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青州变(下)
早些时候,青州厢军军营前突然就来了好些辆板车,当有守在辕门前的军卒见状上前阻拦询问时,为首的府衙班头便点头哈腰地笑着回话道:“几位军爷,这是我家府台命我等送进军营犒劳大家的好酒好肉。府衙那边地方小,实在没法招待所有人,只有委屈各位军爷在营中吃些喝些了。”
他说话间,已经有人帮着把车推到了近前,让车上所装的那好几百斤肉和十多坛子酒全给亮到了大家面前。看到这些酒肉,饶是这些厢军平日里伙食还算不错,此刻也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但这里毕竟是军营要地,他一个寻常兵卒可不敢自作主张地让他们将东西送进去,便忙让人回营禀报。
片刻后,岑指挥就走了出来,看着这些东西,他虽然也有些心动,却依然婉拒道:“我等兄弟在此谢过府衙好意了,但无功不受禄,而且我军中自有规矩,我可不敢收下这些东西……”
“哎,岑指挥这话可太见外了,你们厢军如今已接连攻破两处山寨,即便营中兄弟未曾出征,也是有功的,哪来的无功不受禄之说呢?而且今日连唐指挥和黄参赞都去了我府衙饮宴,我们知府为表心意送些酒肉来犒赏大家也是应该的嘛。还请岑指挥不要让我等难做啊。”说着又连连拱手,一副恳求的模样。
就当岑指挥还在犹豫的当口,应杰走了过来,见此便笑了起来:“老岑,这你这也太见外了,我们和府衙的兄弟本就是一家,现在你如此拒人可有些不妥啊。而且兄弟们最近守城也确实辛苦了,正该犒劳大家一下。这样,要是唐指挥他们回来有何怪责,你往我身上推便是了。”
“这……”见连应杰都如此相劝,再加上看到旁边那些军卒都是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岑指挥终于还是点下了头去:“那就多谢府衙的兄弟如此照顾我等了,等过几日我家都监回来,一定有所回报。”
听到他这话,应杰和那名班头顿时就笑了起来,忙客气了几声,然后就招呼早已迫不及待的军卒们将东西给搬进了营去。而在看到那些手下的兵卒想要立刻开酒坛时,岑指挥还是出言制止:“酒就别动了,如今城中还要我等照应着,不得因酒误事,肉倒是都可以煮了,分与大家一并吃了。”
应杰一听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岑指挥果然老成谨慎,怪不得黄参赞他们离开时让你看着军营呢。”
“职责所在不得不小心着些。你呀,也别挖苦我了,我老岑能有今日都是因孙都监赏识抬举,我自然是要严守自己本分的。”
应杰再次一笑,却没再说话,立刻就让人把这些肉全拿去煮了分与全营上下同吃。这事一经传开,立刻再次赢得了所有军士们的欢呼,即便是他们平日里不会饿肚子,但吃肉也是极奢侈的一件事情。于是在半个多时辰后,几乎全营上下都美美地享用了一顿肉食……
岑指挥倒是没有急着与大家抢肉
吃,而是安排了一些人守夜,同时还安排了几班人马到时按点去城中各处巡夜,这是孙途离开青州时就特意嘱咐的差事,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直到把这些差事都吩咐下去,他才回到自己的营房,正瞧见应杰端了个盆子笑吟吟地守在门前,见他回来,便笑着道:“老岑你可算是来了,再迟些这肉可都凉了。你是没瞧见那些家伙刚才抢肉有多凶,要不是我下手快,你今晚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来,赶紧趁热吃了。”
岑指挥一面接过那盆肉往营房里走,一面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对方几眼:“老应,你今日可太客气了,居然还能想着为我留肉,要换了以前你早偷吃光了。”
“咳,这不是想明白了吗?今后你我兄弟就是一心,自然是要对你好些的。想想老周他们几个,现在都已因扫灭两处山寨立下大功劳了,可你我呢?这才真叫作同病相怜……别说这么多,先吃肉,吃完了咱们再说其他的。”
岑指挥这时也确实饿了,那肉也够香,一阵阵的直往鼻子里钻,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拿手就拈起一块来往嘴里塞,几下间就有三四块肉被他吞了下去。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抬眼往应杰处扫了一眼,却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吃肉,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我糊涂的,这么多肉怎么就光顾自己一个人痛快了,来,你也吃点儿!”
应杰忙推辞道:“不,我刚才吃过了,现在已经饱了……”话刚一出口,他的肚子却突然咕噜响了一下,这让他的神色陡然就是一僵,身子更是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岑指挥也是一愕,本来他还没有多想,但对方这一有些心虚的反应却使他心中生起了疑窦来,随后他又察觉到有些不妥,此时军营里竟是静悄悄的,附近都看不到什么人影走动。一般来说,即便大家都安歇了,也该有不少人守夜的,何况现在还早,唐指挥他们也都还没回来呢……
可就在他有所怀疑,把目光看向应杰时,后者突然就发难出手,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低喝一声,一柄短刀已朝他的腹部刺来。岑指挥脸色更变,当即喝道:“应杰,你要造反!”说话的同时忙往边上闪去,手中那盛肉的盆子也劈面朝对方脸上扔去,然后便想抽刀自卫。
可随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妙,自己的身子竟有些酥麻,那刀才刚出一半就有些发不出力来了,眼前也是一阵昏花:“这是……肉里有古怪……”他终于发现自己着了道了!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应杰在闪身躲开那盆肉后,人已迅速跃前,手中刀再次狠狠刺来。这一回岑指挥是再也无力闪躲了,胸口顿时挨了一刀,仰面就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数十名府衙差役也已大剌剌地冲进了早已无人防守的军营,在之前的那名班头的号令下,分头就冲入了那一处处营房里,很快里头就传来了利刃入体和惨叫的声音……
应杰在听到这些声响时,身子猛地一哆嗦,这下自己是彻底无法回头了。
孙途怎么也不会想到军营内部会出这么个漏洞,前些时日他在城里招兵时,就让一直心有不甘的慕容彦超抓到了破绽,便让一个没怎么露过面的心腹应杰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应征入伍。当初他也没想着怎么用此人,只是一着闲子,可没想到今日这着闲子反倒成了最为关键的胜负手!
随着惨叫声不断响起,意味着军营里的那些青州兵都已被杀。这些人都吃了掺入大量蒙汗药的肉食,此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一个个都成了待宰羔羊。而这些府衙里的人最近受其压制早已对他们恨之入骨,此时下手可是不留半点余地,只半个多时辰,他们已血洗整个军营……
¥¥¥¥¥
府衙之中,唐枫、黄文炳几人也全数倒下,而更让他们感到惊惶的是,此时被那些差役推出来的,赫然正是雅儿与林冲娘子。
话说当初为了表示亲近,也为了大家好有个照应,孙途特意让林冲和他娘子一起搬去了自己新买下的宅子。结果,这却让府衙的人来了个一网打尽!
此时看着唐枫几人一脸愤恨不安的样子,慕容彦超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哈哈笑了好一阵后,才寒声道:“你们都想不到会有今日吧?还有,本官刚刚才得到情报,那孙途已经和三山贼寇勾结在了一处想要带领城中厢军一起造反,本官作为青州知府焉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所以今日便把你们这些同谋者尽数拿下。”
他话音一落,已有人迅速上前,七手八脚地就把几人全给五花大绑了,独留下了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黄文炳瘫坐在那儿。这时,那些不知内情的府衙官员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奉承慕容彦超乃是青州救星,同时还不断表着忠心。
对此,慕容彦超的反应却很是冷淡,只有摆手,就让人把他们连同唐枫等人一并押了出去。随后,他才来到了黄文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黄参赞,现在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你肯答应与我合作,我保证不但不会追究你之前犯下的过错,而且还会向朝廷表你之功,让你继续做官。”
“哼,你把我黄文炳当成什么人了?孙都监他一向待我不薄,想让我背叛他……”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慕容彦超脸色一沉,语带威胁。
但黄文炳却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来。心中虽然有着一把怒火,但慕容彦超却也知道此人是全盘计划的关键所在,到底还是按下了杀意,冷声道:“你若真不肯与本官合作,那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了。不光你要死,刚才那两个女人应该和孙途关系密切吧,他们也一样要死!”
“你……”这下,黄文炳是再也无法冷静了,神色剧变,知道事情大大的不妙了……
第318章 苦肉计
兵灾之后半个月,博登县城终于渐渐恢复了些旧观。当日毁于女真人之手,被大火所烧的那些屋子也终于重新被修补新建了起来,不少劫后余生的人们脸上也总算是有了一些笑容。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孙途他们的功劳,有官军坐镇县城,才让百姓们能安心地重建家园,更何况这些官军还能经常帮着他们干活,让那些痛丧亲人者再次获得了如亲人般的关怀,县城重新获得了生机。
眼看这里的百姓已经重拾希望,附近也再没有其他外族或是贼寇的踪迹,再加上桃花山那里归顺自家的人也已陆续过来,孙途终于决定这两天里就出发返回青州城。毕竟这次出来剿匪已历时一月有余,也不知青州城里会不会有所改变,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当这一消息在县城里散开后,城中老少男女都极为不舍,但他们也知道孙都监自有职责在身是不可能一直守在博登这么个小县城中的,所以他们也不敢过多挽留,只是在千恩万谢之余,动员全城百姓为军卒们赶制起了过冬的棉衣等御寒衣物以及路上的干粮。
孙途在得知大家的心意后也没有拒绝,这就让军队又在城里多盘桓了几日。而就在时,一个变故突然而生
这天中午,县城内外正是一片宁静祥和,数名守门的军卒也正懒洋洋地拄枪斜倚着城门处的砖墙说着闲话,突然前方的官道处却有一股烟尘漫卷而来。这让几人猛地一凛,赶紧直身提枪仔细往那边望去,片刻后,他们就瞧见了前后十多匹快马正全力朝着这边冲来,前头三骑整个人都已完全趴在了马背上,随着马儿的奔跑不断颠簸着身子,看着都快要散了架了。
而后头追赶的那些人则不断呼喝着什么,突然在发现不远处居然就是一座城池时,他们赶紧就把马速一止,继而取出弓箭来,朝着前方目标开弓就射,嗖嗖的羽箭不断从他们的身侧飞过,真是险到了极处。
城门口的那些军士都有些发怔,但随后一个眼尖者就看出了问题来:“是我们青州军的人在被人追杀!他们穿的是我们的军服!”此时前头几人已是越跑越近,也终于是让他们能模糊地看清楚马背上几人的穿着打扮了。
其他几个军卒定睛一看,也瞧明白了这一情况,顿时脸色凝重,有人迅速拿起随身的梆子就用力的敲打起来,这都是为可能再来的女真贼人准备的,现在却用到了救自己人上头。剩下那几个,则已经迅速抢步迎上去进行营救支援了。
就在双方相距越来越近的时候,两支利箭却从后头射进了稍微落后一截的两名逃跑者的身上,使他们一声惨叫便摔下马去,而最后那人更是拼命鞭策胯下马儿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刺,终于是让他冲到了那些迎出来的军卒跟前,几人在看到这位狼狈而来,满面血迹和风尘的汉子后,也是一惊:“应指挥……”
而这时,又是一箭从后而来,应杰虽然在听到声音后极力往边上闪去,奈何身体已虚
弱不堪,动作终究是缓了一拍,让那支箭矢直接没入了他的后背,痛得他惨叫一声,便咕咚一下落下马来。
面前的这些军卒顿时大怒,赶紧上前将应杰护于身后,几人持刀挺枪就要反杀过去在经历了连场大战后,这些青州兵已经有了极强的斗志,哪怕面前的敌人数量还在他们之上,也不见有丝毫畏缩的。
而且,兵力上的多寡也在片刻后就发生了逆转。随着刚才梆子声一起,城中那些青州兵已迅速行动起来,几队人马已火速朝着西门赶来,冲在最前头的,正是由杨志带领的十多名骑兵。
当他们如旋风般冲到城门前,看到外头那些踌躇而不知进退的追杀者后,便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出击的命令。而对方在看到城中竟源源不绝地杀出许多官军后,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当下转身就走。只眨眼间,追杀者就成了猎物。
但是他们这一路追杀而来,无论人力还是马力皆已到了强弩之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一直在城中养精蓄锐的青州军呢?只赶出了数里路,他们就被杨志等人追上,一场战斗随即爆发。这些人只撑不过数合,就被气势如虹的青州骑兵给全数砍下马来,除了有三个被活捉,其他尽数力战身死。
等孙途等人闻讯赶出城来时,杨志他们已经押送了一干俘虏转了回来。不过大家脸上都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这是出大事了!
本该留守青州军营的应杰居然带人出现在了百多里外的博登县,而且背后还有人追杀,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青州城已发生大变呢?孙途他们有太多的话要问应杰这个唯一的活口,可他在被一箭射下马来后却彻底陷入了昏迷,此时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孙途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人将三个俘虏带到面前,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竟敢追杀官军?”
“要杀就杀,你以为我们会出卖兄弟吗?”几人虽然带了伤,看着也很是狼狈,可气势上却不见减的,给出的回答更是极其硬气。
“你道我们不敢吗?”边上有官军大怒喝道,同时已挺起刀枪顶在了他们的胸前,威胁道:“要是再不从实招来,现在就送你们下去跟阎王回话!”
出人意料的一幕随之而起,几人对视了一眼后,全都哈哈大笑,然后突然齐齐把身子往前一扑,居然就直接往刀枪上栽去。孙途见状脸色陡然就是一变,刚想让人收刀,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噗哧几声,血光迸现,三人胸口全都中招,然后皆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便仰面倒了下去。
这一变故实在太过诡异,竟让在场的一众官军足足怔了半晌,随后那几个拿刀枪威胁他们的军卒便迅速跪了下来:“都监,都是我等大意,这才……”
“罢了,也怪不得你们。而且即便他们真死了,也不是问不出东西来,至少应指挥还活着嘛。”孙途摆了下手,随后下令让他们把依旧昏迷未醒的应杰给带进城去诊
治。
如今博登城里倒是还有几个大夫,其中有一人尤其善于治疗跌打金创之伤,之前不少青州兵也是靠他给治好的。现在应杰虽然中箭却并不致命,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那位大夫的好一阵忙碌后,箭被取出,而应杰也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在看到面前的孙途后,他更是一阵激动,挣扎着就要起身:“都监……快,快回去救青州城吧……青州正遭受来自二龙山贼寇的攻打,小的是冒死杀出城来求援的。”
“什么?”在场人等听到这话后都变了脸色,二龙山的贼寇居然大胆到如此地步,敢对青州城主动发起攻击了?
孙途也眯起了眼睛,盯着应杰:“此话当真?他们有多少人马,就敢攻打我青州城了?”青州虽非边镇要城,但城墙也足够高足够厚,可不是等闲贼寇能打得下来的。
“他们这次出动了足有三千多人,分两面猛攻我青州城。我们的兄弟实在太少,几日下来差点就被他们攻上城头。黄参赞和唐指挥知道难以守住,所以才差卑职率人冒死杀出城来求援。可恨那些贼人在外也有安排,跟我一起出城的十名兄弟尽皆被杀……”说到最后,他真是一脸怨愤,七情上脸。
“二龙山的贼寇虽众却也拿不出三千兵马来……”孙途的眉头是皱得越发紧了。刚才他还有些怀疑这位的说辞呢,觉着青州不可能被二龙山的人威胁,但现在一听居然有三千人攻打城池,而城里却只有不到五百人,其中三百还是未经几次操练的新兵,这么看来情势紧急倒也不错了。只是,二龙山凭空去哪里弄来这许多人马?
“是梁山贼寇,二龙山的人请动了梁山贼寇一起攻打我青州城。因为之前都监你连破平两山,而且那被杀的白虎山孔家兄弟还是那梁山二头领宋江的弟子,所以他们才会出兵相助。”顿了一下后,他又道:“对了,卑职这儿还有黄参赞的亲笔书信呢,还请都监过目。”说着,他便忍着疼痛从衣服内层的贴身处取出了一封已经染了不少血迹的书信来。
孙途随手接过,打开一扫,便认出上头的字迹确实是黄文炳的,这让他心中对此事又信了三分,看来青州确实是遭遇大难了。
而其他人这时也都紧张了起来:“那些贼寇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犯我青州城池。都监,刻不容缓,我等必须即刻出兵赶去救援,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孙途此时已经把书信全部看完,也沉着脸点头道:“此事确实非同小可,青州乃我根本,绝不容有失。传我之令,全军准备一下,天黑之前,我们便启程!”
说完,他又拍了拍应杰道:“你身上有伤就且先在博登这里将养一阵吧,你的功劳本官已记在心中。”
应杰低低地应了声,心中却是长舒了口气,他是真怕孙途会看出什么破绽来,现在看来,这苦肉计总算是成功了。好歹这回可是牺牲了不少人呢,总不能让他们白死吧。
第319章 东石硖之战(上)
青州境内,一支千许人的军队正快速朝前奔行着,正是孙途所率之青州军。这已是他们自打离开博登县后的第三日,在当日得知青州遇袭后,他们便不再耽搁,火速连夜出发,朝着西南方向的青州而去。
不过即便他们心急如火,想着尽快赶到青州救援,但因为受环境和道路的影响,军队的速度依然不是太快,每日也就赶上三十来里路,可青州却在一百五十来里之外,而且还有近半是不通官道的山路。
另外,孙途也担心半道上会受到盗匪贼寇的拦截伏击,所以一路行来就更是谨慎,一路都会先把斥候营的精锐散到前头探路,直到确认前方安全,才会挥军继续向前。而这时候,也展现出了这支斥候军队平日辛苦操练的成果来,即便数日奔驰,他们依然能保持着精神与战力,速度也比寻常军卒要快得多。
就这样一路向西,经过一处险要之所在却也没有遇到什么埋伏,别说二龙山或是梁山泊的贼人了,就是以往散落在青州境内的小股盗匪都不曾见到半个,也不知他们是被青州军这次的扫荡给吓到了,还是已经归附两山而跑去青州占便宜了,反正几天走下来,大家的心倒是宽了许多,因为接下来几乎都是坦途,上了官道后,就不用再怕被人利用地形之便伏击了。
等天色黑下来后,孙途这才下令就地驻扎,同时他自己则召了林冲等几个部将商讨起明日的征程。
一张简陋的地图平摊在大家面前,孙途的手指在自己军队的驻地和西边的青州城所在点了一点:“现在我们距离青州应该只剩下不到两日路程,当然,要是赶得急的话,后日天亮前就能抵达。但这却很不智,若那些贼寇有意针对我们来个围城打援,我们必然会吃大亏。”
齐得胜也深以为然附和道:“都监所虑甚是,就如之前我们攻打白虎山一样,为求万全,我们必须在赶到青州城下时留有一战之力。虽然那些盗匪其实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了地利优势在平原上与我官军正面交锋必然不堪一击,但此战我们却不容有半点差错。”
其他几人对兵事的了解远不如齐得胜,这时自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又道:“那依着都监的意思是?”
“继续那一招,稳步向前。当然,这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再往前十多里,那就是此行路上最后一道险隘之地东石硖。明日一旦进入其中,我们全军都将落在硖谷底部,一旦上方伏有人马,对我们的威胁将是致命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拿出个对策来以为万全。”
几人互相看了几眼,才由林冲建议道:“不如以稳为主,分批进硖谷。当前队安全出去后,再进第二批。如此虽然会耽搁一些时间,却也能确保大军不会被贼人一网打尽,也给我们以反应的时间。”
“唔,这个想法其实
我之前也有过,可终究会让人面对险境,我们的兵马可不多了,经不起这样的损伤。”孙途皱眉摇头道。
“都监,就让卑职带几个兄弟从东石硖后山那里翻过去看看吧,要是真有问题,我们再作打算也不迟。”这时一直不在这等会议上开口的时迁突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斥候营的人真有这本事?那东石硖前方看着就很是陡峭,后面更是有猿猴难渡的说法。”孙途眯起了眼睛来问道。
时迁笑了下:“斥候营里有五六个兄弟都曾是山中猎户,再难行的山路我们也能上得去。不过那里毕竟要绕路,所以卑职以为该当连夜启程。”
孙途随后便又看了看跟前其他那些将领,他们都没有制止的意思,显然大家已经拿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毕竟眼看青州在望,他们可不敢在这临门一脚的地方马失前蹄啊。
“那就依你所言,多带绳索,这就出发绕行到硖谷后头去看个究竟。若真有贼寇藏身在那儿,便以烟火为信,我等自会有所安排。”孙途这才点头,最后更是特意来到时迁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最要紧的还是确保自身安全,我青州可少不了你们这些人才。”
时迁从未被人如此重视和关心过,此刻心头便是一暖,忙把身子一挺:“都监放心,卑职一定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等到众人散去,帐中只剩下了他和杨志二人,他才哼声道:“东石硖已是去往青州的最后一道关卡天险,那些人是绝不会轻易让我们过去的。他们以为用上这么一个苦肉计就能使我上当了吗?即便那应杰到死都没有把他们的阴谋说出来,但我想他们的伏兵应该就在这里了。”原来他早已悉破了对方阴谋,只是现在军中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杨志脸色也是一肃:“可即便知道了这一点,我们不照样拿他们没有法子吗?他们只需拖住我们前进的步伐,就能让我等束手无策了。而一旦时日拖长,恐怕青州城里的局势更加艰难,将士们的家人,还有……”他眼中难掩浓浓的忧虑,雅儿的名字都有些不忍出口了。
“我想以慕容彦超的稳重当不至于现在就对他们下手,他还在等着最后的消息呢,这样他手里也能多一张筹码。”孙途面色发寒:“不过你说得也不错,我们拖不起,所以必须冒险用一些人了。这样,让周兴他们从甲乙二营中选出老兵各一百,然后循着时迁他们的脚步绕到东石硖后方,就算冒险,也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还有,明日就让桃花山的人在头前引路,真要遇袭,只能先牺牲他们了。”
应杰的背叛让孙途对之后招入军中的那些人明显有了怀疑,这次除非把后患彻底铲除,否则他可不敢把要紧的任务交给这些人来办。所以这次想要确保安全度过东石硖,就必须动用甲乙二营的老兵了,至少
这些人是经过几次考验的。至于新近才归顺的桃花山群寇,就更不可能被他信任。
杨志这时候自然不会纠结于这等细枝末节,忙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又轻叹一声:“也不知老鲁和武二郎他们此去时吉是凶,他们真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吗?”早在大军从博登出发前,孙途已秘密让他二人去做一件极隐秘的事情,只有他和杨志二人才知道内情,连林冲和齐得胜都不得而知相比后二人,杨志才是他一早就建立起来的班底心腹。
“以他二人的身手武艺,必然不会有事。你赶紧去做安排,明日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孙途随后又催促了一声,杨志这才抱拳出营,前去安排任务。
¥¥¥¥¥
十多里外的东石硖,左右两侧皆是高有十几二十丈的石山,此时两边竟伏有二三百人,正远远地眺看着东边的官军营地。这里,果然早就有人埋伏着,等候官军自己一头栽进陷阱里来了。
一名身材高大,手提巨斧的汉子嘴里咀嚼着一根草,踌躇满志地道:“这一次只要孙途他们敢进入这东石硖,那这里就是他们的丧命所在。”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前方,那里赫然堆放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大的如同磨盘,小的也有拳头模样,只要从这高处砸下,其杀伤力足以将下方之人全数毁灭。
旁边众人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是啊,都说那孙途带兵作战厉害,那是没有碰到咱们二龙山的兄弟。咱们这一次就要让山东各方好汉都看看,咱们二龙山的兄弟能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什么青州兵一网打尽!”
听着这些人吹嘘的话语,沉默不语的韩本善却是一声冷笑,要是青州军和孙途真这么好对付,他们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里连战连捷,最后还吓得桃花山上的人主动归降了。
不过他也觉着这次歼灭孙途所部的希望极大,只要抓住机会,自己便可亲手杀了孙途为那些兄弟们报仇雪恨了。而且,在峡谷的那一头,还有邓龙所率的上千兵马呢,即便孙途他们真能拼死从东石硖冲出去,也照样要被二龙山的人包了饺子,此番确实已胜券在握!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青州城里,慕容彦超却不在自己的宅院之中,而是登上了东边的城墙,朝着远方遥遥眺望,半晌才缓缓问了一句:“照时间推算,孙途他们应该就要和二龙山的人照面了吧?”
身旁的荆一鸣的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来,但很快还是陪着笑道:“回府台,应该差不多了。”
“你说,本官要是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们被人所杀时的凄惨场景该有多好啊……”慕容彦超满脸的遗憾,但眼中却有刻骨的仇恨与杀气透出:“真希望孙途这次能孤身闯阵,活着来到我青州城。那样,本官就能将之前所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奉还于他了!”
第320章 东石硖之战(中)
时已四更,万籁俱寂。
既然猜到了官军明日就将一头撞进自己布下的陷阱中,即将出现一场大战,二龙山群盗此时也都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所以两边石山上的两三百伏兵除了少数守夜的,其他人都已找地方猫着睡下,而就是那些守夜的,这时其实也和睁眼瞎差不了太多,毕竟这等月黑风高的夜晚,黑咕隆咚的旷野中他们的视线也就能照顾到跟前一段距离罢了。
至于他们的身后,就更不被他们所重视了。要知道这东石硖后头的山崖几乎无路可通,他们都是从硖谷下方费力攀登上来,后方说一句天险都不算过分,又怎么可能被人偷偷地摸上来呢?而且是在这等深夜中,要做到这一点就更难了。
可偏偏有些变故就发生在疏忽之下,此时在距离这些伏兵只有几十丈远的石山后头,五六个身手矫健,肩背绳索的斥候营精锐在时迁的引领下不断靠近。这时,他们已经能隐约听到上方传下来的呼噜声,这让所有人更为警觉,动作也变得更轻:“这上头果然设有伏兵,要不是都监一早有所提防,天亮后大意钻进东石硖的话……”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
时迁扫了他们一眼,摆手叫停了他们的行动,这才把声音压得极低吩咐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着,等我先上去了会抛下绳索,你们到时上去得就更容易些。”
这些斥候营的兄弟都见识过自家队长的轻身功夫,便全都点头,然后取出连弩来瞄向上方,以防止时迁在上山的过程中遭遇变故。为了提升斥候营的战斗力,孙途已把从白虎山缴获的连弩全部交给他们使用,至少在能批量制造连弩之前,这是斥候营军卒的专用武器。
时迁也不再耽搁,稍稍往后退了两步,急冲起来,在到石山前时,人已一跃而起,同时手往上一搭,身子已凭空再往上升了一大截。这边陡峭且怪石嶙峋的山壁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天堑,可在手脚并用的时迁眼中,与通天坦途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一会儿工夫,他已提升了四五丈高,要不是此时上头有敌人让人不敢声张,只怕这些手下人等这时都要拍手叫好了。
不过在迅速向上攀了有十来丈后,时迁的动作也终于是慢了下来。因为越往上去,那些可以让他借力的凸出石块就越少,接下来那十来丈距离想要徒手上去可就太难了。
时迁此时也已全神贯注地扫视四周,寻找着任何一处可以借力向上的位置。有时候因为两点之间的距离过大,他还得冒险纵身跃过一丈许的距离才能找到新的落脚点。可在又向上升了有两三丈时,连这样的借力点都没有了,再想往上去看着是几乎不可能了。
虽然因为天色和距离的关系,下方那些人此时已经看不清楚上头时迁的举动,只见到有个模糊的黑点在那儿纵跃来去,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感到心惊,都为时迁捏了一把冷汗。这要是万
一不慎失足,又或是此时被山上的贼人听到了什么动静,那身在如此险境的时迁可真就十死无生了。
而正在这时,已在十七八丈处停留了好一会儿,显然找不到任何攀登点的他突然纵身高高跃起,人已彻底脱离了崖壁的范围,其中凶险,吓得这些以往曾在深山老林里到处冒险的斥候营好手都差点要惊叫出来。
就在大家惊骇莫名,觉着时迁这是在寻死的当口,他已因为跃起势头用尽而将要落下的身子在手臂一挥间突然就顿了一下,随后,人又开始缓慢地向上升去,这次却连借力的点都不需要了。
愣了片刻,众人才抹去了额头冷汗,同时也想到了原因所在显然,时迁是在那一瞬间把一直藏于袖子里的那条独门绳索给射了出去,钩住了上方某一处。那是当日他在青州城里行窃时所用的看家手段,要不是后来孙途他们几次出手,只怕真能让他借此脱身呢。
事实也正是如此,时迁藏在袖子里的这条黑色的绳索乃是经过秘制而成,虽然只有指头粗细,却极有韧性,再加上他的轻身功夫,能真正让他做到飞檐走壁。刚才,眼见已无路可上,他索性就赌了一把,瞄准了山顶临崖处的一棵小树,甩绳缠住了,这才能借力再上。这也得亏他的绳索足够长,不然这招也未必好用。
只是这么一来,终究闹出了些动静来,不但那棵小树因为受力一阵摇摆发出了哗啦声,刚才被他发力蹬踏的那块石壁上的凸起石块也应声而落,落下一阵啪嗒声,这在如今寂静的夜里可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山下的斥候营军卒猛打了个激灵,只是他们实在看不清上方的情况。而上边的贼寇,这时也被惊动了不少,有几人警惕地来到后方查看情况。只是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们又不敢点火把什么的把自身给暴露了出来,所以这一查探还真没能发现什么。
甚至有人笑了一声:“高佬,你这能看到什么?要是真有人能从后山翻上来,那就是神仙了,应该是风吹了石子儿下去才有这点动静吧,别疑神疑鬼了。”
这位闻言也知道有人从后山上来是天方夜谭,便笑骂了一声:“老子只是觉着该小心些,要你们多事。”随后又转了回去。
而就在他往后走不久,背后时迁已经悄然从崖壁下升了上来。在偷眼打量了下周围的地形情况后,他便赶紧轻手轻脚地把背在身上的长长绳索拴在了稍微靠里些的一方巨石上,然后再一抖手,就把那足有三十多丈长的绳索给甩下了山去。
此时,山下却已多了一两百人。这些人忽然出现还真吓了斥候们一大跳,直到对方亮明自己是甲乙二营军士的身份,他们才放下心来,但还是询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是奉都监之命前来夺取这边山头。如此一来,占据地利优势的就是我们官军了。而且,有你们在上头接应着,我
们应该也能安全上去。”
正说话间,时迁把绳索给扔了下来,斥候们稍作迟疑后,便认可了这一变化,当即吩咐其他人先在山下等候,自己等则一个个沿着绳索便往上攀去。
对这些走惯了山路的斥候来说,只要有绳索在,这点山崖倒真算不得什么问题了。不过那两营中精心选出的军士,在看到那陡峭高耸的崖壁时还是有不少人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摸黑上爬可不容易啊。
人一个个往上去,可他们的动作却比不了时迁轻盈熟练,过不了一会儿,便有几颗小石子儿被触碰后掉了下去,虽然动静没有刚才那么大,也足以让上头守夜者有些警觉了:“今晚这是怎么了,竟连续有声响打后面来,莫不是官军真个从后山上来了?”
正当有人打算再去后头看个究竟时,前方却传来了一声惊呼:“看那里……官军竟选在这时出兵了?”
这一声大叫立刻就吸引了山上所有人的注意,也顾不上后头那点小变故了,大家都起身朝着硖谷东头看去,正瞧见,数十上百的火把突然亮起,然后一队队官军已朝着这边迅速而来,看这架势,他竟是打算赶在天亮前就穿过东石硖了!
“官军怎会做出如此安排?他们难道不知道夜间行军危险更大,一旦遭遇伏击损伤更重吗?”另一边的山头,韩本善皱紧了眉头,口中喃喃自语着,心里却已很有些不安。
“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要他们敢钻进硖谷,只要他们有大队进入,我们就动手!”那名二龙山在此指挥的头目当即把牙一咬,“大家都把石头搬过去,听我号令行事!”
这次官军行进的速度竟比之前要快得多,天才刚蒙蒙亮,队伍已经来到了硖谷入口处,然后军队突然又止住了去势,派出了一支十几人的骑兵队伍朝着西边出口处奔驰而去。
等这支队伍安然过去,并在三数里之外摇旗示意安全后,大队人马才缓慢地开始往东石硖里头走去。
看到这一幕,两边山头上的二龙山贼寇们的眼中都闪过了兴奋的光芒,敌人已经落入陷阱,接下来就是他们大展身手,将之全数埋葬在东石硖的时候了。
而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这支官军大队时,南侧石山的背后,已经有百多名军卒无声地摸了上来。倒也不是彻底无声,但在硖谷入口处官军人马的躁动下,他们闹出的这点响动早就被人给忽略了过去。
此时,这些军中精锐心里也都清楚下面的兄弟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他们是在给自己打掩护,这让这些人心里大感不安。在确认上山的人马已不在对方之下,天色也终于放明,为首的周兴便毫不犹豫地挥手下令:“兄弟们,杀!”
同一时间,两边山上的贼寇也在各自首领的一声号令下,搬动跟前的石块就朝着硖谷中的官军狠狠砸了下去。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第321章 东石硖之战(下)
为了配合冒险绕道山崖之后对上方伏兵发起攻击的那些军中精锐,同时也是为了让敌我双方人等无法准确地看清楚这次进入东石硖谷的青州军到底有多少人,孙途果断在临近天亮时下令全军出发,一头钻进了对方布下的罗网之中。
既然已经猜到这里存在着埋伏,孙途自然不可能全无准备,早早就让手下兵马把所有的盾牌都取出后护在身周,同时还催促着大军以更快的速度往前而去。其实也不用他做这样的安排,在看到此处凶险的地势后,无论是白虎、桃花两山的降卒,亦或是原来的青州兵都不敢在这儿逗留太久,全都迈开了大步朝着西边的出口处奔去。
可就在队伍往前进了有一里多地后,异变陡生。
上方传来了两声号令,而后便是一阵呐喊声,一块块石头被人迅速推下,如冰雹般朝着下方的军队砸来。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整支军队顿时一阵大乱,有人掉头就想跑,有人更是惊叫连连,甚至还徒劳地举起手中的兵器想要格挡那些从天而降的石块。
但如今他们已经深陷进了敌人的埋伏圈中,无论做何选择都已改变不了挨打的命运。那些石头带着呼啸落下,轻松就把挥舞在头顶处的刀枪砸断击碎,然后再重重地轰在这些人的身上头上,鲜血飞溅,惨叫四起……
在这个狭窄逼仄,只能容三五人并肩而过的硖谷之中,两边不断落下的山石就如一道道阎王爷的催命符,不断收割着已然军心大乱的两山贼寇的性命,有那动作快的倒是真往前跑了一段,奈何敌人是等着全军进入一段后才发动的攻击,身后也不断有石头飞落,他们跑过去也是个死。
倒是青州军的人,在孙途迅速下马大喊着:“举盾,往前冲!”后,迅速展现出了前几个月的苦练,以及之前几场战斗打下来的成果,虽然也是人心惶惶,却还是迅速汇聚起来,全力高举着盾牌挡在头顶和身前,以避免更大的伤害,同时脚步不停地一个劲地往前冲去。
但即便如此,当几块磨盘大小的石头轰然落下,正好砸在他们的盾牌上时,后方举盾者还是支撑不住惨叫喷血倒了下去。人力终究有着限制,那挟势而落的石头块块都有几百上千斤的力道,又岂是他们能抵挡得住的?
可在一人倒下的同时,却立即又有一人迅速上去填补空缺,重新举起破碎的盾牌苦苦支撑,直到盾碎人亡,都不见有人退缩的。这,便是青州军的风骨!
山上的韩本善看到这一幕后,也是脸色几番变化:“这孙途还真有些本事,居然能在短短时日里就操练出这么一支军纪严明,敢打逆风之战的军队来。要是假以时日,恐怕就是这等算计都伤不了他了。”
但随后,他又是一声冷笑:“可就算如此,你今日也必死无疑。即便让你们冲出了硖谷去,外头还有上千人马等着
你们呢。此战,必杀孙途!”想到这儿,他更是气运丹田,高声喝了起来:“必杀孙途!”
身边的那些二龙山喽受其鼓舞,这时也都一边继续卖力将石头往下方砸去,一边高呼着:“必杀孙途!”声势已达到了顶点。
听得那阵阵叫声,以及底下青州官军不断倒下的惨状,韩本善只觉一阵快然,手刃仇人只在今日。但他激动的情绪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察觉到了对面山上有些不妥,不但没有应和自己这边的叫喊,甚至有惨叫传来……
惨叫?脑中闪过这一念头,让他急忙凝目就往对面石山上看去,然后就让他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一幕,一伙官军不知何时竟从那些伏兵的身后杀出,此时正挥舞着锋利的兵器屠杀着那些全无防备的二龙山喽。
没错,就是屠杀。因为这次埋伏于两边石山上的伏兵多半都只带了弓箭,却连近身作战用的刀剑都没有带上。因为攀上这陡峭的石山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多一件兵器就多了累赘,还不如空手呢。而且,他们认定了这场伏击战自家位于高处是绝对安全的,官军不可能顶着不断抛下的石头登上几十丈高的山崖,根本不可能发生近战,又何必带兵器呢?
于是,当这一两百名官军在同袍以命掩护下偷偷摸上石山,发动突袭后,这些喽压根连反击都做不到,已经有大批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更有甚者,那些斥候们更是在一开始就把手中的连弩给亮了出来,直接就将持有弓箭尚可一战的敌人先个射杀当场,于是只片刻后,这里就成了一面倒的屠戮。
而随着南侧伏兵遭受收割的同时,这边的落石自然迅速减少。孙途一直都关注着两边的情况呢,一见此立刻就大声下令:“全军靠往南侧,盾牌全集中应付北侧山石。弓箭手,给我射!”
当两边夹攻变成了只需要防着一面,情况就迅速得到了好转,青州军上下顿时精神一振,立刻就按照命令往侧前方退却,同时还有弓手不断朝着北边山上的敌人放箭。虽然大多数箭矢都因力道不够未能射上山去,但还是有几支箭起了效果,将两三个敌人给直接射倒,也引来了那些喽的一阵骚乱。
这时,南侧山上的伏兵已被差不多全数歼灭,带队的周兴立刻下令,冲着数丈之外的北侧山头一指道:“给我放箭,杀光他们!”
那些军士也不敢怠慢,立刻就取出或是捡起地上的弓箭,就朝着对面山头的二龙山贼寇放起箭来。这一回,弓箭的杀伤力可就彻底展现出来了,毕竟双方也就隔了一道硖谷,不过七八丈而已。
顿时间,数十上百支箭矢呼啸着朝敌人飞去,吓得那些喽急忙找地方躲闪,却连同样拿弓箭反击的胆子都没有了。相比于猝然遇袭都能镇定自卫的青州军,这些山贼匪寇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旦稍遇挫折,他们就立刻不知所措,原先的气势也当即土崩瓦解。
韩本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一阵箭雨,居然就让这百多人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了?可就在他挥刀将射到跟前的几根乱箭打飞,想要招呼那名之前看着气势不小的头目重新整顿人马再战时,却发现对方居然也已经躲到了一块大石头背后,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
得,连打头的都以自保为主,他还能指望其他喽敢拼命再战吗?而且,两边山上的伏兵再无法对下方的官军造成任何阻力,这三五里长的硖谷对官军来说就不再是任何问题,恐怕很快就能穿过去了。
果然,当他随便往下望去,就看到了青州军正全力朝着硖谷出口方向奔去,眼看都已经越过了两边山崖的攻击范围,他们是再难对敌人造成阻碍与伤害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韩本善心中的愤怒与不满已经来到了顶点,他甚至都恨不能杀了这些无能胆小的家伙出一口恶气。但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急声对还躲藏在石头后面的头目道:“李兄,快些通知谷外的兵马,务必要拦截住他们,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
这话总算是提醒了对方,这位连忙掏出一个竹哨,用尽全力地吹了起来。当下,一声尖锐的哨声就响了起来,居然盖过了战场上的杀声,远远地朝着谷外而去。
而在说完这最后一句后,韩本善却不再犹豫,转身便朝着后山奔去,在其他人的惊叫声里,只见他身子一展,人已直跃而下,通过手中射出的链子刀的不断缠绕借力,他居然迅速下了山去,这一手惊人的身法,立刻引得众人一阵惊叹,就连他为何要从后山离开都没人在意了。
事实上,他所以冒险从后方下山是为了离开这是非之地。眼看到这些伏兵如此不堪一击的表现,韩本善已经可以猜想到接下来的战局走势了。一旦没有了两边的威胁,杀出硖谷的青州军恐怕能迅速就击溃二龙山在谷外的所谓伏兵,这次的全盘计划已经彻底崩溃。
此时再留在这里除了一死之外全无任何好处,他可不想就这么被杀。所以当断即断,他立刻就走!
而在其身后,那些二龙山的伏兵却是一脸的纠结,他能走,他们却是难以脱身。此时对面还有人不断射箭过来,让他们只能躲藏在大石后头,连身子都抬不起来。至于后山那里,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道路一说。他们已被彻底困死在这座石山上,唯一的指望,就只有自家寨主能在谷外击败青州军了。
好在,之前的伏击也让青州军大有损伤,看着只有五六百人冲出去,外头的自家兄弟可接近他们的一倍呢。
就在这些人期盼的眼神中,冲出硖谷的青州军终于和闻讯杀来的二龙山贼兵正面相遇。一场兵贼之间的正面对抗随之而起……
第322章 东石硖之战(终)
孙途率军进入东石硖时,几方人马加起来已然破千,其中两山降卒占了将近一半。可当他们从硖谷西边出口杀出时,人数却已锐减到了七百多人,近半两山之人死伤在了上方的伏击之下,这还是随后有人从背后攻击了南侧伏兵帮他们解了围,不然只怕死伤会越发严重。
但即便如此,已经让全军上下愤怒不已,尤其是白虎、桃花二山的人,近半兄弟死在了硖谷之中,可他们却几乎没能伤到敌人,这让他们憋屈的眼睛都发红了。
而现在,二龙山的另一路伏兵居然从前方杀来,居然还想占这便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里,脾气最是暴躁的周通便是一声暴喝:“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光他们!”说话间,他已手持长矛,大踏步地朝前冲去。
一旁的李忠等桃花山的人也不再犹豫,全都嗷嗷叫着跟了上去,随后便是白虎山那些人,他们也被刚才的偷袭打得怒火中烧,见了正主哪还忍得住?两三百人就这么脱离了青州军大队,疯狂地奔杀过去。
这反应都看得孙途他们有些发愣了,片刻后,他才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来:“乌合之众!”这等战法简直就是瞎胡闹,也就逞一时的血气之勇罢了,只要这股劲头一用完,这些看似凶悍的家伙就将成为一盘散沙,战斗力也将大减。
不过这时他也顾不得约束两山人等按自己的号令行事了,要想改变他们的习惯也非今日所能做到,现在要做的,还是尽快击溃正面之敌。哪怕杀过来的二龙山的兵马足有一千有余,将近自家的两倍,他都信心满满,当即就把长枪往前一指,大声喝道:“全军听令,锋矢阵突进,杀贼!”
与那些乌合之众形成鲜明对比,青州军的五百多人已迅速集结成一个楔形的战阵,以林冲、杨志等人为箭头,呐喊着就朝已经和两山人等展开搏杀的二龙山匪寇队伍杀了过去。
其实不光是两山人等,就是青州军众人也是憋了一口闷气,现在正面与敌人遇上,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林冲他们几个更是一马当先,虽无战马,可向前奔驰的速度却不逊奔马,只一忽儿工夫已经杀到了刚刚展开的战场跟前。
“杀!”没有过多的废话,林冲已冲到了一名正与李忠交手的二龙山头目跟前,手中长枪如毒蛇吐信般直朝着对方胸口扎去。那位的反应倒也不慢,急忙抽身后撤的同时,还压刀防御。
但当他手中的兵器与林冲这全力刺出的一枪相撞的瞬间,一股大力已迅速袭来,竟让他在闷哼声里刺得他倒飞而出,砰砰两声还撞翻了身后两个同伴,口中也已溢出大量鲜血,双手虎口也已裂开。当初林冲借马冲势刺出的一枪连孔明都抵挡不住,他一个小头目自然更招架不了了。
而就在他受创飞退的当口,李忠已迅速扑上,手中刀猛然劈出,对方在手臂都抬不起来的瞬间就被一刀劈成了两截。林冲倒也没有
在意有人捡自己的桃子,见此人既死,便转身朝着另一边杀去。
与此同时,杨志也杀到了那些二龙山贼寇跟前,手中朴刀挥舞间,面前几乎无一合之敌,当真是挨着死,碰着亡,眨眼工夫已砍翻了十多人,直吓得这一边的贼寇连连往后退却,也为刚才已经受阻的两山之人打开了继续攻击的机会。
与他们更习惯于身先士卒的猛攻不同,齐得胜却是不断号令全军以军阵快速向前推进,不断收割着前进路上的敌人性命。
那本就是散漫开来的二龙山群寇何曾见识过这样犀利的突破阵形,在前边一些人纷纷被杀倒后,其他人已吓得赶紧就往两边逃散过去,不敢再撄青州军之锋芒。霎时间,前冲的青州军就如一把烧红了的利刃刺进了牛油里,所到之处,劈波斩浪,惨叫连连,却根本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抵挡住他们冲击的势头。
一阵冲杀后,千人的阵线竟被这支不过五百来人的队伍给轻松穿透,眼看前方都快要没有敌人可杀了。而这时,齐得胜便又是一声大喝:“两翼展开,偃月阵,杀!”
随着号令下达,本来如箭头般突进的战阵突然就是一顿,然后队伍就散了开来,数百人如大鹏展翅,分列而出,继续掩杀向了那些早已斗志全消的二龙山贼寇,惨叫和惊叫声瞬间就比刚才响了数倍,这一刻,二龙山贼寇的军心已然彻底崩溃。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可怕的攻击,敌人不但个体武力比自己要强,而且还能互相合作,让人左右为难完全不知该如何招架才好。那股子锐气和杀意根本不是他们之前所遇到的对手能比的。尤其是看到不少头领纷纷被人袭杀后,他们更是惊恐万分,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活命。
其实何止是他们,就是与青州军同一阵线的白虎、桃花两山的人也被眼前如滚汤泼雪般的战局扭转给惊到了,此时的他们早已停下了向前攻击的脚步,最多就是把跟前一些漏网之鱼给杀掉,却是不敢再靠过去了,谁知道这些青州官军杀得性起六亲不认地将自己等也给杀了。
这一刻,李忠和周通他们更是一阵庆幸,幸亏自己听取了鲁达他们的建议早早就归顺了朝廷,不然以这支青州军的强大战力,自己真与之交锋,全山被彻底剿灭都不在话下。
本来坐镇后方的邓龙也是彻底傻了眼了,这战局的变化来得太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变化呢,却败局已定。他是真不服啊,也无法理解为何事情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本来照之前的布置,再加上前方东石硖的绝险地形,是能给予官军重创的,即便他们真能从硖谷里头杀出来,那也是伤亡惨重,强弩之末。到那时,自己率军围杀的话,不说能将他们全部歼灭,也必然可以重创官军。可现在倒好,官军竟从硖谷中冲出大半,而且战力强得惊人,尤其是打头那几个武官更是厉害得
很,手下几乎没有一人能挡得住他们,就是自己上去怕也撑不了几招。
想明白了这点,邓龙再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大声呼喝起来:“兄弟们扯呼!”丢下这话后,他已率先调转马头就往南边的林子里跑去。其他那些人在发现寨主都跑了后,更是再没有了支撑的理由,瞬间全军崩溃,也不作任何的抵抗与招架,扭头就往后方,往侧方撒丫子就跑,甚至许多人都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竭尽全力只想跑得更快些。
青州军毕竟需要保持住偃月阵的阵势,此时再想追赶他们却有些困难了,只来得及追杀了几十人,其他人却都已跑到了远处,就是弓箭都未必能伤得了他们。
见手下人等全都蠢蠢欲动,孙途却约束兵马:“罢了,穷寇莫追。他日总要全歼了他们以雪今日之恨!”
军队这才彻底停了下来,但虽然那些四散逃跑的敌人不再是他们的目标,可后方石山上还有不少罪魁祸首留在那儿呢。当下,众人已齐齐转身,看向了那一边。
此时,石山上被留下来的那些伏兵是彻底慌了。他们虽然需要躲避对面官军的弓箭,但依然在关注着硖谷之外的这场大战。同时因为处于高处的缘故,他们能更宏观地看到下方战斗的全景,也更清晰地了解到青州军的强大。这一刻的青州军在他们心中,那就是如神魔般的存在,已让他们连半点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了。
现在,看到军队转身重新往这边而来,无数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那些二龙山的贼寇都已吓得直打哆嗦。终于,有一人再忍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迅速把双手高高举了起来,用力地喊道:“我投降……不要杀我,我再不敢了……”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人也不再做任何的坚持,全都纷纷把弓箭等少量兵器丢在了地上,然后再高举着双手走到了石山边,满脸卑微地朝已经重新进入到硖谷中的官军求起饶来:“我等愿意归顺官府,只求饶我一命……”
对面山上的官军依然拿弓箭指着他们,却并没有对他们下手的意思。既然这些人已经选择投降,那就没必要下死手了。
孙途心里也略作权衡,终于还是点头道:“你等若是真心归降,那就下山来。本官可以先不杀你们!”
没有过多的犹豫,这些人便小心翼翼地从上头滑了下来,中间有人跌倒也不敢有丝毫耽搁。此时的贼寇,看着是那么的温顺,就跟一只只羊羔似的。
随着这些人狼狈下山,这场东石硖的战斗终于彻底结束。虽然官军伤亡不小,但一战就击溃二龙山贼寇主力,也足以让军心大振,让山东绿林道为之震惊了。
此时,日头刚来到众人头顶,只半天时间,这场有着深远影响的大战就已结束。
此一战,青州军伤亡近百,两山降卒伤亡两百余,杀敌三百余,俘虏近百,但却击溃一千多敌军,可称大胜……
第323章 重回青州
青州城。
纵然相隔数十里地,东石硖的激烈厮杀声还是能隐约地传到城中,使百姓们听得心惊胆战,也让身在府衙的不少官员眉飞色舞,心下大定。
那一晚对厢军人等的偷袭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内情,其他人尽皆被蒙在鼓里,直到一切成为既定事实后,重新夺回主导权的慕容彦超才让众下属做出选择。
而都到了这个时候,本就被他压服的一干下属官员又怎么可能自寻死路站出来反对呢,自然是个个都说站在知府这边,同时声讨孙途及麾下厢军勾结境内盗匪有不臣之心了。
但是他们心中依然有所疑虑与不安,生怕孙途会突然带兵杀回来,到那时他们可就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毕竟那一晚府衙人等在军营里大开杀戒,把数百毫无反抗之力的厢军屠戮一空,这仇已是彻底结下,他们唯一能企盼的,就是一切真如知府布置的那样,让孙途连同青州军死伤殆尽。
其实不光是他们,就是慕容彦超这几日里也有些心神不宁,许多时候总是怔忡地往东北方向张望着,期待着一切能够尽快发生。
而现在,那隐隐约约的厮杀声传来,便让众人的心都为之一宽。在他们想来,如此精妙的安排,二龙山的人又占据了地利和兵力上的优势,此番是必然能将孙途一干人等一网打尽了。哪怕他们中真有杀出重围的漏网之鱼,一旦跑回青州也必然死路一条。这让不少人都开始弹冠相庆,等候着最后的好消息传递回来。
只有师爷荆一鸣、推官申卞等寥寥几人心中依旧有着顾虑,找了个机会向慕容彦超提了出来:“府台,即便这次我们确实能借二龙山之力除掉孙途等人,可如此一来,我青州城中也必然空虚,一旦二龙山的贼匪趁胜而来,恐怕我们可就抵挡不住了。”
“是啊府台,一旦真如荆先生所言,城中百姓可就遭殃了,府台和下官等人也必然要担上不小的责任……”
慕容彦超也是一呆,之前他急于除掉孙途以雪前耻还真把这后果给抛到了脑后。现在青州城几乎无兵可用,光靠那一两百衙门差役是根本守不住城池的,这可真是个难题了。
不过很快的,他就有了决定:“既然守不住,那就不守了。我们索性就敞开了城门让二龙山的人进来抢掠便是。我想他们也不敢真杀伤太多人命,更不敢伤了我等朝廷命官,不然朝廷必发大军围剿了他们!”
“可是如此一来……”一听这话,申卞登时就有些急了。可还没等他把话说清楚,慕容彦超已经出言打断:“不就是被抢掠些财物嘛,我青州城还赔得起,至于朝廷怪责,我们大可以把一切罪过都推到孙途身上。是他勾结三山贼匪杀入我青州城中,我等官员虽率众拼死抵抗,但毕竟人手短缺,所以才酿成了这场悲剧。”
两人听完这番话后,全都脸色一变,但在看到对方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后,最终只能叹息一声,不作他言。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了,只能让百姓遭一次劫难了。
于是很快地,一道道密令就被人传达了下去,让守在各门的那些差役们都做好不抵抗贼寇的准备,只要他们来犯,就开门纳寇!
这一等就是大半日,直到次日临近天亮时,一支人马雄赳赳地从东边飞赶而来,在抵达东边城门底下后,便有两名大汉大步走上前去,冲着城头那些明显带着惊惶表情的差役们喝道:“兀那城头的人听着,我们是二龙山的好汉,这次帮了你家知府办成大事如今已经疲乏不已,现在想要入城歇息。你等速速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入,再准备好酒肉吃喝,好好地犒赏我们兄弟。”
声音传到上头,更是吓得上面的人身子一震,这些贼寇还真就来了,而且这支队伍看着杀气腾腾的,显然是刚从厮杀里下来,那股子杀性都还未彻底隐去呢。
随后,又有人拿火把往下面照了一照,正看到了几面属于二龙山的旗帜,这让他们再没有丝毫的怀疑,当即就大声道:“各位好汉莫要心急,我家府台知道你等会来,所以早已叫人准备好了酒肉犒劳大家。只不知孙途一伙人等可曾被全数歼灭吗?”
“当然,连孙途那厮的首级都已被我等砍下,待会入城就能让你看个清楚了。”说着,这位又突然有些不耐烦地大喝一声:“你这厮怎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迎了我等进去,难道想让我们攻城吗?”
感受到来自外头的威胁,这些人再不敢怠慢,赶紧迅速下城,把足有人腰粗细的巨大城门栓给搬开,然后十来人再吃力地把两扇沉重的大门给缓缓推开。
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声,青州城门彻底洞开,将这座大宋府城完全暴露在了城外这支军队的刀枪铁蹄之下。
为首的那名府衙班头却根本没有一点出卖城中百姓的负罪感,反而很是欢喜地迅速跑了出来,还没看清楚面前这些人的模样呢,就已大声问道:“孙……孙途的首级在哪里?只要交出来,府台愿意出黄金五百两购入!”
“想不到孙某人的首级竟只值这么点价值!孙途在此!”随着这一声暴喝,一人一马已突然就从队伍中间直冲而出,在那名班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他手中的长枪已挟冲势猛然刺出,重重地轰在班头的面门,将他的整个头颅都给击碎,鲜血与脑浆顿时朝着后方飙射而出,惹来一片惊叫。
孙途是真没想到这些府衙中人会如此下作而没有底线。之前哪怕知道他们在青州城里闹出了乱子来,他也没有气恼到这般地步,还想着留这些人一条活路。可现在,在看到自己只是让人随口一诈就能使守城之人乖乖开城,这让他心中的怒火已然烧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再也不留任何余地。
而随着他的前冲出手,早已蓄势待发的其他军卒也纷纷呐喊着,如虎狼般扑向了前方的猎物。那二十多个府衙差役甚至都来不及回身,已被涌杀过来的上百愤怒的军士给彻底吞没。然后,这些人的脚步都不见停的,浩浩荡荡地就直杀入城,在孙途等人的带领下杀向知府衙门。
此时天色已
然微明,城中百姓也早已受到惊动,但这等杀声震天的样子却吓得他们不敢出门,只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在许多人想来,这应该就是知府所提到的几处盗匪杀进城来了,这下大家可都要遭殃了。
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声势浩大的队伍居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撞开自家的门户,然后大肆的屠杀和劫掠,甚至这些人连停顿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朝着城内奔去。
这一来,倒是激起了一些胆大之人的好奇心,便有人壮着胆藏到门后通过缝隙往外查看,这一看之下,不少人都愣住了这些从自家门前跑过的家伙中居然有半数都穿着原先厢军的军服,难道真是曾经的厢军勾结了三山贼寇吗?但他们又为何没有抢掠杀人呢?
这些普通百姓可不知道,早在东石硖一战结束,孙途率军火速往青州赶时就已定下了严令,这次进入青州城绝不能伤百姓分毫,但有敢违此令者,无论是什么身份,皆斩不饶!
所以哪怕这支队伍里混杂了过半三山的贼寇,这时的他们也不敢对无辜百姓下手。而且他们也早得了保证,只要杀进府衙,到时那些官员的家产孙途都会分出一部分来赏赐众人,这些人可比那些贫穷的百姓富有得多了。
没有丝毫停留,军队已杀进青州城,然后齐得胜又迅速下令分出几路人马来去抢夺并把守剩余三门,从而将整座青州的控制权彻底掌握在自家手中。而当那些军卒分头朝着其他三门奔去时,孙途所率的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了知府衙门前。
此时,衙门口早已无人防守,虽然大门紧闭,却根本挡不住早有准备的军士们。他们很快就拆下了旁边一处酒楼的大柱子,五六人抱着他用力往大门上轰撞了几下,那本就不甚牢固的府衙大门就在轰隆声里轰然洞开,而里头的那些官吏差役更是全都跟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跑,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孙途把手中长枪抛给了身边的亲兵,下马按刀大踏步地走进了府衙,随后就大声喝道:“慕容知府,你不是一直都在心心念念地等着孙途回来吗?现在孙途回来了,你怎又躲起来了?还不现身一见?”
随着他这一声吼,众军士已经迅速扑上,抄起刀枪就把跟前一众府衙人等全数打翻在地,喝令他们跪伏下来。而孙途则;连正眼都没有扫他们一下,便已直朝二堂深处走去。
可就在行了一段路后,一旁却传来了一阵喝骂声,继而几条人影也从角落里闪了出来,慕容彦超带着十多名差役正用刀架着五六人遥遥与之对峙:“孙途,想不到你竟还能活着回来,当真是老天没眼啊……但你看看这些人是谁?”
随着这一声叫,本来还想上前拿下他们的一干军卒才陡然一愣,继而纷纷怒骂起来:“卑鄙,无耻!”就是林冲,这时也已变了脸色,更别提孙途了,此时的他早已面如玄坛,呛然一声已抽刀在手,指着对方:“慕容狗贼,你敢!”
只因现在被慕容彦超所控制的,正是雅儿、林娘子、黄文炳、唐枫等人……
第324章 对峙
当日,慕容彦超在制造青州城变乱成功后虽然也大开杀戒,几乎把军营里留守的厢军上下斩杀殆尽,但终究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理智,没有把与孙途关系密切的一众人等全数杀死。
这倒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而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此事失败,至少有人质在手还能有自保的可能。而现在,随着孙途率军重回青州,杀进知府衙门,之前的这一手预防还真就起到了作用。看到他们把雅儿、林娘子、黄文炳等人挟持在身前,只要手中刀用力一划,这些人就会被杀,众人还真不敢强行对他们下手了。
看到他们这一犹豫的神情,慕容彦超更是哈哈大笑,面容扭曲地道:“孙途,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呢,原来也有你怕的东西啊……你别过来,你只要有任何异动,我就先杀了他们,拉这些人陪我一起下去!”
孙途一面抬手让其他人不得擅动,一面阴沉着脸盯着对方:“慕容彦超,到了这时候你竟还想负隅顽抗?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居然妄图勾结二龙山的贼寇陷害我青州官军,而且还把整座青州城都给献给了那些贼寇。一旦罪名报上朝廷,就是将你千刀万剐,将你九族夷灭都不够抵罪的!现在,你若但凡还有一点良知未泯就赶紧把人放了,叫所有人弃械投降,这样本官还能保你暂时不死。不然,只要我将事情宣告全城,光是这青州城里的百姓就能将你彻底撕碎了!”
“哈哈哈哈……”这番威胁换来的却是慕容彦超越发癫狂的笑声:“你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是你,是你造成了青州如今的乱局。要不是你来此夺取兵权,本官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要不是你咄咄逼人,已想着置我于死地,我又何至于铤而走险,想到如此法子自救?所以说到底,一切的罪过都来自你孙途!
“今日我确实力不如人,但我不可能就这么待死。你们也都听清楚了,之前大家杀光了军营中一干人等,早已没有了退路可言,今日与我一拼或许还有一点生路,不然全都得死!”在发现身边一些人似乎有所畏缩后,慕容彦超突然又大声喊道,这话既是跟他们说的,也是跟孙途等人说的。
果然一听说军营里的人竟全被人害死,孙途以下所有人都勃然变色:“慕容彦超,你简直是疯了!那些军士何辜,你竟如此滥杀,就不怕死后也不得安生吗?”
“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就是一些卑贱的武夫军卒吗,死了也就死了。不过这几人却不同,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朋友,一旦他们被杀,我想你一定会痛不欲生。”慕容彦超这时已经彻底豁了出去,语气里满是鄙夷,同时手上又用力一勒,竟在被他控制的雅儿的脖颈处勒出了一道血痕来,让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也轻轻呼了声痛。
看到雅儿受苦,看到她
虽然性命受到威胁却不向自己求一声饶,反而用安慰与坦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表现,孙途只觉着自己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痛,真是愧对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好姑娘呀……
孙途还清楚地记得,当自己刚刚穿越重生来到这个时代,就是雅儿一直在身边陪伴着,帮助着自己,她就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后来经历了诸多风波险恶,雅儿也依然无怨无悔地跟着自己,对自己的感情从未淡薄过。她要的不多,只是自己的一点关心而已,甚至从没有跟自己提过成亲的事情,一切只看他是怎么打算的。
雅儿是那么的忘我,忘我到了卑微的程度,哪怕如今她处于性命难保的危险中,可从她的眼神里孙途依然能看到对自己关心远超过对自身安危的顾虑,她只担心孙途受此牵累,所以哪怕被割伤了脖颈都不吭一声。
我负雅儿良多,我再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了!
孙途的心中完全被这一念头所占据,随即便看向了慕容彦超:“你待如何?”
感受到孙途的退让与妥协,慕容彦超当真是大喜过望。其实他把这些人拉出来也是做最后一搏而已,可现在看来,这些个人质确实切中了孙途的要害!
很快地,他便狞笑道:“看来他们对你很是重要,不知要是我想让你一命换一命,只要你在此自尽我就能放了他们,你会不会照做?”
此话一出,在场人等尽皆变色,杨志和齐得胜几乎同时喊了声:“都监……”可不等他们把劝说的话道出来,孙途已摆了下手,继而盯着慕容彦超冷笑道:“你觉着我看起来像傻子吗?人一旦死了便是万事皆休,我不可能干这等蠢事。而且要是我真有个好歹,手下这些兄弟也将再无人能制,到那时,你们只会死得更惨。”
顿了一下后,他又道:“不过你说的以命换命倒是在理,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把这些人都放了,我可以放你安全离开青州城,如何?”
“哈哈哈……”一阵嘲弄的笑声从慕容彦超的口中爆发了出来:“孙途,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而且我有人质在手,根本就不怕你敢伤我。我就是这时候押着这些人离开青州,也没人敢阻拦。难打你认为我要的只是脱身离开,不,我要的是清白。你不是说让我提条件吗,好,我要你现在就亲笔写下你青州厢军勾结三山贼寇,试图搅乱我山东全境的罪过,再让人把这份奏表送去转运使处。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不会伤害这些人。等到转运使派人前来,我便把人放出,如何?”
“慕容彦超,到了这时候你竟还妄图颠倒黑白,真以为你自己占尽了上风吗?”孙途还没开口呢,齐得胜已经大声呵斥起来,不光是他,身后那些将士也全都大声斥骂不断,这是谁也不可能接受的做法,因为一旦如此,
关系到的可不光只有孙途一人,那是青州军全体之事,到时候他们可就彻底沦为叛军逆贼了!
慕容彦超也感觉到了那些人的杀意,便赶紧弥补道:“当然,你也可以写这一切都是你瞒着上下人等所为,普通将士只是被你蒙蔽而已。如何,只死你一人,就可换来这许多人的平安,这买卖可划算得很。”
“都监……”众人看到孙途那一副犹豫的模样,心里更是发紧。他们都看出来了,面前几人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尤其是那个被慕容彦超挟持在身前的雅儿,更是他必须保下来的至亲之人。
林冲在旁也是一阵紧张,自己娘子还在对手手里控制着呢,即便他有着一身超绝的武艺,这时却也救不了她。眼看孙途受到如此要挟,他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纠结,几次想冒险出手,可每当握紧了枪杆时,又是一阵犹豫,要是一招未能得手,只怕这些人就真活不下来了。
孙途脸色几番变化,目光也在四处飘忽不定。突然,他笑了起来:“只以我一人之命换这些人的命确实很值,那就如你所言。”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惊呼出声:“都监……”而慕容彦超则是大喜过望:“孙途,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就赶紧写认罪书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还想问一问你。”孙途盯着对方道:“你可知道这次你为何会一败涂地?就连那埋伏在东石硖处的二龙山贼寇也会被我们轻易击破吗?”
这一点正是慕容彦超百思不得解的关键所在了,他自认为此计已极为巧妙,步步到位,谁能想到最终却还是失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所以下意识的,他便急问了一声:“那是为何?”难道是应杰背叛了自己?
孙途就跟猜到了他所想般摇头道:“这与应杰无关,其实当他送信到我手上后,我便知道青州城已落入你手,黄文炳他们已被你控制。至于后面的事情,只要稍作推断,外加对应杰用刑,便可知道个**不离十了。”
“那信有何问题?”慕容彦超急声问着,目光则下意识地落到了黄文炳的身上。
其实不光是他,在场许多人,包括杨志他们都依然对此充满了疑问,因为孙途能看破对方的阴谋确实太过于蹊跷了。
“当然是因为有你亲信之人在那封信上做了手脚了,你仔细想想,谁在你之后接触了那封信……”孙途说话间,目光若有所思地朝着其右边的荆一鸣瞟了一眼。
当此之时,慕容彦超也记不清那日的细节了,一见他目光所示顿时大怒:“荆一鸣你敢背叛我……”同时心中顿生警兆,急忙箍着雅儿就往左侧闪去,与之拉开了距离。而孙途,也在这时候盯着荆一鸣喝了一声:“还不动手!”这第一个还字刚一出口,他人已如闪电般直蹿了过去……
第325章 青州我为主(上)
林冲、杨志等人见此,也都在稍稍一愣后火速扑上,手中兵器已急速朝着跟前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知府亲信身上劈刺过去,而慕容彦超此时更是惊慌失措,挟持着雅儿往左侧缩去的同时,口中则喊道:“孙途,大不了一拍两散!”高叫间,手中刀已用力地要往雅儿的咽喉处抹去。
可就在这时,左后方一声轻响传来,寒光突闪,一口利刃已经斜劈而下,正好砍在了他持刀的右手上,嗤啦一声,他整条臂膀连着那口刀同时飞出,而慕容彦超整个人都还没从这一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依旧狰狞着面目,想杀了跟前的雅儿,片刻后才发出一声惨嚎,察觉到自己的右臂竟已齐根而断。
随即,他的后背再遭重击,竟被那偷袭者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后腰眼上,身子立刻失去平衡,往前扑去。而这时,几名将士已经冲到跟前,迅速从其手中把雅儿给拉过来的同时,几口刀跟着架上了他的脖子。
而孙途,这时也已一刀背砍在了早已怔住的荆一鸣的胸口,砍得他喷出一口血来,再没能对林娘子造成威胁,软软地就倒了下去。至于其他那些人,也因为之前的那些诡异变化而分了神,从而被紧跟杀上的林冲、杨志等人打翻在地,他们手中的人质也全都获救。除了唐枫运气差些被人在慌乱间捅了一刀,剩下几人都不见有任何的伤势。
本来已陷入僵局的情况在转眼间便峰回路转,这固然有孙途果断出手的缘故,可说到底,最大的功臣却还是来自于从慕容彦超他们身后的屋顶处飞身杀下的时迁。
原来,在发现慕容彦超他们竟以雅儿等人为人质要挟孙途就范时,时迁便已当机立断,退出门去后,便找了条道路绕到了他们背靠的偏厅背后,然后凭借其超人一等的轻身功夫,无声无息地潜伏到了这些人的身后。
孙途正是因为发现了他已落位,这才突然开口扰乱了慕容彦超的注意,让其分心,给时迁创造了一招伤敌救人的机会。而时迁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时机,果断下跃出刀,并一刀断其肩臂,安全地将雅儿救了出来。
已经被好几把刀架着,软倒在血泊中的慕容彦超虽然已面色惨白,但依然强撑着头颅,怨毒地盯着已经把雅儿搂进怀里好一番宽慰的孙途:“孙途……你好卑鄙……”这时候他已明白过来,刚才所谓的荆一鸣出卖自己的言论根本就是假话,为的就是让自己在分心之余往左侧闪去,从而彻底落入到那个埋伏者的刀下。
孙途不屑地一声冷笑:“若论卑鄙无耻,我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你慕容彦超。就是江湖中人都讲究个祸不及家人,可你又做了什么?还有那些被你所害的无辜将士……我孙途定要为他们主持公道。”
“你别想着这么容易就能杀了我……我可是朝廷命官,是朝廷所封
的青州知府,就算有罪,也不是你一个区区六品武官能定我罪的,你要是敢伤我,到时朝中自有公论!”慕容彦超突然龇牙笑道,这是他最后的一道保命符……
确实,大宋自来就是以文御武,从来只有文官杀低阶甚至是同阶的武官,还从没有武官敢明目张胆地杀过文官呢。而且朝廷自来还优容士大夫,哪怕文官犯了再大的过错,最后也就是流放或削职夺官而已,还真没文官因罪被杀过。像慕容彦超这样有背景靠山的家伙,一旦真走上了程序,恐怕还真死不了。
孙途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你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所以才敢在此肆无忌惮,到了这次更是变本加厉残杀无辜,连整座青州城都可以献于贼寇。你之罪过,就是死上千次万次都难抵赎……你道本官会和别人一样因为有所顾虑而不杀你吗?今日,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让朝廷知道,让我大宋的官军们知道,我武人不可欺,军人不可辱!但有敢欺辱我厢军将士者,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说话间,他的目光里已有森森杀意毫不掩饰地涌了出来,直惊得慕容彦超一阵胆寒,说话都不再利索了:“你,你想做什么?你……敢……”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吵闹声,片刻后,就有人进来禀报:“都监,我等已奉命大索全城,将青州府衙上下人等尽皆捉拿到案,还请都监定夺发落!”
“这些人为虎作伥,用阴谋杀害我留守营中的诸多兄弟,更勾结二龙山贼寇为祸当地,实在罪不容诛。既然罪大恶极,就留他们不得。”孙途当下就转身下令:“传我之令,将罪官慕容彦超一干人等尽皆拉到城中斩首示众,以报营中兄弟之仇,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此令一出,那些被拿下的府衙人等顿时都跪地叩头急切地求起饶来:“孙都监饶命啊,我等也是为势所迫,不得不这么做。这一切都是那慕容彦超所为,我们再不敢了……”
在一众大大小小官吏的求饶声中,还夹杂着厢军中的一些将领的劝说:“都监,这么做可实在不妥,他们毕竟都是朝廷官员,一旦事情报上朝廷,只怕后患无穷……”
就连之前作为人质,差点性命不保的唐枫也急忙出声劝道:“都监息怒,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怒而做出此等遗祸无穷的决定啊。这些人纵然有罪,也该交给朝廷来审断,而非就这么随意地杀了他们……”
面对周围人不断的反对声,孙途的脸色都不见变的,依旧是那副冷峭的模样:“我意已决。我这么做非只为我自己,也不光是为了我青州军,更是为了我大宋天下几十上百万的官军士卒。我们已经被人欺压得够久了,也忍得够久了,是该发出我们的声音,好教朝廷,叫天下人知道我等武人不可轻侮,好叫天下官军都重新提振起自己的骨气和精神来。今日之青州以我为
主,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已没有退路,杀不杀他们,都无分别。但对我大宋来说,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让多年孱弱的各路军马重新自强。”
说到最后,他更是把目光往周围人等脸上一扫而过:“众将听令,府衙人等全部斩首,抄没其家中所有家产充入我厢军库房,官员家眷人等也全数斩杀,不留后患,其余人等充入军中为贱役!”
一道道命令传下,惊得在场人等再次大惊失色,这一回却再没有人求饶,也没人劝说了。而在一阵静默后,终于有人迅速反应过来,当下就有好些个军卒快步上前,把那些跪在地上的府衙官吏往外拖去,只要有人胆敢挣扎反抗的,就拿刀枪往他们身上招呼。
这些青州军之前就曾饱受府衙官吏的欺压剥削,怀恨在心。这次的变故,几百同袍被杀,更让他们的怨恨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现在孙都监既然决心已下,他们正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于是,片刻间,那些官吏就哭叫着被人跟拖死狗般拖出了门去。
当有人来到慕容彦超跟前时,他突然就哈哈笑了起来:“疯了……我疯了,孙途你却比我更疯狂。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到时你必然会被人视作乱臣贼子,朝廷一定不会饶过你的。我虽死在你手里,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和你的家人也会下来陪我的……”
“到底结果如何你反正是看不到了。”孙途却是轻蔑一笑,把手一摆:“带他们出去,就地处决。也不用讲什么时辰和规矩了,我只要结果!”
其他人都有些怔怔地看着孙途,这下,这些跟随着孙途的手下人等是真觉着有些看不透自家的都监了。难道如此明目张胆地杀光一众朝廷官吏真不会带来麻烦吗?
被人救下惊魂甫定的黄文炳在迟疑了片刻后,才终于走上前来,小声对依旧紧搂着雅儿未放的孙途道:“都监,此事也太过操切了些,即便要杀,也当先向全城百姓公布他们的罪行才是啊……”
“黄先生,这次可全都亏了你,不然……但此事你不必再说,我意已决。”孙途依旧坚持己见,这才半抱着雅儿往外走去。
之前孙途对慕容彦超所说的破绽几乎都是真的,只有一点他撒了谎,所以能看出那封信中有破绽,是因为黄文炳于暗中做了手脚早在孙途离开青州时就曾因防着府衙人等做过安排,若城中有变,事情还在控制中,则将信中数字写作之前在闲暇时教过他的阿拉伯数字,若是事情已不在掌握,甚至连黄文炳自身安全都操于人手,则用常规的计数书写。
而这封被应杰送到博登的求援书信中提到的三千官军可没有写作3000。只此一点,孙途便可确认其中有诈,这才能于此危境之中迅速翻盘。
故而他才会说一句,此番之事黄文炳功劳最大!
第326章 青州我为主(下)
大宋重和二年,十月初五日,本府都监孙途重返青州城,再生剧变。
寅末卯初,孙途率军兵不血刃,轻易叩门进城,旋即直冲府衙,擒拿自知府慕容彦超以下官吏二百七十八人。
随后厢军兵马四出,将一干官员府上的家眷全数擒拿,在辰末时分,已有七百多人被拿,并将五百多名官吏及其家属悉数押解绑缚在了青州城十字街头。
这一番作为顿时引得全城瞩目,在发现这些入城的官军并无搅扰普通百姓人家的情况下,已有不少人壮起胆子出门查探消息。而这一出门,他们就见到了一溜官吏及其家属被强行按跪在地,每个人的身后都站了个横眉竖目,手持利刃的官军士兵,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随后,便有几名军卒一面从城中各出街巷大踏步地走过,一面大声向四方宣告着这些官吏所犯下的诸般罪行:“今有我青州官吏人等勾结二龙山贼寇,残杀我青州官军,戕害我青州百姓。幸赖有我青州都监孙途及时率军拨乱反正,破其阴谋。今,奉都监之令,为警示天下,为安民心,定军心,告慰死难将士,故处决涉及此事的府衙官员及其家属凡五百二十七人!”
当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各家各户百姓耳中时,全城皆惊,许多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孙都监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真敢把五百多人一起杀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是青州府的官员?
但事实告诉他们,孙途还真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把这些人的罪名宣告清楚后,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字长街一带的几百名军卒已高高地举起了刀来,虽然跟前那些人或哭求,或辱骂,又或是诅咒,这些人却无半点迟疑的。迅速就提刀往下劈去。
无论是厢军将士,还是之后归顺孙途的两山之人,此时心中都对这些差点置自己于死地的府衙人等充满了仇恨。尤其是前者,他们的许多朋友袍泽甚至是亲人都在那一夜死于慕容彦超的算计,以及府衙差役的刺杀之下。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甚至都带着一丝快慰。
顿时间,血光迸现,人头落地。几百人就在这一瞬间同时了账,这其中不但包括了那些看似只是受到牵连的官员家眷,也包括了几个青州府中重要的官员知府慕容彦超、同知方平、推官申卞……
其实在人头落地之前,他们心里依然有着一丝侥幸,觉着孙途还没胆子擅自杀了自己等朝廷官员,认为他做这一切也只是做做样子,恐吓一下众人而已。
直到有人传下令来,他们才惊觉孙途这次真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这让慕容彦超在死之前惊恐大骂:“孙途,你敢擅杀本官,如此无君无父,定当为万世所唾弃。终有一日,朝廷会灭你满门,你一定不得好”
最后一个死字他未能喊出,因为背后的快刀已唰然落下,将他的头颅平切而下。同一时间里,身边其他人犯也随着头颅落地而身躯轰然倒下,泊泊淌出的鲜血迅速蔓延汇聚在了一起,然后缓缓地朝着前方的低处不断涌去,很快
就在一个街道的低洼处汇聚成了一个血池来。
刺鼻的血腥气在整个青州城上空久久未散,也让百姓们在震惊之余,真正知道了官场争斗之惨烈,也明白了这个年轻的孙都监手段之狠辣,他比之曾经以酷烈著称的慕容知府更加心狠手辣啊!
其实自孙途于六七月间来到青州后,这里的争端就从来没有消停过。青州城的控制权也是几番易手,府衙与厢军更是数次交锋,到了最后更是由暗斗变成明争,最终酿成了一连串的惨祸。
夺军粮,闯府衙,杀厢军,直到发展到今日的处决满城官员……这种以往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居然就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一一上演,直到失败的一方最终家破身死。这带给了满城百姓太多的震撼,也终于让大家明白了一个道理,孙都监这次已真正成为了这青州城的主人。
青州,我为主!
几日后,当那些尸体都被人处理掩埋,城中的血腥味渐渐消散,一些小道消息也在青州百姓中间传播开来孙都监那是阎罗转世而来,就是来这大宋天下制造杀戮的。不光是在这儿,之前的江州,甚至是东京汴梁,也有许多人因他而死,甚至他还曾有过一个名号,铁面阎罗!
孙阎罗之名由此在民间大盛,虽然没人敢在明面上以此称呼孙途,但暗地里,就是寻常军士都是这么叫他的。当然,这并不代表将士们就对孙途有了什么看法,恰恰相反,这次的行为让孙途彻底得到了全军之心,包括那些新归顺的两山贼寇,他们也都服膺了这位年轻的都监。
军中讲究的一向都是实力为尊,而一旦一个将领不但能力出众,还能想将士所想,急将士所急,那就更容易得到他们的爱戴与拥护了。而孙途,明显这两样都做到了极致。
他敢以区区一个都监的身份就不断与知府抗争,并且每争必胜。他能够率领厢军连续作战取胜,把盘踞青州多年的两处贼匪山寨给平了,最后更能带兵及时回到青州,重新夺回主动权……这几件事情无论谁只要能做到其中一件都已强过天下间八成以上的武将,更别提孙途却在短短数月间将它们全部做到。现在在众将士心目中,孙都监已是天下间少有的名将了。
而更重要的是,孙途更是把将士们的利益摆在了第一位,敢于为了手下兄弟出头。这次更是为了替那些死难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悍然杀入府衙,把相关人等尽皆斩杀殆尽,这让众军卒在感激之余,更是对他死心塌地。
所以哪怕许多人都知道这么一来必然后患无穷,可青州军上下却无一人生出背离之心的,他们都相信,只要孙都监在一日,青州军就散不了,就依然能让所有人挺直了胸膛傲然立在这片齐鲁大地之上。
而当这一切迅速扩散传递到青州以外的地界时,那里的官军也对孙途生出了崇敬之心来。多少大宋将士因为朝廷重文抑武的国策而受尽委屈,却又投诉无门。现在有了青州的这场变乱,自然是让大家看到了一丝希望,许多将士都希望自己的上司能如孙都监一般站出来为自己撑腰,夺回本就该
属于他们的一切:财产、尊严与名声……
旬月间,孙途在青州的种种事迹已传遍山东全境,让他成为许多官员眼中的异类和不安定因素之余,也让他成为了许多武人将士心目中的大英雄。至于最后会如何定性,却还得看朝廷方面的意思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数月之后才会显现和见分晓,在把府衙官员全数斩杀,彻底掌握青州大权后,孙途接下来要做的还是稳定青州府境内的军民人等,同时为继续征讨剿平二龙山的贼寇做好充分的准备。
不过,这事在一开始就遭遇了大-麻烦。就在孙途杀光了府衙上下人等的这天夜里,一场大火突然就从府衙的粮仓里烧了起来,将之前几日被慕容彦超强行从军营夺去的大批军粮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当孙途于夜间被人叫醒,急匆匆赶去粮仓时,那里早已火光冲天,无论大家用尽任何手段都无法将火扑灭,最终只能遗憾地看着那粮仓连同里头数千石的粮食尽皆化为飞灰。
孙途看着这场红光耀天的大火,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重要所在,居然没有人严加防守吗?”
“末将知罪,还请都监责罚。”负责相关事宜的丙字营指挥使满脸自责地站出来回话道:“因为大军多日来连续作战,又星夜赶回青州早已疲惫不堪。而且之前又已将城中贼党尽皆捉拿处决,所以末将以为青州城已彻底安全。之前末将让人各自回营休息时,只留了五人守在粮仓这儿。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全数遇害,连粮仓也被人点着了……”
孙途的目光扫过面前众人:“这么说来,这把火是有人刻意所放了?你们可能猜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就目前来看,敢做出这等事来的无外乎两方面的人,其一就是慕容彦超一党余孽,其二则是二龙山的贼寇。尤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他们也应该很清楚,当我青州事定之后,就要对他们用兵了。这时放火毁我青州军粮,自然能让为他们争取到不少的时间。”黄文炳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时,林冲又补充了一点:“之前听那些归降的二龙山的人说起,当日他们所以会与府衙人等合作乃是因为寨主邓龙受了一个叫韩本善的响马盗余孽的蛊惑。而之前在东石硖一战里,他却先一步脱身逃离,所以会不会就是他趁乱摸进了我青州城,放了这把火?”
孙途板着脸点头道:“这几种说法都有些道理。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戒严全城,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都不能再让他任意妄为了。另外,他们以为放这一把火就能拖慢我剿平二龙山的行动了吗?我已决定,休养半月,再出兵,这回,我们将彻底踏平二龙山!”
“都监,可是军粮已被焚尽,接下来的日常所需都恐接济不上,如何还能妄动刀兵?”黄文炳立刻蹙眉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就是他一个不怎么通军事之人都心知肚明。
“这个,本官自有办法。”孙途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有些东西藏了这么久,是到时候拿出来了!
第327章 各有图谋(上)
这次发生在青州的变乱实在太大,其影响更是叫人难以估量,已经掌握青州全境的孙途可不敢再作隐瞒了。
十月初五,他诛杀数百官吏及其家眷,十月初十,一道详述此事前因后果的奏表就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直送东京汴梁,同时送出的,还有一封他亲笔写给童贯的书信,这次要想将后果压到最低,就要靠这位枢密使出面斡旋了。
不过孙途相信,童贯在知道青州这边的动静,以及孙途在军中所建立起来的威信后,一定会想法儿帮他开脱的。毕竟慕容彦超本就是梁师成的人,现在将之铲除也算是帮他出了一口恶气,同时孙途取代慕容彦超掌握青州,对童贯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当然,他也知道这次的祸闯得有些大,百年下来还真没出现过有武将敢自作主张,以下犯上地杀掉文官呢,这必然会挑动大宋君臣那根敏感的神经线,说不定真会有不少人对他喊打喊杀,所以除了童贯那里外,他还需要其他势力的协助。
而扫平二龙山,在山东官军中树立起绝对的威信,就是他自保的第二个手段。当朝廷发现动了自己会导致山东军中大乱,甚至发生兵变,那他们可就得考虑对自己下手的后果了。何况他孙途也不是愚忠而肯把自己的性命就这么交出去的人,若真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就放手一搏,大宋官军是些什么德性,他早已看透,还真不怕朝廷问罪。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却还是尽快剿平二龙山,以立下更大的功劳,同时也好让山东各路兵马都清楚自己的实力,为将来打好坚实的基础。
于是在十月初十之后,重新归来并整合后的青州军再次投入到了枯燥而又高强度的操练中去,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用不了多久,他们将再一次的踏上征途。
青州城内厉兵秣马的场景很快就被人传回了二龙山,本就因为之前事败而做贼心虚的邓龙等人听说此事后更是心慌不已。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能自我安慰一番,觉着官军所以能轻易剿平白虎、桃花两山不是因为对方够强,而是其他两山太弱的话,那在与青州军一战崩溃后,这些狼狈逃回山寨的头目喽是真个怕了青州军,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都有人打算悄悄离山逃命了。
邓龙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不断为手下人等打着气,心里也是紧张不已,脑子里不断思考着该如何是好。如果只靠山寨之险来死守的话,真能守得住吗?
就在这等紧张的氛围下,韩本善再度登山求见。这一回,二龙山上下对他的态度可就越发的恶劣了,几乎所有头目都是持刀在手地盯着他,然后都不是邓龙开口,便有人喝道:“韩本善,你居然还有胆子来我二龙山!要不是你,我们就不会折损那么多弟兄,更不会与青州官军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韩本善倒是依然镇定自若,闻言只是笑了一下:“这位头领的话可就太冤枉韩某了,难道各位以为没有之前那次主动出击,官军就会放过你们吗?这次虽然未能取胜,但好歹还是有了一些成效,至少歼灭了不少官军,同时也试探出了他们的成色,不是吗?”
“哼,可我二龙山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邓龙满脸阴郁地说了一句,这才盯着他道:“你今日又来此所为何事?难道你还想怂恿我等下山去与官军决一死战吗?”
“当然不是,其实青州军之战力也确实大大地超过了我之预料。”韩本善苦笑摇头,这倒是句实话,本以为他已算尽一切,官军都已经掉入陷阱,可结果却是大败亏输,这让他不得不检讨自我,同时重新审视起这支青州军来。
“其实经过此番战事,在下已经可以断言只凭二龙山一寨之力,甚至哪怕真合我青州境内三山人马,都未必能胜得了青州军。当今之计,想要取胜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联络别处山寨人马前来支援,比如梁山泊的人。”
邓龙众人都听得一愣,陆渊更是皱着眉头道:“梁山泊固然兵强马壮,寨中更是好手如云,但他们又怎会帮我们出兵攻打青州军?”
“这个,就得看邓寨主的诚意如何了。只要邓寨主能够答应事成之后携手下人等投奔梁山泊,我想以晁盖等人之气度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好胆,你是要让本寨主屈居人下了?”邓龙顿时变色斥道。
“邓寨主,事到如今你还有更好的对策吗?虽然在下在来此之前一把火将青州城中的粮草尽皆烧了个干净,但只要官军能放开手脚,照样能获取大量的粮草辎重,到时官军压境,二龙山危在旦夕间,你这寨主之位还能坐得了多久。邓寨主,这可不是韩某在此危言耸听,而是事实如此,还望你三思。”
邓龙的目光在其脸上凝视了一阵后,突然狞笑一声:“姓韩的,莫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吧!假借官军要剿平我二龙山的说法使我仓促出兵,最终却落得个损兵折将的下场。然后你再让我求到梁山泊那里,从而让他们能名正言顺地吞并了我二龙山……你还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哪!”也不怪他会生出这样的猜疑来,实在是事情太过凑巧,而且他也需要一个诿过于人的说法。
韩本善看到周围那些人都面露不善,似乎有蠢蠢欲动的样子,却也不见紧张的,依旧笑道:“在下从未与梁山泊的人有过交往,更不可能帮他们来坑害邓寨主了。我说过,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兄长他们报仇雪恨!今日我来,也只是想弥补之前的一些过错而已,要是邓寨主你不领情,那就算了。你就固执己见地死守着二龙山,看青州军有没有能力踏平山寨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欲离开。可旁
边突然就跃出两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姓韩的,事到如今话没说清楚前你别想轻易离开!我二龙山更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邓寨主,我实在是出于一片好心才来此劝说。至于你这些兄弟的态度……就凭他们恐怕他留不下我吧?”眼见对方咄咄逼人,韩本善也动了气,手腕一翻间,那柄藏于身上的链子短刀已经落到了掌间。
当日就在这儿,他出手间就已震慑全场,今日他也自信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一点邓龙他们也是心知肚明,眼见他持刀在手,这些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挡在前路上的两名头目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一看就知道是畏惧了。
气势一上来,韩本善索性再度放话:“邓寨主,若我真有不轨之心,凭我的本事早将你等杀光了,又何必非要算计这么多呢?若你肯信我,派出山寨中得力之人随我同去梁山泊,或许可以求来援军解二龙山之围。若是不信,则就当我从未再来过山寨便是,我也不会与你们为敌。”
“你……”邓龙是气得浑身发颤,可又深知这里还真没人能拦得住他,心中实在是一阵憋屈。
就在殿中人等都黑了张脸,似乎只能无奈放其离开时,一个粗豪的声音从殿外响了起来:“你这贼厮鸟当真好大的口气,真以为我二龙山没有好汉了吗?”说话间,一条高大胖硕的身影已出现在了殿门前,将他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韩本善抬眼看去,就瞧见一个胖大和尚正鼓圆了两眼瞪视着自己,在其身旁则还有个同样身材高大,两颊都刺有金印的壮汉。虽然双方并未交手,可这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还是让他的心头一紧,脱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洒家鲁智深,这是俺兄弟武松武二郎,我们都是这二龙山的人。”和尚毫不退让地与之对视着,报出了两人的姓名。
早在孙途离开博登前就已不见踪影的鲁武二人如今居然出现在了二龙山上,宝珠寺内!而且他们二人居然还成了二龙山入伙的兄弟!
这事看着诡异,其实却是孙途的安排,为的就是在今后攻打二龙山时多几分把握。毕竟这二龙山向来以易守难攻著称,就是孙途有青州军这支精锐之师,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轻易攻下此山。
所以,他才会让鲁达二人以逃犯的名义投奔二龙山。其实要不是之前二龙山在青州军手下吃了大亏,损失严重,邓龙他们还真未必会收下这两人呢。
可即便如此,在上山入伙后,两人也未能得到重视,像今日这样的商议大事,他们却是连殿门都进不去,只能守在外头。
一直都在寻找机会的鲁达二人直到刚才才找到了这么个表现自我实力的机会,眼见韩本善势压全场后便欲离开,他们当即就挺身而出,拦住了对方去路!
第328章 各有图谋(中)
感受到压力与威胁的韩本善眯起了双眼:“这么说来,你两人想要阻我下山了?”说话间,他手中刀已横于胸前,一副戒备的模样。即便是刚才身于殿内周围皆是二龙山的大小头目,也比不了面前两人给他的压力。
不想鲁达却把头一摇:“不,洒家一人就足够了。”说话间已猛然踏前一步,气势陡然就压了过去,同时六十多斤的禅杖已被他呼地一下抡了起来,横扫向对方的腰部。
韩本善不敢有丝毫松懈,当下脚步一错就往边上闪去,同时看准时机手一抖下,链子刀已呼啸着直夺鲁达的面门。但这一下也早在鲁达的预判之中,只见他低喝一声,本来已横扫出去的禅杖竟迅速回转,同时上提着正击在了空中那根铁链上,旋转间,竟把铁链给缠到了杖身上,这也让充满威胁的一刀立马失效。
周围那些人,包括已经从殿中抢将出来的邓龙等一干头目直看得眼花缭乱。他们之前可是见识过韩本善链子刀上的本事的,刚才还觉着这一刀不可招架呢,却不想竟被鲁达已如此巧妙的招数给破了去。
不光是他们,就是韩本善也是心下一凛,叫了声好,随即手上发力,便欲趁势将鲁达手中的禅杖给夺取过来。他这一拉却正中鲁达下怀,当时就借力往前扑去,一手握紧了杖身,一手已握拳猛轰向对方的胸口。
感受到这一拳力道之大,韩本善的脸色再次一变,迅速往后撤步的同时,手腕再次急抖。那本已缠死在杖身上的铁链突然就如灵蛇般活了过来,哗啦一声响,竟直接脱开束缚,那本来耷拉往下的那口刀也迅速抬头,再次抹向了鲁达的咽喉。
这一手确实诡异到了极处,让其他人忍不住就发出一声惊呼。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韩本善鬼刀之名确实名副其实,当真是手中刀诡诈莫辨,防不慎防,换了任何一人在鲁达的位置上,此时只怕都要重伤甚至是丢命了。
但鲁达却临危不乱,吼叫一声,单手竟把那沉重的禅杖猛然倒旋,一股大力的撕扯下,竟把那即将伤到自己的一刀给带得往旁边掠去,只是这么一来,他向前的冲势便是一顿,挥出的一拳也落在了空处。
“好!”韩本善趁此机会已将链子刀与禅杖迅速脱开,身法极快地就往边上闪去,防着对方再次猛攻过来。这几招隔空较量下来,他已确知鲁达是个走刚猛路线之人,与之硬拼可不占便宜,必须先游斗着消耗其气力,再找寻破绽一击败敌。
而鲁达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见他往边上蹿去居然也没有如刚才般穷追猛打,而是收杖自守,脚步迈动间,正面总是朝向韩本善,使其无法找到破绽偷袭自己的弱点。
当下里,两人一在外,一在内已迅速转了三圈,虽然不再如之前般全力对攻,但这种蓄势未发的对峙却比之前的全力厮杀更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和压力无穷。
韩本善这时也是心中叫苦,他是真没想到这二龙山上突然就多了两个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当真是大意了。即便他现在拼着重伤真能一刀干掉面前的僧人,边上那个叫武二郎的家伙也必然能杀掉自己。可现在,却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却该如何是好?
心中杂念一生,韩本善的动作自然就稍显僵硬,脚步突然就是一慢。可就这一慢间,鲁达却已抓住机会,当即一声大吼,人已如旋风般直扑而上,手中禅杖更是呼啸着兜头就朝他砸了过去。
已失先机的韩本善此时已来不及再飞出链子刀退敌了,只能握紧了刀柄横挡而上,使手中刀与禅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发出当的一声震响。
而这一下,却是以他之短对敌之长了,论气力他自然是远比不了鲁达的,如此短兵互轰,胜负立刻就有了分晓。只听韩本善闷哼一声,身子已急速往后飞去,口中更是喷出了大量鲜血,这一下不但生生震裂了他的虎口,还伤了他的脏腑。
但他到底不是等闲之人,即便人已失控摔出,却还是能做出些反应来的,当即手一抖间,链子刀急速飞出,正好朝着欲图继续杀上的鲁达胸口刺去。这一下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能急忙收步举杖相架,但终究是慢了一瞬,虽然杖身击在刀上消去了一部分力道,但还是有小半截刀锋刺入他体内。
当然,这点小伤对鲁达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当即徒手把刀从体内抽出,然后就这么拿着刀扑了上去。这下对方丢了兵器,再想与自己正面交锋可就没有半点胜算了。
韩本善的脸色陡然就是一沉,目光间闪过一丝决然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可就在鲁达扑到他跟前,新一轮的战斗将起时,邓龙突然发了话,大声道:“住手!”
随着这一声话落,他也已迅速扑到了两人之间,拦住了鲁达的去路:“智深兄弟,不要真伤了韩兄弟,只要让他知道了我二龙山的厉害就足够了。”直到听了这话,鲁达才停下动作,冷哼一声,甩手就把那口链子刀丢了回去。
而韩本善也在接回兵器后松了口气,左手袖子里的一抹寒光也随之消失不见。这是他最后的杀招,一旦出手,不是敌死就是他亡,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想轻易动用。随即,他又笑着一抱拳道:“适才确实是在下有些孟浪了,想不到二龙山上果然卧虎藏龙,韩某佩服。”
听到他认输服软,邓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韩兄弟客气了,只要不伤了你我间的和气便好。刚才我与军师也商量过了,觉着你之前所说也有些道理,所以就依你所言,咱们和梁山泊的人合作一场,至少不能让青州官军继续这么肆无忌惮下去了。至于人选,祁六,你和韩兄弟一起去梁山泊,把我们的诚意转告晁天王他们,让他们尽快出兵与我们共抗官军。”
被点到名的祁六祁文才
忙答应一声,又看了眼韩本善道:“韩老弟,那咱们这就启程吧。”
韩本善虽然身上有伤,此时倒也没有耽搁的意思,当即点头道:“那是最好不过了。邓寨主,还有各位寨中兄弟只管放心,在下这回一定会说服梁山泊的人前来营救二龙山。只要合梁山和二龙山之力,我相信定能击败青州官军。”
当下也不逗留,只等祁六拿上了包裹盘缠,两人就迅速下山而去。
而直到这时,邓龙等人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鲁达与武松两人身上。对这两个新近才入伙山寨之人,大家之前都有些疏离,毕竟一时不知其根底,可不敢委以重任。
但今日鲁达的表现却明显赢得了全寨上下的信赖,不少人更是上前拍着鲁达的肩头:“智深兄弟果然好武艺,这回可算是为我二龙山争回了面子。”
鲁达却只是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洒家只是看不惯那家伙嚣张的模样,今后只要寨主说一句,就是再多官军到来俺也不会退却半步。”
“说得好,我二龙山要的就是这必胜的信念!”这回就是陆渊也满意地点头道。这段时日二龙山众人因为在官军手下吃了大亏早已人心惶惶,此时确实需要有人能站出来给予大家信心了。
在一番赞扬后,众人便簇拥了鲁达和武松去偏厅喝酒庆功,而邓龙和陆渊却留在了最后。半晌后,邓龙才蹙眉道:“军师,你刚才让我阻止鲁智深杀了韩本善,又让我答应此事到底是何考虑?”原来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想明白个中情由呢,只是因为对陆渊的信任才会出面。
陆渊却是一笑:“其实事到如今,我们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若是死守在此,也不过是勉强撑上一段时日罢了,那还不如放手一搏呢。”
“可是……难道我真要带着兄弟们投奔到梁山泊下头去?”邓龙一脸的迟疑,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结果,毕竟寄人篱下哪有自立门户来得自在。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只是让梁山泊那些人前来帮我们击败官军。”陆渊呵呵一笑:“寨主觉着青州军强吗?”
“当然。”
“那你觉着梁山泊的人真能在不付出代价的情况下击败青州军?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他们会损兵折将,甚至元气大伤。到了那时候,鹬蚌相争,我们便可当一回渔夫了。”
“你是说……”邓龙终于明白了自家军师的真实目的,一愣之后便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这确实是笔包赚不赔的好买卖。”
“寨主不是一直想做我山东绿林道上的首领吗?这回就是一个机会了,只要我们能击败连破两山的青州官军,再加上梁山泊因此实力大减,你多年心愿就能成真了。”
随着他把话彻底说透,邓龙已是满面红光,随即便哈哈地大笑起来……
第329章 各有图谋(下)
数日之后,水泊梁山。
如今的梁山泊比之一年前那是有了极大的变化,已经从原先晁盖等人取白衣秀士王伦而代之时的寻常山寨变成了一座拥有大小头目数十,手下喽兄弟更是足有三四千之众的大型山寨,别说是山东境内了,就是放在整个大宋天下,能有如此规模的非官方强大武装团体也是寥寥可数。
而这其中一多半的功劳则都要归于今年初才被晁盖等人救上山来的宋江宋公明。相比于其他人,出身衙门官吏的宋江更懂得如何经营好一座山寨,同时靠着他远播天下的大名,更引来了无数英雄好汉投奔梁山泊,只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已有不下十多个江湖好汉慕名而来,而这也吸引了更多走投无路的当地百姓跑到山寨寻求庇护。
而宋江对梁山泊的贡献还不光在于吸引更多的人才,更在于他有着一整套让整座山寨更成体系的经营之策。虽然因为时日尚短还没有完全办到,但一些东西却已初见其型,比如八百里水泊之中已设有专门的水军人马,比如虽然山上养马不易,但宋江还是特意或抢掠,或花重金从其他各地弄来了两三百匹骏马,并让善于马战的兄弟开始操练起骑兵队伍来。
又比如除了梁山本寨之外,他们还特意派出了不少人手分驻山外各要紧道路,或开设酒馆,或扮作行商,反正就是能让山寨里的人在第一时间里就知道外头所发生的一切,从而做到有备无患……
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布置外,宋江还格外注重对手下人马的操练,虽然不可能如孙途在青州那般日日操练,但每过三五日里,数千人马都会在山寨那极大的演武场上进行大规模的操练,从而保持并不断提升梁山泊的战斗力。
如果说晁盖他们只是一群小打小闹,小富即安却无甚抱负的山匪头子的话,那宋江则是真正把梁山泊当成一支独立于官府之外的武装团体在经营了。也正因为他的悉心培育,如今的梁山泊比之前强了何止一两倍,光是那几千之众操练所带起的凛冽杀气就已足够让外人感到心寒了。
韩本善和祁六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来到了梁山泊,在看到校场中震天的吼声时,就是韩本善的心里也是一阵发紧,怪不得梁山泊之名如今越发的大了起来,如此精锐之师,就是攻打一处州府都不算太难了吧。
至于祁六,则更是脸色发白,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身在二龙山的自家兄弟之前所想实在有些坐井观天的意思了,二龙山的人马论战力是完全无法和这些梁山兵马相提并论的。至于二龙山引以为傲的地势之利,与环绕梁山泊的八百里水泊相比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心中带着敬畏之意,当祁六进入聚义厅见到晁盖和宋江等一干梁山头领时,就显得格外有礼,行礼时腰都弯得比平常要低了许多。
听完他们自报身份后,晁盖哈哈笑道:“其实我等也是久闻二龙山与邓寨主之大名了,怎么今日他居然就想起派人来
我梁山了?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山寨弟兄帮忙的吗?”
见他这么快就直奔主题,宋江和一旁文士打扮的吴用都略皱了下眉头,这要对方顺势相求,自家还真不好推辞了。但晁盖毕竟是山寨之主,话已出口自不好反悔,宋江只能笑着找补道:“不过我等素知二龙山那也是兵强马壮,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吧?”
“倒叫诸位头领笑话了,这次我二人前来正是来求梁山众位豪杰能出手救我二龙山的。过不了多久,青州官军就要全力攻山,而我二龙山之前遭逢变故,恐怕真未必能守得下来。”祁六这时也顾不得自家面子了,当下就实话实说,一脸恳求地道:“还望诸位头领能看在贵我皆是绿林中人的份上能施以援手。”说着,更是团团地朝周围人等作下揖去。
“这……二龙山竟会落到如此不利的境地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二位能细细说来。”吴用也立刻开了口。
这次回答他的却换成了韩本善,他本就不是二龙山的人,所以此番说来也没太大的顾虑,把青州军连破桃花、白虎两山,以及大败出山的二龙山众的事情都给道了出来。
这一大番话说下来,直听得堂上人等尽皆变色。其实凭借着山寨外头那些联络点的通风报信,他们对青州发生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但所知道的倒是没有这么详细。现在也是第一次得知这支突然而起的青州军竟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能在短短一月之内就破两山,败一山,甚至都可能再踏平二龙山,这甚至都让人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来,觉着有些言过其实了。
而宋江在听他说到白虎山孔家兄弟居然被孙途斩杀后,脸色更是阴郁了几分,只是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吴用已将之看在了眼中,随口问道:“既然青州官军如此厉害,二龙山已不可守,你们为何不想法儿离开那儿呢?”
“这个……非是我们寨主舍不得山寨基业,实在是因为此时下山比在山上死守更加危险。之前在东石硖,我们兵力占优,又是伏击战,结果却被官军轻易击败,这要下山一事泄露出去,官军趁机追杀,只怕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当然,要是梁山诸位头领能率军保下我等,我二龙山的人马那是一定会投奔到此,听从晁天王和宋头领差遣的。”祁六忙作出了解释。
“兹事体大,又是与官军正面作战,还让我们劳师远征去往青州,可不是一下子就能给二位一个明确答复的。要不,二位先去客房里歇息一晚,过上两日我们再做决定?”因为生怕晁盖因一时义气而答应下此事来,吴用便顾不上尊卑之别,急忙说道。
宋江这时也明白过来,跟着道:“是啊,这等事情也不是我们随口就能应下的。若真要出兵,也得有所准备才是。二位还请先放宽心在我寨中留住几日。”
祁六刚想说什么,却被韩本善抢了先:“既然如此,我二人自当从命。不过在此之前,在下还是有几
句肺腑之言要说,一旦二龙山真个失守,梁山泊接下来的日子也必不会好过。或许青州官军还威胁不到梁山泊,但如此一来,山东其他州府的官军就得给朝廷一个交代了,他们总不能让青州专美于前吧。到那时,就算明知破不了贵寨,官军也会对梁山泊用兵。这说不上唇亡齿寒,但帮人也是帮己,还望各位头领能够三思。”
而祁六则说不出这许多道理来,只是再次以绿林同道的身份恳求了几句,随后才与韩本善一道离开了聚义厅。
直到二人退出去后,其他一些头领才纷纷开口,既有摩拳擦掌觉着这是个扬梁山之威的好机会,主张出兵的,也有觉着应该留守山寨不冒风险的,反正是各有道理,最后大家还是把目光落到了宋江他们三人身上。
“哥哥,就我所知,那白虎山的孔家兄弟是你之前所收的两个徒弟吧?”吴用开口说出的却是一件让众人都为之一愣的话题来。
宋江叹了口气:“不错,当初我确实曾教过他们一些拳脚功夫。不过,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却还在于有其他人教授本领,倒非我之功了。当然,他们与我关系确实不错,之前也还有书信往来,兄弟两个更曾提过想什么时候携众来投奔我梁山呢。”
“可恶,那青州的贼兵居然敢杀哥哥的徒弟,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就该出兵打下青州城,杀了他们为两位孔家兄弟报仇!”李逵率先跳出来叫道,随后便是一些与宋江关系紧密,又脾气暴躁之人说出了相似的话。
宋江见此急忙劝阻道:“各位兄弟一片好意宋江心领了,但公是公,私是私,万不能因为宋江一人之私仇就让众位兄弟去冒大险。”
这时,晁盖也开了口:“其实倒也不光是为了宋兄弟你的私仇,那位韩兄弟所言倒也在理,我们若坐视二龙山被青州官军所平,后果可不好说。另外,自宋兄弟上山以来,我梁山兵强马壮,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也该是时候做出番事业,让天下英雄看看了。”
宋江依然微皱着眉头似乎有所顾虑,吴用见了也道:“天王所言倒也在理,不过出兵救二龙山也不该太过张扬,不然若是真把大宋朝廷给彻底惹恼了,我们的处境也就堪忧了。好在,之前那韩本善说过,他一早就已烧了青州官仓,他们必然缺粮。只要我们能抓住这一破绽,趁青州军断粮时突然杀出,击溃他们,便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好处。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多派人手去青州一带查探消息,只等双方开战,再化整为零偷偷潜入青州境内,给予官军迎头痛击。不知两位哥哥以为此计可行否?”
晁盖还在那儿皱着眉头呢,宋江却已抚掌笑道:“军师不愧被人称作智多星,如此计策果然是最妥当不过了。若真事不可为,我们也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眼见连宋江都这么说了,晁盖终究没有再作坚持,只是他心里总觉着这么做实在不够磊落,非好汉所为。
第330章 居然有斗将
当祁六和韩本善还在梁山泊山寨里等候着宋江他们最后做出决定,当梁山泊群雄开始商议如何出兵才能使自家利益最大化,当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还有时间,青州军不可能在短期内再次征伐二龙山时,孙途却已再度率一千多青州军来到了二龙山下。
山上的邓龙等人看到那支气势强大的官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在山下安营扎寨,布置攻山的前期工作,许多面旌旗在秋风吹拂下猎猎作响,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不安的神色来,同时还有不少人则是深感愤怒:“这孙途还有他手下的兵马当真是好生嚣张,真当我二龙山一两千兄弟都是泥塑木雕的不成?”
还没等邓龙说什么呢,就有那性子刚烈的头目请战道:“寨主,我们不能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地就在山下站稳了脚跟,不如就让小弟先下山冲杀一回,哪怕杀不了多少人,也要挫一挫他们的气焰。”
邓龙略皱了下眉头,之前东石硖一战已经让他对青州军深怀忌惮,要是这次派人下山再次惨败,必然对接下来的守山大计极其不利。但他也不好直接回绝这一提议,不然也会挫伤众人锐气。左右为难下,他只能把征询的目光落向了一旁的军师陆渊。
陆渊在一番思忖后点头道:“大家伙能有此斗志倒是件好事。不过之前东石硖一战的经过我也听说了,这支官军在平原作战确实要强过我们太多,若是贸然下山攻击只怕会正中他们下怀。不如这样,消其斗志也不是非要正面率军作战,我们还可以让兄弟们和他们斗将嘛,这样官军的长处就显不出来了。”
邓龙闻言立刻就是一喜:“我怎就把这给忘了……孙廉,赵胜,你二人这就以我二龙山的名义去向山下的青州军邀战,若能胜他几场,便是大大的功劳,也能挫一挫官军的锐气。”
被点到名的两个头目都是山寨里的好手,当即全都抱拳答应,然后立刻就往下赶去。等来到最下方的那道关卡金汤城上,便让人大声朝着下面的官军喊起了话来:“山下的人听着,你们竟敢犯我二龙山当真是不知死活。今日我家两位头领要与你等公平一战,可有人敢接战吗?”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下方,并由守在军营寨门前的军卒听了后报到了里头。此时的孙途正与几名之前归降自家的原二龙山的人商讨着如何攻打此山呢。
“金汤城、一线天、平天关,这便是二龙山上的三处天险关隘了,倘若是正面强攻的话,只要守山的人不犯错误,恐怕没有个万把人马是打不下三座关隘的。尤其是一线天,因为那里地势高陡而狭窄,兵马根本无法展开,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些人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便把自家知道的关于二龙山的情况都给道了出来,直听得帐中不少将领都皱起了眉头来,这山确实不好攻啊。
“那要是从左右两侧或是后山偷偷上去呢?”孙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不成,
陆军师一向小心,这三边日夜都有人把守着。而且那里的地势比前山更为凶险,一旦被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要箭石齐下,无论多少人都必死无疑。”
孙途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从正面强攻一途了,这二龙山不愧是青州境内三座贼山之首,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啊。”
其他人都默然无言,他们都觉着这次都监强行出兵确实有些乱来了,即便之前靠着抄没城中大批官吏的家产而获取了不少钱粮,但这却远远不够一千多兵马在此消耗的。这二龙山毕竟不同于之前攻下的白虎山,可不是短短三五日就能打下来的。而一旦时间拖长了,情况可就对自家相当不妙了。
就当杨志踌躇着想说什么时,却有一名亲兵掀开帐帘禀报道:“都监,现有二龙山的贼寇在外叫战,要与我们斗将一分胜负。”
孙途听了这话后便是一愣:“如今战场上还真有这等规矩吗?”
明清后的许多小说话本中,只要写到两军对垒的,很多都会花费大量的篇幅描写双方摆开阵势,派出各自的将领在两军阵前捉对厮杀,往往是一战几十上百个回合不分胜负,又或是一方将领被杀后全军溃败……好像这样兵对兵,将对将的厮杀已成为古代军队作战的常规模式了。
可事实上,孙途心里很清楚,这等斗将的战法虽然有,却不常见,因为一军之将很多时候靠的根本不是武艺,而是兵法的运用,审时度势的本领。而且,若真是在两军阵前捉对厮杀,很大概率会让敌方弓箭手找到机会给你来下狠的,到那时主将一死,这一战就立刻败了。
可以这么说,这等斗将的战术更多只是传说,又或是古代文人对战场的理想化描写,而在残酷的真实战场上,却是很难出现这等场面的。
可偏偏今日,二龙山的人居然就给自家下了挑战,这实在让孙途觉着有些好笑,今日自己是带兵来剿灭他们的,可不是绿林道上争夺地盘,还要来个公平决斗什么的。
可帐中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很快就有些人大声叫了起来:“这些贼寇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居然敢挑衅我青州军。都监,就让末将出去会一会他们,也好让他们知道我青州军之强大。”
孙途又是一愣,这些位居然就真有心出战,难道说这等斗将的战法还真在如今这世上流行吗?但他很快又心思一转,有了个想法,便点头道:“派人出战扬我青州军之威倒也不错,这样,曹正、杨志、周兴,你们三个先出营迎敌。一定要打出我们的威风来!”
三人当即抱拳领命,迅速出帐准备去了,而其他人也在讨论了一番后,跟随着孙途一起出帐,去往营寨前看这一场难得的斗将之战。
这时,因为看着青州军营中没有回应,山上人等叫嚣得是越发厉害了:“本以为官军中有几个英雄人物,现在看来却是我们高估了你们,原来你们只会仗势欺人,真论本事却远不如我
们二龙山的兄弟了。”
一声声的奚落和嘲讽随风飘到了下方军营,让不少青州军将士都一阵恼火。要不是孙途一向军纪森严,恐怕都有人要自作主张地冲出去应战了。
正当大家心中不忿,有人都打算去跟都监请战时,杨志三人已经披挂持兵大踏步地走了出来,来到寨门前,杨志立刻就下令道:“给山上那些贼子传话,就说我们接受他们的挑战,让他们的人赶紧洗干净了脖子下来受死!”
话很快就传到了上头,本来还有些担心官军不受激的孙赵二人顿时大喜,也不再耽搁,立刻率着百十名手下冲下山来,然后赵胜抢先一步来到了官军寨前,大声喝道:“俺乃二龙山前山头领赵胜,可有人敢与我一战的吗?”
曹正见他气焰嚣张,便大喝一声:“那就让俺斥候营副将曹正来取你性命!”喊话间,他已从寨门中直冲而出,来到对方跟前,举刀就迎面劈去。
那赵胜的反应倒也颇快,连忙挥枪挡格,虽然因为失了先机被劈得往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就又低喝一声挥枪直刺,气势倒是不凡。
曹正与赵胜两个都是步战,如此打得可就比马上作战要快得多了,几个照面过去,就已互相攻守了十多招。虽然两人身上都因此带上了伤,但却都没有一点退意,反而是越打越凶悍,直看得山上山下的兵卒都一阵紧张。
不过寨中的孙途对此却有些不以为然了:“如此拼斗能有什么用处,也别真让曹正伤得太重了,周兴,你出去把他替回来。”
周兴答应一声,便提刀杀了出去,随后那边的孙廉见状也赶紧杀来,替下了已然力竭的赵胜,双方又是好一番厮杀,直打得天色都快暗下来了,依然无法分出个胜负来。
杨志见此,终于按捺不住:“都监,不如让我出去杀他两三人?”
“也好,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太靠近二龙山,不然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下毒手。”
见孙途答应下来,杨志立刻就拍马迎了上去,人一冲出寨门,就高声喝道:“大胆贼人,还不授首!”然后便一刀横劈向了孙廉。
孙廉本就已经战得疲惫,眼见杨志策马冲来,急忙就往后退去,但他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全力冲刺的战马,只片刻间,杨志已杀到他跟前,刀光一闪,直取其脖颈。
这可吓了他一大跳,赶紧就举枪相挡,却只听喀嚓一声,那枪杆竟被一刀砍断,然后刀锋都不见有丝毫停顿的,眨眼间就劈入其肩头,生生地卸下了他一条胳膊。
就在孙廉惨叫间,赵胜已再次迅速冲上前来,口中喊了声:“卑鄙!”手中枪已直取杨志胯下的战马面门,却是想将其逼退。与此同时,那些喽也迅速冲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受伤倒地的孙廉给救了回去。
同一时间,山上又传来了两声怒吼,两条人影也如旋风般直冲下来,赫然正是鲁达与武松杀下山来……
第331章 获取信任
鲁达和武松二人当然不是真个背叛了孙途和青州军,他们所以会入伙二龙山完全就是为了打入山寨内部,配合孙途来一个里应外合,更容易地拿下二龙山群盗。
因为从之前所查探到的二龙山中情况来看,这里确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凭区区一千多青州军,哪怕他们在是精锐善战也未必能轻易攻下此山,可有了内应后,一切全然不同了。
而孙途所以选择他二人打入二龙山,也是有自己考量的,因为相比于杨志林冲等手下将领,他二人是最容易隐藏真实身份的。武松就不用说了,他是在博登一战后才加入的青州军,除了内部一些人外,就是之前的青州官府都没人知道这事。至于鲁达,虽然他跟随孙途日久,也立过不少功劳,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他的 存在。可大家真正熟悉的只是还俗的鲁达,而非僧人打扮的鲁智深,所以这次他便重新剃发穿上了僧袍,继续以鲁智深的名号入伙二龙山。
两人入伙二龙山倒也顺利,并没有引起邓龙等人的猜疑来,只是因为才新近入山,所以并不得器重,这让他们也是好生烦恼。虽然有过之前与韩本善交手的表现,但山上人等依然对他们有着几分疏离和不信任来,这让他们急于再为山寨立功,展现自己的实力。
今日的这场斗将厮杀就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在眼看到赵胜和孙廉二人接连失利后,两人连忙向邓龙请战,然后急吼吼地就奔下山来。尤其是在看到孙廉被杨志重创,赵胜也已险象环生后,两人更是表现得颇为急切,如一阵旋风般冲下了二龙山,直朝着杨志杀奔过去。
但二人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冲下山时,赵胜已被杨志一刀劈翻在地,只有出气而无入气了。这一结果实在有些打击到山上山下的一干人等,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官军中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就能在短短几招间就杀一人伤一人,看他自身都不带半点伤的。
而就在众贼寇都感到有些惶恐的当口,武松已低喝一声:“你休要得意,让俺来会一会你!”便已一个箭步蹿到了杨志身侧,一刀急砍向他的腰间。
杨志反应也是极快,在抖缰带马往边上闪去的同时,已经压刀一挡,正好挡下了这犀利的一刀。而趁此机会,武松已小声说道:“还请杨兄让我一让,好叫孙都监出来与我一战。”
杨志早已认出了他二人的身份,只略一皱眉就猜到了他们的目的所在,当下就低低地应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见缓的,猝然发力,已把武松这一刀给带得往上方扬去。但他却也无法立刻反击,因为对方是使的双刀,一刀上扬,第二把刀却已紧跟着劈斩过来,让他只能再次回刀自守。
霎时间,两人便已迅速交手十多合,乒乒乓乓地好不热闹,虽然武松是步战缺了战马借力,但他居然就靠着绵密霸道的双刀一直压着杨
志打,让其很快就陷入到了极其被动的局面,最后更是因为要分神应付两把刀而露出破绽来,被武松一刀砍在了肩膊上,只能闷哼一声,趁机兜转马头就往自家寨门跑去。
眼看到武松上来就扭转了颓势,这让二龙山众人尽皆大喜,欢呼鼓噪声不绝于耳,就连邓龙陆渊等山寨头领都露出了欢喜之色,连连点头道:“这鲁智深和武松两人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今后可得好好用他们了。”
而在看到杨志被武松杀败退回来后,孙途面上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眼看林冲想要出阵,他赶紧按住了他:“林兄且慢,这一战让我来!”说着,不等对方回应,也不骑马,就这么持枪迅速出营,遥指武松道:“兀那汉子,本官之前可未曾在二龙山盗匪的名单里听说过你的名字,想来是刚入伙不久。你若知机的,现在就弃暗投明归顺官府,那本官不但会留你性命,还能封你个官当当。”
“你不用说这等废话,我武松顶天立地,岂会当官府的走狗!你是何人,通名来战。”武松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桀骜模样,双刀横于身前,看架势是随时都会发起攻击了。
“不知好歹的家伙,那就让我孙途来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孙途冷笑一声,便已挥枪杀了上去,两人一照了面,就以快打快,刀枪激烈地战作了一团,直看得周围人等一阵眼花缭乱,心惊不已。
确实,这两人所施展出来的招数看着可比之前的打斗更加凶险,似乎每一枪每一刀都能伤到对方,而且每一招都是冲着对方的要害而去,只要某人一个反应不及,就会分出生死。
邓龙他们更是觉着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都希望武松能重创或是杀死面前的对手。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孙途的身份,他可是青州军的主帅,一旦他真战死当场,青州军便不攻自破,别说守住山寨了,就是反攻杀进青州城都是大有可能的。
但他们却不知道,看似激烈的战斗有一多半却是在演戏而已。两人的每一招杀过去看着凶险,其实都在他们能控制的范围内,从而能让他们在最凶险的情况下化险为夷。同时,他们也借着兵器相撞的乒乓声作为掩饰,已做了交流
“都监,我与鲁兄暂时还没法得到邓龙的信任,不过今日一战后,情况应该会有所改观。”
“我看得出来,其实这次我的计划已有改变,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配合我行事。在攻山几日后,我会想法儿让他们相信在我后方出了问题,从而撤军,引邓龙他们率军下山追击。到那时,你们最好是留在山上,那样一来,一旦二龙山上守御空虚,你们便可出手夺取控制权了。”
“这倒也不是太难,只要我和鲁兄都受了些伤,便可借口养伤留在山上了。”武松虽不知他的全盘计划,但还是一口就应下了此事。随后,孙途便给他打了个眼色,卖了个破
绽。
武松当即出刀,劈在了孙途的胸口处,拉开了好大的一条伤口,鲜血也跟着滚滚而出。
而在看到这一幕后,军营里的众人可就急了,顿时间,林冲、周兴等人全都一股脑地冲出了军营前来救援,其中有几人还弯弓搭箭,直取武松。武松则在双刀挥舞地格飞了几支箭矢后,让其中一支射中自己的胸口,这才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不敢再追击孙途,往后退却。
而鲁达也在这时候冲上来接应于他,两人只一个眼神交流,这位才刚加入战团的鲁达也在一禅杖打中一人后也“一时不查”而身中两箭,然后两人赶紧就往后退却。
另一边的官军人等这时也顾不上追杀他们了,赶紧护着面色发白,看着伤势颇重的孙途就退回到了军营中。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些,直到战斗的双方都退回本阵,邓龙和陆渊才有些回过神来,然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官军主帅居然真就被武松所伤?这下战局可就对自家大为有利了。
当然,他们心中也略感遗憾,要是武松能一刀斩杀了孙途,那此番战斗就要以他们的胜利告结了。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让他们对武松二人刮目相看,当即就迎下山来,查问武松的伤势情况。
武松这时表现得有些感激和不甘:“若非那些家伙突然杀出来,我说不定真能阵斩了那个叫孙途的家伙。”
“你们已做得很好了。你可知道那孙途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官军主帅,青州都监,要是他真被你阵斩当场,我们便可轻易杀败了官军。”
“竟是这样吗?”武松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又显得有些懊恼:“真是错过大好机会了。不过寨主,现在他们的主帅已然重伤,想必军心不稳,我们是不是该趁机攻过去,说不定一战便能取胜了。”
这话也正是邓龙所想,可还没等他开口呢,陆渊却反对道:“这却有些过于冒险了,若是官军未曾受到太大影响,我们贸然下山攻击必然损失惨重,还是当以固守为好。”
邓龙对陆渊向来言听计从,既然他这么说了,哪怕心中有些想法,也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一说法:“那就先守守看再说。而且你们二人也都受了伤,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疗伤要紧。”这两人几次为山寨抵御强敌,不但表现出了远超其他人的武艺,也让邓龙他们感受到了对山寨的忠心,此时已有了重用二人的意思。
武松和鲁达感受到这一点后,心中虽然依然有些失落,却还是很高兴的,这一次总算有所进展了。
而官军那边,在把孙途救回去后,便是一阵慌乱,直乱了有好一阵后,军营才重新安定下来,看情况孙途的伤还是得到了控制,应该不会危及性命了。
这场如今战场上少见的斗将居然就以这么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