眼前的突变中定下神来呢,敌军将领就如虎入羊群般冲杀过来,而在其身后,又有许多如豺狼般凶悍的吴军嚎叫扑杀上来。几乎就在一瞬间里,这支两三千人的宋军先锋就已崩溃。

    没有任何的招架抵抗,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突然扭头,就往后逃命去了。

    而这,却更激发了吴军上下的斗志,纷纷呐喊着,挥舞着兵器紧紧追击杀了过去,就连后方那大批的军卒也嘶吼声声,冲锋的脚步都更快了,居然真就让他们赶上了那些脚步变慢的宋军先锋,将他们彻底吞没。

    城头之上,庞万春看到这一幕嘴角便翘了起来:“其实说到底十佛就该做这样正面交锋时的先锋猛将,有他打头阵,必能摧枯拉朽般地杀溃数万敌军!”

    同样的场景落到宋军将士眼中就完全是另一番感受了,张衮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却又只能接受,忙大声呼喝:“全军出击,给我拦下敌军先锋!压上去!”

    事到如今,退是已经退不了了,宋军能做的就是迎敌而上,与反军做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正面死战!各路将士也深知此战的重要性,个个抖擞起精神来,高举着兵器,如浪涛般扑向前方的敌军。

    谁也没有想到,战斗在开始的瞬间就进入到了白热化。谁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保留……

第734章 兵败杭州城(上)

    穹苍之下,钱塘江畔,宋吴两军间的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双方十数万人马铺陈开来,几乎把杭州城外数十里方圆的大平原全给占了个满满当当。

    这是一场没有丝毫花巧可言的正面对决,一切阴谋诡计排兵布阵在两军对冲的瞬间皆已失去了作用,甚至连那本该大显功效的弓弩也没几人敢用了。因为双方队伍已在互相的冲杀下彻底搅在了一块儿,一箭射出去指不定会命中什么人呢,还不如用刀枪搏杀来得更直接有效些。

    所有将士在这一刻都红了眼,嘶吼出了最凶悍的叫声,如一只只嗜血残忍的野兽般扑杀向前,把自己手中的兵器全力劈刺对面的敌人,无须后退,也没有退路,只有向前,再向前,直到自己被更猛烈的攻势洪流所吞没。

    在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并不断深入之后,隐藏在看似强大,屡战屡胜,气势滔天的大宋官军中的种种问题也就慢慢地浮现了出来,从而开始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将这支志得意满,自以为稳操胜券的军队拖入到惨败的深渊——

    首先就是各军体能上的欠缺。表面看来,宋军此番南下攻打杭州士气高涨,可事实上内情却远没有这么乐观。这近一个月来,他们转战数百里,大小十数战,虽然每一战都已大胜告终,却依然消耗了众将士极大的心力体能,虽不能说已到强弩之末,却也早已师老兵疲。

    可张衮等将领却因急于建功破城,而不曾听从孙途的劝告让麾下兵马得到充分歇息就再次南下。就在刚才,他们还急行军数十里,半日之内从临安赶到杭州,军卒早已疲敝,再与养精蓄锐多时的吴军正面交锋,强弱之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迅速就分明了。

    其次,宋军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此战是正面之战,称一声遭遇战也不为过,但其实还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中,连战连败,多处城池皆已失守,连杭州都快成一座孤城的吴军自该闭门死守才是,哪有主动出击的道理?

    可吴军就这么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主动出兵了,而且是最干脆,也最直接的正面交锋。这从气势上就压住了宋军,同时,因为没有准备,许多将士为了方便赶路,甚至连甲胄未曾披上。一旦开战,宋军在兵器配备上反倒落于下风,也因此伤亡更重。

    最后,则是在于宋军本不一心。这是一支由京畿、淮北和京南三支互不统属的厢军合并而成的军队,虽然他们整体来看就是宋军,但缺了一个能统领全军的主帅。张衮、许慎和任世藩三人职位名望尽皆相当,之前也没能分出个主次来,此时更不可能做出由谁为主的决定来了。

    这么一支人心不齐的队伍,若打的是顺风仗,自然不存在任何问题,所有将士都能奋勇向前,配合无间。可一旦被动逆风,互相间鲜有配合与信任的问题就被彻底放大,虽不至成为一盘散沙,却也难成系

    统,强抗敌军的凶猛攻势。

    而身先士卒,凶悍攻杀在队伍最前面的方十佛则成为了暴露宋军种种问题的催化剂。在两锤就杀死黄茂后,他已势不可挡,手中双锤被他挥舞如两团黄云,杀入宋军之中,直如虎入羊群,在他跟前,几乎无一合之敌,生生的就把他杀散了四五支试图拦截的宋军队伍,一条直通向后方中军的血路就这么被他一人领两三千兵给开辟了出来。

    面对这么个杀神下凡,宋军是彻底的怕了,许多人都不敢再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全都绕着往边上去,军心士气更是跌落谷底,各军之间又无法互相奥援,颓势大显。

    这等情形,吴军上下自是气势大盛,冲杀得是越发凶狠猛烈,如浪潮般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随时都有可能把前方的宋军给彻底冲垮吞没了。

    城头之上,庞万春自是大喜过望,他和吴国都太需要这么一场大胜来改变眼下的局势了。之前的接连溃败,再加上国内各方势力的蠢动,都让这个新立的政权摇摇欲坠,只有一场酣畅的大胜,才能震慑宵小,稳定人心。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跪拜倒地和如山的呼声:“臣等叩见陛下……”让他悚然一惊,忙转过身来,便瞧见穿了一身龙袍的方腊在方肥等臣子和数百御林军的护卫下大步走上城来。这让他再顾不上继续盯着下方战事,便赶紧迎了过去:“陛下你怎么来了。我军虽已大胜在望,但这里终究太过危险……”

    方腊哈哈一笑,浑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道:“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将士们在前线为朕杀敌,我作为吴国君王又怎能安心留在宫中呢?今日我不但要亲眼见证这一场大胜,更要为众将擂鼓助威!”说着,已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矗立在城头西北角处的一面大鼓跟前,冲还在擂鼓不断的军卒一扬手:“把鼓槌给朕!”

    这名军卒只觉着一阵激动,想也没作多想,就恭敬地将鼓槌献了上去。方腊一把接过,又是哈哈一笑,便双臂较劲,气运丹田,怒吼一声:“吴国必胜!”双手连续下挥,鼓槌已重重击打在了鼓面之上。

    “咚咚咚咚……”激烈雄壮的鼓点声再度从城头响起,直透云霄,直传向数里之外的战场之上。

    城头的群臣将士皆已愣住,只有方肥、江十虎等寥寥几名臣子脸上一片坦然,眼中更透着某种强烈的信念——当一国之君不顾身份跑到城头,冒险为全军将士擂鼓助威时,这对前线将士们的鼓舞作用将是不可想象的。

    不光是将士,就连那些臣子,稳重如庞万春,此刻都是热血上涌,呼吸急促,只想着能投身沙场,去和来犯的宋军杀个痛快,把这些曾经盘剥自己,如今又杀害无数袍泽兄弟的敌军给彻底杀光,赶出吴国地界!

    连城头的臣子们都已如此,那下方正奋勇战斗的吴军将士自然更是深受鼓舞,整支军队已彻底沸腾!

    开始时,他们还觉着有些奇怪,为何城头鼓声会突然停顿了一下,莫不是有敌人突然绕到自家后方对杭州城发动攻势了?有些人就下意识地转头望去,然后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身着天子袍服的皇帝居然亲自在擂鼓!

    这时就体现出方腊没有换上更便于行事的普通服色的高明之处了。若换了衣物,他身为皇帝为将士擂鼓助威的事情就无法在第一时间被下方远处的吴军将士所知。但现在却不同了,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冠冕在夕阳下是如此的耀眼夺目,只消远远地扫上一眼,几乎所有人都能在瞬间确认擂鼓者乃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随后,这一惊人的消息便如疾风般在吴军之中迅速传开。当大家好奇地回头望去,都看到这振奋人心的一幕后,所有人心中的战意就被彻底点燃。吴军的攻势瞬间就提升到了之前的两倍以上,所有人都嗬嗬怪叫着,如痴如狂地攻杀向前方宋军,大有摧枯拉朽之势,竟一战就把前方两万多的队列杀得溃散,兵锋更是直指前方中军。

    也在这时,位于中军处的三名主将才知道大事不妙,这一回真就是大难临头了。不但难以攻下杭州城,还可能要彻底溃败在此了。

    后悔的情绪瞬间就充满了众将胸臆,早知如此,之前就该听取孙途的劝诫,等着山东军到来后再攻杭州啊。

    怎么办?所有人心头都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面面相觑之下,一时又拿不出个准主意来。就跟手下的军马一样,这三个将领也都只善于打顺风仗,一旦处于下风,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军阵……对,我们还可用军阵。不能再这么胡乱作战了,让将士们赶紧聚合,组成军阵御敌!”还是许慎的头脑最是清醒灵活,情急之下终于想到了一个缓解眼下困局的办法,大声吼了起来。

    “快,传令,全军后撤,重新聚合成阵,以方阵稳住阵脚,外部则以圆阵拒敌!”任世藩也大声吼了起来。

    在此要命关头,三人再没有了争胜之念,通力合作,纷纷发号施令,让自己麾下兵马迅速拉开与敌军的距离,并在此之下赶紧聚合成阵,这也是这支大宋正规军在面对吴军时的最后一点底气所在了。

    但显然,吴军是不可能放任他们施展出这等战场杀招的。看到宋军动向,庞万春也顾不上皇帝在侧,立刻大声喝道:“吹号,让所有人全力追杀,必不能让敌人成阵,冲散他们!”

    “呜呜呜……”嘹亮的号角声起,无数吴军如猛兽出柙,全力冲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庞万春的眉头又是一皱:“也差不多了,该是时候结束这一场战斗了!放鸣镝响箭!”

    身旁早有弓手等候良久,听得传令,也不犹豫,立刻就在强弓弦上搭好数支特制的鸣镝响箭,一放手间,三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就直上半空,声音迅速远远就扩散了出去……

第735章 兵败杭州城(中)

    宋军阵中,各队兵马都在作着紧急调动,虽然他们远不如山东军精锐,但当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也都一个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列队成阵,希望以防御的军阵来止住如今的颓势。、

    当然,也有好些个人马满是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反倒成了其他队伍的累赘,搞得不少将领纷纷呼喝着,让他们全都往后方撤去,把前方空出来尽快成阵。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些才新降不久的吴军兵卒。

    他们才刚入军中不久,压根没和宋军队合练过,自然不知当要组成军阵时自己该位于何处了。于是,这万把人就被人不断往后安排,朝着位于最后方的押粮队伍就靠了过去。

    就当他们不断后退,已拖到大军后方时,前方杭州城头,便有数支响箭凌空而起。哪怕双方已相距甚远,这些人依然还能隐隐听到那尖锐的破空啸声,而就在这一瞬之间,许多吴军降卒的脸上便露出了怪异的神色来,没有了之前的忐忑茫然,取而代之的,却是无畏与凶悍的表情。

    像方百年这样的降将也是面色微变,但却并未有太多的举动,只是继续带着手下队伍往后靠去,趁机真个接近到了那并排停靠着的几千辆粮车和谷担前。只几个眼神交流,这些人皆已心领神会,把手全都握紧了兵器,目光已锁定在了那装满了粮食的车辆担子之上。

    军粮乃是军队重中之重,哪怕是在战时也防卫严密,此时这周围就有超过五千兵马死死守着。看到这些降卒不断靠上来,便有人高声呵斥道:“囤粮重地,闲杂人等速速后退!”随着这声警告,还有一批弓手举起手中弓箭就瞄了过来,这里的防卫还是相当严密的。

    “将军,我们也是被前面的将军驱赶退回来的,我们真不知道这该去往何处啊……”方百年一脸委屈和茫然地往前进了几步,口中则作着无力的解释。

    那些军卒只能再次警告道:“无论你们去往何处,这里就不是你们能接近的,快快退下!”

    “可是……”方百年等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好像是要给他们解释自己的难处。可就在那些守粮将士还想着如何拒绝他们的说辞时,异变陡然而生——

    刚才还一脸委屈茫然的吴军降军突然就从可怜的小白兔化身成为了大灰狼。方百年在那个是字出口的同时,身子已呼地掠起,手中刀已化作一道寒光,斜掠着劈斩而出,直取离他最近的那名将领的脖颈。

    那名将领甚至都未能做出任何反应呢,利刃就狠狠地斫进了他的脖子,将他斗大的脑袋给直接斩得飞上半空。这一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众宋军将士在惊慌之余,都有些愣住了,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些一直老老实实的吴军降将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而就在这一愣间,更多的降军已紧随着动手,他们完全无视了面前那密密麻

    麻的箭矢,全都呐喊着,合身扑杀过去,手中的兵器有攻无守,直往宋军的要害处招呼。

    直到接连的惨叫不断响起,这支护粮队伍才如梦初醒,惊叫出声的同时,已有人陆续放箭。登时间,扑上前来的不少降军果然中箭,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这些已经豁出一切的吴军将士。面对的箭矢,他们没有丝毫的闪避,就这么直直地扑杀过来,哪怕身体被箭矢洞穿,他们手上的动作都不带有丝毫变化迟缓的,还是照准了一名宋军就劈斩下去!以命换命!

    双方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这些弓手根本来不及再搭上第二支箭矢,敌人已挥舞着刀枪扑到跟前。再加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陷于震惊之中,动作更显迟缓,面对凶狠而突然的攻击,自然是瞬间就倒下一片,连像样的防御阵势都来不及组成,就已被敌人冲散了队伍,一场完全一面倒的屠戮就此展开。

    “他们是诈降,这些反军全是在欺骗我们,是在诈降!”有人惊怒地不断吼叫着。奈何这时候再明白这一点却已太迟,他们的叫声甚至都未能传出去多远,因为前方的军队正在全神贯注地集结成阵,用以应付已如潮水般不断涌杀而来的吴军主力。而当他们的叫声响起后,那些已经撕掉伪装的吴军精锐已凶狠扑来,刀枪挥舞间,不断收割着宋军将士的性命,这支几千人的队伍更是迅速陷入到了崩溃的边缘。

    护粮的队伍虽然是军中精锐,但他们从没有过会在此时遭遇吴军凶猛攻击的准备,尤其是当对他们出手的居然还是本该老实听令的降军时,这种落差就更让他们无法接受,反应不及。于是,从战斗的一开始,这场突袭就已注定了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以吴军的全胜告终。

    方百年一人一刀,势如疯虎,不断劈斩着前进道路上的敌人,他的脸上,身上已溅满了敌人的鲜血,整个人犹如疯魔恶鬼,但他的目光冷冽如雪,每出一刀,口中都会喝上一声:“老贺我对不住你!老贺,就让这些宋军的鲜血来祭奠于你吧!”

    早在宋军再度南下,对吴国湖州以南的诸多城池发动全面攻击之前,吴国朝廷就已制定出了这么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把军中精锐以降军名义混入宋军之中,并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的策略。而方百年,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作为方腊的族中兄弟,他虽比不了方十佛的骁勇,却也深得信任,一身武艺也自不凡。但想要取信宋军又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于是才有了临安城的那一场变故,他以阵前反戈,杀死同僚贺广昌为代价取得敌军认同,然后一直卑躬屈膝,成为被宋军轻视,甚至是无视的一人。

    他身上所背负的一切实在超越了许多人的想象,心中的愧疚、愤怒、不甘如千斤重担般死死压着,直到这一刻,看到那约定的信号从杭州城头响起,他才如从噩梦之中

    突然醒转,彻底放开了手脚。

    这时的方百年所想的只有一样,杀光面前的宋军,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罪恶与耻辱。为此,他甚至都不再有丝毫的防御,只是不断地进攻,再进攻。可正是这股子勇往无前,有我无敌的疯狂狠劲儿,反倒镇住了眼前的所有敌军,使他们根本不敢与之正面对抗,但凡见其杀来,宋军将士都是落荒而逃,居然被他一人就生生斩杀了数十人之众,让他第一个杀到了宋军的粮草之前。

    直到这时,他才陡然回神,没有太多的犹豫,就已取出了一直备在身上的火折子,迎风一吹,火星骤起,然后便将之凑到了那些装满了粮食的麻袋之上。

    此时天气干燥,粮食又保持着最干燥的状态,被火一触,当即就迅速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焰瞬间就吞噬了一整车粮食,然后再往边上蔓延起来,又烧向了其他粮车。

    其他人这时也已杀到了粮车前,然后不再追杀已然四散的敌军,纷纷拿出引火工具,就往粮食上凑去。

    这里的几万石粮食,就在这些吴军内应的不断点燃下,开始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滚滚浓烟合着火光开始不断蔓延升腾。再加上此时还有一阵大风吹来,更助火势蔓延,大火已瞬间就把这大批的粮草彻底吞噬进去。

    如此一来,那些押粮的将士心中更是惶恐不已,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调转头,就已四散逃命而去。

    也就在这时,前方刚才列出防御阵势,堪堪顶住吴军攻势的宋军才猛然惊觉自家后方竟生出了这么大一个乱子来,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怎会如此……”

    就连几个主将,也是瞠目结舌,半晌没能反应过来,随后才疯狂地叫嚷起来:“快去后面探查究竟,是哪里的反军杀到了我们身后……”

    命令还没有得到执行呢,一些将士已跌跌撞撞地跑来报信了:“将军,大事不好,降军作乱,他们已纵火烧毁了咱们的后方粮草辎重,所有物资都已被烧光了……”

    “什么!”这句话不啻于五雷轰顶,瞬间就劈晕了三名主将,此时的他们已经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复杂而悲催的局面了。张衮在好一阵后,方才暴跳如雷,高声喝道:“岂有此理!我们以诚对他,却被贼人所利用!快,所有人随我回去救粮草……”

    但他的命令这时已经晚了,因为就在此刻,又是一阵嘹亮的号角声从前方响起,在兴奋的方十佛的带领下,吴军再度组起强大的攻势,不断冲杀过来。

    而这一回,宋军虽然已组成了防御阵势,可全军上下的心已彻底乱了。粮食乃是大军征战的底线与保障,一旦粮食被毁,就意味所有人都将食不果腹,谁还会尽心竭力地去和敌人去作殊死的搏杀呢?

    战争的天平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倾斜,胜负已见分晓!

第736章 兵败杭州城(下)

    前方是如潮水般不断涌杀上来,凶悍可怕的数万敌军;后方,自家的粮草正在熊熊燃烧,红色的火光与黑色的浓烟已映染了整片天空。这等前所未有的可怕,甚至算是绝望的处境极快削减着宋军上下本就已所剩不多的斗志。

    军卒们的拼杀之心已然跌落到了最低谷,无数人在看到敌人疯狂杀上来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走避四散,以求能保得性命。而这么一来的后果,则是前方之前还算稳固的防御军阵已四分五裂,被吴军轻松突入其中,大肆杀伤,层层的布防更是在短短的时间里土崩瓦解。

    吴军的不断杀入又使宋军将士心头更感惶恐,由此,就出现了一个恶性循环,眼看着这支将近十万的大宋官军就要被对方七八万人杀得溃败。当此之时,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已惶急地冲回到了三个同样满连彷徨的主将跟前:“将军,快撤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任世藩这时也已经慌了神,当即点头:“对,快撤,回去临安死守,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否则,伤亡可就更大了。”

    “不成,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哪能因为遇到这点挫折就逃走的道理?给我杀上去,再有敢言退者,本将亲手解决了他!”张衮却把双眉一竖,唰然抽出随身宝剑,以剑尖指着这名部下高声威胁道,他是真不甘心就这么败退啊。

    而许慎则是有更深层次的顾虑:“这时若真撤了,我们能稳得住吗?反军定然不会轻易就放过了咱们,一旦退军,军心彻底崩溃,那就真成人砧板上的鱼肉,任反军追杀了!必须先打退他们的这一波攻势后再稳稳后撤!传我军令,调中军和后军兵马压上去,与反军做最后的拼杀!”

    一军有三主,谁也压不住谁的严重问题在这要命时刻再度显现了出来。三名主将有着各自的想法,其实从大局来看,许慎的主意是最稳妥的,奈何他却无法在短时间里说服其他二人,他们依旧争吵不休,一个要退,一个要进,情况就这么僵住了。

    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又哪来的时间让他们争出个最终结果来啊。就在中军尚未有什么定论时,前方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吴军已杀向了这边最醒目的将旗跟前,人还有些距离呢,无数箭矢已先一步破空而来,其中一支利箭更是直奔着张衮的面门就来。

    “将军小心!”身边一名亲随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刀斩出,正好磕飞了那支利箭,但随即,补上位置的他却被紧跟而来的箭矢射中,惨叫着便倒了下去。

    当这生死一幕血淋淋地呈现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亲信居然在瞬间毙命后,张衮的脸色陡然就是一阵变幻,随即,之前还未曾动摇的斗志瞬间碎裂。粗豪冲动的他根本就不是个英勇无畏之人,当他坐镇中军,指挥部下作战时可以不计一切,可真当危险出现在自己身边时,恐惧感已完全取代了一切

    。没有再多作考虑,他已果断下令:“退军,赶紧往后退!”

    任世藩一听顿时大喜:“不错,赶紧退兵还能保存实力,不可再死撑了,不然将士们的伤亡可就太大了。”说着,他已看向了身边的传令兵,示意对方可以下达退军号令了。

    “二位不可啊,这时若仓促后退全军必乱,到那时我们可就再无还手之力了!”唯有许慎还保持着清醒,做着最后的努力。但他的话却根本不被其他二人所认可,任世藩更是直接回道:“许将军你若真有顾虑,不如由你麾下的京畿路将士殿后掩护,我们先率军后撤……”

    “你……”许慎险些连鼻子都给气歪了。想不到自己一片好意,有心保存大军,却被人如此对付,当真是又气又无奈,同时心里也明白了过来,无论自己怎么劝说,这两人都已不可能接受再撑一阵的说法了:“退吧,赶紧让全军抽身后撤,不要作任何纠缠,先退回临安!”事已至此,他无力回天,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反军不会死咬着自家不放了。

    三路厢军,三名主将,三种心思却难一统。在这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里,这支大宋官军的最大问题彻底暴露出来,哪怕有最合理的应对之策,也在各有私心作祟的情况下被抛弃一旁,只能沿着那条最错误的道路狂奔而去。

    当撤退的号令下达的瞬间,宋军彻底崩溃。所有人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当面对冲杀过来的吴军时,他们全都扭头就跑,哪怕有少数几个还想抵挡敌军攻势的,也被前后左右的同袍们裹挟得无法施展,最后只能随波逐流,狼狈逃窜。

    而在看到这一幕后,吴军更是军心大振,吼叫声响成一片:“杀啊,宋军败了!杀光他们,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所有几年前还只是普通百姓的吴军将士这时全都化身成为了嗜血的野兽,不断追杀前方逃命的宋军,只要被他们从后追上,就是一刀剁翻,眨眼间就已分尸惨死。

    倘若宋军强硬抵抗,或许还能撑过这波猛攻,可现在彻底放弃正面之战,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伤亡数字打着滚的就直往上蹿,逃亡路上死伤无数,一些人更是直接弃械跪伏在地,却是向吴军投降了。

    冲杀在队伍前方的方十佛更是兴奋异常,哈哈高笑着不断策马追杀前方敌军,手中双锤早已被鲜血染红,整个人的头脸身上也蒙上了一片暗红,看着就跟个血葫芦似的。但这依然没有让他的杀戮稍止,一心全力追杀,直朝着那几面最醒目的宋军将旗杀去,誓要将这些个宋将全部留下来。

    也是直到这时候,三名将领才彻底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但此时全军斗志全消,人人只会闷头逃命,就算他们不顾一切地喊停全军,怕也无法抵挡如狼似虎般追杀上来的吴军了。所以此时的他们能做的,就是继续逃命,不管身边是个什么情况,只求能逃过敌军

    追杀。

    双方军马一追一逃间,很快就去了十里多远,直到这时,庞万春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真的,就连他都没想到宋军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败得如此干脆。方腊也终于放下了手中鼓槌,哈哈高笑起来:“好,此战我军大胜必将大振军心军威,接下来重夺失地也不再是什么难事了!”

    庞万春却并没有接他的这个话茬,而是皱起了眉头,做着最后的权衡。战斗到了这份上,胜利已成定论,而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该让这场大胜去到一个什么地步。是只满足已重创宋军呢,还是想法儿将他们彻底留在这杭州地界?

    若是前者,就不用再做任何事情,只须静看方十佛率军追击即可;可要是想要彻底歼灭这支宋军,则要赶紧动用前方的那几路伏兵了。只要这些伏兵突然杀出拦截,即便无法真个全歼宋军,也足以让他们伤亡过半,能有三成人马逃回去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选择前者,就会放虎归山。庞万春很清楚,经历了这场惨败后,宋军必然会吸取教训,今后再来就会极其谨慎,尤其是当带兵的换成孙途后,就更难取得今日这样的大胜了。可是,要是选了后者,问题也自不小,自己的底牌就这么些,一旦全部暴露,之后再与孙途交锋就再无秘密可言,而在他心中,孙途才是那个最可怕的对手。

    这两个念头只在庞万春心中转动没多久,他就已经做出了决断:“放三支响箭,让黄松谷上的兵马出击,截断宋军去路,其他兵马,不得妄动!”最终他拿出的却是个折衷的方案,没有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却足以给宋军制造极大的困难与麻烦了。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宋军将士这时倒是体现出了他们还算不错的本事来,那就是逃命。在面对后方无数敌人的追击时,所有人都撒丫子疯狂奔逃,队列是早没有,速度却是彻底提升了上来。尤其是当一些跑得慢的军卒落在后面,使得吴军需要停步厮杀后,他们与敌人之间的距离终于不断拉大,最后更是连那些箭矢都伤不到人,只能是落在身后……

    纵马疾驰在队伍前方的京南路将领王敢此时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从目前看来,他们的安全已经得到保障。想必敌人也该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不会真死追到底,说不定只要再穿过前方那片山谷,自己就可逃出生天了。

    周围一样想的将士还有许多,不少人心中甚至还想到了那些之前被自己轻视的山东军,想到了那位总能带兵取胜的孙途孙将军,或许之前自己就该听信他们的说法,乖乖留在湖州的,那样就不至于有此一败,险些死在这里了。看来等回去后,得改变原先的看法了……

    就在大家心潮起伏,满是期待的当口,一声号角突然从前方两侧的高地处响起,旌旗展动间,无数军马竟从两边奔涌出来,瞬间就封锁住了这座山谷的进口……

第737章 救兵天降(上)

    拂晓时分,一支张着各色大宋军旗的队伍正快速而有序地行进在通往临安的官道之上。他们行进间的队列显得格外松散,不过区区三万许人,可队伍却拉出去了足有十多里地,但每队,甚至是每个军卒之间却又极有规律,互相间拉开的距离都是相当的,从而可以保证这支队伍在受到来自任何一面的攻击时做出最及时的反应和防御。

    不过即便是在这依然显得有些黑魆魆的环境下,也很难有人真能突然对其发动袭击,因为就在队伍的最前头,已撒出去了一支数百人的斥候队伍,他们经验丰富,心细如发,几乎能在短短时间里就把后方军队即将途经的每一个关键位置都给搜索到了,别说有什么伏兵了,就是藏着体型稍大些的野兽都早被他们清除干净,绝不留半点后患。而在这等情况下,他们的前进速度却还远在后方大军之上,足可见这支打前哨的斥候军队战力有多强了。

    在如今的江南地界,能有如此军事素养的队伍自然只有一家,孙途麾下的山东军!此时的他,正甲胄齐整地步行于军队中间位置,周围也都是普通士兵,至于他作战时的马匹,则被亲卫牵着,跟在背后。他与寻常军士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只在于除了腰间佩刀,手上并未提什么兵器,但也足够算得上是与下属同甘共苦了。

    也正是因为有孙途这位军中主将以身作则,其他将领除了前方开路的斥候与先锋军外也都徒步前行,使得整支山东军的这次急行军显得紧张而有序,没有一个心怀抱怨的。毕竟如今这世道,一般将领出行乘马乃是理所应当,甚至于还有坐人抬肩與的,两厢对比,孙途可要强得太多了。

    在此鼓舞下,山东军才能在短短七八日的时间里赶出数百里远途,还保持着强大的斗志与信心,连队列都不见有丝毫松垮的。

    不错,孙途居然在半个月前,也就是那份劝诫张衮他们不得冒进的书信送出后不久便已率军南来了。他当然不是来抢功的,而是深知那些将领抢功心切,担心他们在杭州城下吃了大亏,才赶来救援的。毕竟那可是十万大军啊,若真有个闪失,损失可就太大了,也不利于今后的平乱作战。

    在望了眼渐渐将要亮起的天色后,孙途回头对身边传令兵道:“传我军令,让大家暂且就地歇息半个时辰,填下肚子再赶路不迟。若我所料不差,今日午后我们便能赶抵临安,到时便可好好休整一下了。”

    就在那几个传令兵答应一声,扭身欲往前后传令时,前方却传来了一阵快速的马蹄声,片刻后,一名斥候打扮的骑士已出现在了孙途眼前,并一个利落翻身下马,行礼报道:“将军,再有二十里地就是临安县城!还有,我们刚才在高处往远方眺望,发现更远处似有激战……”

    孙途一听,眉头迅速就蹙了起来,只冲那些犹豫的传令兵一点头后,他却已回头来到骏马边上,偏腿就上,一提缰绳,

    已策马朝前火速奔驰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难道真发生了?若战事真已延伸到了临安附近,那前方宋军的情况可相当不乐观啊!

    骏马在他胯下希律律长嘶数声,四蹄翻飞如轮,全速向前,只顿饭工夫,已跑过了最前方的那支队伍,再兜转身来,便能看见一处高坡上有一批人正在眺望远方,不少人手中还拿着被称作千里眼的望远镜呢,他们正是山东军的斥候精锐。

    即便以这些人的精明强干,在此晦暗不明的天况下也是不可能真看出去数十里地的,而所以能有此禀报,自然是倚仗了这些来自千年后的望远镜了。话说自从孙途把仓库系统里的望远镜取出来后,几乎全部被斥候营的人拿了去,被他们视若珍宝,也确实在之前的连番战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毕竟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来说,能早一步发现敌人行踪,并先行做好相应布置,定能使胜算增上一大截去。

    在发现孙途赶来后,时迁已立马迎了上来:“将军,前方之事虽看得不是太真切,但应该差不离了。”孙途点了下头,伸手从他那里接过一架望远镜,就往前方极目眺去。

    在依稀的晨光映照前,大片荒凉的景色率先映入眼帘,然后再往远处仔细观察,孙途也看到了那极远处有些火光正在凌乱地跳动。虽然听不见什么声音,但只看那边的动静,便可推测出那里正发生着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事了。

    倒吸一口凉气后,孙途的面容是越发严峻起来,蓦地回头,对已经跟上来的董平等部下说道:“看来情况比我们所想的更加不堪,前方大军应该已大败退了回来,而且反军还在继续追击,他们的损失一定极大,就连临安都未必能保得下来!”

    这几句判断一出,在场众将个个神色紧张,有人更是小声叫了起来:“这怎可能?”

    这等结果确实太过出乎众人意料了,是他们怎么都无法接受的。虽然他们也不认同三路宋军轻率冒进,攻打杭州,可也觉着这十来万的兵马好歹能撑上了十天半月,至少是能等到自己赶过去的。

    可现在倒好,怎么算他们赶到杭州开战也不过两三天时间,居然就被杀得大败亏输,还被追杀得逃回临安了?那他们在杭州得败得多惨,损失得有多大,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啊?

    就连孙途一时间也想不通问题何在,但已经无心纠缠于此,只把目光一凝,扫向这些将领:“大家先就地填饱肚子,稍作休整,然后尽快赶往临安!必须要在临安失守前赶到,击退追兵,救下我们的袍泽!”

    “喏!”众将低低答应后,便赶紧回头去做安排了。而孙途则把目光又落到了时迁身上:“你这就率斥候营的兄弟先一步赶过去,不必与敌人正面接触,只要探查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即可。”

    “是,卑职这就赶去!”时迁也无二话,一抱拳后,便迅速跑向了自己的坐骑,随着一声呼

    哨,百多名骑兵斥候就已全速冲了出去,沿着官道就往临安而去。

    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孙途按在刀柄上的五根手指猛然收紧,此番战事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判断,一场突然而又艰苦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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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临安城尚有十里,平原之上,一场殊死的搏杀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此时交战双方的兵力已然急剧缩减,宋军这里只剩下不到三万之数,而追杀他们的吴军更只有区区一万多人。但后者的士气却明显要高过前者许多,吴军正压得宋军节节败退,杀敌无数,甚至还能抽调出兵马来从两侧夹击宋军,从而引得宋军更为心慌。

    宋军阵中,三名主将只剩两人,任世藩已不知去向,张衮和许慎皆浑身是血,前者更还断了一臂,整个人已陷入绝望与疯魔,只是靠着一些忠心的部下不断拼死护卫,才没有被专门盯着他们打的敌军所杀,但情况也相当不乐观了。

    许慎虽然还好一些,可也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连手中那满是缺口的大刀都来不及更换,只是拼命抵挡从前方和侧方袭来的兵器,脚步蹒跚,心中早已后悔得要吐出血来了。

    这一战他们实在太惨了,只一日一夜间,就把过半兵马丧在了从杭州而来的一路之上,这是他们在出发时从没有想到过的结果……

    其实若只是在杭州城下被吴军正面击溃,狼狈撤退,宋军的损伤还不至于如此之大。可谁能想到,敌人居然一早就做下了更狠毒的布置,在他们不顾伤亡,一心逃命的时候,前方地势凶险的山谷上,居然也杀出了两万许兵马来,这下,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宋军彻底崩溃,连像样的防御和攻势都再难组织起来。

    直到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甚至连任世藩都因此不知死活,彻底不见后,他们才终于杀开血路,夺路而逃。但敌人却依然紧追不放,一路而来,又有无数将士倒在了敌人刀下。

    现在虽然临安在望,但许慎很清楚,只凭这城中不到三千的兵力,根本就无法扭转战局。

    “这回,我真要死在此地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听取孙途的劝诫,不作此冒险之举……此时唯一能救我们的,只有山东军,他们还身在湖州,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几百里外的临安呢……”无数想法从许慎的心头冒起,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只有一个——想要活命,只有自救!

    “兄弟们,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想要活命,只有先击退这路反军,才能安然退入临安死守!所有人,再跟我冲一次,杀啊!”许慎这时已经横下了一条心来,随着高声呼喝,居然不顾危险,头前冲了出去。

    而身旁身后的那些宋军将士,无论原先是京南、京畿还是淮北的将士,这时也终于抛开了各自身份,把牙一咬,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意志,再度朝着敌军扑杀了过去……

第738章 救兵天降(下)

    看着未再退却,反而迎头杀来的宋军,依旧冲在队伍最前方的方十佛眼中立刻就露出了更为凶狠暴虐的光芒来,当即高声大喝,催马挥锤,直冲杀过去,口中更是嘶吼连声:“跟我杀过去,杀光他们!”

    此时的吴军将士其实也已疲惫不堪,而且队列更是早就乱作一团,毫无章法可言,所以能一直追着宋军猛打,完全是靠的之前彻底压制击溃敌军的胜势。而且这支追兵不但人数已削减过半,连里头的将士都早已换人了——跟着方十佛杀出城去的吴军精锐在这场连夜的追击战里有许多都已力竭放弃,倒是作为其中一路伏兵在关键时刻杀出的一万多人竟跟了过来。

    换句话说,这些吴军大部其实并非方十佛麾下所部,所以肯听从他的号令紧追宋军不放只因其身份够高,但论配合与底气,却是无法和真正的吴军精锐相比的。尤其是在看到本来落荒而逃,几乎没多少反抗的宋军竟突然掉头反杀过来后,他们心里也有些胆怯了,迎敌的反应更是慢了许多。

    这就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场面,虽然追逃两军兵力相当,可当宋军孤注一掷地再次回头决战时,吴军主将方十佛居然只带了不到五千人迎了上去,直到双方接战,拖在后头的剩下兵马才如梦方醒,慌里慌张就冲杀过去。

    感受到这一点的方十佛鼻子都气歪了,但他人都已经冲上去了,再说其他也已无用,只能奋力一搏!好在宋军到底已经是一支破胆的败军,纵然此时强行回头,战力也剩余不多,在他两柄铜锤此起彼落的疯狂挥击间,竟再度生生砸开一条血路,直冲向前方那几个甲胄最为鲜明的宋将。在这一路追杀的过程里,他早就认准了张衮等几名主要将领,深知只要阵斩此二人,宋军将再无反抗之能。

    方十佛不愧是天下少有的猛将,纵然以少战多,依然如利刃切牛油,轻而易举就突杀进入到宋军阵中,劈波斩浪般直杀向那两个最重要的目标,眨眼工夫,离他们就只剩下百来步的距离了。

    这下,可把张许二人吓得不轻,许慎更是高声喝叫起来:“快,弓箭手给我上去,射死他!”到此要命关头,他已顾不上这是在乱句丛中,胡乱放箭只会杀伤自家兵马了。

    随着他的命令,一直护在他们身前的百多名亲兵中顿时就分出三五十个佩弓的稍稍上前,拿弓箭瞄了过去。瞬息间,一阵乱箭已带着呼啸直奔还在不断接近的方十佛而去,把他连人带马都给笼罩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叫人心惊胆寒的一幕出现了,即便是在久战之下,方十佛依然威风不减,眼见箭矢破空而来,竟是再度一振缰绳,双腿用力夹紧了马腹,催动胯下龙驹陡然加速,不退反进,直冲向了那迎面而来的箭矢。同时,其双手更是挥锤如云,一片暗金色的虚影已笼罩全身上下,连胯下战马都被护得周全。

    只听得一阵叮当乱响,那迎头的乱箭竟被他直接冲破,所有箭矢或是失准,或是被

    他的铜锤轻易磕飞,只有三四支漏网之鱼插在他的肩头手臂处,但看方十佛的反应,这些箭矢却跟给他搔痒没什么区别了。倒是有些被他打开乱飞的箭矢,把周围的一些宋吴两军兵卒给射倒不少。

    此时的方十佛在宋军将士眼中就已是魔神一般的存在,眼见他凶狠杀来,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心中恐惧,惨叫一声,便已四散而逃,在他前冲的路上,居然没几人再敢作阻拦了。这让方十佛气焰更盛,哈哈狂笑之下,更是厉声大喝:“宋将,留下你们的脑袋来!”催马如飞,眨眼已冲到了早已惊呆了的两将跟前。

    十多个忠诚的亲兵立刻发声喊:“将军快走!”便奋不顾身地围杀过去,各种兵器直往这可怕的敌人身上攻去。但他们又岂是早已杀得性起的方十佛的对手,在其双锤每下都有数百斤力道的轰击下,没一个能撑住一招的,挨着死,碰着伤,惨叫着被他生生碾压,却连让他稍稍止步都做不到。

    不过这些将士的牺牲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延缓了方十佛杀向张衮二人的速度,同时,他们死前的惨叫也终于让二人从震惊中回神。不敢再做任何的迟疑与停留,两人不约而同就已迅速拨马,朝着后方逃去。

    而身为主将的这一逃,便使宋军才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拼杀奋战之心再次崩碎,只草草挡了一轮,就又一次掉头狂奔,逃命去了。这时,后方的吴军才刚刚杀到,见此更是大喜,连忙动手劈斩,又让他们斩杀了许多宋军。

    可以说这一战方十佛生生就靠着自己的凶悍杀法正面击碎了宋军仅存的一点血勇。在砰的一下把最后一个缠在自己跟前的敌军打得横飞出去后,他又再度催马追了上去。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怎么可能放张衮等人平安逃走呢?

    新一轮的追逃再度上演,此番的宋军比之前更为不堪,已彻底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心,一旦被追上,不是跪地求饶,就是被斩杀当场,往临安而去的一路上,已经倒满了他们的尸体。

    当宋军仓皇逃到临安城下时,人数已削减到不到两万,而追杀他们的敌军兵力却还在他们之上,眼见如此,城头本想杀出救援的兵马都犹豫了。他们这里不过区区三千人,这时冲杀出去,怕是都不够敌人塞牙缝的啊。

    同时,一个更艰难的选择也摆在了城中守军面前,他们该不该打开城门,接应败军进来?此时追逃的两军已首尾相接,倘若真开了城门,恐怕放进城来的就不光只是自家队伍,还有更多的吴军了,到那时,这临安城就再守不住了……

    守城的将领高凤顿时陷入到了两难的困境之中,看着不断接近的自家败军,已彻底不知该做何决定才好了。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承担这么大一个责任,几万将士,一座城池的生死存亡居然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了……

    而就在他左右为难,无法做出决定时,正朝着城池而来的败军突然就是一个转向,散乱着往官道的

    另一侧奔去,居然并未直奔临安城而来。这倒让高凤稍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他就没必要再冒险开城门了,只是心中却也更生疑虑,为何大军会做此选择?

    不过很快地,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追杀而来的吴军在这时突然就分出一路人马来,对临安城发起了攻击。方十佛自以为胜券在握,这时居然还敢分兵攻城!这让高凤只能率军拼命抵挡敌军攻势,不敢再作他想。

    而在另一边,张衮也正一脸不解地望着下令绕城而逃的许慎:“老许,你为何做此决定?”

    “进了城后,我们就更成瓮中之鳖了,而且还会连累城中将士,那还不如往外绕走,拉开与敌人的距离呢。娘的,这些混账真是完全不顾穷寇莫追的道理,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许慎是真又急又气,完全想不明白那方十佛为何就会如此一根筋地紧追不放,这是以往战斗中从所未见的打法啊。

    是啊,从古至今,千万此的战斗里,极少有像今日般一追几十里,死咬着就是不放的打法。兵书里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穷寇莫追,不然真把败军逼入绝境,来个破釜沉舟,拼死一战,胜负说不定会再度转变呢。

    可偏偏今日这等极其罕见的打法真就让他们给撞上了,这种逃不了又打不过的情况可实在太让人觉着憋屈了。

    其实这也是凑巧了,方十佛本来就不是个会按规矩行事之人,再加上他之前接连失利,损兵折将之余,自身还屡次受伤,心中可一直都憋着火气呢,总想着能能大胜一场,出口恶气。今日,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而且庞万春他们还都不在军中,一切皆由自己说了算。于是,他就彻底撒了欢,哪怕上天入地,都誓要将这支宋军全歼!

    两路军马追逃着,纠缠着,又往南去了十来里地,此时,都已过了第二日的中午。经过这一天一夜的不停厮杀追逃,双方将士其实都已经来到了体能的极限。但越是这时候,就越没有人肯放弃,胜负生死,即将要分出个结果来了。

    看着敌人已逼到身后,许慎这回终于是绝望了,惨然笑道:“想不到我终究难逃一死,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贪功冒进,悔不听孙将军之言啊……”而身旁的张衮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一刻已经到来,要想活命,就只有投降了。

    “杀啊……放下武器,跪地可免一死!”吴军已迅速追上,许多人口中大声呼喝着,想要彻底击碎宋军最后一点反抗之心。

    没有任何命令,宋军在一座山林前陡然停下了脚步,再逃,怕是连拼命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就最后搏上一把吧!

    而就在双方即将接战的瞬间,那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号角声,无数军卒如潮水般直涌而出,一面面宋字和孙字大旗迎风而动,昭示着这支兵马的身份!

    谁都不敢期待的救兵,在这生死关头突然从天而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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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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