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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83章 胆大脸皮厚

    孙途的反应委实出乎了殿上所有人的意料,高俅更是被他反问得一呆,随即脸上更是惊怒交加!

    这小子的胆子也是太大了!几乎所有重臣心里都生出了这么个念头来。因为照常理来看,作为初入皇宫,身处文德殿重地,又是面对着皇帝和一干重臣,能说出话来已是不易,现在还是在被高俅这么个太尉的逼问之下,换个人怕是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只会一味推脱求饶了,哪里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事实上,有几人也都和高俅打着相同的心思,准备一旦孙途真乱了阵脚,就以他杀朱勔之罪为突破口,直接就在官家面前把罪名给他定死了,哪怕不能真要了他的命,也得让他再难于朝中有任何的立足之地。而只要他再无翻身机会,他们就有的是各种手段来对付这么个身边已无多少可用之人的小小武官了。

    可是,孙途的这一反驳却把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竟反守为攻,将了高俅一军!

    本来嘛,早在去年时江南那边就已联名把各种通敌酷烈之类的罪名都给安在了作为死人的朱勔头上,当时高俅他们也为了避嫌不敢为其开脱,现在旧事重提更多只是找个借口罢了,一时间又怎么可能真能把孙途的反诘给破解了呢?

    赵佶也若有所思地看了高俅一眼,隐隐记起了之前的一些东西,这让高俅更是额头见汗,有些慌了。孙途却是心下大定,再度抬头:“陛下,臣之所为虽有些不妥,但当时情况紧急,也确实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了。而且自朱勔被杀之后,江南各军军心大振,这才有了在一年时间里夺回各处城池,并生擒方腊等贼首的结果,还望陛下明鉴!”

    他不但要把罪名完全洗清,还要将杀朱勔一事变成一件功劳!但仔细想来,孙途的这一说法居然也没什么错,毕竟事实真就摆在了眼前,当朱勔任主帅时,江南乱作一团,频频失地不说,更使当地百姓全都归了那些反贼。可再看他死后呢,只一年间,已被孙途平乱成功,所以若说其与反贼有所勾结还真不算是冤枉了。

    话到这一步,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已彻底坐实朱勔大有问题,孙途杀他不但无过,而且有功,而高俅拿此事发难,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陛下,臣以为越侯所言确实在理,朱勔确实罪不容诛,但他既已伏法,连亲族人等也皆受株连,就不必再多作追究了。而且今日在此只为论功,又何必再提此等事情呢?”终于,蔡京缓慢地开口为高俅打起了掩护。

    蔡太师在赵佶面前的影响力还是相当大的,听得这话,他也把目光收了回来,笑着点头:“太师所言甚是,前事就不必多作计较了,孙卿也请起来说话吧。”没有任何问责高俅的意思,就把此使给轻轻地揭了过去。

    孙途也知道只靠这么几句话想对付高俅这样的宠臣是不

    现实的,所以也就顺势答应着站起身来,没有再追打不放。对于他这一表现,皇帝更感满意,又道:“要说起孙卿你为国立功,朕还是深感欣慰的,因为就在前两日,得知是你在江南取得大捷后,朕才从崇政殿的屏风处看到了你的姓名。仔细想来,朕与你当日也曾见过一面吧,那是在三班院,可对吗?”

    “陛下圣明,臣对当日之事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也正是因为那时与陛下有过一番对话,才使臣自此后一心想着为国效力,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孙途忙大声应道,完全是一副受了知遇之恩后的激动表现。

    “呵呵,你也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啊,区区几年间,你已从一不入流的小吏积功升为,唔,对了,除了侯爵之外,孙途还有何升赏啊?”皇帝说着,已看向了一旁暂管着枢密院事务的高俅。

    高俅心里苦啊,自己才刚想对孙途发难,现在又要为其升官了。但皇帝动问,他也只能作答:“回陛下,枢密院的意思,是升其为节度留后,并有朝廷一早定下的越侯之位。”

    这确实算是武将中地位极其崇高的官职了,至少从虚名上来看是这样的。因为节度留后再往上就是节度使,而大宋朝其实几乎不设这一实职,除非是入中枢,否则到了节度留后这一级,武将就算是当到头了。而孙途,还有个侯爵的身份在头上,如此地位就显得尤其贵重了。

    孙途自然知道这次的升赏确实不小,当即再度叩谢。而后,赵佶又好生夸赞了他一番,不但赐了一大堆的金银钱帛与他,还顺带手封了雅儿一个五品的诰命,这虽是应有之意,却也是相当大的恩荣了。

    在孙途又是好一番的谢恩后,赵佶才笑着又道:“孙卿,你这次为朝廷立下大功,朕实感欣慰非常,不知除了这些恩赏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要求吗?”

    其实这一问只是皇帝的客气而已,一般情况下,臣子到了这时候只会是满怀感激地再谢恩一回,然后道一句自己已别无所求之类的场面话,最后君臣都各自满意,便可退出殿去了。

    可偏偏今日的孙途却不照常理出牌,面对这一礼节性的一问,他真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来了:“陛下,臣确有一请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那就……”赵佶本来都想直接让他退下了,话说了出口,才发现事情有变,只能迅速改口:“说来听听。”神色间都带着一丝茫然与狼狈了,其他臣子更是面露异色,都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脸皮与胆子如此说话了。

    孙途却压根没有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只是说道:“因为朝廷召见得急,所以臣在没有将江南诸多事情都安排妥当前就已赶回汴京,不知陛下能否恩准让臣再回江南……”

    “不可。”一听这话,高俅顿时就急了,下意识里就已出声打断,惹得皇帝再度侧目而视,也

    让他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陛下,枢密院这次所以把孙途召回汴京一者是为了体恤于他,毕竟他这些年连续在山东和江南作战,自是身心俱疲,可不能再劳累他了;二来,也是出于朝廷规矩考虑,我大宋自来就有轮戍之法,将领带兵超过三年便该易处他地。这孙途在山东和江南带一军早已超过三载,若再把他留在那边,终究不妥。臣如此安排,也是为他考虑,免惹人议论啊。”

    这番话又说得合情合理,不但赵佶和一干臣子连连点头,就是孙途也拿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因为这就是大宋一贯而来的用兵之道——为了能压制住武将可能出现的反制朝廷,宁可削弱地方军力,也必须让将兵互不相知。

    高俅这一说完全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自然让孙途再难应对,只能是认下了这一安排。事实上,他既然来了汴京,就没想过还能轻易回去,所以倒也不是太过失望,不过神情却又显得有些落寞。见状,反倒是赵佶有些觉着不好意思了,当下笑道:“孙卿也不必太过失望,规矩如此,但不意味着你将来就没有再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你既有此等本事,他日北取燕云,自然有的是你杀敌立功的时候。”

    “臣多谢陛下信任。不过,臣还是有一请。”孙途心中一动,试着又道:“还请陛下能与臣一个继续为朝廷,为陛下效力的机会,能在京中任一实职差遣。

    他话音一落,蔡京脸色就是微微一变,他已经迅速看了出来,孙途之前说想回江南只是虚晃一枪找个由头而已,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一个官员在京城有没有权力,或者说有没有自保之力,最关键的不在其官职高低,而在差遣的实权有多大。若是孙途不主动问这一句,赵佶不会过问这等小事,蔡京高俅等人当然也不可能把这等机会送到他手,所以很可能他接下来就会有名无实,最后被人彻底遗忘。而到了那时候,孙途的死期也就到了,别说高俅了,就是开封府的一名官员,都有的是手段置他于死地。

    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孙途居然真就问了,在一百个官员来了九十九个都不好意思直接询问自己差遣职权的情况下,他做了那第一百人,厚着脸皮问了这么一句。而这一下,就连蔡京都已无法出声干预,皇帝自然也不可能再弃之不顾了。

    “孙卿还真是忠心国事啊,你说说吧,有何想法?”赵佶随口问道。

    “臣只是一介武夫,所以一般事情还真做不了。臣只有一颗忠心,所以禁军或是皇城司臣以为还是可以胜任的,不知陛下能否照准,让臣在这两处衙门里任一官职呢?”孙途还真就老实不客气地给出了自己想要的职位。

    这家伙怎么就如此胆大脸皮厚啊……这是殿上群臣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第784章 侯爷回府

    在汴京城里当官,无差遣就无实权,无实权就如面团,可任人搓-揉,甚至连生死都可能握于他人之手。这一道理高俅他们知道,孙途当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哪怕有些唐突,他也要争取这个唯一的面见天子的机会把自己的诉求给道出来。

    赵佶也不禁错愕了一下,但随即又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来,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边上的高俅。他虽然是个昏君,更把几乎所有心思都投放到了无尽的艺术追求和修道成仙中去,但这不代表他就真没有一点帝王心思了,身边臣子的那点心思,他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想多生麻烦,才在许多时候装作不知。

    这几年里,高俅多次或指使他人,或亲自上场,可没少针对孙途,这等事情赵佶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知呢?今日殿上,两人又有过交锋,所以他很肯定,孙途这么做是因为担心会被高俅给害了。

    道理自然是清晰的,但该作何取舍,就是另一回事了。高俅是赵佶信任的宠臣,照道理他自该维护其权威,但孙途毕竟才刚为国立下大功,也才新封为侯,一旦真被人突然打压甚至谋害了,他这个当皇帝的脸上也无光啊。

    就在赵佶略带踌躇,而其他臣子也不好开这个口,只能静候结果时,有个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人出声了:“陛下,臣于前日曾说过一事,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吗?”

    能如此跟皇帝说话的,在场也就只有国师林灵素了。而赵佶则在一怔后迅速笑了起来:“国师指的可是有白星护主紫薇的天上异象吗?”

    “正是。当日臣观天象,算出将有白星南来护于陛下紫薇星旁,如今看来,正应在了越侯身上了。臣适才还仔细看过,越侯身上便有白光罩体,乃应天命来辅佐陛下之人……”林灵素又这么玄之又玄地说了一句。

    只此一句,就抵得过其他人几十句了,赵佶果然动容,继而便有了决定:“孙途听旨——你先有大功于社稷,如今又一心为朕分忧,那朕封你为殿前司都虞侯,另有差遣,提举皇城司公事!”

    此旨意一下,殿上几个臣子脸色都相继一变,尤其是高俅,更是面色一白,如此一来,孙途这地位权势都已足够,再想拿捏他可就太难了。也有人张了下嘴,想要反对一句,毕竟殿前司都虞侯也就罢了,可这提举皇城司一向都位卑而权大,官阶只在五品,与孙途的三品本官可就差得太远了。但话到嘴边,他们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因为机灵的他们已经看出些皇帝做此安排的用心所在,这是想要用孙途来制衡一下高俅了。

    倘若没有皇城司内的职分,只靠着一个殿前都虞侯的差遣,孙途就真完全落到高俅的掌握中了,要知道高俅现在可是殿前太尉呢,真正的顶头上司。可有了皇城司的职位在身,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可是一个能直接向天子奏事

    的特权衙门,别说高俅了,就是蔡太师都未必敢与之为敌啊。

    所以说这是官家有意要栽培新的宠臣了吗?就因为孙途的功劳,因为他足够恭敬的表现,还是因为国师的那几句话?所有人心里都费着思量,自然也就不好真出面提出疑议了。

    就是孙途自己,这一刻也略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忙再度叩首谢恩,这便算是把事情给彻底定下了。接下来,只当相关衙门把官诰什么的制作出来,自己在京城里就算是有了正经差遣,而且职权相当不小。

    到了这时候,孙途这次的陛见述职什么的也终于到了最后。事实上,今日他这一陛见奏对的时间可当真极长,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左右,再加上之前宰执们的奏对,如今这天色都已经到了中午了。

    赵佶是不可能为了政务就委屈自己饿肚子的,所以一看时候不早,就随意一摆手,下旨散朝。如此一来,当孙途迈着轻快的脚步从百步廊中走回来时,其他臣子们听到的就是拖长了调门的退朝声,然后就面对了数百官员或幽怨,或羡慕,或异样的目光,久久凝视……

    今日这一场朝会确实会让许多人记忆深刻,孙途一个初入朝会却能在君前奏对如此长时间的武官,势必会被人议论良久。

    他自己倒是对众多异样的目光不是太过在意,此时的孙途在踏出宫门时便已急不可耐,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赶紧回家去。他已到汴京半个多月了,可除了当晚和雅儿见过一面,就再未与家人有过接触,此时自然是想第一时间回家了,他可太想见到自己的儿子,将他抱在怀中了。

    宫门外,早有唐枫带人候在了那里,一见孙途那春风满面的样子,众人心头便是一喜,赶忙上前询问。在得知孙途居然还在天子跟前讨得如此差遣后,自然皆是一阵欢喜恭贺。而以孙途眼下的职位,想把唐枫等人也安插进禁军,作为自己的亲信兵马,想必也不是太过为难了。

    几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已策马往前,由几名之前便已去过越侯府的亲信领路,沿着热闹繁华的长街一路往城东行去,很快就来到了那个之前也曾多次进出的,住着许多达官显贵人家的太平坊。这里不但是童贯府邸的所在,也是高俅等对头的宅邸所在,而孙途的越侯府,自然也是座落在此了。

    与之前在汴京租住的小院落只能把门开在巷子里不同,如今的越侯府的大门却是正正当当的对街而开。周围更没有任何酒楼食肆之类的嘈杂环境,连路过周围的百姓都是远远避了开去的,足以显现出这里权贵人家的威风了。

    所以当孙途率人来到门前时,立刻就引得了早候在门里门外的一干人等的注意。一个满脸精干,神色肃穆的中年男子更是迅速迎上前来,朝孙途行礼拜见:“小人孙禄恭迎侯爷顺利归来,

    侯爷万福。”

    其他人等也在这时纷纷下拜行礼,却是将礼节给做到了极致。孙途见状,赶紧下马,笑呵呵地把这个陌生的,却显然是如今府中管事的孙禄给搀扶了起来:“不必如此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

    “三哥……”突然一个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从门内响起,是那么的熟悉,竟让孙途的身子也跟着一震,继而抬眼望去,正瞧见了扈蓉那张俏丽而又清减了许多的小脸。此时的她,哪还有半点当初在扈家庄时的威风模样,完全就是一副小女人的装扮,脸上除了惊喜,更有幽怨,双眼更是死死地盯着孙途,一下都不肯挪开,就仿佛是怕自己眨下眼睛,夫君就会突然消失了似的。

    此时的孙途也再顾不上其他了,当即就快步进了门去,一把就将这个俏生生的人儿给拥进了怀里:“三娘,蓉儿,可想死我了……”说着,都不顾周围还满是自家下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的身上呢,便一下亲吻在了扈蓉的脸上,最后是嘴上。

    扈蓉先是身子一震,但随即又松了下来,并热烈地回应起来,似乎是要把这两年来对孙途的思念和担忧用这唇舌间的紧密联系来表达出来似的。

    直过了好久,久到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周围众人都看傻了眼了,孙途才与之分开:“蓉儿,你瘦了……”

    扈蓉的俏脸这时已红过那头顶的烈日了,纵然她再大胆,再泼辣,也从没有试过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丈夫如此亲热啊。但她的心里却是甜甜的,似乎这一吻,已经化开了她满心的愁绪怨尤,让她觉着之前一切的等候都值得的。

    半晌后,她才小声道:“三哥,雅儿他们还在里头等着你呢。”

    “对,我们快些进去吧,别让他们给等急了。”孙途笑呵呵地点头道,又冲已经跟进来的唐枫一摆手:“你们和孙禄定下自己的住处吧,我看这宅子可够大的,两百人是足够住得下了。”

    这处侯府又岂止是大能形容的,其规制几乎已不在童贯的府邸之下,占地足有五六亩之广,这在本就人口众多的汴京城来说那是极其难得的殊荣了。要知道,这可是在朝廷册封孙途为越侯的同时赐下来的宅子,无论地段还是各方面的规制,都深合他这个侯爵的身份。

    孙禄等人自然是有眼力见的,只一看孙途对唐枫他们的态度,进门后还不忘为他们安排住处,便可知这都是侯爷跟前极得信重之人,自然是要极力巴结,赶紧就笑着凑上去见礼,套起了近乎来:“不知诸位军爷有何喜好啊?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便是……”

    而孙途,却在此时已拉了扈蓉,一路穿过了数进院落,终于来到了一处颇为清幽的跨院跟前。此时在跨院的月亮门前,雅儿正俏丽在那儿,身边则拉了个小小的人儿……

第785章 天伦之乐

    虽然周围还有好几十个家丁奴仆纷纷跟才归来的侯爷行礼,但孙途此时的目光却完全只落在了月亮门前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之上。

    此时的雅儿不知是因为前些日子已经跟孙途见过面的关系,还是想着自己已是主母身份才有所顾忌,虽然俏脸上也满是激荡之色,却并没有如以往般直接就扑上来,甚至她身上还多了几分从前在青州时所没有的沉稳与端庄。

    而在她身旁,小小的人儿正有些疑惑张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缓步走过来,很快地,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惧色来,顿时就脚步蹒跚地往自己母亲的身后藏去,口中还呀呀有声,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孙途拉着扈蓉走到了雅儿跟前,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就将依旧娇小的雅儿搂入怀中:“雅儿,我回来了!”说这话时,既有惭愧,更有心疼。只看雅儿已从一个柔弱,只等人保护的小女人成长为现在这般有所担当的模样,就可知道这两年里她经历了多少,自然是让孙途一阵内疚了。

    虽然两人早在驿馆就已见过面,说过话,但这还是在自己家中相聚,两者感觉自然是完全不同的。雅儿这时也再顾不上自己主母的身份,低呼一声,便把整个娇躯埋入了孙途怀中:“三哥哥,雅儿好想你啊,好想好想……”

    孙途的另一只手也跟着一用力,便把扈蓉那修长苗条的身体也给揽到了一起:“蓉儿,我也想你,也辛苦你了!”他很清楚,这个家能撑得住,其实扈蓉的作用更大,而且她对自己的感情也并不比雅儿要少,再想想雅儿还有孩子,而她却是才刚成亲不久就与自己分离,心中对她的愧疚自然更甚了。

    扈蓉心中只觉一阵欢喜,双目一红,跟着又垂下泪来:“呜……你一走就是两年,我和雅儿都担心死了,还好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发泄似的还拿粉拳在孙途的肩头捶打了几下,不过用上的力道嘛,却实在太小,连孙途身上的灰尘都没能打掉。

    见此,周围那些仆从们在感动之余又迅速回过神来,知道这是人家夫妻重聚的时候,自己就不好再作打扰,便纷纷无声地退了开去。不过虽然这些人都识相地走了,可现场却还是有个不识相的,那个刚才藏到母亲身后的小人儿见状小小的脑袋里生出了大大的疑惑来,但又没法儿提问,只能拉扯了母亲的衣裳下摆几下,口齿不轻地叫了声:“娘……姨姨……”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陌生的男人一来,为何会抱着娘和姨姨,她们又为什么会流泪。

    孩子这一开口,终于是让三人从重新团聚的激动情绪中回过神来,雅儿更是俏脸一红,忙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三哥哥,他就是虎头了。”

    孙途这时才真正地仔细端详起自己的骨肉来。这小家伙还真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虚岁才两岁的他长得倒是结实,也颇见精神,不但刚才能一直跟着母亲站立,现在还半点

    不虚地与自家老爹对望着,依旧是一副疑惑与戒备的样子。

    “虎头,快叫爹,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爹爹了……”雅儿突然想到一点,赶紧又跟儿子介绍起来,却让扈蓉在旁听得咭儿一笑。小家伙更觉疑惑,只是盯着孙途左看右看,继续口齿不轻地说了句:“爹爹?”

    虽然孩子这是个问句,但听在孙途耳中却是欢喜不已,当下里就再也忍不住了,忙答应着:“诶,虎头可真乖真聪明啊……”说着就伸手去抱。雅儿也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刻就把孩子往他手上送去。

    虎头整个都惊了,他是真没想到娘亲会突然把自己交到一个陌生男人的手上,一瞬间身子僵硬,竟连挣扎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而孙途已很自然地将他抱在怀里,笑得更是开怀:“好结实的小子,真不愧是我孙途的儿子……”在孩子入怀的这一刻,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就已通过接触直入内心,竟让孙途一阵心神激荡,就是在与敌人作生死搏杀时都未曾有过的情绪。

    两女,尤其是雅儿在见他那欣喜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动作时,心里也是一阵欢喜,自然也就冲淡了刚才酝酿出来的委屈与激动的情绪。就在三人平复心情,一起走进前面跨院的小厅内时,已经呆愣了好一阵的虎头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然后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姨姨……”他到底还是被自己亲爹的举动给吓到了。

    孩子一哭,当父母的自然是好一阵的忙碌又哄又说,当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虎头慢慢了解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和爹爹之间的联系,同时也终于明白了爹爹这个称呼的真正意义。

    在接下来的半日时间里,除了吃了些饭食外,孙途便一直把虎头抱在手上,或是将他举高高,或是把他小心地抛上去再接住了,又或是拉着他在这边跨院的内外一阵嬉闹。总算,靠着父子间紧连的血脉亲情,再加上我们的孙侯爷完全没有半点架子的讨好逗弄,虎头终于是真正认下了这个父亲,并很快,变成紧紧粘在他身上的小尾巴,怎么都不肯离开了。

    话说虎头毕竟是男孩,虽然两个娘亲对他一向爱护有加,却也不可能像他刚才那样将儿子抛上半空嬉闹。而从未尝试过这种又刺激又好玩游戏的虎头立刻就爱上了这种游戏,所以很快,就能听到他不时欢笑着,叫着:“爹爹,要,爹爹,要……”的声音。

    直到闹了半日,天色擦黑后,精神头已没那么足的虎头才在雅儿的身边静静地睡了过去。而这时,晚膳也被下人们迅速送了过来,作为侯爷回府的第一顿正餐,府中厨子们自然是花了大力气,各种珍馐美味如流水般不断端上桌来,直把张大桌子都给摆了个满满当当。

    孙途有两个妻子陪伴着,心中自然大为畅快,胃口更是大开,好一顿的吃喝。却把两女又给看得心疼坏了,席间自然是好生侍候,不但布菜端酒忙个不停,甚至连他手上

    多了些其他动作,两女都不带有丝毫闪避的。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后,不但肚子已饱,脸也热了,身子更是有些发软。正所谓保暖思那啥,两年未与妻子见面的孙途当时就忍不住了,于是这一夜自然就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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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数日间,孙途就一直呆在府中,连大门都没有出过半步,就这么一直陪着自己的妻儿在家中尽享天伦,以补偿这两年时间里对他们的亏欠。

    每日从早到晚,他不是陪着两女细说自己这段时日的种种遭遇,就是和虎头玩在一起,增进父子之间的感情。而在有了第一天的融洽相处后,虎头对爹爹的感情自然是日益加深,只三四日后,便真正再也离不开他了,甚至到了晚上睡觉时,都要和爹爹睡在一起,霸占男人的行为甚至都要让自己的娘亲和姨姨都有些吃味起来。

    当然,真等到虎头睡着后,其实孙途和两个妻子间还是有许多交流可做的,两年在军中过着和尚生活,现在自然是要一气都给补回来了。

    而朝廷那边,却是暂时没了回音。孙途的那两份差遣都没有任何官诰送来,倒是一些金银丝帛之类的赏赐,倒是在三四日内全都送来了。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如今朝廷内的办事效率一直不高,就是一般的官员从确认得官到走完相关流程都得花上半月至一月时间呢,就更别提像殿前都虞侯和皇城司提举这样的要紧官职了。说不定这两个差遣之前还有人担着呢,现在又要交接,又要想法儿安插相关官员,这可不是短期内能顺利办好的。何况,边上还有高俅等人掣肘捣乱,所以孙途就只能暂且按捺下心情继续等着了。

    “三哥哥……”虽然身份已大不一样,都成诰命夫人了,雅儿在孙途面前却没什么变化,称呼也是依旧:“你老这么宠着虎头也不太好吧。”看着又被孙途抱在怀里,还拿小手揪着父亲刚开始蓄起的胡须的儿子,雅儿终于有些不安地说道。话说以往她和扈蓉虽然也爱护儿子,却也没到这般地步,这两日儿子都没怎么自己走过路,都是孙途抱着了。

    “呵呵,放心吧,我儿子我还不知道吗?”孙途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又颠了下腿,惹得坐在上头的虎头又一阵欢笑:“等过两天,我要外出当差,再好生教他便是了。他毕竟还小嘛。”

    雅儿应了一声,又想起个重要事情来:“那虎头的大名可想好了吗?”只有取了大名,才好真正管束儿子啊。

    孙途这两日还真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本来,他是打算找个饱学的鸿儒来为儿子取个好名字的,但后来一想,又打消了主意,朝中那些当官的固然学问很大,但与自己关系却不是太好,若随便找个读书人,又有些不妥,索性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意来。

    所以在一番思忖后,他便给出了自己的意思……

第786章 狄鹰扬

    看了眼膝上正专注双手去捧自己膝盖,对人生不甚在意的儿子后,孙途才笑着道:“虎头是我在江南平乱,接连取胜间所出生,所以就取个捷字。这一来算是有个纪念,二来嘛,捷也有敏捷健康之意,也算是咱们对孩子的美好祝愿了。”

    “孙捷……”雅儿念了两遍这名字,用力点头表示认同:“那虎头今后就叫孙捷了。只望他今后能跟他爹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扈蓉却笑着道:“我还以为三哥你会给他取名叫孙虎呢……”

    “哪有这么随意的,小名无所谓,大名可得叫得响亮有意义才成。”雅儿立刻有些佯作嗔怒地看了自己姐妹一眼,随即又眼珠一转,开口道:“要不等蓉姐姐你有了儿子后,就叫这个名字?”

    “那可不成,哪有兄弟两个名字相撞的……”扈蓉立刻摇头否决,随后才明白过来这是雅儿在打趣自己了,这让她的俏脸也不由自主地一红,随后三人便相视着笑了起来。有些懵懂的孙捷见爹爹和娘亲姨姨都突然发笑也跟着咯咯直笑,似乎觉着这是相当好玩的一件事情。

    正当他一家享受着如此平和的天伦之乐时,内宅管事却小心来到了门前:“侯爷,有个狄家官人在外求见,不知侯爷要见他吗?”

    “狄家官人?”孙途嘀咕了一句,便看了眼雅儿,后者便点了下头,认为应该就是自己新认回的娘家兄弟来了。只略作思忖,孙途便站起身来:“既然是自家人,总是要见一见的,把人先请去偏厅看茶,我换身衣裳便过去。”居于后宅,孙途穿得很是随意,但有外客到了,自然要穿得正式些了。

    “三哥哥,我可要去吗?”雅儿有些关切地问了句,却被孙途摆手否了:“你还是留在后面吧,他既然点名要见我,就不是以兄弟身份来的,真要说什么,到时再出面也不迟。”这是他回到汴京后第一个登门的客人,自然要好生应对。

    顿饭工夫后,孙途终于在前院偏厅内见到了这名拜访者,这是个三十多岁,身量高大,面容却带着几许玩世不恭的男子,只从其坐在那儿腰背挺直的样子,就可推知这位也是军中之人,站如松坐如钟的早已养成了习惯。

    而在看到孙途到来后,他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抱拳:“卑职狄鹰扬见过越侯。”倒也算是礼数周到了,孙途见此,忙快着几把,一把搀扶住了他,不让他真把大礼行了下去:“九哥不必如此多礼,都是自家人。”

    狄鹰扬也不是那真很讲规矩之人,见状也就顺势而起,同时笑道:“看来侯爷是已经知道雅儿妹子的身世了?”

    “是啊,真是没想到啊,我的雅儿居然有这么一段离奇的身世,这天下间的拐子着实可恶,有多少人家因他们吃尽了骨肉分离的苦楚。”孙途感叹了一声,又请人在客位处坐下,他也跟着随意坐到了上首的主位

    处。

    狄鹰扬在说这番话时也在观察着自己的这个突然到来的妹夫,看着他那潇洒随意的作派,还有举手投足间所自带的威风,便让他心中生出几许压力来,这个孙途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厉害啊。

    不过他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此时也迅速稳住心神,笑着道:“好在我家小妹运气极好,虽然与我等分离早年吃了不少苦,但终究却因此嫁得如意郎君。”

    “九哥言重了,真要说起来,这应该是我孙途的好运才是,要不是那些拐子,我又何来雅儿这样的良配呢?”孙途说着,又有些感慨地将自己和雅儿之间经历的种种事情简单地说了些,言辞间满是对雅儿的疼爱。

    虽然狄鹰扬今日并非为了试探孙途这个妹夫对自己妹妹的真心而来,可在听了这番讲述后,心中依然满是欢喜,对孙途的态度也更亲近了些:“你们能相处多年便是缘分,如今还成了夫妻,又恩爱如此,更是羡煞旁人啊。其实在我看来,只要小妹他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有一个疼自己的夫婿便已足够,而今侯爷你已经足够让我狄家上下皆感恩戴德了。”

    “九哥你又言重了,雅儿既是我的妻子,我自当好生待她,万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的。至于感恩什么的,更不用再提。倒是九哥你们,之前出手帮了我,倒叫我心怀感激呢。”

    “呵呵,那只是小妹她思念夫婿,又恰好我在馆驿那边又有些关系,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我指的却不是此事,而是入城当时,有人向城门百姓宣传我等来历功劳一事。”孙途说着,一双眼睛已似笑非笑地盯住了狄鹰扬,让他的双眼无处可逃。

    狄鹰扬稍稍愣了下,这才笑着摇头道:“侯爷还真是好眼力,这等小事竟都无法瞒过你吗?不错,当时也凑巧了,我正好巡视到了那边,所以就让那里作为朋友的城门守备派人先在里头传了传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九哥,既然是自家人,侯爷什么的就不必叫了,唤我三郎便是。”孙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态度更是亲近了些,主动要求更换称谓。在对方点头后,他才又笑道:“看来九哥还真是交游广阔啊,到处都有你的朋友,而且这两件事说是举手之劳,可其实终究是帮了我不小的忙啊。”

    狄鹰扬这时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闻言有些自得地一笑:“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就是好交朋友。再加上我狄家终究在军中有着几分薄面,所以还是有些能用得着的兄弟的。”

    孙途了然地一点头,虽然狄青和狄咏都已过逝许久,但他二人的余荫总是还在的,他们的部下亲信什么的,自然会承当年之情对他们有所照顾,再加上狄家几个儿子现在也身处禁军任职,身份地位也自不低,只要放得开手脚,交朋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看起来,这狄鹰扬就是个能与人称兄道弟,

    很快打成一片的主儿。

    “听说九哥你也是在禁军当差?”在又闲聊了几句后,孙途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来,他相信对方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认个亲这么简单。

    狄鹰扬点了点头:“说来惭愧,我在禁军里也当了十几年差了,如今还只是天武军中一个小小的营指挥而已,可比不了三郎你啊,只几年工夫,就已入殿前司任了高官,都成我顶头上司了。”

    他这话若放在别处其实也有些自夸的成分了,这天武军作为上卫禁军那可是皇帝跟前极为重要的护卫,而其身为军中指挥,地位更是极高,甚至可能都在赵佶心里挂了名的,一旦真外放出去,用不了几年,就能迅速成为一地钤辖甚至更高。当然,这要是跟现在的孙途比,终究还是差了不少,毕竟他这样的官职在武将里也快到头了,再进一步就是进枢密院任枢密副使,也就是和当初的狄青一样地位了。

    孙途呵呵一笑,自谦道:“这不过是因缘际会,再加上陛下赏识罢了。若是九哥你被放到江南,说不定功劳比我更大呢。”

    “你就别捧我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能在禁军里谋个指挥已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了,再往上,别说率军平定江南几十万的叛乱,就是去戍守一地,我都可能力有不逮。”狄鹰扬倒是个坦率之人,也不怕孙途看轻了自己,笑着就认栽道。

    孙途已经有些明白对方为何能在京中交下诸多朋友了,就这性子,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来,这是个有自知之明,同时又足够热情真诚之人。

    顿了一下后,狄鹰扬才又稍稍正色了一下道:“不过有一点三郎你就未必知道了,这禁军里的事情与外头又大有不同。想要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禁军将士服膺,只靠以往的功劳是不成的,哪怕是实打实的战功也未必会被那许多祖上都为我大宋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家伙们放在眼里。尤其是当一个将领在没有任何根底的情况下突然被超擢提拔为军中高官,而且还因此让某些人被迫让位,某些人希望落空时,就更有人不肯服气了。”

    孙途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狄鹰扬今日突然造访的真实目的,来认识自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给示警。显然,现在禁军里不少人都对自己带着浓浓的敌意,毕竟是自己断了他们的升迁机会啊。再加上有高俅在背后推波助澜或是策划一切,所以一旦自己真去任职,势必会遭遇不小的麻烦呢。

    明白这一点后,孙途又感激地冲狄鹰扬一点头:“我省得的,多谢九哥提醒,不过禁军说到底还是军队,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个强者为尊的规矩。”

    看他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狄鹰扬又笑了起来:“那是当然,而且据说新一季的军中大比又要开始了,说不定三郎你还真有露大脸的机会。”这时候,终于把他喜欢看热闹的本性给暴露了出来。

第787章 初到任

    狄鹰扬的这番提醒示警对孙途来说倒也不是太要紧,即便没有这一说,他也知道以高俅的气量手段也不会让自己太轻松就真掌握了实权。当然,此事隐藏的意义也相当深远,除了能让孙途判断出自己很快就能就职外,更关键的是狄家算是跟自己交了底了,他们显然是跟自己一边的。

    略带了些想法把人送走后,孙途重新振作了下精神转回了后院。他本以为自己已将心思藏得很好了,但却依然没有瞒过对他再熟悉不过的雅儿的眼睛,于是到了夜间,只有两人时,雅儿便关心地问起此事来:“三哥哥,九哥他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让你感到为难了吗?”

    听着妻子口中对双方的称呼,孙途不觉翘嘴一笑,随后才搂着她的纤腰道:“你又想到哪儿去了,九哥他自然是向着咱们的,怎么可能为难我呢?只是他提到了军中的一些事情罢了,因为很快地,我便要入军中任职,总是有些麻烦,而且又不能时时陪在你们身边了。”

    “只要三哥哥一直平安的就好了,至于其他,你本就是要建功立业的男子汉,又怎么能总是陪在我和虎头身边呢?”雅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温柔地安慰了孙途一句,却让他心中大为感动,搂着她的手臂力量加重了几分:“得妻如此,我孙途真是夫复何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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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有了狄鹰扬这一提醒后很快就能去禁军,可朝廷的办事效率还是出乎了孙途的意料,这一拖便是一个多月,直到九月将尽,殿前司那边才派人知会,送来了相关的官诰。

    这玩意儿孙途之前也接过几次,反正每一次升官,都会接到这么一份诰身,不过相比于以前那些简陋的官诰,这一份却显得尤其贵重了,不但外头套以锦袋,卷轴也以白玉为骨,记录他各项官身的用纸也是锦帛,外缠以五色丝线,只这份官诰若算成本都在百贯以上了,当然,也没人会拿这东西去卖就是了。

    而除了这一份官诰外,更有一面可通行入禁军军营及相关衙门的令牌,也是相当贵重,竟是以黄金所铸,上头也写明了他孙途的姓名官职等详细情况,算是他真正进出军营的凭证了。

    在拿到这两份东西后,孙途的差遣也算是彻底落实了下来,而他,自然也就能够走马上任了。

    十月初一一大早,孙途便在雅儿的服侍下换上了新发到手的一身武将官服,挎着长长的腰刀,气宇轩昂地策马走出了侯府,在其身后,依然跟随着唐枫等下属亲兵,数量倒是不到,只二十几个。但饶是如此,这一行策马在长街上匀速奔行所带起的肃杀之气,还是让沿路许多百姓尽皆侧目闪避,虽一时不知其身份,但依然给了所有人以极大的压力。

    就这么一路奔行,很快就来到了今日的目的地,位于皇宫之侧的殿前司。作为掌管禁

    军的重要衙门,殿前司当然和枢密院、政事堂一样需要随时觐见天子,所以这衙门的位置也就离着皇宫极近了。

    而与其他两处衙门有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守备要严谨得多,离着衙门口还有百余步呢,就已有一队禁军提矛挎刀地守在了那里,严禁无关人等靠近。而在孙途他们近前时,他们也在第一时间挡了上来:“殿前司要地闲人退散!”

    直到孙途亮出了自己的金牌后,这些人才放下手中兵器,但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原来是孙虞侯到任,太尉已早在衙门里等候多时了。还有,这些人并非我禁军将士,所以不得入内。”

    若非知道这些家伙的德性,以及他们必然是受了高俅的指使才来阻挠自己,孙途都要夸一句他们足够尽忠职守,不徇私情了。因为就他所知,不是禁军或殿前司相关官吏入内者可不要太多啊,想不到今日他们竟如此大公无私了。

    不过孙途此时也不好为这么点小事就与他们翻脸,便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你说的是,禁军确实该有禁军的样子,岂能让旁人随意进入。”说着,又冲明显有些不快的唐枫几个一摆手:“你们且先回去吧,等下午再来接我也不迟。”

    见自家将军发了话,这些人自不敢违背,纷纷抱拳后,便退了回去。而孙途这时也翻身下马,与那名军官一道缓步往里走,一边走着,一边似无意地问道:“不知这位军将叫什么名字啊?”

    “卑职孙荣明。”

    “哦,你我还是本家呢。”孙途和善的一笑,完全没有半点因为对方的阻挠而来气的样子,随后还与对方闲聊了几句,直到来到门前,两人就此分开时,他才又笑眯眯地说了句:“虞侯这个称呼我不是很喜欢,你今后可以叫我侯爷,也可以称我将军,记住了吗?”说到最后,目光盯在了对方双眼处,只这一眼,就让孙荣明心头猛地就是一紧,步伐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官场之上,称呼可是相当严谨的事情,他称呼孙途虞侯本身看似没有问题,其实问题可太大了。因为孙途的真正官职可是都虞侯,别看只多一个都字,但地位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只是军中偏将,一个却已是殿前司中只在高俅等寥寥几人之下的高官了。可以说,他刚才的称呼显然是在蔑视孙途这个新来的上司,然后还被孙途当面给点破了!

    不过孙途也没有因此就真惩治于他,只是这最后藏着深意的一眼,却已经足够让孙荣明心头大骇,半晌没能回过神来了。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惊觉过来,这位新来的孙将军可比别人所说的要可怕太多,自己为了巴结上司刚才说那些做那些,会不会给自己招来后患啊?新乱之下,孙荣明一时都呆在了那里……

    孙途却没有与这等小人物多作计较的意思,那样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哪怕真要一斗,他要对上的,也该是相当地位的人,又或是高俅才是啊。心里想着,脚步却不见停,很快就沿着宽阔的道路进到了衙门之内,并在拉了一名书吏稍作询问后,就直奔后方那一间最大的公廨处,去见自己的顶头上司高俅。

    可是当他在堂外通名禀报后,里头的反应却颇为迟缓,直晾了他有半个时辰,才有人出来引他进门。对此,孙途又是一笑,不管这是高俅真有这么忙,抽不出时间来,还是有意压制自己,他都不会太把这种小把戏当回子事儿的。

    在进入那间看着颇为宽敞的大堂后,孙途便一眼瞧见了坐在长大案几之后,正伏首挥笔写着些什么的高俅,对方依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理会已经弯腰行礼的孙途,直到把一份书文写就,方才抬起头来,笑了一下道:“越侯莫要见怪啊,实在是近来禁军中事务繁多,所以多有怠慢了。”

    “太尉言重了,一切都比不过公务要紧。”孙途理解似地一笑,又拱手道:“下官特来就任,不知太尉可有什么吩咐吗?”

    高俅听了这话却摇了下头,有些不满地埋怨道:“越侯啊……”

    “太尉称下官孙途或千里就是,不必如此客气。毕竟在此地,你是上司我为下属,何来什么爵位之说。”孙途突然打断道。

    听得这话,高俅的眉毛稍稍一挑,孙途此言听着好像很谦虚,可如此打断自己的话头又让他颇有些不快,最后只能暂时放过,勉强笑道:“好吧,那就托大叫你一声千里吧。千里啊,你来得也太迟了些,明明三日之前就已把官诰送到你府上,为何直到今日才来殿前司就职啊?”

    孙途是真没想到对方一见面会拿这点说事。明明这时候朝廷里办事效率一向低下,不然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差遣拖了一个月才办一半——皇城司那边的差遣可还没落实呢。可现在倒好,对方居然还拿自己稍迟些到任来作指责了。

    不过孙途也没蠢到就这么直接顶撞上司,那只会落人口实,便只能低头认错:“下官因为不知禁军规矩,再加上重回家中,所以就有些懈怠了,还请太尉责罚。”

    “罢了,念你也是初犯,这次就不作追究了。”高俅显得很大度地摆了下手,这才又皱了下眉头:“不过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耽搁了这几日,导致事情出了些偏差。就在前几日,宫中突然发下话来,想让你在今年秋季的禁军演武中领得一军出战,也好让官家见识一下你孙千里在山东和江南平乱时的威风与本事。当时,本官是打算把上四军的其中一支交由你来带领的。可现在嘛,四军皆已有人为主了,可官家的旨意又不能不遵,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就由你带虎贲军参加这一次的军演吧。”

    孙途听罢此话,双眉就是一挑,终于知道真正的下马威是在这儿了……

第788章 虎贲军(上)

    大宋自立国而来便吸取了前朝乱世的教训,不肯再把重要的军权下放各地,由之便有了强干弱枝,合天下之精锐而成禁军的传统,如今更号称有八十万禁军之众。

    或许在宋朝前期这些集天下精锐而成的禁军确实是精锐骁勇,但百年下来,情况却早已发生了转变。或许像天武、捧日这样的上四军依然保持着不小的战力,但禁军中的其他各军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毕竟身在汴京这个花花世界,诱惑外因实在太多,禁军将士也早已堕落。这才有了西军等边军的崛起,也才有了孙途苦心操练兵马,终成今日大功的机会。

    而高俅为孙途安排的虎贲军,便是其中一路名声更在上四军之上的禁军。只不过他们的名声并不在有多么的善战骁勇,或是表现优秀,恰恰相反,让他们能被汴京上自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都有所耳闻的,正是他们的不着调,这支虎贲军说是乌合之众都有些抬举他们了,完全就不能称之为军,只是一支纨绔队伍罢了。

    是的,虎贲军上下多由朝中那些衙内公子哥儿所组成,真正的全是纨绔子弟。他们虽然不是被家中父祖看重的,可能将来接替自己官职的后辈——真要是能有这点出息,他们的父祖也不会将自家儿郎往最被人轻视的军队里塞了,哪怕这是禁军,而所以让他们入禁军,目的也只在多结交一些朋友靠山——但也出身贵重,军纪完全就管不着他们在外花天酒地,甚至连操练都几乎是不到的。

    反正说来说去,这支名字还挺威武雄壮的虎贲军可以说是整个禁军里最孱弱的存在,而现在高俅却把率领此军参加军演的任务交到了孙途手上,其中的用意可就太明显不过了。

    你孙途所倚仗的不是能带兵,接连在山东和江南取得了大胜吗?只要在接下来的军演中你所带的军队出了大丑,那你身上的那层能将名将的光环就会褪去,然后再通过一些手段,就足以把他边缘化,并最终泯然众人,到时就算是死了,皇帝都未必会在意了。

    高俅的手段虽然卑劣,却足够有效,这是他多年来在朝中与人争斗的经验,在他看来,足以对付孙途这么个突然冒起的家伙了。此时他见对方微怔,又是一笑:“怎么,千里你不肯奉令吗?”

    孙途眼中异光一闪,很快就定下了神来,忙一抱拳道:“下官不敢,只是觉着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啊。毕竟下官乃是殿前司都虞侯,又是新任,对禁军中的事情还不甚了解呢。”他可不敢当面直接拒绝高俅的安排,那只会落人口实。

    “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虽为都虞侯,但暂领一军也在职责之中,至于担心对禁军之事不甚熟悉就更是过谦了。你孙千里可是在多地带兵取过大胜的,这点小事又怎么可能难到你呢?就这么定了,待会儿你便可去虎贲军军营,在十月十八那场军演之前,先把这份差事做好再说其他。”

    好嘛,只几句话间,就把孙途从殿前司这么个重

    要衙门给踢去了军营。合着孙途在朝中绕了一圈,又得重新回军队里去了,而且还是这么一支“名声在外”的弱军。

    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孙途自然不好再作推辞,只能再度抱拳低头:“下官遵命。”顿一下,又看了一眼高俅:“若高太尉没有其他吩咐,那下官就告退了。”

    “唔,记住好好练兵,可别让我禁军在接下来的军演中丢了面子啊,不然就算是你,本太尉也是要公事公办的。”高俅莫测一笑,这才摆手让其退下。

    直到孙途离开,他眼中才闪过得意的光芒来:“孙途,你以为汴京和别处一样吗?只要我想对付你,就有的办法。你且放心,这才是开始而已……”

    带着心事走出殿前司时,孙途一眼就瞧见了尚未真正离开的唐枫等人。他们倒是没有再靠上前来,而是离着远远的,在那边街头的一处茶水摊前候着,显然他们是有些不放心孙途眼下的处境,毕竟他与高俅的矛盾人人皆知,而殿前司又是高太尉的地盘。

    见此,孙途心头便是一暖,当即迈步就迎了过去。而这些个手下,也是一脸担忧地走上前来,到了近前,唐枫关切道:“将军,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倒不曾出什么事,只是多了个麻烦而已。”孙途随口就把自己眼下的难题给道了出来,这立刻就引得众人一阵恼火:“这高俅竟如此不堪,公报私仇,好不要脸!”

    孙途却是一声苦笑:“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我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现在只能依着他的意思,先去虎贲营那边探探路了。正好,你们可随我同去。”说话间,身后一名军将已赶了出来,正是奉命带他前往虎贲营之人。

    孙途也没客气,立刻叫他头前带路,随后与众人一起策马就走,出得汴京,往南走了有几里路后,终于瞧见了一排连绵的军营立在那儿。

    如今在汴京城的禁军数量虽然不可能真有八十万,但二三十万总是有的,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全被安排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内了。除了需要值守皇宫及要紧衙门的上四军外,其他各路军马则被安置在了城外四周,而南边这里,就屯守着三支禁军,虎贲营便是其中之一。

    还未走到这几座军营前呢,孙途几人便皱起了眉头来,因为这些军营里完全是闹哄哄的,离远了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完全就没有军队该有的样子,对已经习惯了孙途所颁布的诸多军令的山东军将士来说,这里压根就算不上什么军营。

    看着他们一行人走来,有些军卒还跑到辕门外看个稀奇,甚至有人还上前来询问他们的身份。直到孙途肃了张脸,亮出自己随身的金牌,知道这是一名殿前司的高官后,这些兵痞们才缩了回去,但在看到他们径直进到虎贲军营地后,许多人脸上还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身后不时传来不作任何掩饰的谈论声:“这人看着如此年轻居然都成殿前司都虞侯了

    ?不过他去虎贲军那边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不过今日倒是没关系,听说最近一段那些个太岁们都不在营中。”

    “那可就少了许多看头了,真想看看这个新来的都虞侯会怎么和这些太岁们相处啊……”

    直到进入虎贲军营的辕门,后方的议论才终于听不到,但孙途的脸色已经越发的阴沉起来。这不光是因为那些话语,更因为眼前军营里的场景——

    照他所知,这虎贲军该有五千兵马的,可现在嘛,却只有寥寥几十人在空旷的校场上无所事事地晒着太阳聊着天,即便算上还呆在营房里的,这里也就几百兵而已。而且,自他进入军营,都没有一人上前过问一句,这哪里是禁军军营,就是地方厢军,甚至是乡兵军营都没如此随意的,就跟寻常市场没什么区别了。

    随着孙途阴沉着脸策马来到那些还在自顾谈笑的军卒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后,这些人才猛地感受到了压力,有个军官样子的家伙一骨碌站起身来,有些忐忑地问道:“这几位官人是……”

    孙途当然是不用开这个口的,自由陪他前来的官吏拿出相关军令勘合,表明其身份来意。而在听完这一切后,在场这一干军卒才全都不安地起身,随着几声呼喊,又有不少人陆续从营房里跑了出来,草草一扫,当在三四百人间。也就是说,这虎贲军营里的兵马连该有数字的一成都不到。

    “营中各指挥、虞侯和军将何在?”孙途终于开口,大声问道。

    众将士左右看看,终于把目光落到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上,这位身子颤了下,才赔笑着上前行礼道:“见过孙将军,卑职樊明,忝为虎贲军丙字营虞侯。”

    孙途只在他面上一扫,然后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扫过,这些人都只觉心头一寒,当即垂首敛目,不敢与之对视。见此,孙途便有了判断:“其他军中官长都不在营内吗?”

    “正……正是如此。”迟疑了一下后,樊明还是点头答应了一句,同时心中的不安情绪是越发的强烈了。虽然对这个新来的将军并不熟悉,但只从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压力,还是让他隐隐觉着事情有些不妙了。

    孙途点了点头,也没问这些人到底现在何处,而是就这么下马,大剌剌地直接走进了最大的那间中军营房里,看到里头摆放的一些酒菜赌具,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坐在了最上首处,很是理所当然地就下令道:“去,把虎贲军中各将士的花名册给我拿来。”

    樊明不敢推辞,忙在答应后,迅速而去。不一会儿,一份书册就被他捧到了孙途面前,而孙途就这么在此细细地看起了上头的内容来,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到底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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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9章 虎贲军(下)

    虎贲军中军营房内,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压抑,孙途一人在长案后翻看着手中名册,前方两侧则站着唐枫等一干下属。这些人虽然只是肃立在侧,但那股子从一场场生死厮杀中所凝练出来的强大杀意还是压得樊明等军将连大气都喘不过来,而其他禁军兵卒则只能忐忑地守在房外,不知会出什么变故。

    直过了有顿饭工夫后,孙途才放下了手中名册,慢悠悠报出了一串名字:“曹炎,潘松、赵炯光、杨嗣鸣……”在一连报了有二十多个名字后,才盯着樊明道:“这些人多久未曾来军营报道了?”

    “这个……”樊明为难了一下,可在被孙途这么一盯后,终究不敢有所隐瞒,便迟疑着说道:“这些将军已有半年未曾来过了。”

    虽然早已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但在得到答案后,孙途还是皱了下眉头。他所叫到的这些人皆是名册里写明了的虎贲军中的主要将领,比如曹潘二人便是这里甲乙二营的指挥使,现在连这些当主将的人都有半年未曾露面,又怎么可能拿军纪来要求下面的军士呢?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发作,只是继续道:“那其他士兵呢?他们又为何不在营中?”

    “这个……”樊明更显慌张,却有些不敢回话了。

    “他们总不至于因为农忙所以在耕种自家田地吧?就本官所知禁军可不同于厢军,你们是没有自己的田地的。”孙途说着又深深望了对方一眼。话说他还记得很清楚,当初的青州厢军就是这么情况,他初去营地时,也没几个人。

    被孙途追着询问,樊明终于是扛不住压力了,只能低头说道:“那些兄弟都……都在外谋生……”说着,便道出了让在场不少人都为之色变的实情来。

    别看禁军听着挺高大上的,可其实寻常士兵的日子也很不好过,至少虎贲营这边已有快两年没有拿到足额的军饷了。当然,这只是指那些寻常士兵,像曹炎、潘松等军官的饷银是不可能有任何短缺的,而以他们的出身也不可能真去计较那点只够喝一次花酒的饷银。

    可被克扣并迟发了两年军饷的禁军兵卒的日子可就太不好过了,他们又没有能养活自身与家人的田地,最后只能是离开军营,在城中各处打工求生。这其中一些有手艺的,自然可以凭本事吃饭,而没手艺的,则只能卖力气,在汴河码头一带就有半数以上的苦力现在的身份还是禁军呢。

    另外还有一批运气好,头脑灵活又善于巴结的,就投靠了那些作为上司的公子衙内,或成他们的长随跟班,或帮着他们家族到处跑商做买卖。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除了樊明等少数留守的,整个虎贲营的将士都在外谋生,压根就不可能有任何的操练。

    饶是孙途有些准备,可在听完这番叙述后,也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倒不是为自己手下这支军队的涣散而感到

    忧心,实在是无法接受现在连禁军都已成这般模样了,这可是在大宋朝的都城汴梁啊,这些人可都是禁军啊!

    看来除了上四军这样需要时刻拱卫天子的禁军精锐外,其他各路禁军都早已弊病丛生,不成样子了。这就难怪为何在历史上,不久后,这么座有着百万人口,几十万守军的汴梁城会被金兵以摧枯拉朽之势给迅速攻破了。他们非不想抵抗,实在是做不到啊。

    见孙途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樊明更是吓得不敢出声,头都低垂到了胸前。他很清楚以自己这情况,一旦事情曝光,其他人或许还能安然度过,自己却绝对是要被拉出去顶罪的,哪怕他已是唯一一个守在军营里的武官了。

    不过孙途终究没有发作,只嘿嘿冷笑了两声,便又问他道:“那这些军官你能找到多少?我要在两日内见到他们。”

    “这个……这些衙内虽在汴京城中却不是卑职这样的小人物能轻易见到的,所以……还请将军恕罪啊!”说完这话,心慌之下,樊明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是真被孙途的气势给压垮了。

    孙途苦笑,无兵无将,时间又只有一个多月,高俅丢给自己的还真就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麻烦啊。不过他倒也还没到需要向一个无辜之人发泄的地步,只能是缓和了下语气道:“你先起来说话。既然你与他们同在虎贲军中,总是能知道一些他们喜好的吧?”

    樊明并未起身,脸上又露出了为难之色,真要说起来他当然能拿出些地方来,可是这么一来,他也怕被人给怪罪上啊。那些个衙内可不是好惹的,一旦真让他们恨上了,自己可就要大吃苦头了。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随后一个颇为嚣张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什么孙将军都虞侯的,我虎贲军哪轮得到他来做主?叫他出来说话!”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已在几十个军汉的跟从下大步出现在了营房前,正好与抬眼望来的孙途对上了眼。

    此人模样粗犷,一副骄矜之气,又双颊潮红,眼神迷离,一看就知道是刚从酒桌上下来之人,甚至颔下胡须上还留着些酒渍呢。但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不小,至少是压迫得外间那些军卒不敢靠近,更完全无视营房内一众山东军将士把手搭在腰畔刀柄上到底架势,只顾着冲孙途叫道:“你是何人?这儿可是军营重地,岂是你能乱进的?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了!”

    借着酒劲儿,此人当真是完全不把面前所有人放在眼中,脚步踉跄着还要闯进门来。孙途却是一皱眉头,问了句:“他又是什么人?”看此人年岁该在四十左右,又只着便服,还真看不出此人身份了。

    樊明忙介绍了一声:“将军,他是严横班,乃是暂代的虎贲军主将……”

    “不错,老子叫严子良,正是这虎

    贲军主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说话间,他跌撞地抢上前来,似乎就要对孙途动手了。见此,唐枫等人便欲出手,却被孙途用眼神制止了,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闪身挡在了跟着严子良进来的那些随从跟前,让他们一时不好靠近。

    其实这些人已经看出情况有些不对了,毕竟他们可没喝酒,也没受人挑唆,这时自然不敢真有什么举动。倒是那严子良,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依旧指着孙途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将军的帐中随意发号施令,真当本将军不敢杀了你吗?”说着,他更是唰地一下抽出佩刀,直指着孙途的鼻子,似乎随时都可能刺过去。

    孙途此刻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严子良,你既为军中主将,当知军营规矩,军法如山!你放任麾下将士擅自出营,是为罪一;非休沐之期外出饮酒,是为罪二;以下犯上,辱骂并欲图对上官不利,是为罪三。只这三罪,就已罪不容诛,可就地处决……”

    “放你娘的狗……”严子良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忍不住便欲嘲讽两句什么。可他这一句脏话尚未完全出口呢,突然眼前一花,本来还端然坐在那里的孙途就探身而起,一只手如闪电般伸出,一把就扣住了他提到的手腕,同时拧转,往上狠狠的就是一削——

    莫说此时的严子良喝醉了酒,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反应根本就来不及,就算他状态正佳,早有准备,也远不是孙途的对手。此时更是连闪避都做不出来,只觉咽喉处一凉,随即大股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也在这瞬间,他身上的酒意终于随着鲜血离体,头脑有些清醒了过来,然后是痛苦,错愕和恐怖的情绪瞬间上脑。

    但此时的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像样的声音来了,只能是咯咯怪叫着盯着面前这个依然平静的青年,一手捂住自己的咽喉,震颤了片刻后,终于身子一软,砰地倒了下去,鲜血也瞬间彻底蔓延了开来。

    这一下变故来得实在太快,让樊明等虎贲军将士和随严子良进来的众部下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半晌后,这些人才发出声声惊叫,然后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孙途,有人已经双腿发软,就要跪下去了。倒是唐枫等人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对这一切完全就是见惯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上半下,只是他们的佩刀也在此刻离鞘,做好了与这些随从动手的准备。

    “这……这……孙将军,严将军可是……可是……”樊明吓得三魂不见了气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孙途则依然从容,就跟他刚才只是打死了一只苍蝇似的:“我说了,他身犯数条罪状,再加上试图对本官不利,该死!”顿了一下后,他才又道:“樊明,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能不能找到那些个军将们了吧?”

    才到虎贲军营不过一个时辰,孙途就已杀死军中前主将,震慑全场!

第790章 狄家兄弟

    自几月前接到朝廷调令,以雅儿等人要挟他返回汴京以来,孙途心里就已藏着一把无名之火,却又无处宣泄。等来到京师后,他更是处处受人掣肘却又只能忍着,哪怕刚才高俅有意刁难,他都只能笑脸相对。

    这,显然不是孙途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此时的他其实早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少的只是一个契机。而这时候,居然还有那不知死活的东西赶蹬鼻子上脸地跑来寻事,那就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了,死了也不算冤枉。

    唐枫等亲信人等早习惯了孙途的杀伐决断,所以倒也显得颇为镇定。可其他人就完全不是同一个感受了,作为禁军一员,他们何曾见过这等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的情况,何况死的还是一名军中高级将领,这冲击就更大了。要不是慑于孙途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这些人都要直接崩溃尖叫了,此时他们能站着不因此坐倒在地,已经算是心理素质不错了。

    樊明被孙途这么一盯一问,身体更是如遭雷击,猛然又挺直了数分,这才磕巴道:“卑……卑职定尽全力去联络那些位将军……但卑职毕竟职分低微,恐怕很难叫他们听从号令啊……”他家世普通,在军中也只是一个虞侯罢了,不在营中怕是连那些衙内的面都见不到啊。

    孙途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随意一笑,又点了点地上还在泊泊淌血的严子良的尸体:“枭其首级,挂于营门之上,再把本官的话传出去,若三日之内他们不能回来,就别怪本官不顾同袍之情,对他们用上手段了。哼,军中自有军中规矩,何况我禁军更是大宋将士之楷模,岂容他们如此放肆?”

    如果这番话是之前所说,其他人倒还不觉着什么,可现在,当着这么具新鲜的尸体说出来,其中包藏的威胁与可怖就太浓烈了,让人不觉相信他孙将军真就敢在京师大开杀戒!

    樊明已然被彻底压服,当即便叉手应命。不过他心里到底有什么别的念头,暂时就不好问了。孙途点了下头,又看向了那些个随严子良一起前来的部下们,只一眼,就看得他们又是一阵惶恐,下意识都退了两步,然后才战战兢兢地行礼:“见……见过孙将军。”

    “你们也是我虎贲军中将士吗?”

    “正……正是。”他们的说话到现在都还不利索呢,但好歹不敢说假话了。

    孙途目光从他们的面上一扫而过,完全看不出半点喜怒来:“那你们可知罪吗?”

    “卑职知罪……”前车之鉴还摆在面前呢,他们又怎敢再与孙途唱反调,一个个全都乖乖应声,迟疑了片刻后,又都屈膝跪了下去。见此,孙途才稍微满意地点了下头:“作为我虎贲军将士不在营中操练候令却外出奔走,便是罪一。还与严子良一道饮酒作乐,又直闯军营顶撞上司,此为罪二。”

    听到这相似的定罪说法,几人更是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顿时

    个个磕头不止,连声讨饶。不过这回孙途倒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了,只是寒声道:“但念在你们不知我军中威仪,刚才又还算恭敬,所以暂且记下罪过,若再有犯者,一并论处。现在,本官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就去城中各处给我虎贲军中将士带话,让他们三日之内回归军营。我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若是到时候军中不能满三千之数,你们要么出逃,从此做一个逃兵,被官府通缉,要么就自己提头来见。”

    面对如此苛刻的要求,这几十人却不敢讨价还价,只能是苦了张脸应了下来。事情到了这一步,虎贲军营已完全被孙途的气势所压制,他说出去的话,就是军令,没人胆敢质疑。

    而当严子良的头颅被人挂上辕门处后,虎贲军中所发生的一切更是迅速在这几处军营间传递了开来,等到天色暗下来时,更是如风般传入了东京城,变作了街头巷尾,被无数人所热议的一个传奇话题。

    话说这都有多少时日了,都没出现过这么一件叫人听后只能惊诧的事情了,那可是一名禁军将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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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天时,东京城内依然处处灯火通明,这不夜城之称确实名副其实。

    不过相比于白日里,深夜的汴京终究要冷清许多,尤其是那些地位显赫的深宅大院前后,寻常百姓更是不敢在此时轻易靠近,不然要是被人当作了别有居心的盗匪给拿进府去,下场可就凄惨了。

    狄鹰扬在两个伴当的跟随下,半醉地骑在马背上,一边嘴里低唱着刚从酒楼里听来的小调,一边脑子里还在啧啧赞叹着:“这家伙是真看不出来啊,居然胆子如此之大,才刚一入虎贲军,就敢直接拿手下的主要将领开刀了。”

    虽只半日时间,城外军营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扩散开来,成了酒桌上众人讨论吹牛的焦点。作为交游广阔的狄家九公子,狄鹰扬几乎日日都要在外饮酒应酬,消息自然也就收得极快了。

    直到进了府门,狄鹰扬才振作了一下精神,脚步也变得稳重了些,直往后院自己的住处走去。却在二进院落的厅堂内看到了自己的二哥狄虎臣正端然坐在那儿,见自己过来,更冲他一招手,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了。

    狄家因为老夫人尚在,子女们又个个孝顺,所以并不像一般人家那样分开过日子。除了几个身在边军的兄弟外,狄虎臣和狄鹰扬整日里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兄弟间关系倒也相当不错。

    但是,因为父亲走得早,狄鹰扬打小就是由狄虎臣看长起来,并教授文武艺的,所以对这个二哥却又有些敬畏,尤其是在自己于外头鬼混回来后,就更怕被他当场捉到了。

    可现在这情况,他也不敢装看不到,只能是硬着头皮走进堂去,笑嘻嘻道:“二哥,竟劳你在此等候,小弟我当真是过意不去啊。”

    狄虎臣长得和狄鹰扬倒

    也有五分相似,但是却多了一些沉稳和严肃,只是此时脸上带笑,才让他的气势没有那么足:“老九你来了,坐下说话吧。呶,这是我让人给你准备下的醒酒汤,先喝了再说话吧。”

    狄鹰扬闻言落坐,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就跟发现他头上突然长出角来似的。这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兄长不但不怪我在外喝酒迟归,还如此体贴了?

    这顿时让狄鹰扬更感慌张了,端起醒酒汤只喝了一口,他就又放了回去,一脸忐忑地看着狄虎臣:“二哥,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这样反倒让我心里更没底了,连这汤都喝不安生。”

    “呵呵,今年你已三十有二,早过而立,我之前也确实把你看得太紧了。其实你的为人能力在兄弟中也算不错,又善于和人交往,我确实不该总压着你的。”狄虎臣笑了下道。

    “额……”狄鹰扬这下是更为慌张了,怎么兄长今日的话如此诡异呢?

    不过狄虎臣也没有在此事上多作纠缠,转换话题道:“想必今日中午虎贲军营那边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这正想着怎么和二哥你说呢。”提到这事,狄鹰扬便来了精神,不无惊叹地道:“这孙千里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他居然就把严子良给直接杀了。那严子良虽然不是什么衙内公子,但也是有些来头的,据说还是韩家的人。今日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多少人都在议论此人此事呢。”

    “那除了他胆子够大,你还看出了些什么来?”狄虎臣依旧平静地问道。

    “这个……”狄鹰扬凝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虎贲军如今的情况确实极其不堪,而他又被放到那里,显然是高太尉在难为他了。再一个多月就是秋季大比,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能聚拢军心吧?”

    狄虎臣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他也有立威的意思。他孙途在山东,在江南都为朝廷立下大功,威名不小。可那是在外头,真到了汴京城里,在大家看来,他终究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而要想扬名,就得立威。没有什么事情比当众杀人更能引发所有人关注了。而且他又是个聪明人,并没有随意乱杀,而是挑了个可以杀,而且有充足理由杀的人,如此,名也有了,虎贲军上下也就被他给彻底震住了。更关键的是,如今他还有大功在身,就算是韩家也奈何不了他。所以我观此人,确非池中之物。”

    一番话分析下来,狄鹰扬不觉又深吸了口气:“本来我还想跟二哥说咱们该少和他来往,以免招惹祸端呢。现在看来,倒是我眼皮子太浅了。”

    “呵呵,这事我们哪逃得了,小妹那里,母亲就是放不下的,要是知道他有事,我狄家又怎能袖手?”狄虎臣苦笑了一下,随后又道出了让狄鹰扬目瞪口呆的一句话来:“而且,就在今日一早,我已把你调去了虎贲军,所以我们再想避都避不了了!”

第791章 人尽其才

    狄鹰扬惊诧地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回过味来。怪不得今日二哥会如此一反常态的等自己到这时候,还没有半句责备,却原来是把自己给彻底给坑了啊。这让他整张脸迅速垮了下去:“二哥你这是在说笑吧?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有?”

    “你说呢?我什么时候拿这等正事跟你开过玩笑?”狄虎臣似笑非笑地看了兄弟一眼:“另外,其实这也是母亲的意思。前两日我把孙千里的遭遇一说,母亲就提到咱们该帮他一把,毕竟他可是小妹的夫婿啊。而且,我也觉着这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这也叫机会?我之前可是在上四军听用的,现在居然被发配到了虎贲军这样的残军里,和那些人为伍……而且还是在孙千里他在当众杀了严子良,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尽知后……这还有什么前程机会可言?”狄鹰扬苦笑着问道,他虽抱怨着,却并不是真在责怪自己的兄长,也能明白兄长做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但话总是要说出来的。

    狄虎臣端茶喝了一口,这才继续道:“表面看来确实如此,虎贲军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可要是真让孙千里把他们给扶上墙了呢?到那时,你不也能跟着沾光吗?他必非等闲之辈,练兵更是手段高明,一旦真成了,必然满城瞩目,就连官家都要高看他几眼呢。”

    狄鹰扬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而狄虎臣的话却还未完呢:“而且就你的性子来说,去虎贲军也是人尽其用,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我知你一向好交朋友,也和那些个公子衙内关系紧密,现在与他们同处一军,不是正好吗?”

    “可我终究不想像他们一样一事无成,只做个城中纨绔啊……”

    “所以你可以去帮着孙千里笼络人心啊,这一点他孙千里显然是比不了你的,也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是你晋身的一个大好机会,要不然你就是再过十年,也不可能再禁军里有什么出头的机会。只靠咱们父祖的余荫,也根本照不到你身上。”狄虎臣神色严肃地道:“而且我也给你留了后路,只要事不可为,我还是可以把你调回去的,这一点我在殿前司里还是有些把握的。”

    二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狄鹰扬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认了。何况他心里其实也有博一把的心思。正如二哥所说,自己若不剑走偏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试问哪个男儿不想着建一番功业呢?何况他还是狄家子孙!

    沉默了良久,狄鹰扬最后只能苦笑道:“那我就听从二哥你的安排,这次就和咱们的妹夫一道好好地整顿一下那滩烂泥!”

    “唔,只要老九你不怪我就好,我也相信你和千里的能力!”狄虎臣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站起身来往外走着,又突然回头叮嘱了一句:“醒酒汤别忘了喝,还有在跟着千里做事时,拿捏住了分寸。”

    “这你就放心吧。”狄鹰扬

    一口把醒酒汤干了,笑嘻嘻地回道,他又恢复到了之前有些玩世不恭的状态。他的性子那是极好的,从不会因任何事情犯愁,真正属于乐天派。

    当然,作为狄家子弟,他也是个行动派,所以到了第二日一早,狄鹰扬就再次登门拜访孙途,而这一回,他更是很快就见到了一脸悠闲的自家妹夫。

    “三郎,你可真做了好大事啊,如今城里都传开了,都在说你好大的杀性,一去军营就把个严子良给斩杀了呢。”一见了孙途的面,狄鹰扬便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夸张地说了一句后,又垮下脸去:“只是这么一来,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九哥何出此言?”孙途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真有些摸不透他突然造访的用意。

    “额,就在昨日,我已从天武军调到了虎贲军,也就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狄鹰扬很直接就道出了真相,唯一隐瞒的就是这非他本意,而是二哥做的决定。

    可即便如此,也让孙途吃了一惊:“九哥你这是何必?天武军可是上四军,要比我虎贲军强出太多了,这也太委屈你了吧?”

    “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何况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你进了禁军我总是要帮你的。这不光是帮你,还是为了小妹嘛。”狄鹰扬一脸义气深重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昨日还为此大为苦恼,都不知叹了多少回气。

    即便是孙途,这时都有些感动了:“九哥能如此为我,孙途必铭记在心!可现在军中情况你也知道……”

    “正因如此,你才更需要我。我狄九别的本事或许不怎么样,但论和那些衙内公子交涉,还是有些门道的。三郎你应该也在为难,不知该如何把人给拢到身边,听从调遣吧,这事交给我!”狄鹰扬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胸脯道:“你给我几日时间,总是能叫他们乖乖回营,然后我们再论其他。”

    这一点上他还真就解了孙途的燃眉之急了。事实上,在昨日回来后,他便想到了只凭这一杀,以及樊明怕是很难真让那些各有背景,不怕军纪的衙内们就范的。毕竟这些年他们都是如此过来的,连高俅等人都拿他们没有法子,自己一个初来乍到,几乎没有什么实权在手的新官又怎么可能真震得住他们呢?

    可现在,话都放出去了,他也只能硬撑了。要是三日后他们真不肯从令,说不得只能再闹上一场,杀几只鸡给猴子们看了。反正以他现在的功劳名头,倒也不怕得罪了人。

    不过狄鹰扬这么一来一说,事情显然就有了转机。孙途已经了解这位舅哥是个交游广阔,朋友遍城之人,想必与同样出身的那些衙内也有的是共同语言。所以由他出面,自然就比用强要好太多了。

    当下里,孙途立刻正色抱拳:“要是九哥你真能说服他们回军营,便是大功一件,我定会在事后向朝廷如实

    禀奏。”

    “哈哈,先不提这个,等以后事成再说。”狄鹰扬大气地一摆手,依旧是一副只论付出,不求回报的模样。这也正是他多年来在汴京小有名声,被许多衙内公子们视作至交朋友的关键所在了。

    孙途点头,也没在此事上多作纠缠,毕竟说再多也不如付诸行动:“如此,就有劳二哥了。”

    “不过,这事三郎你也得出份力才行,毕竟我人微言轻……”狄鹰扬来时已经想好了办法,这时既已达成共识,也就把自己的意思给道了出来。

    孙途听完他的话后,也没做太多的迟疑,当下就应了下来:“就这么定了。一切由你安排,至少在事成前,我都听你的命令。”

    “哈哈,能让三郎你这么个能指挥十多万大军平定乱贼的三军统帅听从我的意思行事,我狄九当真是受宠若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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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日里,狄鹰扬虽未再去军营,却比之前要忙上许多。整日里从早到晚都不见有停歇的,不断通过自己的渠道去找那些挂属于虎贲军的衙内公子哥们。

    就像孙途所猜想的那样,虽然他一刀斩杀了严子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这些位还真没太当回子事儿。因为这些人的后台够硬,压根就不怕孙途这么个三品武官,而且他们又确实没有升官的想法。

    作为一些显贵家中并不是太有出息,文难成武难就,他们唯一感兴趣的就只有寻欢作乐惹是生非了。至于什么抱负,什么光耀门楣,拜托,那是自家兄长该操心的事情。只要但凡有点想法的人,也不至于甘心把名字留在虎贲军中,一年来都没去军营露过几面了。

    而孙途的出现,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笑话罢了,一个武夫而已,能有什么威胁?相反,倒是当得知狄鹰扬居然也入了虎贲军后,他们才有些惊讶了:“狄九,你这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天武军的差事都给丢了?你就不怕你家二哥拿鞭子抽死你吗?”谁都知道,狄家二爷对自己弟弟看得甚紧,所以经常拿此取笑。

    狄鹰扬面对这个问题,往往就是一咧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实在受不得天武军里的约束,还是与兄弟们一起挂名在虎贲军中,然后每事一起吃酒耍乐快活。至于我二哥,这些年过来我也没什么长进,他都已经习惯了,也只能随我了。”

    “那倒也是,咱们本就不是做大事的料,这样就挺好。”

    “所以这是件值得大肆庆贺一番的事情,我已经在樊楼摆下了酒宴,明日夜里,曹兄你可不要爽约啊。这次不但请了你,我们虎贲军里的一干兄弟我都请了,算是我这个后辈给你们敬酒见礼了。”

    “那敢情好,明日我哪儿都不去,一定赴你的约!”

    狄九公子的面子果然够大,两日跑下来,二三十个衙内公子就全被他说动,将会在十月初五赴樊楼之约……

第792章 夜宴樊楼

    无论何时,樊楼前总是那样的车水马龙,宾客如云,尤其是入夜后,这里更将成为大半个东京城的焦点所在,但凡是有些身份又想寻欢的客人,首选的地方必然就是这里。虽说汴梁有正店七十二,但其他七十一家合在一起,也没有这座天下第一楼更有名了。

    这里全城,全天下最大的销金窟,是每一个有些**的男人都想进入,一尝个中滋味的美妙去处。有道是满楼红袖招,将军解征袍——

    孙将军并未穿了征袍而来,所以倒是不用解了。他带了唐枫等几人按马缓行,跟在人群后头慢慢靠近那迎客的彩楼欢门,目光却无半点迷醉向往之意。身边的七八名下属就不一样了,哪怕是东京本地人的唐枫,以往就他的身份也是根本不敢靠近樊楼附近的,现在的他们个个都有大开眼界的感觉,只看那辉煌的灯火,上方天桥上一众美人儿的巧笑招揽,就已让他们有些把持不住了。

    是啊,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与多年前,自己和童沐一起来长见识时完全没有区别,依旧是贵客如云,极尽奢华之能事,无论是商贾还是高官,都将在此豪掷千金,从而引来追捧,换得那些美人儿的巧笑薄嗔。

    可孙途却又知道,几年间,大宋天下早已天翻地覆,梁山方腊之类的内患或许已被彻底平息,但东北的金人已迅速崛起,北边的辽国也在做着垂死挣扎,而这一切,显然是无法对这里的所有人造成哪怕半点影响的,盛世的华衣之下,其实早已来到末路。

    直到啪的一声脆响从前方响起,一阵喝骂声跟着而来,才使孙途从他有些复杂的情绪回过神来,同时,唐枫等几人也都定神,跨前两步,隐隐地护在了他的周围,以防有什么变故发生。

    变故自然是有的,却不是针对孙途而来。就在前方不远处,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一个骑在马上的青年已把挥出的鞭子收回,满是不屑地骂道:“就凭你韦诚也敢跟本衙内抢道,没得瞎了你的狗眼。本衙内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还有你那没用的老爹全滚出东京城!”

    他嚣张的气焰已完全压住了面前这个名叫韦诚的青年,此时的他脸颊上带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脸色早已涨得通红。可即便如此,他终究是不敢跟对方翻脸,身后那些伴当也全都低下了头去,不敢说什么狠话,倒是对面那些人不是嬉笑就是挑衅,就跟等着双方打上一场似的。

    终于,再又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后,韦诚便一个转身:“走!”竟是直接跑路了,如此自然更惹得那嚣张的青年一阵猖狂大笑:“韦诚,你给我记住,今后再见着本衙内,就给我绕道走,不然有你好看的。”

    像樊楼这样的地方有人因为争风吃醋或是其他原因起了争执自然太常见了,甚至楼里都养着人手,经常用以解决这样的争端。但今日这

    场争斗来去都快,大家也就看个热闹罢了,只有孙途,在念叨了韦诚这个名字后,稍稍思索了一下。

    同时,身边也有人在议论着:“这位韦公子也算有些头面,今日怎如此能忍?”

    “怎么,你连那头是谁都不知道吗?那打他的可是御史王中丞家的衙内,自身还是有六品官职在身的,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禁军将校能比的?而且我可听说了,韦侍郎似乎还有把柄在王中丞手中,他又怎敢得罪呢?”

    这些话语传到孙途耳中,让他更了解了些东西,但只是一笑,便脚步不停,穿过欢门后,很快就真正地进入到了樊楼之内。

    这樊楼由五座高楼组成,客人皆以各自需求喜好而入不同楼门。所以虽然外头人多,真进了里面,七拐八绕之后,反倒清静了许多。孙途一行进入的正是位于最后方的欢饮楼。虽然这里比之当初他观过李师师妙舞的彩舞楼要差些,却也是极难得才能买到雅间资格的,光是一个几十人的席面,就花了他几百贯钱,而这还得他把自己越侯的身份都给亮出来。

    不过在被人引入楼内后,孙途却并未直接就进了那处早已有丝竹和碰杯声传来的雅间,而是转头进了旁边稍小些的雅间里。这里头也备下了几席酒菜,同时还能把隔壁房中的谈笑说话全都收入耳中。

    隔壁雅间内正欢饮谈笑的众人,自然就是受了狄鹰扬之邀而来赴宴席的虎贲军中的一干衙内公子了。虽然他们才坐下没多久,却已经个个喝了数杯好酒,同时怀里也都搂上了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或上下其手,或以嘴渡酒,玩得不亦乐乎呢。

    此时的狄鹰扬也完全看不出之前在孙途和自家兄长面前那正经的模样,一样的喜笑颜开,和跟前朋友,和怀中美人调笑说话,讲一些风花雪月和京城内外的逸闻趣事。他确实有副好口才,再加上善于调动气氛,往往几句话一说,就能引得在场众人的一阵哄笑,气氛当真是融洽热烈。

    孙途听着隔壁传来的阵阵欢笑,嘴角也翘了起来。这个九哥确实有着自己独到的本事,若是他是后世之人,想必能成公关高手,无论企业还是政府内都能吃得很开,甚至成为极得领导重用赏识的办公室主任之类的亲信人物呢。只可惜,他身在大宋,这份本事现在是无人能够发掘了。

    就这么说笑碰杯了好一阵后,才有人颇为奇怪地问了一句:“咦,韦诚怎么还没来?以往咱们说要饮酒,他可是最积极了,今日怎就迟来这么久?”

    “是啊,莫非他另有约?要真如此,可就要好生罚他几杯了,真是岂有此理。”

    这时,传来了房门被开启的声音,然后有人进入,似乎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房中热闹的景象便是一滞,而后就是几声低低的咒骂:“那王川铭真是好生霸道,居然就敢当了这许多人的

    面鞭打韦老五,这下他的什么面子都丢尽了,又怎么可能还来吃酒呢?”

    “不就是之前在斗鸡场上赢了他一回嘛,此人心胸竟如此狭隘,记恨到了今日。”

    虽然不少人都在为韦诚的遭遇大抱不平,却也只是这么骂上几声,全无半点为朋友出头报仇的意思。狄鹰扬趁机问了几句,知道这不过是城中几个公子衙内间因为斗鸡口角,然后生了嫌隙才产生的矛盾,也弄明白了那王川铭的来历,便也叹息了一声:“所以说到底,还是咱们这些人没本事,也没什么身份啊。”

    似乎是一语道中了这些人的心事,不少人又是一阵叹息,继而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兄弟看似风光,可这东京城里又有谁真把咱们当回子事儿了?谁叫咱们都只是庶出,还没什么本事,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个纨绔了。”

    “现在却连纨绔都做不了了,真要论衙内,谁不知道高铎、梁靖他们才是我东京城里数得着的风流遮奢人物,而我们,不过就是平日里有些钱财罢了。现在却连王川铭都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我们却还只能忍着。”

    “狄九哥,其实你真不该进咱们虎贲军的,现在论起禁军来,大家只认上四军,其他各军都是这个……我们虎贲军就更不用说了,都被人当作了笑话。”

    “近来倒是出了些名头,那个什么孙途的,一来就斩了严子良,闹得沸沸扬扬……”

    “那算什么好名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武将,我估摸着他也在这位置上待不了几天就得被弹劾下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此时的狄鹰扬反倒显得格外沉默。直到众人把丧气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看来各位的想法其实和我一样,虽说咱们当年都不懂事,文武之事皆稀松平常,但现在也多少有些后悔了,也想在仕途上有所改变……”

    又是一阵沉默,显然大家是默认了。但很快地,便又有人苦笑道:“可即便我们又心,也终究是迟了……咱们这些人论身份,虽说家里都有些势力,可早就被兄长们把位置给占走了,反正我爹是不可能再为我谋一份更体面的差事了,我能做的也只剩下这么混上一些年月……”

    “是啊,要是有机会弄个实际的差遣,哪怕是外放呢,我也就去了。可现在,就是我爹出面去求,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好差事落到我头上来。”

    很快地,众人纷纷道出了各自的难处来,他们都因各自庶出的身份,以及以往的荒唐行径而导致现在即便想做点什么都没有任何机会。孙途在旁边屋子里听着,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的盛了起来,自家舅哥果然是个话术高手,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牵引了大家的思绪话头往他想要的方向走了。想必很快地,他就能入正题,开始为自己的出面铺好道路,用以说服这些人了。

第793章 忽悠

    直到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狄鹰扬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内里却透着深深的无奈:“其实我狄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而且相比于各位,我就更不堪了,各位好歹还风华正茂,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我呢?我今年三十有二,膝下有一子一女,可到今日却还一事无成,只能在禁军里领一份饷银,仔细想来,当真是无颜见人啊。”

    虽然他说的是自己,可落到其他人耳中,就让他们不自觉地代入自身,继而焦虑和不甘的心思就越发的重了起来。是啊,现在自己还能在东京城里混着,可几年后呢?一旦家中老人去官,本就和自己关系不是太好的兄长又岂会容自己留在家中?

    事实上仔细想来,他狄九哥还算好的了,至少狄家兄弟间关系一向融洽,还不至于真对他不闻不问。再想想自身,却让他们连面前的美酒佳肴和怀中美人儿都提不起半点兴趣来了。

    感觉到情绪已经完全调动到位,狄鹰扬才入正题:“其实各位以为我狄九从天武军调来虎贲军是自愿的吗?这完全就是出于我家二哥的安排啊。你们是有所不知,就在前两日里,我便与天武军一个同僚起了冲突,把人都给得罪了,无奈只能抽身出来。而我这名声……最后也只能安排进虎贲军了。

    “我二哥还说了,要是我再惹事端,或是在军中有所松懈,到时就不会再为我出头,我怕是连留在东京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各位,虎贲军可算是咱们最后的一点指望了,要是再连这点差遣都守不住,真就只能乖乖回乡,当个寻常百姓去了。”

    要是有熟悉这些位衙内的人在边上,怕是怎么都无法相信会有阵阵无奈的叹息从他们口中不断吐出,所有人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虎贲军的情况他们全都了解,试问还有什么法子改变啊?

    狄鹰扬一下就捕捉到了众人的心思,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当然,咱们好歹还算是禁军将士,机会也还是有的。最近不就有个孙将军被调来虎贲军吗,他可是在江南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还被朝廷封侯。要是我们真能在他的率领下奋起,说不定就能翻过身来,至少不会如现在般艰难了。”

    “狄九哥,这孙途的大名咱们也听说过,可他在朝中全无根底,真能成事?我可听我爹提过,他在朝中可是树敌众多,我们要真跟了他,只怕后患不小啊。”很快地,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不错,而且他真有这等本事,连我们虎贲军也能带得出来?”

    “听说他前两日就斩杀了严子良,这等莽撞之人,怕是很快就会被高太尉给革去差遣吧?”

    在这一片质疑声中,狄鹰扬却是神色平静,直到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问出一句:“咱们都这样了,难道还怕他会影响了咱们的前程不成?这已是咱们兄弟

    眼下最好的机会,你们就真愿意如此放过?”

    众人顿时被他这一下问得无言以对,再度沉默了下来。狄鹰扬这时又加了一句:“要是各位兄弟连为自己的前程博上一把的勇气都没有,那我狄九也无话可说,就当今日只是宴请各位吃这一顿吧。”

    “九哥言重了,你为兄弟们考虑的心思大家也都明白,不过这事终究有着些疑问啊。而且光咱们有心,若那孙将军无此心,也不是白搭吗?”

    “谁说孙将军没这心思了?要不然你觉着今日这顿在樊楼的酒宴是谁张罗的?就凭我狄鹰扬,可还没如此大的面子,能给咱们兄弟包下这么大个雅间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樊楼夜里的雅间有多难要,可不是光出钱就能够的。”火候到位,狄鹰扬终于揭开了谜底。而在旁边房中仔细听着的孙途也是一笑,知道该是自己出场了,也不再作耽搁,大步而出,转身已打开了雅间大门,出现在了已然呆愣住的诸多衙内和公子面前。

    “这……”看着这个年岁与自己等相当,但身上却散发着强烈气势的男子稳步入内,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猜出了他的身份,同时心里一个紧张,全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孙途就这么随意地走到了前方,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上座主位处,这才一按手掌道:“诸位还请坐下说话。咱们今后就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了,就不必如此生分。”

    众人看一眼孙途,又看一眼狄鹰扬,神色几番变化,既有吃惊,也有些不快,总觉着自己似乎是被人给耍了。

    孙途却压根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再次切入主题:“各位刚才所言,本官听了也颇为欣慰啊,看来咱们虎贲军还是有个奔头的,至少各位还是有心奋起,为自己的前程博上一把的。既如此,我心里就有底了,只要各位真肯听从我的号令,我敢保证,咱们虎贲军必能让所有人在今后刮目相看。来,我先敬各位一杯。”说着,他已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他的身份和气度都摆在这儿,要比这些岁数相当的衙内公子强出太多,举手投足间稳稳压住了场上局势,见他喝酒相敬,不少人都下意识地也端起杯来,而剩下的一些见状也只能跟上,最后全都糊里糊涂地把酒给喝了下去。

    孙途见此,笑得更欢了:“好,看来大家也是真把我孙某当自己人了,那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各位刚才所言,我都听了,看似有理,其实却又大谬。”

    说着,他挥手打断了一名刚想开口的公子的说话,继续道:“你们适才自怨自艾,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确是不错,但说自己再无前程,却是差了。虽说我大宋一向重文轻武,可我禁军的地位却并不比寻常官员要低,尤其是你们这样都有品阶的武官,就更不该如此自轻了,不然却将天下其他厢军边军将士置于何地?

    “你们言必举什么上四军,可我们真就比他们差了吗?人必先自弃而后人弃之,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就是因为你们自己一开始就放弃了奋起的机会,才会有这等结果。但是,只要我们还在禁军之中,就永远还有机会。

    “我孙途别的不敢说,但论让一军强盛,倒还从未有过失手呢。想当初在青州,兵不过一千,将不过三五,还被当地知府掣肘,可还不是被我孙途生生打开出路来了?然后是江南,朱勔之名你们想必也是熟知的,可在我面前他不是照样只能成我平定江南的一个注脚吗?既然我在这两地都能成事,在东京,在禁军里自然也能!”

    最后一番信心满满,豪气干云的说话顿时让众衙内们的精神陡然一振,眼中也都透出了几许期待和热忱来。是啊,孙途的大名和在山东江南的事迹他们多少都是听说过的,虽然对他不是太过了解吧,但终究还是有些钦佩的。

    “不过军队本就是一个整体,所以只靠我一人是完全不够的,需要各位同体一心,才能让咱们的虎贲军脱胎换骨。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再过一个多月,便是禁军演武之时,到时若是咱们能有所表现,就足以改变我虎贲军以往的恶名。只是不知道各位可有这分决心啊?”

    众人心中先是一阵激荡,但很快地,又有些迟疑犹豫了:“孙将军,你说的轻巧,我们虎贲军上下早已荒废多年,而且下面的军卒都因军饷被克扣而不肯到营,即便我们真有心,怕也……”

    “这些事情自然由我这个主将来想法子,现在只问你们的决心,你们可有振作一次,为自己的前程拼上一把的决心吗?”孙途却摆了下手,大包大揽地道。

    但众人却还是无法应下。毕竟这些人舒坦日子过惯了,所谓的入禁军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真让他们吃苦受累的操练,还真有些下不了决心呢。

    “看来之前殿前司里某些官员所说果然不错,这虎贲军上下真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啊。”孙途突然神色一变,冷笑起来:“这就怪不得你们个个虽出身不错,却最终只能是一事无成的下场了。也怪不得适才在樊楼门前我会看见那个叫韦诚的家伙在被人如此欺凌后,却连屁都不敢放,只能夹着尾巴离开。既然你等全无斗志可言,那还不如这就去殿前司销了自己的军职,从此回家吃闲饭去呢!”

    “砰!”他话未说完,在场众人全都勃然而怒,纷纷拍案怒视:“孙途,你……你欺人太甚……”

    “怎么?我有说错吗?你们一个个既无胆色,又无担当,甚至连为自己拼上一把的勇气都没有,还敢自称是什么男儿大丈夫吗?”孙途回瞪着他们:“也不怕告诉你们,若是换了我孙途手底下的兄弟被人如此凌辱,他们早就一刀剁了那人的狗头了,管他是什么来头,管他亲爹是哪个天王老子呢?”

第794章 接着忽悠

    孙途这话实在霸气,当真是说到了一干衙内的心坎儿里去了。

    以往他们就因为自己的出身还不够,所以在许多事情上总是束手束脚,吃亏的次数也自不少,那时倒也都忍了下来。可是今日韦诚在众人面前被王川铭鞭挞羞辱,终于是让他们有些忍无可忍了,因为这次是韦诚,说不定下次就是自己了。

    若是真能如孙途所言,再无顾虑,那将是何等痛快的事情啊!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冒起一点,就又被他们用理智给压了下去,他们虽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也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两句豪言壮语就纳头便拜的地步。不少人在沉默后,便用猜疑的目光看向孙途,总觉着他是言过其实了。

    “怎么,你们不信我说的?”孙途看出他们的想法,笑了一下:“这也对,毕竟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总觉着我等禁军就要低人一等,就认定了自己这个武官是远比不了那些只知道舞文弄墨的文官的。”

    “难道不是吗?”有人终于忍不住,反问了这么一句。

    孙途看他座位比较靠前,模样虽不甚俊美,但身上倒也有几分气度,显然是这些人中领头的几个,便先问了一声:“你是?”

    “卑职潘松。”在孙途面前,他倒也不敢太过放肆,说话间还抱了下拳。

    “原来是郑王后人,倒是失敬了。”孙途也正色地点了下头。

    所谓郑王,便是大宋开国两大功臣中的一个,潘美在后世追封的爵位了。作为追随太祖赵匡胤一路打下大宋江山的重要将领,他即便是在百年后的军中依然享有不低的名望。不过几百年后,却因为一个杨家将的故事,使得本来立功无数,完全盖过杨家将几代之功的大将军变成了无耻小人,并遗臭千年,哪怕在小说演义里,他已经被改名叫了潘仁美。

    致意后,孙途又扫了一眼其他人,见大家眼中都有相似的疑虑,便道:“我且问你一句,若是太祖朝时,可有人敢如此对待禁军将领吗?可有人敢对郑王,及其下属不敬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潘松立刻作答,但随即又皱了下眉头:“可现在并非那时,我父更是远无法与祖上相比。”

    孙途笑了:“时虽不同,道理却是相通的。为何那时禁军要高过那些文官?就因为他们有功,更有自信。现在,虽然情势有变,但我们自己岂能妄自菲薄?要真如此,那才真个彻底没救了呢!我孙途在山东,在江南为何能斩杀数名朝中高官却不受朝廷惩治?因为我立了功,因为我杀他们乃是道理所在,他们该死!眼下也是一般,只要我禁军将士是占了理的,而我们自身又足够强大,还会怕几个纨绔衙内?”

    虽然面前这些位其实也都是纨绔,可此时听孙途这么一说,也都个个精神一振,虽未点头,却已经开始认同他的说法了。

    “我们禁军是什么身份?乃是天子亲兵,是我大宋的顶梁

    柱。现在就连那些纨绔衙内都能随意凌辱我等,这打的是谁的脸?是官家,是朝廷的脸!像这样大胆妄为的家伙,我们为何就不能还击,不能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此一番说法算是真个被众人给接受了,所有人都目泛精光,有那急切的更是大声问道:“孙将军,你说真的?咱们,咱们当真可以顶天立地,不再被人欺压?”

    “只要有心,就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也要自立自强!我等禁军本就是朝廷和官家的颜面,若是连一点精锐的样子都没有,就别怪别人看不起了。”

    孙途心下暗喜,这些个公子哥儿其实都挺单纯的,只要摸准了他们的脾性,自然能让他们对自己服帖,要论忽悠人的本事,前世见识过不少洗脑团建,后来又带兵有方,善于鼓舞军心的他自然是熟稔得很。

    他趁机又道:“而我们眼下就有一个翻身的大好机会,只要在一个多月后能在军演中表现优异,谁还敢小瞧了咱们虎贲军?为何上四军总被人视作禁军的荣耀,总被人高看,就因为他们足够强。都是禁军,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们怎就会弱过了他们?

    “我问你们,你们可有信心为自己,为自己将来的后代拼出一个前程来吗?”

    最后一句问出,孙途的目光已如电般迅速从跟前众人面上一一扫过,给足了他们压力。而这些衙内此刻再没有任何的回避,直视着孙途的眼睛,异口同声地应了出来:“有!我等愿意听从孙将军之令,强我虎贲军!”

    “好!总算是有点我禁军将士该有的模样了!”孙途满意地笑了点头:“既如此,明日开始,你们就来军中应卯,若敢迟了,便军法从事!”说完,他已站起身来,大步地就往外行去,完全没有再和他们多说的意思。

    众人这时个个都陷入到了某种连他们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狂热中,纷纷起身抱拳,一脸恭敬地送孙途和同样起身的狄鹰扬往外走去。在来到门前时,孙途又突然停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我希望诸位能说到做到。但其实,即便你们这次只是自欺欺人,与我孙途来说也并无任何损失。我已是朝廷所封的越侯,又曾立下大功,哪怕这辈子再无任何功劳,也足以逍遥一世,还能余荫子孙。倒是你们,嘿嘿……”

    感受到他的一丝看轻,潘松等人顿时又红了脸:“孙将军,我等虽没什么本事,但只要答应下事情来,就一定不会反悔!”

    “那就拭目以待吧。记住你们自己说的话,还有,若是韦诚与你们一样想法,记得让他明日也同来军营。”说完这最后一句,孙途开门,大步而出。

    临近二更,此时的樊楼外的道路上倒比之前要冷清了许多。因为该来的客人早在之前就都进去了,而一般客人不到三更天,是根本不可能出来的,毕竟这里一夜便要耗费数百上千贯钱,谁会舍得就这么快离开呢?

    不过

    孙途对此却无半点留恋,这里的繁华喧嚣,纸醉金迷总让他又种如鲠在喉,却又无能为力的不适感。直到沿着长街缓步走了一程后,胸中块垒才消散开去,然后扭头看了眼跟了自己一路的狄鹰扬:“九哥怎么不留在那儿继续喝酒?”

    “我怕他们想明白后对我动手。”狄鹰扬没好气地撇了下嘴。随即,又笑了一下:“说真的,我本以为自己已足够能说,但与三郎你一比,却还是远远不如啊。刚才听你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就连我都颇为心动,想着随你一起建功立业了。”

    “呵呵,你不正在追随着我一起朝此迈进吗?”孙途笑了一下:“其实我跟他们的说的也是实话,我禁军将士就不用对那些官员,尤其是官员家的衙内如此忌惮。挨了人打居然只能退走,当真是丢尽了我虎贲军的脸啊。”

    “那你是不清楚那王中丞对韦家有多大的威胁,只消他一句话,御史台的弹章就能把韦侍郎给淹了。”

    “这么说,是因为韦诚的父亲自身不够干净的缘故了?”

    “身在朝中,如今有谁能是干净的,只在有没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中的分别而已。”

    “是啊,就是这么个道理了。既如此,那你说那个王中丞有没有把柄能被咱们拿捏住呢?”

    孙途这话,却让狄鹰扬为之一惊,不无惊讶地看着他:“你真打算为韦诚出头?”

    “只靠一番话是无法真让他们归心的,说到底还是得靠行动手段啊。”孙途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来:“本来我还想着如何寻找突破口呢,现在嘛,倒是不用再费这心思了。我相信以九哥你在京城的人脉关系,总是能打探到些消息的。”

    狄鹰扬脸色稍稍变化了一下,最终终于是叹了口气:“看来我这是真彻底上你的贼船了。如今帮你就帮我自己,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吗?”

    “那我就静候九哥你的好消息了。”孙途说着,又道:“还有一点,我也想请九哥帮着查一查,为何我虎贲军这几年来一直都被人克扣饷银,此事若办不好,恐怕依旧难以让人安心听从我的命令操练起来。”

    “这应该是殿前司或是户部那边的人在中间做了手脚,只要查看一下这几年的账簿,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只是这么一来,你可又要得罪不少人了。”能把一支禁军的军饷给克扣的,定然不会只有一两人,而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才是,只要想想这下面的水有多深,狄鹰扬就是一阵紧张,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了。

    孙途点头:“无论如何,该我们的钱粮,他们一文一粒都得给我吐出来,不然我还做什么军中主将?”说话间,两人来到一个岔路口,就要分开时,孙途又笑着提醒了他一句:“九哥你可别忘了,明日军中将要点卯,你也是我虎贲军中一员啊。”

    换来的,却是狄鹰扬的一声咒骂,多少年了,他都还没试着起这么早呢……

第795章 夜,影动

    夜渐深,与狄鹰扬分手后的孙途却并不急着回去,就这么一人缓步走在明暗相间的东京街头,领略着这座伟大都市的另一种静谧的美,同时也好借此找一下多年前的记忆,至于唐枫等亲卫们,却被他留在了樊楼。他们都是第一遭进到如此有名而又繁华的所在,自然是要让他们好生享受一番的。

    仔细算来,孙途上一次离开汴京已是**年前的事情了。倘若是放在千年之后,**年的时间早可以让一座城市模样大变,眼前的景物很可能都与记忆里的完全不同。但放在千年前的大宋朝,却没有这样的困扰,一切就都恍若昨日,一样的街道,一样静静流淌的河水,甚至连街道那边的一间间店铺看着都未有什么变化。

    孙途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漫步走着,目光随意地四处扫视,最后却落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暗河沟渠上。如果说自己当年在汴京有什么事情是值得骄傲的,或许就当数顺藤摸瓜,重拳出击,一举将为祸当地多年的无忧洞给彻底铲除了吧,想必如今城中的女子还孩子们该安全了许多……

    就在他嘴角微挑,为自己当年的事迹感到得意的当口,眼角突然瞟见远处黑魆魆的沟渠间竟有一道黑影一闪即逝,这让他的心陡然一动,连忙身形一展就往那边的角落处掠去。但在他到了那边后,却发现底下只是一个不断有水流淌出来的涵洞,不见有任何其他异状。

    见此,孙途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他深知自己绝不可能看错,刚才确实有人从这沟渠中快速闪过,而所以能消失不见,定然就是钻进了涵洞之中。那人如此熟门熟路,也就让他生出了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来:“无忧洞,鬼樊楼……莫非几年过去,这些东西又再次死灰复燃了吗?”

    心中虽有犹疑,可此时的孙途却并没有冒险入洞一探的想法。他虽然无惧,但毕竟身份早不同以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现在的身份又何止万金啊?目光幽幽地又盯了那处黑黝黝,犹如张开的猛兽大嘴似的涵洞有半晌后,他终于转身离开,即便有问题,也不是现在非要查明白的,大可找机会去一趟开封府,把事情问个明白。

    后方涵洞内,一个黑衣男子正用力地将手捂住身前瘦弱女子的嘴鼻,让其无法出声,目光则是死死地盯着上方已转身离开的家伙,直到见其离开,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来。要不是自己机警,反应够快,及时把人拖进洞内,只怕真要被那个多事的家伙给抓个正着了。看那人的掠身速度,恐怕自己还真未必能拿得下他呢。

    “你要是敢出声,老子一刀就宰了你!”贴在女子耳畔道出威胁的话语后,他才把手从其脸上挪开,另一只搂着她肩头的手也是一松。然后,怀中女子却软软地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黑衣男子才猛地发现,因为刚才自己用力过大,居然直接就把人给闷死了。这让他的脸上顿现懊恼,大为恼火地

    呸了一声:“晦气,要是让爷爷知道你是谁,定叫你后悔!”

    在放了句狠话后,他把女子往洞里拖了一段,便弃之不顾,熟门熟路地顺着这边复杂的地下河道就往别处而去。而这个可怜的女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等到被人发现时,只怕将成一堆白骨了。

    汴京城繁华的外表掩盖下,罪恶继续孳生,曾经被铲除的邪恶势力,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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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近三更,城中泰半之人皆已入了梦乡,但也有许多人尚未就寝。他们或纵情声色,或忙于事务。而饮宴归来的高俅则是这两者的集合体,略带醺意的他脚步依然沉稳,稍红的脸上却带了几分欢喜。

    见此,亲信幕僚裴东来就赶忙上前,把自己刚收到的消息给报了过去:“太尉,刚有人传来消息,那孙途今晚竟与虎贲军那一干纨绔部下们在樊楼见了面,不知谈了些什么,最后孙途和新调入虎贲军的狄鹰扬先行离开了那儿。”

    这些年里在孙途手里吃了好几次亏,眼看他不断坐大高升,让高俅不得不正视,甚至是重视起这个年轻人来。哪怕这次他已回到东京,看着已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中,高俅却已不敢再作松懈,所以早早就派人于暗中盯梢孙途,并让人每日都把其具体行程和见过的人报到自己这儿。

    在听完裴东来的话后,高俅脸上的笑容便是一隐,也不急着喝下人们送来的醒酒汤了,眯眼皱眉思忖了片刻:“这个孙途倒是个不叫人省心的,居然在这等情况下还能搞出如此幺蛾子来。”

    “太尉不必太过忧虑,那些纨绔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而已,而且个个都没甚抱负,家中父兄更只把他们当闲人养着,难成气候。”

    “话虽如此,但孙途此人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有时还真不好不防啊。”连高俅自己都没想到,他对孙途的评价已经高到了这一地步,直到话出口,才觉出有些不对,脸色就变得愈发阴沉了。

    只能转换话题:“狄鹰扬又是怎么回事?”

    裴东来不敢多言,忙回道:“他是前几日被调去虎贲军的,现在也成了孙途的下属。”

    “我是问他为何会与孙途关系变得如此紧密?也只有他,才能帮着孙途把这一干纨绔给纠集起来吧?”

    “这个……似乎是他狄家与孙途攀上了什么亲,此事一时还没有详细情报。”裴东来小心作答。雅儿与狄家这一层关系,至少现在还没多少外人知道呢。在不安地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自家主子后,他又道:“不过据报,这几日里,狄鹰扬已有多次上孙途府邸拜会了,最早一次还是在他尚未被调入虎贲军之前。”

    “哼,原来早就勾搭上了吗?狄家……狄虎臣,他想做什么?”高俅手指轻扣案面,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来。狄虎臣虽然不算什么高官,更只在其手下听用,但靠着祖

    上,以及几个在边军中兄弟的关系,还真是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呢。

    裴东来自然也明白这一道理,便想要劝阻一声,但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在,高俅这时也知道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便又哼了一声:“无论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先把孙途压下去才是关键。只要狄虎臣不自己出面,就随他去。”

    “太尉英明,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让孙途先出个大丑,所以虎贲军那里才是关键。”

    “是啊,虎贲军,一滩烂泥,难道还真能上墙不成?”高俅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而裴东来忙又说道:“太尉,事情总要防个万一,所以小人以为,我们还是再给他施加点压力,让他无暇他顾。”

    “你是指?”

    “严子良被杀一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也该把它放到桌面上来了。”

    “不错,就让御史台那边发起弹劾,再让严子良家里人去开封府击鼓鸣冤,状告孙途随意杀人,如此双管齐下,我才能插手此事,好好地整治于他。”为了对付孙途,这一回的高俅算是用尽各种手段了,真是把他当成了最大的敌人来对待。

    裴东来一听,心里顿感踏实,连忙再度称颂:“太尉英明,如此当可保万无一失!”换来的,则是高俅得意的大笑……

    同样的夜空底下,深宅大院华贵府邸中的高太尉在算计着孙途,而另一批躲藏于沟渠深处,不见天日的家伙,也把仇恨的目光汇聚到了孙途这个久违的名字上来。

    “孙阎王他居然又回来了……”几个汉子脸色发白地凑在一处,话语里透着惊恐与怨恨。

    这些人,皆是当初孙途剿平无忧洞群贼时的漏网之鱼,可以说,他们是真正领教过孙途霹雳手段之人,所以对他也是既恨且畏,甚至都不以名称之,而呼其为孙阎王。

    “他不但回来了,还成了什么越侯,还领了一支禁军。多少兄弟因他而死,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他反倒成了如此富贵的朝廷重臣。”

    “那些兄弟的血不能白流,仇不能不报!”有人目光灼灼,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心中想法。其他人虽未开口,但眼神里也流露出了浓浓恨意,也都想着报当年的大仇。

    “可我们真能成事吗?”

    “今时早已不同往日。那时的咱们只能靠着那什么钱王,可现在却不同了,咱们的靠山可要强出太多,只要太岁爷一句话,那孙阎王也只有死的份了。”

    “不错,咱们去求太岁爷,让他替咱们出头。不就是多帮他弄些个良家美人儿吗,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另外咱们也可以让兄弟们暗中盯着,寻找机会。他孙阎王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多年后,再找他报仇!”

    这个夜里,正漫步东京街头的孙途并不会知道,从庙堂到江湖,自己的敌人都已开始蠢蠢欲动,要对自己下毒手了……

第796章 重练虎贲军

    “咚咚咚咚咚咚……”

    天才蒙蒙亮,一阵久违的鼓声便在虎贲军营地上空回荡开来,远远传开后,迅速就把尚在睡梦里的附近营中禁军将士也都给吵醒了。

    这些人在大通铺的床上躺了半晌,才有些明白过来,很快的,骂骂咧咧和疑惑不解的声音就从一座座营房里响起,不少人都披衣而起,外出一探究竟。不一会儿工夫,他们便知道了这动静是来自边上的虎贲军营,这让他们在惊疑不满之余,又带上了几分轻蔑和好笑。

    “这些家伙大清早的不好好歇着却要闹些什么?”

    “我之前听说了,虎贲军新来的孙将军似是有意要整顿军纪,还说这两天他们全营都要操练起来了。”

    “切,就那些家伙?几年了,都没见过几人入营,今日一大早能来上百人吗?”

    “就是,何况他们就算真来了又有什么用?难道只凭这一个多月时间这些家伙就能被练成精兵了?那孙将军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

    满口的不屑言论,这些人却还是好奇地走出自家营门,朝着虎贲军那边靠近望去。然后,开口说那番话的人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

    只见往日里空荡荡,乱糟糟的虎贲军营地里,此刻竟黑压压,齐整整地站了无数军卒,只远远地望上一眼,他们就惊讶地发现这里就有不下三四千人,虽然他们服装各异,胖瘦高短皆不相同,但却正是虎贲军将士无疑了。而且他们此时在鼓声里全都肃然静立,还真就给旁观者以不小的压力呢。

    就在这几日里,顶着极大压力的樊明等一干人等还真就卖了大力气,在东京城里各处搜寻军中兄弟们的下落。也不知他们是用上了多少手段,是威逼还是利诱,反正还真就在今日一早聚起了三千多人回营。

    本来这些人倒也未必会太把这当回子事儿,直到他们瞧见了依旧还挂在辕门上方那颗严子良的头颅后,才真正感受到了压力,从而在鼓声响起后,全都静静地候在校场中,等着孙将军出面训话。

    当鼓声终于停歇下来,孙途才披挂齐整,按着腰刀大步从中军帐中走出来,其左右则是唐枫等人,所有人身上都透着慑人的气势,哪怕面对数千禁军,依然被他们稳稳地压住了整个场面。

    孙途的目光迅速从这些人身上扫过,而后便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或许在边上那些军卒看来,虎贲军的人能这么静等在校场已经极其难得,可在他眼中,这些人却是全无士兵该有的模样,所有人看着都是那么的松垮,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让他们倒下去,与自己想看到的军队模样可相去太远了。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些人多年未曾操练,只靠着在城中打工谋生,又怎么可能真像个军士呢?在呼出一口浊气后,他才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本官孙途,自今日起,就是尔等众军之主将。无论你

    们之前可曾听说过我的名号,对本官又是个什么看法,既是我虎贲军中将士,今后就得听从我号令行事,若有敢违逆者,军法绝不容情!”

    这几句话他并不曾扯了喉咙大叫,但声音却把现场完全覆盖,几乎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同时更感受到了来自孙将军的强大气场,让他们的呼吸都猛然一顿。身在队伍前方的那些将领们更是首当其冲,压力更大,一个个的面色更显凝重,这才真正领略到了什么叫杀伐决断的名将风采。

    狄鹰扬看着眼前的孙途,几乎都要觉着这是换了人了,眼前的孙途和这些日子自己接触下来的孙三郎完全是两个人嘛,那气势如山峦浪潮般进压过来,竟让他连平视对方的勇气都快要没有了。

    此时的孙途确实与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这股子气势,或者叫杀气那是多年在外征战,几万将士生杀在手,更杀戮无数敌人所凝练出来的,一旦彻底爆发出来,又岂是面前这些连鸡都未必宰杀过一只的纨绔和军卒们所能顶得住的?

    不光是营中将士,就是营外来看笑话的其他禁军将士,刚才还都笑嘻嘻的呢,可随着孙途开口,随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远远扫过来,竟也吓得他们神色剧变,再不敢有丝毫放肆的表现了。

    孙途没有理会外头那些看戏的家伙,继续对面前的部下人等说道:“当然,跟了本官也亏待不了你们,别的不敢说,该我虎贲军上下的军粮军饷,我不会让人克扣半点,延缓一日。不光如此,接下来我便会去想法儿把之前短缺咱们的钱粮全部要回来,也好让大家安心在此操练。”

    此话一出,众将士的面色再度一变,从刚才的畏惧和不知所措,又变成了期待和疑惑。要不是孙途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场压力,恐怕这些人都要问一句这是真是假了?毕竟这事对他们来说太过要紧,要真能做到,他们自然是愿意听从孙途号令的。

    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孙途又道:“本官说话向来算话,要不然如何服众?你们放心,只要给我十天半月,东西就会如数发放到你们手中。不过在此期间,你们也得好好地在营中按要求操练。我今日就把丑话放在前面,若是谁在操练中偷奸耍滑的,就别怪本官严加惩治。”

    狄鹰扬见他说到这儿话语一顿,就迅速明白了过来,立刻高声喝道:“将军放心,咱们定用心操练,不敢松懈!”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都如梦初醒,纷纷跟进,大声表态,说自己会专心操练云云。

    对此,孙途脸上却无半点喜色,只是淡淡道:“这次就罢了,但我希望今后你们再应我时,只需要一个喏字即可,无须多言。可听明白了吗?”

    听得这一问,众军卒先是一呆,随即才反应过来,纷纷应道:“喏!”

    “我没听明白,你们说明白些!”孙途却依然不感满意,再度喝道。

    “喏!”这回

    的应声可就要齐整许多了。

    但孙途却还是厉声喝道:“都没力气吗?居然连应这一声都软绵绵的,你们摸摸自己胯下,还是男人吗?”

    “喏!”这一回,众军卒终于是其整整的高声答应,声音直冲云霄,把刚从上空飞过的鸟儿都给吓得扑啦啦地往别处逃去。而营外的那些军卒在感受到这股子气势后,竟也个个变色,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很好。既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准备,那现在就开始操练起来。今日,只让你们做一件事情,站立。都给我把身子站直了,挺胸收腹,把头抬起来,目光平视,两手笔直地给我垂在身侧!”

    随着孙途的一句句要求道出来,身侧几名亲兵已自觉地上前,按照他的要求把个标准的立正姿势展现在了大家伙面前。

    包括狄鹰扬等将领在内,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的这一举动,想着这等站立也能当作练兵的手段了,那还不简单?虽然心中疑惑,但他们到底还是按照孙途的要求把身子给站直站稳了,至于后方军卒,也在疑惑中慢慢动了起来。

    此时,随着孙途的示意,他带进军营的亲卫们便走了下去,不断开始纠正起那些人的动作来。他们也都是百战之下的精锐之士,身上个个都透着慑人的杀气,自然完全能震得住这些寻常的禁军将士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只大半炷香而已,情况就出现了些变化来。狄鹰扬等人这时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全身开始发酸,之前想着很简单的一个站立姿势,居然随着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困难起来,有几人甚至额头都开始见汗了。

    也是直到这时,狄鹰扬才真正明白孙途做此安排的用意,心中除了佩服之外,再没有了其他想法,同时,身子却不敢放松,依旧咬牙坚持着。其他人也是一样,虽然感到了不适,但碍于昨日已经答应了孙途,再加上感受到他身上的凛然之气,也就只能咬牙苦忍。

    其实无论是这些纨绔子弟,还是寻常军卒,既然能被征入禁军,体格还都是过得去的,所以哪怕感到有些辛苦,可在孙途的压力下,他们还真就坚持了下来,直到一炷香过去,孙途才摆了下手:“你们暂且歇息一下吧。”

    等大家放松下来,他才又道:“想必你们也感受到了,这站立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但这,却只是我练兵的开始,后面有的是比这更难更苦的东西,但只要你们能坚持下来,按我说的做,那我们虎贲军,就可重新变作一支让人人敬服的禁军精锐,你们的身份也将大为不同。”

    说着,他看了眼唐枫:“从今日开始,前三日就让他们把站立行走都做标准了,由你来负责一切,到时我再来查验!”这等操练唐枫等跟随他多年的亲信自然早已驾轻就熟,交给他们自然不是问题,而孙途本人,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向相关衙门讨要粮饷!

第797章 麻烦不断

    在军营里威风八面,人人敬畏的孙途在京城官场内却是接连碰壁,成了被人不断踢来踢去的一只皮球。

    三日里,孙途辗转于殿前司、兵部、户部和转运司诸部衙门,希望能尽快解决虎贲军粮饷短缺一事。可结果嘛,这几处衙门的官员们却纷纷打起了精纯的太极拳来,把相关责任不断地往外推脱,导致他一番走动下来,结果却是半点收获都无,甚至连这几年间该入军中钱粮到底去了哪里都没个准数。

    其实对于这一结果孙途也曾有所预料,毕竟自己这是想从相关利益团体的口中夺取一份他们早就吞吃干净的好处,被人敷衍也在情理之中。但在他的设想中,只要自己真把态度给亮明了,必然会使人感到不安,即便无法给一个满意交代,相关钱粮总是能尽快拨付到位的,毕竟那只是几千兵马两年的短缺而已,相比于他们贪墨掉的,不过九牛一毛,其中轻重那些人总是能分得出来的。

    确实,别看禁军将士每年的军粮军饷已是各路官军中最高的了,可其实放到大宋朝廷的开支中并不是太高,尤其是当只有虎贲军一军时,这情况就更不起眼了,也就那么十来万贯钱粮,都不够生辰纲送上一趟的。要不是孙途顾虑会被人弹劾,他都能自己补上这份钱粮呢。

    但偏偏就是这么点钱粮小事,孙途一个如今在京城名声响亮的越侯却居然没能把事情给办下来,这可就太让他丢面儿了。直到他和狄鹰扬就此事谈了一回,方才知道自己确实将事情给想简单了,京城毕竟不同于山东江南,有些事情虽小,却牵连极广,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已经在军中陪着操练了四五日的狄鹰扬整个人比之前可要黑瘦了许多,但整个人的精神头却很不错,就连与孙途对坐喝茶时,身子都是端正笔直的,显然是在营中养成了习惯。

    “三郎,你在我虎贲军中推行的操练之法确实效果斐然,只几日间,兄弟们的面貌已然是大不一样了。怪不得你只在几年间就能操练出一支几乎百战百胜的精锐之师来,若是能将此法在我大宋官军中间推行开来,必能大扬我大宋之威啊。”此时的狄鹰扬对孙途却是越发的敬佩了,喝了口茶后,又是好一阵的夸赞。

    孙途却笑得随意:“九哥谬赞了,不过是些练兵小道罢了,最关键的还是在于能让将士们信我,遵我号令。而就目前来看,要做到这一点依然很不容易,至少现在我是越发没底了。”顿了一下后,他就把自己这几日碰壁的情况给道了出来。

    狄鹰扬听完他这番话后,也深深地皱起了眉来:“原来你其实并没有和相关衙门把事情谈好就应诺大家会补上钱粮了?这可真就有些棘手了。三郎你是不知道啊,此事看着不大,水却极深,可不容易处理啊。”

    “此话怎讲?”

    狄鹰扬筹

    措了一下用辞道:“看来三郎你应该是在军中多年,对官场中的事情有所生疏了。那些当官的花花肠子多,想得也就比咱们这些武夫要远多了,别看只是区区十万贯钱粮的小事,似乎只要他们从手指缝里漏上一些,就能为咱们补上所缺。可其实呢,压根没这么简单。要是他们真这么做了,就意味着承认之前确实有贪下军粮,到那时候,即便咱们不找他们麻烦,御史台的那些乌鸦也会闻风而动,狠狠参奏他们一本了。”

    孙途闻言双眉一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确实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正如狄鹰扬所说,在军中日久,自己已经习惯了直来直去地解决问题,无法把事情王深了细了看。

    而狄鹰扬的话还没完呢:“这只是一层,而更关键的,是此端一开,恐怕会造成更多人以同样的借口讨要军粮饷银。若我所料不差,其实京中禁军除了上四军外,其他各军或多或少都有被克扣拖欠钱粮,如此算起来,数字可就极其庞大了,无论哪个衙门都负担不起,更别提其后面附带的贪腐罪名了。若是他们真为咱们虎贲军开了口子,后面的事情只会更难,所以他们是绝不可能给你面子的,哪怕明知道你不是个容易应付之人。”

    一番话下来,终于是把问题给全部点透了,也让孙途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三分:“如此看来,想要走正规渠道讨回钱粮几乎是不可能了?”

    狄鹰扬点头,随后又不无担心道:“三郎,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干出什么乱子来啊,这儿毕竟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一旦真起了乱子,谁都扛不住。”

    “你放心,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不可能胡来。但既然他们真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我,说不得我也该回敬一二,让他们吃些苦头。转运司和户部嘛,既然他们肥得流油,就自然会有大把的漏洞给我抓了!”

    狄鹰扬其实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刚才也只是随口那么一劝,现在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三郎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如说出来,我也好与你一起合计一下。”

    “不必,此事九哥你还是不要参与为好,那样哪怕真出了什么差错,也连累不到你们狄家。”孙途却摇了下头。随后又干咳了一声:“明日我再去一趟殿前司,看高俅他到底是何态度,要是继续敷衍,说不得也能坑他一把!”说着,他眼中已有精芒闪过,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孙途又要干一些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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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孙途再次来到殿前司,这已是他几日里第三次到此,连门前的守卫都已完全熟悉了他,都不用验看令牌什么的,就已行礼放他入内了。

    孙途没做任何迟疑,就再次去了正堂见高俅,此时的高俅也才刚到衙门,一听又是孙途求见,他只嘿的一声冷笑就让人把他传到了跟前:“千里你来的

    正好,本官正有事要寻你呢。”

    “嗯?”孙途一愣,但还是问道:“不知太尉有何事吩咐?”

    “你呀,行事也太莽撞了些,居然一到虎贲军就胡乱杀人,还把人首级都悬挂在了军营门前,如今都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就在昨日里,那被杀之人的妻儿老小便跑去了开封府击鼓鸣冤,事关人命,开封府也不敢隐瞒,就又来见本官,希望本官能妥善处置。本来此事若只在军中,本官还是可以帮你遮掩过去的,可奈何你行事太过随意,居然闹到这般地步,连御史台都有不少人上表弹劾,恐怕这时候连陛下都要知道此事了。所以此事只能由你自己去开封府回话,便是本官都保不了你!”

    说完这些,高俅颇为隐蔽地扫了眼孙途,想看他在骤闻如此麻烦后会是个什么反应。而孙途却让他有些失望了,他完全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表现,只是略略怔了片刻,方才低头抱拳:“是卑职做事过于孟浪,却让太尉费心了。下官这就去开封府交代此事,绝不让太尉为难。”

    高俅失望而惊诧地看了他片刻,这才点头:“既如此,你去便是。不过放心,你毕竟是严子良的上司,军中规矩他只要犯了错,自当受罚,本官到时也是会为你说项的。”

    “多谢太尉。”孙途又抱了下拳,这才提到了自己的来意:“不过下官手上的事情也确实难办,那些短缺的钱粮若不到位,下面的兄弟怕是不肯卖力操练啊,我也去过户部转运司等衙门了,可他们却总是互相推诿,不知太尉……”

    “千里啊,这事干系可是不小,就是本官也不好轻易插手啊。其实你若有耐心,此事倒也不难解决,只等明年拨付钱粮时,我与他们去说,让他们把钱粮一并补上即可,如何?”高俅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但却跟推辞也没有任何区别了,等到明年,那对孙途来说真就连黄花菜都凉了。

    对此,孙途却也不感意外,高俅的反应也早就在他的意料中了。似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孙途这才轻声道:“既如此,那下官也无话可说。不过这应该与我殿前司并不相干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高俅似乎抓到了些什么,但一时又有些拿不准,只能是点了下头:“军粮饷银的拨发都是户部的事情,与我殿前司无关。”

    “那就好,下官告退。”孙途再度行礼,然后就这么轻易地退了出去。

    看着孙途离开的背影,高俅心中不安的情绪是越发的强烈了,这家伙行事无所顾忌,之前在山东江南都干出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莫不是他真要在东京城里也闹出什么大事来吗?

    这一刻,高俅都有种想把人叫回来的意思了。但随后一想到孙途此时的麻烦,要是再闹点大动静来,说不定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了,也就没再作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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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