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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下马威(上)

    想要拨乱反正,铲除为祸汴京城多日的几大帮会的决心已下,可孙途却也知道此事并不容易。连开封府一干官员都对这些帮会束手无策,自己一个都头想要成事必然会遇到种种艰难险阻,而想要克服这些难处,只靠自己和鲁智深等人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官府力量的支持才是。

    就目前来说,最要紧的自然就是完全掌握那些衙门差役捕快的控制权,让他们能听从自己的指挥行事了。作为曾经的军人,孙途太了解上下一心,令行禁止才能克敌制胜的道理了。

    不过至少眼前看来,他的这一想法还不现实。当孙途在次日让人传话把那已算自己下属的二十人聚集起来时,这些衙门里的老油条一个个都显得没什么精神头,也不把他这个顶头上司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三人直接就没出现。

    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作为空降到开封府的都头,孙途在这些捕快差役心中是没有半点威信可言的,再加上他的年纪摆在这儿,就更让他们生出轻视之心了,所以即便他是九品官人,也无法让这些老油条心服,只是懒洋洋地排了一队,松垮地站在那儿自顾说笑。

    站在他们面前的孙途见此表现后,脸色就变得如今日的天色般阴沉,直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后,方才冷笑道:“本官之前还奇怪为何我汴京城里百姓有事从不想着告官,为何那些宵小之徒能在城中肆意妄为。现在我总算是懂了,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混迹在我开封府衙,才会有这等结果!”

    面对孙途的这番讽刺,这些人也都不见有丝毫羞愧的,只是懒洋洋地道:“不知孙都头将俺等聚起来有何吩咐?可是有什么差事要交给咱们去办吗?”有几人眼中甚至都露出了贪婪之色来,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哪。

    话说大宋朝冗官冗员一直都是个大问题,哪怕经过了熙宁变法问题也没有真正解决。而更严重的是,除了各级官员外,各衙门里还养了诸多书吏差役,这些人的俸禄却并不从朝廷支取,而是另想方法。

    一些还算好说话的官员会从自己的宦囊里拿出一部分来发与手下吏员和差役,可更多的,他们只能通过种种手段来从百姓身上盘剥钱财了。为此,这些胥吏差役往往就会巧立名目,找到任何一个机会或骗或吓地从治下百姓手里弄到钱财,开封府里的这些差役捕快自然也不例外。

    孙途只一愣间,就已明白了他们的心思,顿时低哼一声:“差事当然是有的,就只怕你们没胆子去办。”

    “只要孙都头你下令,就没咱们不敢办的差事。”有人大剌剌地说道。

    “本官打算把竹节帮和顺水帮连锅端了,你们可有胆子随我一起去吗?”孙途突然沉声问道。这一问,立刻就让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一众人等猛打了个激灵,跟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这位新任都头,半晌才有人不确信地说道:“都头,你说什么?”

    孙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是薛通判交给本官的职责,你等可都记住了。”

    得到确认后,这些人的脸色是彻底变了。这不是找死吗?半年前两名都头暴毙汴河的案子还没查清楚呢,现在这位孙都头就要再去招惹那些家伙了?他疯了不要紧,自己等人可还不想死呢……

    “怎么,怕了?”孙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刚才不是说没什么事是你们不敢办的吗?怎么一听说竹节帮和顺水帮的名头就吓成了如此模样?”

    “孙都头,这事可不能乱说,还是该从长计议为好……”一名年纪稍大些的中年捕快忍不住开口劝道:“小的以为薛通判断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是与不是可不由你们说了算。”孙途可没有与他们讨价还价的意思:“不过你们放心,今日还不是时候。我现在有一个更要紧的差事要交你们去办,就是拿人。”

    这一回这些老油条不敢再随意插嘴了,只是静静地听候下文,而孙途却看了那中年捕快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崔略商。”

    “崔略商,本官问你,今日未曾到场的三人你可熟悉?”

    “他们是尤老八,黄琦和严环。”

    “很好。”孙途满意地点头道:“今日本官就带你们去把这三个目无法纪的家伙捉拿问罪!”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呆。可孙途根本就不给他们以思考的时间,当下就把手一挥:“出发!”

    他毕竟是官,又是有实权的本衙都头,这些人的顶头上司。随着他这一声号令,众捕快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领命后跟着就往外走去。直到出了府衙大门,孙途才又看了崔略商一眼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三人的住处?头前带路。”

    “都头,黄琦他们三人此时应该不在家中……”崔略商说到后面,声音却是一断,显然是在顾虑着什么。

    孙途当即把眉头一皱:“那他们去了何处?你给我从实说来!”

    “他们应该去了长兴坊的茅家巷拿人,那是陆都头前两日就吩咐下来的差事。”另一人当即帮着回话道。这意思是很明白了,不是那三人不给你孙都头面子,实在是因为有差事在身哪。

    “哦?此事本官这么一点都不知道?”孙途却没有半点回去的意思:“那就去长兴坊,看他们到底要拿什么犯人竟比参见我这上司更加要紧。”说着,他再不顾众人为难的反应,大踏步地往前行去。其他人对视了几眼后,只能跟随。

    此时,一名刚才就在他们身边盘桓的差役已经急匆匆跑到了一旁的偏厅里,向正在里头坐着闲聊的陆放和沈良禀报道:“两位都头,孙都头突然就带了人出了衙门,说是要去把不在衙门里听差的黄琦他们几个拿回来呢。”

    本来一脸轻松的两名副都头的神色都是一变,沈良更是看了这名老对手一眼:“这就是你安排的下马威?”他太清楚对方的手段了,所以一听便猜出了个大概。

    “前两日不是查到章四一家下落了吗,我寻思着总该给方押司一个交代,所以就让尤老八他们三个去拿人了,这有什么问题吗?”陆放已经迅速镇定下来,很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以前也没见你如此上心,而且还是掐准了孙都头要召集众人训话的当口派人出去,你一定是有意而为吧?”顿了一下后,沈良又眯了下眼睛:“而且你这是打算把方押司也拉进此事里来?”

    “呵呵,沈一刀你果然够精明,要换了是你,我这一手就未必能成。不过那孙都头嘛,他年轻气盛,这回一定吃亏。那方押司可是廖同知的心腹,与之作对的下场可不好说哪。”说话间,陆放已经得意地笑了起来。

    一个衙门里个中关系错综复杂,不是孙途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就能摸透的。虽然陆放知道凭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正面斗得过孙都头,但他却有的是办法借力打力,靠着开封府其他那些官员的力量来对付他。

    只要这一次能下了孙途的面子,那他就会威风扫地,彻底沦为衙门里的笑柄。如此一来,过些日子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了。

    沈良想明白这一点后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希望你这算计不要弄巧成拙才好。你真以为孙都头会这么好对付吗?”

    “是与不是,很快就能见分晓了。”陆放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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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七日,勿忘国难,警钟长鸣!!!

第107章 下马威(下)

    长兴坊,茅家巷。许多街坊百姓正满脸忐忑地远远围观着三条壮汉把一户人家的院门直接撞开,随后又把一对头发斑白的男女和一名十多岁的少女都给拖出了门来,喝道:“章老四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欠了一百多贯钱钞不还还敢躲藏起来,是以为咱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那男子章老四这时候已经吓得浑身发软,半趴在地只是一个劲地求饶:“几位差爷饶命哪,小的实在是赔不起那么多钱了,我家几十亩地都已经让了出来……”

    “费什么话,既然你拿不出钱来,就随我们去牢里说话吧。还有你女儿也值几个钱,把她卖了抵债吧。”尤老八说着嘿嘿一笑,还伸手去摸那同样倒在地上的少女脸庞,惹得她也是一阵惊呼缩身。

    这三个家伙自然就是孙途要找的下属了,这等欺压百姓的事情他们是早做熟了的,即便有许多街坊看着,也不见他们有丝毫的异样,当即就再次上前,拿出绳索就要将瑟瑟发抖的章老四两夫妇给捆绑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壮实的青年终于是看不过去了,当即低喝一声:“住手!”便大踏步地上前,赶在黄琦把人拿下前一把就将他给推了个趔趄,随后愤愤不平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欺负人家老弱算什么本事!”

    “喝,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就敢管起咱们的公事来了。看来你也是章老四家的同伙了,一并拿下!”为首的黄琦脸色顿时一沉,当下把手一挥,就带着尤老八和严环朝青年攻来。

    青年倒也练过武艺,见他三人扑来也不慌张,当下就灵巧地一闪身,同时沉肩向前一撞,把没有防备的尤老八给撞得趔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这让他们三个更觉脸上无光,立刻就吼道:“小子,你居然敢袭击公差,这是要造反吗?”说话间,两人已抽出腰间铁尺,凶狠地朝着青年的面门抽来。

    青年并不知道三人身份,一听这话心下便是一凛,本欲趁势而上的攻击就是一顿,直到铁尺带了风声袭来他才赶紧错步闪避,却已因此落到了下风处。这时尤老八也重新站定后扑了上来,挥舞着手中铁尺要往青年的脖颈,腰眼等要害处攻来,显然是要出这口恶气了。

    三人连环扑击,再加上青年心中有了顾虑居然杀得他节节后退,狼狈不堪。直到退至章老四家门内,他脚下一勾,正踢到了一根之前被几人打倒的晾衣杆子,他才顺势一勾,把根六尺多长的竹竿接在手上,呼呼几下,竟在化解三人的攻势同时,还逼得他们往后一退。

    “当真是反了,我看你一定是辽人奸细!”黄琦他们再次受挫自然心中大怒,立刻把对方的罪名往严重了说,然后恶狠狠地扑上。

    此时青年有一竿在手再不惧这三名差役,只是顾忌着他们的身份才没有真下重手。而这一切却把包括章老四在内的一众人等都给看呆了,前者一家人更是倒在地上都忘了起身。

    突然间,巷子口又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回头一望,脸上就露出了惊惶之色:“官府又有人来了……这下这名仗义出头的好汉可要吃苦头了!”

    在发现赶进来的竟足有二十来名公差后,那些街坊更是吓得迅速散去,生怕自己受池鱼之殃,也被官府拿下问罪。

    这许多人的到来自然也立刻就吸引了正自交手的四人注意,青年一见人家援兵赶到,心里便是暗暗叫苦:三五人他还能应付,现在一下面对这许多对手,他可就没这本事了。

    黄琦几个则是精神一振,只道是陆都头派人前来支援了,便冲后头叫道:“老崔,赶紧帮咱们把这些人犯拿下了,到时我请你吃酒!”

    这话让崔略商的表情一僵,孙途则是在扫了眼面前的情况后就已做出了判断,看来这三个家伙并没有轻易如愿哪。他随后也把脸一沉:“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们都给我拿下了!”说着,手已指在了黄琦三人的身上。

    黄琦三人正背对着众人与青年缠斗呢,自然不知道孙途的真实意图,闻言反而心下一喜。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背后却听不到半点动静,那些同僚居然都静静地站在后头,没有半点上前帮手的意思,这让他们大感不解,一面闪避着迎面刺来的一竹竿,一面分心往后看去,便惊讶地看到那些同僚都一脸纠结地站在那儿,旁边还有个面色阴沉的少年郎。

    这些差役捕快心下也确实为难,孙途是让他们即刻把黄琦三人拿下,可他们实在不想这么做。至于黄琦他们的求助,他们是更不敢听从了,所以便来了个两不相帮。

    可他们的这一反应已足够让孙途感到不满了,看来自己在这些人眼中确实没有半点威信可言哪。即便自己乃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可说出去的话却依然没人肯照办:“看来只有本官亲自动手了!”话音未落,孙途已大踏步地朝着正纠缠在一起的四人迎面走去。

    这时,尤老八刚因闪避一招而急切地退到孙途跟前。他也不客气,当即一抬手,已按在了他的肩头,随后手上用力一脱一卸,在对方发出一声痛呼的瞬间已经卸脱了尤老八的一条胳膊。同时他脚上也是一挺一别,砰响声里,尤老八已被他轻易放倒,惨呼声里竟根本起不来了。

    这下变故惹得众差役寒毛一竖,想不到这位孙都头年纪轻轻的手上功夫却着实扎实厉害,有几人的眼中更闪过了一丝惧意来。而孙途的动作并未因此稍停,脚步继续向前,再次探手,一把将同样没什么准备的严环也给放倒在地。

    黄琦这时才惊觉情况不对,立刻腾身往边上跳去,同时警惕地看向孙途:“孙都头,你这是做什么?”他之前是在边上见过几次自家上司的,一口就道破其身份。

    孙途却根本没有与之解释的意思,当下再次举步上前,手一探间,已揪住了黄琦的衣襟。黄琦下意识地挥手去阻拦,却不防对方这一下竟是虚招,在他挥手下拦间,已迅速变招,反手上迎,一把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再一发力,竟把他百多斤的身子拉得往前踉跄扑去。

    就在黄琦惊呼的瞬间,孙途的另一只手已同样闪电而出,瞬间就卸掉了他的一条胳膊,再一勾间,这位刚才还张牙舞爪凶神恶煞般的官府恶犬就也只能躺在地上哎哟连声了。

    只片刻间,三名开封府的公差就全都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而孙途连脸色都没有变过,似乎对他来说这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哪怕他的攻击带有一定的偷袭性质,却依然看得周围那些下属和青年男子暗自心惊,尤其是后者,更是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把竹竿横在胸前,以防孙途也对自己出手。

    “孙都头……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奉命办差……”黄琦虽然痛得满头冷汗,可口中还是咬牙问道。

    孙途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一转头,眯着眼睛看向那些吓得脸色发白的下属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绑起来,带回衙门再做处置!”

    这些差役再度犹豫,他们很清楚一旦真动手绑了黄琦三个自己可就无法回头了。可是在面对孙途那犀利如刀剑般的目光后,他们是真有些怕了,要是孙都头一怒之下也对自己等下手可就要吃苦头了。

    这时,崔略商突然就一步跨出,取出随身所带的绳索就熟练地把倒在最前头的尤老八给捆了起来:“老八对不住了,咱也是听命行事哪,你可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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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我的规矩(上)

    崔略商与黄琦几人素有嫌隙,因对方更得副都头陆放器重而使他只能忍气吞声。所以今日当孙途要惩治黄琦几人时他才会突然说出真相,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又有些后悔了,生怕新来的孙都头最终斗不过陆放他们从而害了自己。

    可是现在,当他亲眼见到孙途轻而易举地将黄琦三人打倒在地后,心中顾虑就为之一消。报复的机会近在眼前,如何能轻易错过?于是崔略商便率先走了出来,依从孙途的号令捆缚起人来。

    有第一个站出来的带头,其他那些还在犹豫中的差役终于也不敢再作壁上观,立刻又有几人走出来,帮着崔略商一起将黄琦和严环也给捆缚起来。三人都有一臂脱臼,根本就反抗不了,只是口中喊着冤枉:“孙都头,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几个也是奉命办差而已……”

    孙途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只是看着章老四一家和那名明显还满怀戒惧之心的青年:“你们几人为何会与我开封府的人起此冲突?”

    章老四几人还没开口呢,黄琦已大声叫了起来:“章老四欠人一百多贯不但不还,之前还伤人逃跑,我等这才前来拿人。还有他,居然目无王法,帮着章老四一家对抗官府……”

    “小人冤枉哪,我家之前明明只向方老板借了三十贯钱周转,结果才半年工夫就被他们提到了一百五十贯钱的巨债。小人为此卖了田地都没能还上债,他们还不断相逼,我这才……”章老四见到孙途并不是与黄琦他们一伙的,便壮起胆子叫起屈来。

    听着这话,孙途很容易就想到了刚来到大宋朝时的自己,一样的被放印子钱的讹诈,而章老四一家的情况可比自家更为艰难了。黄琦则还在叫道:“孙都头,你都听到了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的也只是照规矩行事罢了。”

    “规矩?”孙途冷笑一声,突然转头看向了他:“本官问你,他是欠了我开封府的税钱吗?”黄琦当时就有些茫然地一摇头,见此孙途便把脸一沉:“既然如此,你来此凑什么热闹?什么时候你这个开封府公差成了替人收账的狗腿了?”

    “要说规矩,本官回去后再与你计较!”孙途说着便一挥手:“带上他们,我们回去。”说着,都不看章老四一家半眼,甚至都没有拿下那名敢与黄琦他们动手的青年的意思,径直转身就往外走。

    其他那些差役只略作犹豫后,便只能押了兀自不服的黄琦三人跟上脚步而去。直到他们一群人远去后,刚才还各自散去的百姓才纷纷露头,然后用猜疑和后怕的神色讨论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边,惊魂未定的章老四一家则是对那青年连声称谢,要不是他当时出手相护,恐怕自家已经被拿下了。那青年只是洒脱一笑:“这也不算什么,其实我也没帮上太多,要不是这位孙都头及时带人赶来,恐怕就是我也得落到他们手上。”

    “不知壮士尊姓大名,小老儿今后也好铭记在心。”

    “在下侯健,朋友们都称我通背猿。”他很是磊落地报了自己的姓名,这才不顾章老四一家的挽留,转身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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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孙途他们押送着黄琪三人回到开封府时,立刻就引来了许多人诧异的目光。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去做什么,可黄琦三人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是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有两人见此更是赶紧就跑到里头给陆放传递消息去了。

    孙途并没有将人带进衙门,而是在衙门口站定后下令道:“把这三人给我绑在外头示众,也好让人知道知道本官的规矩!”

    “孙都头,我不服!”黄琦虽然因为臂膀脱臼疼得满脸是汗,这时却还是高声喊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纵然有些不妥也不算罪过……”

    “怎么,到了此时你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过错吗?那就让本官来告诉你吧。”孙途冷笑着来到他跟前:“你们三人早几日就该接到调令,明白自己今后归我统属。可你们倒好,明知今日本官要聚集你等吩咐公事,竟敢不遵号令,还跑去别处帮着那放印子钱的收帐!你真当本官好欺吗?”

    这番话直让黄琦三人再难辩解,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后悔,早知道这位孙都头行事如此强硬不留余地,自己就不该听信陆都头的游说,干出这等事来哪。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寄希望于陆放出来解救自己。

    陆放也没想到孙途会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心下暗惊的同时也颇感恼火,若是今日真让孙途重办了黄琦三人,自己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所以他一面派人去给里头的方押司传话,一面赶紧就跑出来加以劝阻。

    当他来到衙门口时,黄琦三人已经被人绑在了柱子上,一些路过衙门口的百姓都已好奇地围拢过来看起了新鲜。这让他更觉脸上一阵火辣,当即就来到了孙途面前:“孙都头,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府衙里的兄弟,何必把事情闹得如此僵呢?”

    黄琦三人一见陆放出来,也都跟落水者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地叫了起来:“陆都头,救救我们。我们也是听从你的吩咐才去拿那章老四一家的……”

    孙途所以没有立刻进衙门等的就是陆放,闻言只是一哼:“陆都头,他们三个所言是实吗?果然就是你让他们去拿的人?”

    听出孙途话中透出的恼意,陆放心头也是一紧。他明显能感觉出来,要是自己真个点头担下责任,对方说不定会趁机发作连自己都要被拿下法办。而且这少年身上此时正散发着慑人的压力,竟让一向胆大的陆都头都有些心惊起来,只能赔笑拱手道:“孙都头还请息怒,我……卑职之前只是让他们尽快去把章老四几个带来衙门,可没敢让他们耽误了正事哪。”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气势正盛,他可不会一头撞过去的,反正自己还有后招呢。

    “听明白了?”孙途这时又转身看向了黄琦三人:“你们三个就因一点小事便不顾衙门规矩,把正事抛于脑后,却让本官如何还敢用你们?今日不过是小惩大诫,将你们示众后,本官便会请薛通判革了你们的职,我手下可不用不肯听话之人!”

    此话一出,无论黄琦三人还是崔略商等差役,又或是陆放都顿时大惊失色,这惩治可实在太严重了。要知道像黄琦这样的府衙差役虽然不算朝廷官员,可也是在衙门里登记在册的,身份自然与寻常帮闲不同,手里甚至还有着些权力。现在倒好,就因为不来参见孙都头,就要把他们给开革,这实在算得上是重处了。

    这下,黄琦三人是真个怕了,纷纷哭叫着求起饶来:“孙都头饶命哪,小的知错了,我们今后再不敢不听号令了……”其他差役也觉着心头阵阵发紧,杀鸡儆猴的感觉可实在太不好受了。

    陆放在错愕了一阵后,再次劝道:“都头,不可啊,这么做会失了兄弟们之心的,今后办差可就难了。”

    “我宁可让他们怨我,也不要一群不肯听我号令的下属。”孙途若有所指地看了陆放一眼道,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

    “孙都头,其实他们也是替咱们衙门里的人办事啊。”眼见自己说情已经无用,陆放只能把后台给搬出来了:“那章老四欠债的正是本衙方押司家,他可是廖同知身边的亲信……”

    “什么方押司圆押司,又与本官何干?就算是廖同知吩咐下来的差事,他们也该先问了本官再做决定,怎敢如此自作主张?今日本官就是要把规矩给立足了!”孙途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

    这话听得众人更感心惊,这才知道这位新来的年轻都头脾气有多硬!与此同时,一名刚匆匆从衙门里走出来的书吏在听到这话后,面色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第109章 我的规矩(下)

    都说流水的官员铁打的胥吏,开封府衙自然也不例外。府尹也好,通判也罢在此任职一般也就三五年而已,可在其中办差的一众书吏却至少在此已有十年以上,押司方博言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在这衙门里都已厮混了十三年时间了。

    正因为如此,方押司在衙门里那是相当有威信的存在,就连那些官人都要让他三分。可今日,他居然被一个都头当了众人之面斥责,虽然不是当面被斥,但依然叫他脸上无光,心头火起,当下就阴沉着脸走上一步:“孙都头还请慎言,不要叫外人看了笑话去,丢了咱开封府的体面。”

    见他出现,陆放提起的心总算放松了些,而孙途也把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你是……”

    “我就是孙都头口中所提到的方押司了。”方博言神色不善地回望着孙途:“若孙都头觉着他们听从我的意思去拿人有不妥只管怪我就是,何必把气撒到这些差役身上呢?”这话说得着实漂亮,让黄琦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心里也更是感激。而且方押司相信以自己在衙门里头长久造下的名头足以压制住面前这个年轻的都头了。

    不料孙途却没像他所想般做出退让,反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道:“原来就是你不顾我开封府的律令随意派人外出做私活啊。本官之前还觉着奇怪呢,什么人竟会如此目无法纪,现在可算是领教了。”

    “你……”想不到孙途如此不留情面地挖苦讥讽自己,这让方博言神色一变。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呢,孙途已经寒声道:“你一个区区胥吏见了本官不但不行礼拜见,反而如此大言炎炎,是谁教你的规矩!如此不懂规矩之人居然还能在我开封府中办差,当真是惹人耻笑!”

    直到这时,方博言才猛然醒悟过来眼前的这名都头身份与其他人全然不同,他可是朝廷的九品官人!或许方押司平日里并不怎么把**品的官员太当回事,尤其是武官更不值一提,但当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他一介胥吏却只能退避三舍了。

    见他还有所犹豫,孙途便再踏前一步,盯着对方喝道:“怎么,你还想与本官计较对错吗?”声音如一道雷声突然在其耳边炸响,惊得方博言身子一颤,双腿一软,竟往前一栽。

    “不好……”方博言心下一惊,这要是真被孙途吓得跌上一跤自己可就真要成东京城里的笑柄了。就在这时,孙途突然探前一步,双手一伸,口中说道:“方押司你不必行此大礼,我可担待不起!”

    “嗯?”方博言心里满是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但随即便发现孙途一双手在自己的肩上一搭,便有一股子大力自上传来,竟压得他本就没站稳的双腿一曲,噗通一声,便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孙途面前。

    一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等都惊呆了,大家都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衙门里一向权势不小,还有廖同知作为后台靠山的方押司居然对孙都头行如此重的跪拜之礼?这是因为他自知做错了事,所以想求得孙都头的原谅吗?

    陆放甚至都拿手揉了下眼睛,以为这是自己看错了呢,可结果放下手来眼前却依然是这惊人的一幕,而方押司此时更是面容扭曲,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就跟后悔惧怕一般。

    只有方博言自己知道,他这是又痛又气才做出的反应。他这一跪可是重重砸在了地上,双腿疼痛不已。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下向一个都头行此跪拜大礼,脸都丢尽了。可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孙途双手还搭在肩头,看着好像是要搀扶于他,其实却是使了暗劲,让他动弹不得。

    更可气的是,孙途此时口中还大声说道:“方押司你知错便好,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说话。”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不但衙门前的这些差役捕快全听了去,就连围在外头的那些百姓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露出了惊讶之色。

    方博言此时恨不能有条地缝给自己钻进去,他想解释,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话才好,想要挣扎起身,但身子被孙途按着就如千斤石头压顶,竟让他彻底动弹不得,真正的丢人现眼到了极点。

    眼见他面皮白了变红,红了转青,就快要一口气憋得倒下了,孙途才把手上的力道一变,将其一把搀扶起来:“方押司快快请起。虽然你已知错,本官却还是要公事公办。你随意支使我手下差役前去办那私事确实不妥,我自会向薛通判禀明一切。至于如何处置他们,却与你无关了。”说话间,他才松开了手,等着对方做出下一步的反应。

    方博言铁青着脸盯了对方片刻,最终只能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踉跄着转身而去。此时孙途气势正盛,又占着理,自己压根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只能先行离开,另寻机会找回场子。

    方押司气势汹汹而来,结果话没说两句就丢了个大丑,这让在场众人看向孙都头的眼神是完全不同了。陆放心里更是一阵发紧,这个少年郎远比自己所想的更厉害更阴险, 也更加的难以对付啊。看来自己确实打错主意了,就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战其权威。

    而这时,孙途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他的身上:“陆放,你可知罪?”

    “卑职……”陆放想要分辩,可对上孙途如有实质的目光后,不知怎的心里一凉,竟说不出话来。

    “这次念你只是初犯就不作惩治了,但不会再有下次。”孙途寒着张脸说道:“还有,黄琦、尤老八和严环三人不遵号令在前,欺压良善在后,本官自当严惩。先在此示众半日,而后便把他们驱逐出我开封府衙,不得再用!”

    这话一出,立刻就赢得了周围百姓的一致叫好。虽然大家并不是太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但看孙途那义正词严的模样和惩治胥吏的手段,还是让众人大感出气,喝彩自然是难免的。

    陆放这时已无话可说,只能黑了张脸低头不语。他的反应落到不远处的沈良眼中,让后者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意来:“你光顾着想和孙都头争个短长,却全然忽略了他是九品官人的身份,这不是自找苦吃吗?”而且他相信,以孙途的官员身份来担任府衙都头一职一定是暂时的,其实并不会对自家造成太大的影响,又何必非要与之为敌呢?

    这时,孙途已经转身回了衙门里头。这时崔略商等一干手下再没有了迟疑,赶紧就跟了上去。经过这场小风波,他们算是真正领教到了自家都头的铁腕手段,再不敢阳奉阴违,更不敢轻视于他。

    在来到里头后,孙途又一次拿眼扫过这些下属:“本官再强调一点,你们既然是我的下属,今后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做事。而我的规矩,就是听从号令行事,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一点,立了功劳我不会亏待了大家,就是犯了什么过错,我也会出头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卑职遵命!”这一回这些差役再没有了任何犹豫,当即就大声应道。孙都头能如此硬气,对他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了。

    只有陆放,以及刚回到二堂的方博言,听得这动静后脸色又是一变,眼中再次闪过了怨毒之色。

第110章 收服人心

    孙途这次当众杀鸡儆猴的立威效果立竿见影,在看到黄琦三人的悲惨遭遇,以及连方押司都颜面扫地的下场后,他那些下属差役捕快再不敢轻视他们的新任都头,就连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畏感来。

    不过很快地,相应的后果也迅速显现,就在孙途打算向薛远朋请示开革掉黄琦三人时,对方却先一步派人将他叫了过去。

    通判官厅里,薛远朋面色严肃地看着束手立于下边的孙途,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他是真有些头疼哪,实在没想到这家伙才来衙门几天工夫就闹出了这么大场风波来,而且还把廖同知都给得罪了。

    刚才在韩府尹那里,廖春芳可没少指桑骂槐,把自己也给编排了进去。虽然最后被自己硬是顶住了,但薛远朋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所以才会把孙途叫到跟前来加以训斥与告诫。可是此时在稍微冷静后,他到嘴边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孙途毕竟不同于其他都头,而且还有童贯这么一座大靠山,可不是自己区区一个通判就能随意处置的。既然一些常规手段对他完全没用,那又何苦做这个恶人呢?

    所以在一番权衡沉默后,薛远朋便开口道:“千里,今日这事你虽然占了个理字,可行事还是太操切了些,尤其是在对付方博言时,可太不讲体面了。”

    孙途略微有些意外,怎么薛通判没有如自己所想般大发雷霆呢?不过这对他来说自是好事,便只老实应道:“薛通判说的是,下官确实急了些,行事也过于莽撞了。但是,下官也知道自己年轻资历浅,想要服众自然不能太过软弱。而且今日这事确实也是他们有错在先……”

    薛远朋摆了下手,打断了他的解释:“这个本官自然明白,所以刚才在府尹那里我也为你作了辩解,本来那廖同知还想拿此治你的罪呢,也被本官顶了回去。”

    顿了一下后,他又正色道:“这一次本官固然能帮你开脱,可却也只是一时罢了。若是你连自己的差事都办不好,到时廖同知借题发作本官可救不了你第二次,你可明白吗?”

    “多谢通判维护属下。”孙途忙拱手称谢,随后又道:“既然通判将整治东城安定的责任交托给下官,我就必须把差事办好。而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必须拢住下面那些人的心,今日之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就目前来看,效果还是有的,至少其他人已经心服口服,接下来再要让他们听令行事就容易多了。”

    “唔,如此自是最好不过。”薛远朋满意地一点头。他刚才说这些自然也是为了早做打算,一旦孙途在东城治安一事上有何疏漏,他再问罪也就名正言顺了,甚至还能借廖同知之手把自己给摘出去。

    孙途虽不知其真实心意,但却也看出对方有意将这一页翻过去,便趁机道:“通判,下官还有两件事情相求。”

    “说来听听。”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顺杆爬地来这一手,可薛远朋此时只能暂时配合。

    “其一就是关于如何发落黄琦三人的。以下官之见,他们三人是留不得了,不然不但有乱我军心之嫌,而且也有损我开封府的声名。他们几个作为开封府公差居然去帮一个放印子钱的收债还伤了人,要是传将出去,不知百姓如何想,御史台的诸多言官也可能借题发挥。”孙途早想好了说辞,此时说来自然顺溜得很。

    他不但当众折辱黄琦三人,现在更打算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这下手可真狠哪。薛通判心里犯着嘀咕,可孙途后面几句话却又让他不得不作深思考虑,虽然事情未必真有那么坏的结果,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不能冒这个险。相比起衙门和官员的脸面,几个差役的职位自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只考虑了片刻,他就点头应道:“这个确实在理,他三人平日里也没少做错事,却又屡教不改,今日就数罪并处,当众将他们开革了!”

    “是,通判英明。”孙途心下一喜,赶紧拍了个马屁。将此三人彻底踢出衙门最有利的自然还是自己,到时有他们的前车之鉴,下面再不会有人敢违抗自家命令了。

    “你想说的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却是关于如何管治城东的。下官以为我们想要管好城东光在府衙里是不成的,不光欠缺威慑力,而且一旦出事再过去也恐鞭长莫及。所以在下官看来,该直接就派人驻守城东当地,就跟巡城的兵丁一般以防不测。”

    “唔?”薛远朋若有所思地看了孙途半晌,对方提出这一想法的意思明显是想把自己调去城东啊,这实在有违官场习惯。

    要知道在官场里许多功劳都是由上司说了算的,而只要你在上司面前表现得足够出色,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什么差错还能推卸一下。现在孙途居然自请调去城东,那责任可就更大了。

    这就跟京官与外地官员的区别有些相似,论获取功劳,论升官的便捷,总是前者胜过后者的。不过转念一想,薛远朋又似乎摸到了些什么:“你是担心廖同知会为难你,所以才会自请离开府衙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孙途倒也不作掩饰,上前一步,稍微压低了些声音道:“通判应该也有所耳闻,城里一些贼人所以肆无忌惮乃是有人在暗中帮他们,致使官府屡屡扑空。下官担心到时被人透了风声,所以才会想着离开人多眼杂的府衙……”

    薛远朋脸色微变,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哪,居然怀疑起衙门里的同僚来了。但沉下心来一想,他也得承认孙途的担心不无道理,个中内情其实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苦于不好明说,更解决不了罢了。

    半晌后,他才郑重地看向孙途:“你认为离开府衙就能把差事办好了?”

    “至少有个机会。不知通判意下如何?”孙途抬眼望着对方,目光里满是真挚。

    “本官就如你所愿,等我禀报府尹后,就安排你带人去城东。不过本官可把话放在这里了,要是你最终不能把差事办成,即便你是九品官人,照样是要严惩的。还有,人手上暂时也给不了你太多,就那二十人,外加沈良和陆放,可有问题吗?”薛通判也是个有些决断和魄力之人,当下就把这一事给应了下来。

    “有他们就足够了,若真需要人手,下官会自己想办法。”孙途说着,又正色抱拳:“既然薛通判如此信任,那下官定竭尽所能,还城东百姓一个安定。”

    当他从通判厅出来,走到二堂院子里时,崔略商和两名差役就满是紧张地靠了过来:“孙都头,薛通判没有难为你吧?”语气里满是关心。

    孙途冲他们微笑道:“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去,薛通判公正得很,岂会如此降罪于我?”说着还瞟了眼不远处偷望着自己的一名杂役,特意加大了音量道:“而且他也照准了本官所请,决定要开革掉黄琦三人。既然他们不肯安心当好差事,那就别在衙门里做事了。”

    这话让几人都略微变色,想不到孙途之前说出去的话成了真。这一下,众人对他的敬畏之心是越发的重了,崔略商则是心下一喜,既为出了一口恶气,也为自己之前的选择而感到高兴。

    当崔略商他们回头将一切如实告诉其他人后,这些差役在心惊之余是彻底断了其他念想,打定主意要听从孙都头差遣办事了。直到这时,孙途才算真正地将手下降服。

    不过此时孙途的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自己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111章 玩具与邀请

    黄昏后,孙途从开封府衙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人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了从屋子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电子音,这让在白日里威风八面,似乎任何事情都难不到他的孙途脸上浮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了。

    几步来到发出响动的雅儿屋子前,孙途才叹了口气说道:“雅儿,你又忘了做饭了吧?”

    “哎呀……”里头立刻就传来了雅儿的一声轻呼,随后小丫头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手上还捧了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物体,正是后世常见的掌机玩具。

    看到小丫头这副模样,孙途有些后悔地抚了下额头,自己就不该在前两天把新开仓库里的这只掌机交给她用以消遣时光,这都让雅儿有些玩物丧志了呀。

    没错,在经过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后,孙途在戒中界仓库系统里的等级再次得到提升,同时也再度开启了两个仓库。只是这回仓库里的东西依然不是太过实用,其中六号仓库里存放的就是以掌机为代表的各类玩具,而七号仓里则堆叠了一些潜水设备,也不知是哪个相关企业请人托运的,反正这些孙途暂时都用不上。

    只是因为觉着自己需要在衙门里办事少了陪伴雅儿的时间,怕她一人在家里太过无聊,孙途才找了这么一个还算简单,只带了俄罗斯方块之类基础游戏的掌机交给她玩耍。结果小丫头一玩之下就沉迷其中,成了个标准宅女,甚至连该做的事情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雅儿,你今日的字帖可临了吗?”看着小丫头直往厨房里钻,孙途便在背后追问了一句。这话却让雅儿的动作明显一僵,显然这一整天她都光顾着玩游戏了,居然把孙途早上出门时布置的功课都给忘了。

    这让孙途脸色顿时一沉,这可不成,自己可不能害了她,所以便跟进了厨房,朝她把手一摊:“拿来。”

    “啊……”雅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满是不舍地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犹豫着把放在自己袖子里的掌机给交了过去,随后又可怜巴巴地求道:“三哥哥,我错了,今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你不要收走它好不好?”

    看着她那可怜模样,孙途心里不觉就是一软。面对外头的对手时,他可以做到毫不留情,但在雅儿面前,他还真硬不起这个心肠来,只是捏着那只小巧的掌机道:“念你只是初犯,就罚你今晚不得再玩它,等你今晚把该写的字都写好了再还你。还有,明天你要是再因为贪玩忘了正事,我可真不再给你了。”

    “哦。”雅儿心下暗松,低低地应了声,头也垂了下去。

    “好了,你先去练字吧,今晚的饭食就由我来安排。”孙途说着摆了下手,打发小丫头离开。雅儿也没坚持,答应一声,就回自己房里练字去了。

    孙途今天心情不错,所以做饭也仔细,很快炒了几盘菜,又煮了锅面当主食,端到了中间的客厅,叫了雅儿一起用饭。有了这丰盛的饭菜,雅儿终于是开心了些,当了孙途的面就大口大口地吃将起来。

    就在他们两人享受难得的相聚时光时,院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随后童沐的声音也自外头响了起来:“三郎可在家吗?”

    孙途忙起身迎出去开门,见了童沐后便笑道:“童官人今日临门当真是稀客哪。”就他所知在上个月的科举考试里童沐果然考中了进士,而且很快就被授了官,所以这称呼倒也不错。

    童沐让自己的随从在外等候,这才笑着进门:“三郎你就别如此见外了,难道还让我也称你一声孙官人吗?”

    “哈哈,不过是为了恭喜二哥你终于成了朝廷官员而已。而且相比起我这个九品武官,你这进士出身的文官可金贵得多了。”孙途把人请进了客厅里,让其坐下后才笑着道:“对了,今日你怎么就有机会能出来了?”

    因为樊楼那场争端,不但让孙途失去了本来可得到的差遣,也让童沐等几个国子监学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要不是他们这几人背后都有家族高官支持,恐怕连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都被剥夺。

    正因如此,童贯这次算是严惩了自己的侄孙,直接就下令禁了他的足,两个月时间里,除了科举考试那几天,其他日子都被圈禁在府门之内,所以说他两人这还是那天后首次再见呢。

    听到这话,童沐也露出了苦笑来:“这还真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三郎你把事情闹这么大,我怎么会被罚这么重。”说着,他又叹道:“不过当时之事确实痛快得紧,那些个自以为是的读书人的嘴脸你后来是没看到,那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哪。”说完这话,他又啧啧赞叹起来,似乎还在回味当日。

    孙途则只是一笑,并没有接这话。因为他并不认为当日在樊楼里奚落那些酸腐书生是件多么成功的事情,最多也就当时出口恶气罢了。

    笑了几声后,童沐也终于恢复过来,又道:“至于我今日来见你,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我其实是来跟你告辞的。”

    “你要离开东京?”孙途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啊,我已是朝廷官员,又得了差遣,过几日就要离开汴京去浙地湖州任官了。”童沐这才神色严肃地道:“此一别也不知何时你我才能相见了。”

    他这倒是实话,一般来说如今外放当官的往往几年才会回汴京一次,而孙途也可能在此期间被派了其他差遣而外放,到时候两人就更难遇上了。

    孙途一听也是一阵感慨,但随后又安慰道:“咱们两个都还年轻,说不定过上几年就都能跻身朝堂高位,到时还不是能联手报效朝廷吗?”

    “不错,还是三郎你看得远哪。就让咱们两个共同努力,早日能立到那满朝的公卿之侧吧。”童沐闻言精神也为之一振。随后又道:“这第二件事嘛,就是来邀请三郎你于三日后赴我叔公的寿宴。”

    “怎么?三日后便是童帅大寿的日子吗?”

    “不错,正因为此,我才会在此多作盘桓,不然这两天就该动身了。”

    “可是我的身份……”孙途不禁有些顾虑起来。童贯可是枢密院枢密使,是朝中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而自己现在只是个九品官,真够格去参加他的寿宴吗?

    “三郎你可是我叔公一直看重之人,又是我童沐的朋友,自然是要参加了。你不必担心到时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这个我自会为你安排。”童沐又贴心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让孙途心中不禁有些感动,童沐作为朋友实在是没话说啊,居然连这点细节都帮自己考虑到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接受对方的这一番好意:“二哥不必如此费心,既然我去贺寿自然要尽自己的心意才行。寿礼就由我自己来想办法吧。”

    童沐也不坚持,便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对了,我叔公他虽然已过六旬,但却依然最喜新鲜玩意儿,你可以在此上多想想办法。若是差钱,只管去流芳居账上支取。”

    孙途点头应了下来。两人随后又聊了些闲话,童沐还关心地问了问他新入开封府的情况,孙途便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处境,听得对方又是一阵感慨:“三郎到底手段高明,看来这一回东京城里的宵小之辈很快就要吃苦头了。渊儿之前差点被那些人所害,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了他们。”

    孙途神色郑重地点头答应,随后心里一动难道说童贯把自己安排到开封府为的就是查出此事内情吗?

第112章 童贯寿宴(上)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孙途算是再次领教了如今官府办事效率之拖沓。即便薛通判一早就应下了调自己等人去往东城的请求,可直到此时依然没有后文。与此同时,童贯的大寿之日却已经到了,他唯有收拾心情,前往道贺。

    又是一天黄昏,童府门前已车水马龙,宾客满门,热闹非凡。在亮如白昼的灯火照耀下,一众或身材魁梧,或气度不凡的客人由府上大大小小的管事迎接送进门去,有那更重要或亲近一些的,还由周云和童沐两个小辈出面接待,道贺声,欢笑声已响成一片。

    孙途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场景,看着那不断进去衣着华贵的客人,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普通服饰,他便只有苦笑了。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临阵退缩,何况他还特意从仓库里为童贯挑选了寿礼,哪怕不当面道贺,这礼还是要送的,不然就太不知好歹了。

    所以孙途便也随了一众人等缓步向前,就在他打算混在一干宾客中间从边门进去时,边上就传来了一个调侃的声音:“哟,这不是孙都头吗?你怎么也来为我叔公贺寿了?可带了请柬吗?”孙途闻声转头,就看到周云正一脸嘲笑地望向自己,同时边上那些宾客的脸上也现出了诧异之色。

    要知道今日能到场贺寿并被迎进童家府门的那都是京城里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就是身份不够的,那也是童贯的心腹之人。可孙途一个都头却实在太过低微了,出现在此也太过违背常理。

    “我自然不曾收到请柬,所以也并没有进去向童枢密当面道贺的意思,只打算将这份寿礼送上聊表心意罢了。”孙途早过了与人一言不合就要争吵的心理年纪,听到周云的话后,只是笑着说道。

    “那就把贺礼留下吧,我童府今日可没空招呼你。”周云撇了下嘴说道。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便有家奴上前,欲从孙途手上拿走他的礼物。

    可就在这时,有一人大步走了过来:“慢着!你怎敢如此无礼,三郎可是我请的客人,谁敢将他驱走?”那家奴一见来人,赶紧低头行礼:“二公子……”正是童沐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二公子,你也知道他的身份,区区一个开封府都头,凭什么进我童府大门。”周云看到童沐眼中闪过一丝嫉妒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无法与之强争了。

    一直以来,周云都深深地嫉恨童沐,这既因为对方的姓氏,作为内侄的童沐在叔公面前自然要比自己这个外侄亲近得多,更因为其才学,如今甚至都考中进士,将要外放为官了,而自己却还一事无成。

    这种嫉妒到了最后成了无力,只能藏于心中,等候着机会。而孙途今日出现就给了他一个宣泄的机会,因为周云很清楚孙途和童沐的关系,再加上之前他接连坏了自己的好事,此时自然要报复一番。

    可结果,又被童沐给打断了,而且对方如今看上去气势比以前要强盛得多:“孙三郎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能请他前来赴宴。何况就是叔公一向也是看重他的,别看他现在只是个都头,却也已是朝廷的九品官人了。”

    周云没想到今日的童沐竟会如此强硬,被他这么一说竟无法反对,只能干笑一声:“原来如此,那当真是误会了。其实我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毕竟今日与宴者都是朝中高官,孙都头他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三郎,我领你进去。”童沐却没有与他多作纠缠的意思,一摆手就带了孙途往里走去。这一不把周云放在眼里的表现直恨得他心里大恨,可却又发作不得。

    孙途有些诧异地跟了童沐往里走去,直到来到一处僻静处,他才有些诧异道:“二哥,你今日怎不给他留丝毫颜面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平日的为人哪。

    “你是有所不知啊,这段时日他屡次挑衅我都忍了。可今日他居然如此当众贬低于你,我是再不能忍了。”童沐冷了张脸道。

    孙途看得出来对方这番话是发自肺腑,心下也是一阵感动,看来自己和童沐间的友情确实极深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门房处,孙途就把自己手上所拿的一只不大不小的锦盒递给了管事,看着对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帖子上,然后贴在了盒上。

    童沐颇有些好奇地看了眼那只闭得严密的锦盒:“三郎,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寿礼送我叔公?”

    “这个嘛……”就在孙途打算把里头东西的用处告诉对方,由其到时转告童贯时,一个小小的人影也啪啪地跑了过来,一看到孙途就高兴地叫了声:“孙哥哥,你来啦……”正是童渊。

    因为那次曾从人贩子手上救过他的关系,童渊一直都与孙途颇为亲近。尤其是前些日子,孙途偷偷给小娃儿带了些仓库里的零食糖果后,童渊就更把他当成了亲人,所以每次一见了他就显得格外亲热。

    小孩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话题,孙途便即笑着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童渊的头发,随后又取出几颗糖果来交到了对方手上:“是啊,今天的渊儿看着也很精神呢。最近有没有听话啊?”

    “当然,渊儿可听话了,最近都开始学着写字了呢,孙哥哥要不要看看?”童渊熟练地将颗糖果放进嘴里美美地品尝起来,口中含糊地说道。

    “等我向童帅贺过了寿再去看你写的字。”孙途笑着又和童渊说了几句话,这才与童沐继续往里走。只是微笑着的他心里却再度转到了之前那个想法上,还有,童渊的出现是偶然,还是童沐为了提醒自己而刻意安排的?如此一来,倒把刚才的话题给岔了开去,而童沐显然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茫无头绪地想了一阵后,两人已来到了第三进院落大堂旁的偏厅前,此时里头已经人头涌动,笑声阵阵,许多宾客正在里头一遍品着茶水,一边闲聊攀着交情等候着待会儿参加寿宴了。

    今日能来此参加童贯寿宴的那都是与他关系亲近的朝中文武,尤其以武官居多,所以现场气氛就显得比较热烈,不时就有一阵哈哈的笑声打里头传出来。

    把孙途领进门后,童沐就又转身去外头迎接其他要紧客人去了,而他因为对这些童贯党羽所知有限,就只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了看戏。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宾客被迎进门来,其中一人正是孙途所熟悉的方谦,之前几次拜见童贯时,这位总是陪在身边。

    而方谦的到来却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刻意上前来打招呼,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位枢密院小官乃是童贯心腹,得多拉拉交情才行。

    方谦微笑着与他们寒暄了一番后,便也找了个机会往边角里钻,正好凑到了孙途身边,一见之下,两人就都笑了起来。孙途摇头道:“想不到方官人也会躲着他们啊。”

    “呵呵,今日我只想贺寿,实在无心与他们多作交涉。”方谦说着,又看了眼孙途:“孙官人最近在开封府可还顺利吗?你可不要怨童帅给你找了这么个差遣,这其中可是另有深意呢。”

    “哦,恕孙途愚钝,实在看不出童帅的一片苦心,还请方官人指点一二。”

    就当方谦还想说什么时,厅外人影一闪,童贯已在几名下人的簇拥下大步迈了进来,这让本来三五成群或坐或站的一干宾客全都起身相迎,方谦和孙途自然也不能例外,只能先把这话题摆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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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童贯寿宴(中)

    随着童贯到来,众宾客便不再谈笑喝茶,而是一齐上前见礼道贺,自然是好一阵的忙碌。随后,童贯便笑着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各位还请随老夫同去吃酒,有什么话席间再说也不迟。”

    于是,这百来名客人就簇拥了童贯又去了边上早已灯火辉煌,还有声声丝竹美乐不断传出的大堂落座。

    这大堂面积可着实宽广,虽摆下了上百桌席面却依然不见拥挤,同时还有童家奴仆指引着各级官员宾客坐到适合自身身份的位置上去就算是后世坐了圆桌正式场合都有太多讲究,更别提如今大宋朝的分席饮宴了但在早有准备的童家奴仆的引领下,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只一会儿工夫大家都已各入其位。

    孙途作为一个官场新人,地位有低,此时自然只能敬陪末座,远远地坐在临近大堂门户的位置上。不过他对此倒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觉着这样还能更放松些。

    随着主客尽皆落座,今日的寿宴便正式开始,不断有人把一盘盘的珍馐美味和美酒佳酿端送上来,这些的安排自然一视同仁,无论是坐在最上边的一名魁梧将领,还是孙途,桌上的酒菜都是一样的。而今日的酒菜可实在有些丰盛,多以大鱼大肉为主,孙途甚至还看到面前盘子里放了一只炸得金黄焦脆的炸鸡,却不知是不是由流芳居那里做好了送过来的。

    这席上的客人多半都是武人出身,这等酒肉安排自然是深合他们的口味了,大家也都不怎么拘谨,在吹捧道贺之后,便是好一阵的啃咬,有人更是直接上手,连筷子都丢到了一旁。

    对此等表现,童贯不但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反而显得很是高兴,连连向身前不远处那几个吃得满嘴流油的将领劝酒,同时还解释着几道菜的做法,听得这些武官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来。

    “童帅,今日这场宴席不觉让末将想起几年前在西北与党项人作战大捷后的庆功宴来了。当初也是一般,兄弟们把酒言欢,多少肉都不够吃的。”一名将领抹了把嘴边的油水很是怀念地提了一句。

    这话让童贯也面露怔忡,半晌后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啊,当初我等是何等风光哪,就是那西夏国主听了老夫的名头都要退让三分。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日没能把梁乞古的脑袋给砍下来,当真是憾事一件。”

    “童帅竟还对此贼子念念不忘吗?不瞒大帅,末将这次从西北而来给大帅贺寿就是拿了他的头盔旌旗作为寿礼的。”那名将领顺势就讨好说道。

    童贯一听就来了兴趣:“此话当真?韩滔你赶紧就把那贺礼呈上来,让老夫仔细看看。”

    也不用韩滔再说什么,边上的童家管事已经赶紧吩咐下面的人去把他一早就放在门房里的寿礼给取过来了。不一会儿,一个硕大的盒子就被三名家奴抬到了堂上,在解开包装,打开锁头盖子后,众人果然看到了一面残破的旗帜和一顶半旧的头盔正躺在里头。

    童贯一见之下,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红晕来,赶紧让人把东西取出送到面前,仔细观瞧后,便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头盔和旌旗了,老夫还记得当日龙骨关外一战那梁乞古顶的就是这身盔甲,只因他马快,才让他逃了性命。这一次呢,你可有把他的首级也给带来?”

    “童帅恕罪,这次还是让他溜了。不过他也身中数箭,就算回去怕也保不住性命。”

    “哎,可惜了的。”童贯叹息了一声,显然对此敌人依然耿耿于怀。

    孙途远远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对童贯此人的看法又加深了一些。看来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奸臣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只会横征暴敛逢迎拍马,他其实也是有报国杀敌之心哪。

    随后,童贯又洒然一笑:“不过眼下一个小小的梁乞古已不在老夫眼中,就是那西夏也早算不得什么了。老夫现在想的是有朝一日能北伐,收复我中原故地燕云十六州。”

    这话自然又惹得众人一致赞叹,都说童贯老当益壮,老骥伏枥,真乃大宋少有的忠臣良将。同时也有人旁敲侧击地想要打探一下个中部署,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众人将来的大事,可童贯对此却是三缄其口,只是含糊其辞。

    看出童贯不想多提此事,就有心腹之人迅速转移话题,纷纷把自家准备的寿礼给亮出来,接下来堂上便是好一番的争奇斗艳,各种价值不菲的宝物亮于人前,与烛光灯火交相辉映,当真是流光溢彩,闪瞎了人的眼睛。

    这也是如今与会的大多是武人粗人的关系,要是换了自视清高的文官共聚一堂,哪怕为了表现自己对上司的敬重,也不可能如此直接就拿出礼物互相攀比起来。但堂上众人无论童贯还是一众宾客居然都不觉着这样有任何问题,气氛反倒是越发的热烈起来了。

    孙途看着这些由各位宾客送上的寿礼心中暗暗咋舌,光是这些礼物加一起就不下一二十万贯了吧,都说大宋官员富裕,这回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好一会儿后,那些价值够高的寿礼终于展示得差不多了,众人也各自回到座位上。这时,周云也上前凑趣道:“叔公,孙儿也准备了一点心意,虽然比不得诸位前辈们的贵重,却也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哦?”童贯心情不错,就看了自己的外侄孙一眼:“那你也拿出来给老夫看看。”

    周云立刻拍了下手,很快就有一名家奴捧了一张白色的毛皮走上堂来。众人开始时也没怎么在意,可仔细观察后,已有人轻叹一声:“竟是白虎皮!”

    如今这时代虎皮其实不少见,尤其是这里的许多人都是军中带兵的将领,平日里也曾猎过老虎,但白色的老虎皮却是只听其名,从未见过的。

    就是童贯在看过这张白虎皮后也颇为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此物贵在难得啊。”

    “孙儿知道叔公因为当初在塞外带兵得了寒腿之症,又听说这白虎皮有治寒病的奇效,这才辛苦让人找到了这张虎皮以表一片心意。”周云说话间,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己前面两桌的童沐,今日自己可是露了脸了。

    童沐看到他挑衅似的眼神后却只是从容一笑,也没任何的表示,这让周云只感到一拳打在了空处,说不出的难受。如此一来,即便有边上那些宾客凑趣的夸赞,童贯也表现得颇为满意,他都觉着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这段时日里,因为童沐已考中进士得了官身,让周云更加感到如坐针毡。他总想着在某个时候狠狠踩上对方一脚以解心头之恨,可眼见对方根本没有与自己争竞之心,就让他更是恼火了,当下心下一横,又道:“叔公在朝野间德高望重,别说孙儿了,在座诸位宾客都是极敬重您,为了您的寿礼准备良多的。”

    这话说的中听,其他宾客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可就在这时,周云突然一转身,看向了早就被他留意到的,坐在最后末座的孙途:“就是孙都头今日来时也说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份寿礼,那一定是很不错的宝物了。不知孙都头可否拿出来让大家一开眼界哪?”

    直接对童沐发难只会让叔公对自己不满,所以周云这次学了乖,从孙途这个童沐的好友下手。反正以孙途的身份和财力几乎拿不出像样的贺礼来,只要他一丢脸,童沐自然也会跟着没面子!

第114章 童贯寿宴(下)

    果然,当童沐听到周云这话后脸色顿时一变,再没有了之前的镇定,想出言阻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急切地看向了位于宴席末尾处的孙途。

    倒是孙途这个当事人,此时虽然也略感意外,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当下就起身拱手道:“周公子谬赞了,下官所送的寿礼只是一点心意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孙都头太过谦了,你刚才还说了今日的寿礼必能让我叔公满意呢,我可是很想见识一下呢。”说着,周云不给其他人以反应的时间,立刻转头对边上一名家奴下令道:“赶紧去把孙都头的寿礼拿来。”

    那家奴答应一声就匆匆而去,其他宾客则满是疑惑地打量着后边的孙途,不知这个区区都头有什么特别的,竟能让童枢密的侄孙都如此重视。而童贯此时也没开口叫停,只是若有所思地一笑,目光还有意无意地落到了童沐身上。

    很快的,那名家奴就已捧了个一尺见方的锦盒走了回来,并将之送到了周云手中。周云只掂量了一下盒子份量心下更是大定,就这点东西哪怕是用黄金所造也值不了几个钱,何况今日家中所收金银器物已太多太多了。

    他也不拖延时间,几下就将裹在盒子外的锦缎包装给扯了去,然后便要打开盒盖。这时,童沐突然道:“慢着。”说话间他已迅速起身,冲童贯一拱手道:“叔公,既然表哥把他的寿礼展现出来,孙儿也不能藏着,还是先看孙儿的寿礼吧。”

    “也好,你却为老夫准备了什么礼物哪?”对这个大有出息的侄孙童贯还是很满意的,当下就顺着话头问道。

    童沐当即就拍了下手,便见三管事童瑞拉着童渊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他手上还举着一幅卷轴。童渊在来到堂上,看到这么多宾客时居然也不见惊慌的,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奶声奶气地道:“孙儿给叔公贺寿了,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哈哈,好。”见自己的小侄孙有此等表现,童贯自是老怀大慰。见他高兴,童沐更是趁机道:“其实这份寿礼是侄孙与渊儿一起所制,虽然比不得表哥的白虎皮名贵,却也是我们两人的一份心愿呢。”说着,他便向童瑞点了下头。

    后者会意,这才展开手中的卷轴,露出里头的内容来。这只是两幅字帖,上书就是刚才童渊所说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字,而且这字看着也没什么筋骨,跟小儿涂鸦也没多少区别了。

    但在场宾客却没一个因此露出不屑之色的,反倒连连赞叹起来:“两位童公子果然是大孝之人,童帅果然是有福啊。”大家都已心知肚明,这两幅字应该是在童沐的指点下,由童渊所写。

    一个才四五岁的孩子能工工整整地写出这八字来已属难得,何况这字帖还颇大,一定是花了许多时间与精力才写成的,甚至于之前应该还失败了好多次。光这点,就足以表现出这两名侄孙的一片孝心了。

    童贯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看之下更是欢喜而笑:“好好好,你们两个有心了。今日这么多寿礼中,除了韩滔送来的头盔旌旗,就以这幅字最得老夫之心。”

    这话一出就像按动了某个开关般,那些宾客再次纷纷出言夸赞起童沐二人的心意上来,奉承的言辞听得童沐都有些脸红了。而周云却脸色发青,心中更是愤愤难平自己花费了许多心力手段才弄来的白虎皮居然还比不了这两幅破字,叔公何其不公哪!

    越是心中不忿,周云就越不肯放过孙途,当下就打开盒子:“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孙都头送的是什么好东西吧。”

    童沐暗叹一声,自己出来搅和居然还是没能改变事情的走向吗?唯一能心安些的,就是有了自己这幅字帖打头,孙途送出的贺礼就不会显得太寒酸了。

    这时边上宾客们也已看出了其中问题,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也好奇地看向了那只盒子,结果却让人为之一呆:“咦……”众人发现那锦盒里放的居然是又一只盒子,一只带着金属光泽,上头雕刻着不少花纹的盒子。

    周云下意识地又想去掀开这只盒子,可结果却找不到盒盖位置,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这让他为之一愣。孙途见此,便是一笑,走上前来道:“童帅,下官出身贫寒,身份低微,所以拿不出多值钱的东西来。只有家父早年出海时觅得的一件宝物常留身旁,今日便想着献与童帅以为寿礼,还望童帅不要嫌弃。”

    “哦?这盒子还是个宝物?”童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只做工看着还算考究的盒子,不知上头有什么名堂,至少周云上下端详了一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途笑了下,这才对周云一伸手:“周公子,且让下官为童帅演示一番吧。”

    “哼,装神弄鬼。”周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才把手上的盒子交了过去。

    孙途取过盒子,又在锦盒里头一摸,取出了一把同样材质的小巧钥匙来,然后把钥匙插入盒子边上的孔洞里用力地扭动起来。

    “居然还有钥匙?我刚才还奇怪为何这盒子上有个孔呢……”在周云和其他宾客人等诧异的注视下,孙途已把手上的动作做完,再一拔钥匙,一阵清脆的乐曲就从盒子里传了出来,然后本来合紧的顶部居然也随之裂开,数尊小巧的铜像从里头升上来,伴着乐声就在盒子顶上慢慢滑动起来……

    没错,今日孙途送与童贯的正是一只后世极其常见的八音盒,这是他从六号玩具仓库里寻出来的。但这摆在后世也就能逗逗三岁小孩的玩具放到千年前却有着超乎想象的魔力,竟让在场众人都一瞬不瞬地盯着盒子看了半天,直到那一曲奏完,铜像重新落下去后,这些人还怔怔地出神。

    童贯也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拍手道:“这宝物着实有趣,确是老夫从所未见的。快,拿来让某仔细看看。”

    孙途答应一声,就将之交到了过来的家奴手中,然后又解释了下如何拧紧发条的方法。童贯立刻就尝试着再次上好发条,随后又是一阵乐曲传来,而且这次的音乐居然和刚才的又不相同,直看得在场人等又一阵的啧啧称奇。

    周云在这一刻是傻了眼了,他是真没想到孙途居然能拿出如此稀罕未见的宝物来。童沐也张了嘴半晌反应不过来,孙三郎竟藏了这么一手,亏得自己还为他感到担心呢。

    在把玩了八音盒好一会儿后,童贯方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好好好,这寿礼深合老夫之心,千里哪,你可真是有心了。”

    孙途忙谦逊了几句,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怎么童贯的反应竟会如此强烈,照道理来说即便八音盒再是稀奇也比不了那些真金白银的宝物啊。

    他可不知道这东西对童贯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可是能讨好皇帝的宝物哪。当今官家一向喜欢新奇玩意儿,所以举凡是奇石异草还是珍禽猛兽他都会刻意去民间搜集,甚至还在江南闹出个花石纲来。而像八音盒这样的宝物若是献与天子,童贯是一定能得到重赏的,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决定天子态度呢。

    所以对童贯来说,今日这些贺礼里当数孙途所送的这件寿礼最是贵重,自然大感兴奋了。

    周云是全没想到自己竟在无意中让孙途露了大脸,心里那个恨啊,可又只能强颜欢笑,言不由衷地道:“孙都头果然好本事,在下佩服。”

    孙途看着他那张发青的笑脸就是一阵好笑,但依然不能缺了礼数,也回礼道:“其实也多赖周公子相助。”这话可就更气人了……

    随后,这场寿宴继续下来,直到三更天左右,方才宾主尽欢而散。孙途随着众人一道向已经醺醺然的童贯告辞,这才出了大堂,随后所有人的目光就被前方天空中的异状给吸引了过去!

第115章 大火长兴坊

    时值夜半,外边的天空本该一片漆黑才是。可当一众人等走出堂来时,所看到的却是东南方向红光耀天,那里竟发生了火灾!而且即便是身处童府这等深宅大院里,大家依然能隐隐听到有不断的叫嚷声从远处传来,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影响很是不小。

    这些宾客都为之动容,纷纷议论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童家的奴仆反应也自不慢,当下就上前来解释道:“各位官人,是离我们如意坊尚有三街之隔的长兴坊突然起火,不过附近的防火铺兵已经全数赶过去了,火情已经很快就会得到控制。”

    一听起火的乃是长兴坊,不少人都松了口气,那里住的多是底层百姓,也非他们回家必经之处,倒是不会带来什么影响。所以很快地,众人便在嘀咕一阵后各自散去。倒是孙途,在听到长兴坊这个名字后神色一凝,几天前自己才带人去那里拿了人,竟有这等巧合的事情吗?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出了童府后,便打马向前。可是在行了一程后,他心里却是越发的疑惑起来,终于还是一抖缰绳,控着胯下的马儿转头朝着东南方向的长兴坊而去。他得去现场看看才能安心哪。

    结果这一路行来,孙途便看到不少走到家门口遥遥朝着起火处不断探望的百姓,以及和他的目标一致,正急匆匆朝着长兴坊赶的城中兵马和差役。显然在发现起火后,东京城里的几处衙门已经迅速做出反应,派人手前往救火救人了。

    可是当孙途策马赶到长兴坊前时,这里的火势不但没有因此就被遏制住,反而还在不断地向外扩散,不少百姓都哭叫着,抱着家中的一些浮财被兵丁从各自的房屋中拉出来,还有不少人更是受了伤,在安置处哎哎呼痛,现场已乱作了一团。

    这时,一阵风突然就从东南方吹来,使得原先还不甚烈的火焰刮得向上,向周围猛地一腾,竟又点着了数间民居,吓得正在疏散居民,拿着水龙想要灭火的铺兵人等急忙就往后退去,生怕把自己也给搭进火中。

    水火最是无情,而如今大宋都城里的房屋多以木头搭建的结构更是最怕这祝融之祸,一旦火势蔓延开来,其造成的伤害往往是难以估量的。眼见火势比刚才又大了几分,这些铺兵就在上司的指挥下先往后撤,同时放弃了对火焰最猛烈处那一排屋子的抢救,转而把注意力投放到了边上刚被引起火来的民居上。

    但这次调集过来的水龙数量却着实有限,一番施为后,水已用尽。当下就有指挥的官员大声叫嚷起来:“坊正在哪里?这长兴坊的坊正呢?你们这儿水井都安置在哪儿,快让人带我等前去打水?”

    一名老者衣衫不整地跌撞跑了上来,嘶哑着喉咙道:“官人,左手边第三间院子的王家有井,斜对过去的丘家也有井……”随着他的指点,当下就有不少兵丁已拿着水桶水盆等容器直奔那几家而去。

    那些民居的主人早就被叫出门来暂避,所以兵丁进门倒也方便,也很快就打出水来,前往灭火。只是在越烧越烈,不断向着四周扩散开来的大火面前,这点水实在难起作用,即便众兵丁已经尽了全力,不断把一桶桶的水往火焰起处泼去,却依然难遏其势。

    要是再这么下去,火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不但长兴坊将彻底被火焰吞没,就连隔壁的几坊也将受到波及。这让正指挥铺兵控制火势的钟裕急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快,你们都给我快着些。再去边上的济民坊和泰安坊取水,再不行就去汴河取水,一定要将这火势给我控制住了!”

    这些兵丁也知道事态严重,赶紧答应了就往外跑。而孙途在看到他们的这一番动作后,却是面色沉重,光是这样打水救火怕是无济于事了,这位为首的官员显然不懂得救火的方法,只知道一味强来。

    当下,他便迅速赶了上去,来到钟裕面前大声道:“这位官人,看这火势只用水恐怕是阻挡不了火势了,我们得另想他法才成。”

    “你是何人?”钟裕正急得跳脚呢,突然来了这么个穿着寻常服色的年轻人如此说话,自然很有些抵触。

    “下官孙途,乃是开封府都头。”孙途连忙亮出自己的身份,随后也不顾对方的反应,继续道:“火势已不可收拾,只靠着水已解不了,唯有切断大火的走势来让其自熄了。”

    “嗯?”钟裕一听后,神色微变,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确实,只要把大火能烧到的地方清空,火势自然就被延阻,到时无论是拿水救火,还是等其熄灭都不算太难。

    事态紧急,他当机立断:“李德何在?你赶紧吩咐所有人不要再去打水,全给本官把大火周边的那些民居都给拆了,再掘开地面,阻止火势继续往前蔓延!”

    那个叫李德的低阶武官这时整个人已被烟火熏得发黑,但依然精神抖擞地答应一声,连忙就呼喊着,让手底下的铺兵迅速转变救火方略,赶到大火附近去拆民居,挖沟渠去了。

    好在之前他们的反应还算够快,早早就把尚未被大火波及到的民居里的百姓全都清理了出来,再加上这长兴坊住的都是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大宅院,所以拆起来倒还挺快,趁着火势尚未过来前,便已拆出了一片隔火带来。

    不过附近被疏散的百姓在看到自己的家园因此被毁后,哭喊声还是响成了一片。钟裕见状,赶紧就和坊正一道过去宽慰他们,拍着胸脯保证火灾后官府一定会帮着大家重建家园,这才让他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但孙途依然可以看到这些人的眼中充满了悲伤与慌乱,显然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而离着这些人不远处,更有许多的伤者在那儿转辗反侧,还不断有人伤重而死,其中惨状实在让孙途都有些不忍细看了。

    更让人感到揪心的是,除了这些及时逃出或疏散出来的百姓外,恐怕在大火中还有不少人被困,此时他们的下场都不用问了。

    当然,现在无论谁都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大家都急着控火救火,不断有人来去,无数的水桶水盆进进出出,也有许多的木板家私被人带出来。

    终于,在上千人的齐心努力下,这场大火得到了控制。虽然光靠桶盆无法彻底将其浇灭,但因为及时拉出隔离带来,大火并没有彻底蔓延开来,而且随着它把周围的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火势反倒渐渐小了下去。

    等到天色微明时,这场可怕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只有丝丝缕缕的黑烟不断从废墟中袅袅升起,看得人心惊胆战。

    钟裕的神色这才稍微放松了些,忍不住感激地看向了这一夜帮着自己指挥人手扑救大火的孙途:“孙都头,这次可真亏了你出谋划策,不然这火灾造成的损失就更大了。”

    “这是下官该做的。”孙途此时也是喉咙嘶哑,但精神还算不错。直到这时,他也终于放下心来,随后便问出了自己之前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对了,司正可知道这场火是怎么起的吗?”

    “这个本官倒还没问清楚呢。唯一知道的,是这火起自长兴坊西边的茅家巷!”他这一句话,就让孙途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这会是巧合吗?

第116章 受命查火情

    一夜的辛劳,直到确信这场大火已经构不成威胁后,孙途才有些疲惫地乘马回到了崇明坊自己家中。

    一开了院门,就看到雅儿正满是不安地等在那里,一看到他走进门来,她立刻就大呼一声:“三哥哥,随后便如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孙途赶紧一把将她抱住,用手拍了拍她的背部:“雅儿你这是怎么了?”

    “三哥哥你一夜没有回来,那边又有大火,我又怕又担心你……”雅儿当下就有些哽咽地说道。小丫头这一晚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此时放下心来,眼泪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流淌出来,都快够再灭一次长兴坊的大火了。

    孙途心中顿时一阵愧疚,昨夜自己只顾着帮人救火,居然把雅儿给抛到了脑后,倒是让她受委屈了。当下便柔声安慰道:“雅儿是三哥哥不好,我光顾着帮人救火了,早知道就该派人来给你报个平安的,倒是让你担心了。”

    听到孙途这么解释,雅儿才稍微止住了哭声,依然有些抽搭地道:“三哥哥你昨晚居然救了一夜的火吗?可有伤到哪里?快让我看看……”说着,赶紧放开抱着孙途的手,把他推离些,然后仔细地上下打量起他来。

    孙途大方地任其查看,口中则道:“你放心,我没受伤,这点火还奈何不了我。”

    确认他所言非虚后,小丫头方才松了口气,随后又关心地道:“那三哥哥可知道这火烧了多少人家,有多少人遭了难?”

    “这个我现在可不知道,得等官府来查了。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情……”

    “是什么?”雅儿眨巴着还含着眼泪的大眼睛问道。

    “那就是你该歇息了,看你这满眼的血丝,也是一夜没睡吧,赶紧去房里躺下,今天的功课就算了。”孙途说着,便半搂着雅儿往里走去。感觉到来自三哥哥的关心,让雅儿的心里一阵甜蜜,便很听话地被他带进了自己的房中,上床睡下。

    孙途帮她盖上被子,又宽慰了几句话后,小丫头终于彻底安下心来,随即疲惫袭来,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孙途却并没有像她那样就睡,而是来到边上的厨房,好一阵忙碌后,蒸了一锅馒头出来,这是他为雅儿准备下的,不然等她醒来肚子饿了可就不好受了。

    等忙完这一切,孙途照样没有回房歇息,而是直接在院子里梳洗了一番,便悄悄地出门而去。他很清楚在发生了这场大火灾后,今日的开封府一定会很忙碌。而且这场火灾内藏蹊跷,正是自己插手东城治安的最好切入点,他可不想错过机会了。

    所以只在家中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孙途便再次策马赶到了开封府衙。

    此时的衙门里果然忙作一团,无论差役还是书吏都各自忙碌着手上的事情,当孙途进门时,刚好遇到了孙符拿着文书走出来,一见他就急声道:“孙都头你可算来了,通判刚才可一直都在找你呢。”

    孙途点点头,这才紧走几步,匆匆来到了通判官厅。走到近前,他就听到薛远朋急切的声音:“你们两个这就拿我开封府的帖子去找济民、泰安等几坊的坊正,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腾出屋子来安置那四百多名灾民,不然出了乱子就唯他们是问。”

    堂上的两名押司面露难色,但最终还是低声领命,然后退了出来。孙途冲他们一点头,这才赶了过去,来到堂前抱拳道:“下官孙途见过薛通判。”

    “千里,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薛远朋有些不快地皱着眉头:“你该知道昨晚长兴坊发生了火灾,我开封府可是责任重大哪。”

    “下官知道,其实昨夜下官就赶了过去,还帮着当时现场指挥救火的钟司正救了火呢……下官也是刚从火场回家,只略梳洗了下才赶来的。”孙途底声回道。

    薛远朋闻言便是一呆,再仔细查看后,发现孙途果然眼有血丝,脸有倦容,脖子处还留着烟熏后的痕迹呢,当下神色就变了:“居然还有这等事?这么说来昨夜千里你一直都在救民水火了?”

    “这个可不敢当,下官只是尽了些心力而已。”

    “那倒真是辛苦你了。”薛远朋心下一定,只要孙途真如其说的做了,那便算是开封府的功劳。不过随即,他的神色又郑重起来:“你可知道本官为何急着找你吗?”

    “可是与这场火灾有关?”孙途猜测地问道。

    “不错,这次起火的长兴坊可是位于城东哪,这是前几日本官将治安事宜都交托到你手上的所在,你的责任可是不小。”

    听到这话,孙途心下便是一声冷笑:“你还好意思把锅往我身上甩?要不是你们一直把事情拖着,我早带人过去办差,说不定就能避免这场火灾了。”但这话他可不敢当面说出来,只能低头抱拳:“通判说的是,下官确实责无旁贷。”

    对于他的这一态度还算满意,薛通判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此事本官总能为你说几句话的,就是府尹也不会因此降罪于你。只是,你却得将功赎罪,这次火灾朝中必然有许多人盯着,你得尽快查出来。”

    “通判的意思,是朝廷把此事交给我们来查处了?”孙途这才明白过来,急忙问道。

    “不错,这是一大早刑部差人吩咐下来的,此案可是关系重大哪,你一定要尽快查出起火因由,给朝廷一个交代,让死难者能够瞑目。”薛远朋正色说道:“虽然现在还没有个确凿数字,但据说昨夜有近三十多人葬身火海,至于被烧毁的店铺房屋更是无算,早已震动朝野,恐怕连官家都要被惊动了。”

    听到这个死亡数字,孙途心里也是一紧,这要搁到后世也算是场大灾难,足够让不少官员被问责,甚至位置不保了吧?要知道,这场大火可是发生在天子脚下的东京汴梁哪,其影响力更是数倍于别处。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当即抱拳应道:“下官遵命,我一定竭尽全力查出火灾真相。”

    “唔,这可是你的一个机会,若能查出真相,接下来你的差事就好办了,本官也会向府尹大力举荐于你。”薛通判又是一番鼓励后,方才挥手示意孙途可以退下了。

    但孙途却并没有听话离去,而是突然道:“通判,不知之前提到的关于让下官带人直接驻守东城一事可有了结论吗?现在出了这等事,下官若能在东城还能管束一下地方呢。”

    “这个……”薛远朋没想到他会趁机重提此事,稍微犹豫了下后,方才道:“那就准你所请。不过你可不要多生事端,东京不比别处,我开封府也不能随意妄为。”此时正是要用他的时候,只能暂且给他这一权力了,不然此一要求他还得拖上段时间呢。

    孙途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意思,显然这事府尹那里早就准许了,只不知薛通判这里怎么就卡住了。不过他也没有追问,只再次抱拳大应,这才匆匆地退出堂去。

    片刻后,孙途就把崔略商、沈良、陆放等一干下属都叫到了跟前,然后把薛远朋的吩咐简单复述了一遍:“如今我等责任重大,你们可不要懈怠了。待会儿就随本官前往长兴坊,就地调查相关火情,不得有误。”

    经历了王琦一事后这些下属已经服帖了许多,就是陆放也不敢再明着反对,当下众人就齐齐应声。在稍作准备后,孙途便带了这二十名下属离开了开封府,直奔长兴坊而去。

第117章 天灾**(上)

    只隔了不到两个时辰,孙途就再次回到了长兴坊。肆虐整晚的大火虽然已经被灭,但整座本来还算繁华的坊市却也毁于一旦,上千户人家,上百店铺都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唯有处于本坊北边角落里的几处民居得以保全下来,但立在废墟边上也显得格外凄凉。

    此时,除了还在坊内各处巡视以防死灰复燃的城中兵马外,还有不少百姓正哭丧着脸,在自己的家园里翻找着东西。这些人生活了一辈子的居所突然就被大火焚毁,他们的心情自然悲痛惶恐,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些东西好挽回损失了。

    看到这一幕的孙途心情也颇为沉重,但也只能叹息一声了事,他毕竟能力有限,这等天灾只有官府才有能力予以他们帮助了。他们这一行人继续向前,很快就见到了依旧守在此处,两眼布满了血丝的钟裕,他可着实尽责得很。

    这钟裕乃是东京城街道司的一名副司正,正是主抓防火一事的,所以当这里起火后,他身上的担子就变得极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街道司是朝廷所设用以管制汴京城大小杂务,维持地方整洁、安全之类事务的一个机构,其职责有些像后世的城管部门,但权力却更大些,各坊各街都能见到他们的人,连消防铺兵也都在其管辖之下。而且这街坊司除了表面职责外,还暗藏了另一重身份,他们是隶属皇城司手下的一股力量。

    看到孙途带人过来,满脸疲惫与紧张的钟裕脸上总算带上了些笑意来:“孙都头你怎么不去歇息,又跑来这里?”昨夜孙途帮了他许多,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观感自然相当不错。

    “下官见过钟司正,我这次前来正是奉了开封府薛通判之命前来调查此番大火起因的。”孙途忙见礼解释道。见对方略带疑惑,他就又把自己的官职差事什么的都简单地说了一下:“所以此番东城这里出了如此大灾,下官更是责无旁贷。”

    “原来如此。”钟裕这才知道孙途为何昨夜会如此尽心了,便点头道:“那你就带人四处转转,不过要小心些,很可能某些角落里还有余烬未熄,一旦再起火可就危险了。”

    “下官明白。”孙途点头应下,在得到了对方的允许后,他便让手下人等散开四下里查找相关线索,找那些幸存逃出的百姓探问个中内情。至于他自己,则带了崔略商直奔西边,朝着记忆里茅家巷的位置而去。

    这里的灾情比别处更加严重,几乎所有建筑都化作了一片焦炭,其中算是街道边一处商铺跟前,一名中年男子正跪伏在地,失声痛哭着:“完了,全完了……我这次足足花了五万贯钱财从蜀地辛苦运来的锦缎就这样被烧光了,还有之前的存货……”显然他的身家全在这一爿店铺之中,现在已化为乌有,其哭声实在让人感到心酸,但周围其他人也都顾着自己的悲惨遭遇,根本就没人上前安慰的。

    孙途见了,略作迟疑后还是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老兄,钱没了还能想法儿再赚,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怔了下,却依然哀哀痛哭,口中又念念有词:“完了,早知道我当日就该把货物早些出手的……”

    孙途不再说什么,转身又往前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崔略商却在用力地嗅了几下后,脸上露出了几许异样的神情来。但他却没有急着说什么,只跟了孙途继续往前,转过弯来就来到了同样彻底被烧毁,变得一片焦黑的茅家巷。

    孙途的目光在茅家巷里外都扫视了一遍后,才抬腿走进其中,同时口中问崔略商道:“老崔,你能凭经验看出这火头到底是不是起自这条巷子吗?”他毕竟没在穿越前干过刑侦方面的工作,所以不好随意做出判断。

    崔略商闻言立刻就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半晌后才道:“都头这么一说,这里看着确实挺像是起火处。”

    “哦?你确信?”孙途又问了一句,担心这是对方为了逢迎自己才如此说的。

    崔略商正色点头:“小的别的本事也就平平,但二十来年的差当下来,这双招子和鼻子还算凑合能用,一般的凶案现场有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了我的追查。”说到后面,他的神色间还带着几许自豪的意思来。

    孙途一听,顿时就是一喜,要真如他所言,自己还真多了个好帮手呢。当下就道:“那你再仔细看看,在这巷子里又是哪家先起的火。”

    崔略商答应一声,便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目光不断在高高低低的废墟间扫视着,寻找着其中的线索。这些东西在孙途或其他人看来并没有太多区别,但在其看来,却都有着细微的差别。

    这么缓慢地向前行了有一段路后,崔略商的脚步突然就是一顿,随后又转过身来,往边上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处废墟前,沉默片刻后道:“要是小的看得不错,这里就是起火的源头。”

    “哦?有何凭据?”孙途神色一肃,赶紧问道。

    崔略商指了指身侧的那墙体道:“都头请看这里,这一段的土墙颜色明显要比左右深得多,证明此处火势最为凶猛,烧的时间也最长。”

    孙途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出其中细微的差别,不禁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老崔你当真好眼力,这都能看出端倪来。”

    “都头谬赞了,小的就这点吃饭本事了。”崔略商呵呵一笑,但随即他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孙途又道:“那你可觉着此处其实挺熟悉的?”

    “啊?”经这一提醒,崔略商也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是……”刚才他只顾着寻找线索了,根本没有去仔细分辨所处的方位,现在才发现自己不久前还真来过这个位置:“这是那日黄琦他们几人闹事的章老四家?”

    “不错,就是这里了。”虽然周围的民居墙壁都已不成模样,但凭着方向感,孙途还是判断出了自己此时所在的位置,这让他的神色变得越发严肃:“想不到才几天工夫,这里就已变作一片焦土。可你不觉着奇怪吗,他家怎么就会突然起火了?真是凑巧吗?”

    话说的这个份上,崔略商如何还不明白,他整张脸都变得有些发白:“都头你是在怀疑这起火灾是有人故意而为?而动手放火之人就是……”后面的话他已吓得说不出口了,因为这事可实在太大了。

    一把大火不但烧死了许多人,还把整个长兴坊都烧得变成一片废墟,这可是在天子脚下的东京城哪,他们真敢干出如此罪该万死的事情来?

    孙途的目光不断在周边的废墟上来回扫动,半晌后才道:“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但你觉着这章老四一家会如此不小心吗?而且时间还是在深夜,他们全家都该睡着的时候,而火又是起自院子之中,这说得通吗?”

    顿了一下后,他又道:“这把火到底是天灾还是**现在还不好说,但既然有线索,有疑问,本官就该往下追查,不然如何对得起死难的百姓?”

    崔略商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吓得愣在了当场,甚至连自己之前的发现都被他忘到了脑后,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火到底是天灾,还是**?”

第118章 天灾**(下)

    “你说什么?”饶是钟裕养气功夫一向不错,也算经过不少风浪,可在听到孙途的密报后,还是浑身一震,惊呼出声。他是真没想到只半个多时辰,孙途就能查出如此要命的东西来。

    半晌后,他才略略定神,慎重地问道:“孙都头,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可有什么证据吗?”这要是查出长兴坊的大火是有人所放,其性质都快与谋反差不多了,这儿可是东京汴梁城哪。

    孙途略摇了下头:“虽然看出些端倪来,可确凿的证据倒还未曾找到。而且这把火将整个长兴坊都给烧成了废墟,纵然有什么手尾留下也早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了。”

    “那此事……”钟裕很想说那此事还是以天灾意外上报为妙,不然他这个街道司官员固然难辞其咎,作为查处此案之人的孙途也不会好过,毕竟想查明真相可不容易哪。但这话他又说不出口,毕竟这可关系到几十天人命,上千户人家哪。

    孙途看了对方一眼,也猜到了这位想要大事化小的想法,心里顿生烦躁。这就是如今大宋朝的官员在遇事后的第一反应了,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遮掩。但这时却不是与之翻脸的时候,他当下又道:“钟司正,此事上下官确实已有了些眉目,但只凭我却很难将真凶擒下,所以想求得你出手相助。”

    “此话怎讲?你们开封府难道还拿不了人吗?”钟裕说着眉头皱得更深,心说要是你们开封府拿不了人,我们街道司更不可能成事了。毕竟此时的开封府相当于后世的公安机构,而街道司只是城管部门,哪有让城管来帮公安干警抓犯人的道理?

    孙途却一摇头,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一些顾虑给道了出来:“钟司正是有所不知啊,下官才刚在开封府任职不久,下面的兄弟可未必会听我的。而下官怀疑的凶手则是在我开封府多年的老人,我若带人去拿他,恐怕会有人早一步通风报信,打草惊蛇。”

    钟裕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这话真可信吗?孙途随后又道:“而且下官这次还打算用些手段让凶手自己跳出来,这就更需要钟司正带人协助了。”说着,一面抱拳,一面把自己的全盘计划给道了出来。

    钟裕在迟疑了片刻后,最后还是把牙一咬:“好,本官就帮你这一回。不过我只借你些人手,此事与我街道司是全不相干的,他们拿人也只是凑巧路过。”这事实在太过凶险,本着宁可无功也不能有过的做官原则,他选择置身事外。

    孙途看得出来这已是对方能做的最大让步了,便点头应了下来:“一切就如钟司正所说,我会布置好一切的。”

    两人又是一番商量后,那边沈良等人也都赶了回来。这些差役捕快的脸色看着也很难看,在见到孙途后,则显得有些丧气:“都头,我们四处搜查,却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也不知这火到底是从哪里所起。”

    陆放也跟着道:“孙都头,这场火实在太大,把整个长兴坊都给烧了,实在无从查起哪。”

    孙途听了却是神色凝重:“本官倒是查出了些线索来,不过事关重大,得先回府衙再做定夺。”说着,向钟裕一抱拳,就带了众人离开了长兴坊,在走之前,他又深深地看了钟司正一眼,意思是让对方按之前说好的把一切都布置妥当。

    之后一路行着,孙途的神色都显得颇为凝重,让其手下众人更觉压力,几乎所有人都没说什么话。而这时,崔略商突然开口道:“都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的,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这番话自然是孙途一早嘱咐了的。

    闻言后,孙途便顺势小声道:“正因为我们都是开封府的人,所以此事才更当慎重。你们可知道本官之前查到了什么吗?那火来自茅家巷,章老四家中。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本官多说了吧?”

    本来就沉重的气氛在这话后更是一紧,所有人都为之变色,沈良更是张大了嘴巴:“都头的意思是……这是黄琦他们所放?”

    “这一点还没有确凿证据,但他们的嫌疑却是极大。”孙途毫不客气地说道:“本官回到衙门后便会请薛通判派出人手将他们捉拿到案,你们与他们关系紧密,所以必须避嫌。”

    这些差役心下暗凛,全都低低地答应一声,再往前走时,大家的心情是越发的紧张了。

    &&&&&

    中午时分,城南桂花巷。

    今日城中百姓最关注的自然就是发生在昨夜的那场大火了,街头巷尾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猜测着官府会如何安置受灾百姓,庆幸着好在受灾的不是自己,以及推测此事真相为何。

    一名身材瘦削,长相机灵的少年从这些人身边走过,还小心地看了看身后,在确信没有人跟踪自己后,方才进了巷子,直奔巷口第三家的院子前,用力地拍了拍门:“黄大哥快开门。”

    不一会儿,一名妇人便快步走到了院子里,打开院门后冲少年道:“你这猴头怎么又来我家里搅扰?”

    少年本来对这妇人是有些怕的,但此时却顾不上了,口中问了句:“黄大哥可在家吗?”人却已经直往里头闯去,这让妇人越发不满,急忙追上:“你这小厮怎如此无礼,当家的赶紧出来管管他……”

    随着这番吵闹,还吊着胳膊的黄琦便已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看到少年也没了平日的热情:“白九你来做什么?”

    “黄大哥,出事了。昨晚的事情已经被那孙都头查到了线索,怀疑是你们几个所为,有人让我给你报信,让你这就赶紧离开东京躲避一阵……”白九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黄琦一听身子猛烈地一颤,想不到事情居然这么快就被查出来了!他还以为这把火烧得如此之大,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破绽线索呢,那孙途到底是什么人,竟有这等本事?

    但此时已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黄琦当下就急吼吼地道:“婆娘,你赶紧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准备下,我们这就离开东京城。”

    “这好端端地离开东京做什么?我们在这儿还有产业呢……”他浑家刚说了半句,可在对上自己男人那双发红的眼睛后却是一个激灵,不敢再说,赶紧就回了屋子,快速地收拾起来。

    “那些笨重的家私什么的就都别动了,只管拿金银细软,别的东西我到时自会找人变卖了带过去。”黄琦随后又催促了一声,这事实在太大,昨晚的那把火他可是在近距离看到的,要是真被定了罪,恐怕多少个头都不够砍的。

    两夫妻在家里好一通忙活,打了两包金银细软,黄琦又把一包东西塞进了白九怀里:“多谢你今日前来报信,这算我的一点心意,若能脱得此难,我他日必有所报。”说着,方才拉了自己浑家,和白九一道出门,直奔离此最近的南熏门而去。

    可就在他们几个急匆匆地出了桂花巷,转上长街往南投去时,一队官军突然就从斜刺里杀了出来,当先一名武官高喝一声:“大胆贼子竟敢畏罪潜逃,给我拿下了!”随后,十多名兵卒就一股脑地朝着他们包围上来。

    黄琦的胳膊还带着伤,白九根本不会武艺,再加上一个女人,三人面对这许多官军顿时就没了半点反抗的能力,转眼间就被对方拿下。而更让黄琦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都不是开封府的。

    与此同时,在城中其他两处,也上演着相似的剧情,严环和尤老八两人也都先后被人拿下……

第119章 这是一个局

    开封府衙门,通判官厅,二堂。

    与钟裕的反应相似,薛远朋在听完孙途的禀报后神色也是一变,露出了惊疑不定的模样来:“这怎么可能?孙途,兹事体大,你可不要胡说哪!”心惊之下他都不再称呼孙途的表字千里了。

    孙途则是坦然地对视着自家上司,表情严肃:“下官怎敢在此等大事上随口胡说,实在是因为查出了些证据来。”说着,他又把几天前自己带人在茅家巷擒拿黄琦三人,以及之前查出起火点就在章老四家中的事情都给道了出来。

    薛远朋的脸色又是几变,但还是道:“即便如此,也还不足以认定这就是黄琦他们三人所为。他们虽已被我开革出了衙门,但也不至于做出此等知法犯法的事情来啊!”这次火灾要是人为,其罪名可就太大了,若真是黄琦他们做下的,就是整个开封府都可能受到牵连。

    孙途倒没有强行与上司进行分辩,只是沉默以对。这让薛通判心下稍定:“虽然两者看着有所关联,但想要确定此事可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与线索。千里,本官知道你急于立功,与他们几个又有嫌隙,但也不该如此莽撞下此断言。”同时他心里快速盘算着,想着如何在不造成太大影响的前提下把黄琦三人给带回衙门细细盘问。

    可就在这时,孙符神色紧张地跑了过来:“通判,有街道司的兵马突然押解了黄琦、尤老八和严环等人到了府衙前,说是他们犯了重罪,需要交给通判和孙都头处置。”

    “什么?”薛远朋差点就从座位上弹将起来,随后又把目光落到了孙途身上,是他安排下的这一切吗?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此大事居然不与自己这个上司商量请示,就直接与其他衙门勾结了……

    孙途则是从容应对其有些愤怒的眼神,镇定自若地说道:“通判,下官也是因为知道拿不出确凿证据来,才想到了用上手段迫使他们自己露出马脚。现在看来,他们是做贼心虚了!”

    原来孙途拜托钟裕的事情就是派人守在黄琦三人住所的附近,一旦发现这三家人有想要逃走的表现,街道司的人就立刻出手将人拿下。而现在看来,一切还真就如他所预判般的发生了。

    在听了孙途的解释后,薛远朋是彻底没话说了。沉默了片刻后,只能一声叹息:“把相关人等都带进来,本官要当面问案!”从其用辞已可知道他已接受孙途之前的说法了。

    不接受也不成啊,此事已经和街道司的人扯上了关系,而街道司背后又勾连着皇城司,此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大事化小,所以只能公事公办,希望不会牵连到自身吧。

    孙途也看出了这一点,嘴角便是一翘,自己的应对果然奏效了。他所以冒着必然得罪薛通判,甚至整个开封府上下的风险来请求钟裕出手拿人,正是因为顾虑到了如今官场上喜欢捂盖子,喜欢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行事风格。只有当案子无法只控制在开封府一衙之内,薛通判才不会有所包庇或隐瞒。

    经历了昨夜的大火,看到那些无辜百姓的悲惨遭遇,又知道了三十多人葬身火海的结果后,孙途心里就对这些放火者充满了愤恨,只想将他们拿下,让他们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为此,哪怕会得罪上司同僚,哪怕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也顾不得了。

    不一会儿,十多名神色慌张的男女就被差役们给带上了堂来,看到神色阴沉的薛通判,黄琦三人就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叫了声:“薛通判,我等冤枉哪……”这次被带上堂来的除了黄琦他们三个外,还有各自准备带了一同离去的家人,以及如白九般三个通风报信的衙门帮闲。

    “冤枉?你们居然还敢说出这话来?就不怕昨夜死于大火中的无辜之人的冤魂来找你们索命吗?”孙途森然说道。

    这话说得黄琦他们的身子陡然就是一颤,低头垂目,竟不敢有所分辩了。而薛通判见此,心里更是一凉,看来此事还真与他们大有关联了,当即一拍桌案:“你们几个若还有一丝天良未泯,就把自己犯下的罪行老老实实交代出来。要不然,本官定当严刑伺候!”说话间,已有差役哗啦一下把各种大小刑具给摔在了地上,使得众人身子更是一颤,面露惧色。

    见他们依旧不肯开口,孙途又道:“说,昨夜长兴坊的大火到底是不是你们所放?你们可知道就因为这一把火,死了多少人,让多少人就此家破人亡!”

    “小的冤枉哪,通判明鉴,我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黄琦的反应最快,这个官场老油条已隐隐地察觉出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再度喊冤。

    在他这一开口后,尤老八和严环两人也都纷纷叫起屈来:“冤枉哪,孙都头,我等虽然与你有些仇怨,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把如此重罪扣在我们头上啊。”他们深明把水搅浑的道理,索性就点出了双方矛盾。随后,几人连着他们的家人一起又用力地朝薛远朋叩首喊冤,一副抵死不认的模样。

    这下倒真让薛远朋有些为难了,因为他手上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是他们三个放的火。当然,要是换成其他人有嫌疑,此时薛通判就可对其用刑了,但对上这三人,因为有所顾虑,他反而不好强行问案。

    孙途面色一沉,当下就道:“看来你们三人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白九,你们三人为何会被人带来?可是因为去了他三家报信,让他们尽快逃离东京,所以才会被一并拿下?是谁让你们去报的信,他又说了些什么?若有一句虚言,就是他们三人的同谋!”他迅速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将压力甩到了白九他们三个帮闲的身上。

    作为东京城里大小事务最为繁杂的衙门,开封府内官吏差役等等人手统共加起来也不到两百,尤其是办差的人更不过百来人而已。光这点人手自然不可能做完所有事情,所以就需要找人帮手,这便是衙门前帮闲之人了。他们虽然也算开封府的一员,却不在官吏名册之上,甚至比后世的临时工的身份更低,只能靠着聪明能干来赚几个辛苦钱。

    白九三人就是这样的存在,靠着交好差役捕快来让自己有些身份和权力,从而谋取到更多的好处。现在被孙途出言一吓,三名帮闲果然全都露出了惶恐之色,他们本就与本案没什么关系,只是受人所托才去报信而已,现在如何还敢为黄琦等人遮掩。

    只犹豫了片刻,白九就已开口了:“通判饶命,都头饶命哪……小的确实是受了徐爷……徐飞的嘱托才去见的黄……黄琦。他让我说的是,昨晚那场火的真相已被孙都头查到,恐怕很快府衙就要将他们捉拿归案了……”

    此言一出,黄琦三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一片惨白,这下可好,本来没有证据的,自己一心虚,倒把罪名给坐实了。

    这也正是孙途布下的一招,他料定黄琦等人在衙门里一定还有好友会传递消息,所以刻意让崔略商在半路上询问自己相关结果,再借此来个引蛇出洞,迫使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

    现在,就算是有了确凿证据了。毕竟现在可不是后世,需要完美的证据链才能定人之罪,对如今的官府来说,只要有了一些证据,接下来定人之罪就可以上刑逼问了!

    也直到此时,不少人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孙途一早就布下了这一局,只等黄琦他们自己往下跳了!

第120章 扑朔迷离

    白九这一招认大有坐实黄琦三人纵火罪名的意思,其他两名帮闲自然也不敢再有所隐瞒,立刻也忙不迭地将相似的话都给招了出来,一样是那徐飞让他们传递的消息,让几人赶紧逃出东京。

    三个帮闲把话说完,又再次叩首求饶,而身边的黄琦三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差点就瘫倒在地。孙途趁机又盯着他们三人:“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何话说?若非做贼心虚,你们为何会举家想走?还有,我已找到人证,昨夜就有人曾见你们于茅家巷一带出没,你们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吗?”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气势逼人。

    在他连哄带吓之下,几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严环已率先招道:“通判,小的招了……我们昨夜确实曾去过长兴坊茅家巷,也到过章老四家……”

    薛远朋一听之下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所以这把火也是你们所放?你们可知道这一把火造成了多大的伤亡?”

    “通判冤枉哪,这火其实并非我们所放!”尤老八也随之开口:“小的几个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干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我们只是……只是……”说着却有些支吾起来。

    “怎么,到了这时候你们还想抵赖吗?若这把火非你们所放,还能有谁?若这把火非你们所放,你们为何要畏罪潜逃?”孙途上前一步高声迫问道。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强大压力,几人再不敢有所保留,几乎同时叫道:“是田先生……是田先生让我们去找章老四一家的麻烦,还说到时会给我们一千贯的好处……”

    “嗯?这田先生是什么人,你们都把话给本官说清楚了。”一听此事另有内情,薛远朋的神色陡然就是一肃,立刻问道。

    “田先生就是方老板身边的大掌柜,小的们之前就是得了他的好处才会去章老四家催帐……”这时三人再无隐瞒,竹筒倒豆子似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给如实交代了出来。

    他们口中的方老板正是方押司的兄长方博光,对方靠着收放印子钱可谓身家丰厚,还在城里开了好几家的店铺。黄琦陆放等人之前就曾在方押司的授意下多次帮他收账,并因此获得了不少的好处。

    可没想到的是,前两日他们三个因为听信了陆放的安排为了给孙途一个下马威而不在衙门,导致他们连这份差事都给丢了,这自然让他们感到难以接受。三人不敢找陆放或方博言的麻烦,最终就只能去寻方博光来讨些好处了。

    而这一回出面见他们的却换成了方博光身边的掌柜方先生,此人开始时倒也是好说话,承认了这事自家确实有些责任。但是当三人狮子大开口地提出要方博光拿六百贯钱作为赔偿时,他却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一二十贯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作为补偿,多了可不成。”

    “方先生,我们兄弟可是因为方老板才落得如此下场,你们给钱补偿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不给我们,我们人虽已不在衙门,但总有办法让你们不好过的!”本就心里憋气的黄琦当下就语气不善地威胁起来。

    田先生也是一愣,但随后便笑了起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东家的兄弟就是府衙押司,我谅你们也不敢做出什么来。”

    “那可难说得紧,我们现在叫无官一身轻,可是光叫不怕穿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田先生还真有些不好招架了,便沉默下来。又思忖了良久后,他才开口:“你们真想要钱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却需要帮我们做点事情。”

    “他让你们做的就是去章老四家放火?”孙途突然打断他们的话头问道。

    “不是放火,是让我们趁夜潜入他家中,给他们一些教训,好逼迫他们将女儿交出来抵债。而且那田先生还说了,只要事成就能给我们一千贯……”顿了下后,黄琦又道:“所以那夜我们就照他说的去了章老四家,也给了他一些教训,逼着他同意次日一早就把女儿交与方老板。可出人意料的是,就在我们离开后不一会儿,茅家巷中就突然起火,随后火势增大,把整个长兴坊都给烧了起来,我们不敢多生事端,所以就赶紧离开了。

    “本来今日一早我们就打算去找田先生讨要那笔钱,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通判明鉴哪,小的就算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在这汴京城里放火啊……”说到最后,黄琦又砰砰地磕起头来,其他两人也同时大声喊着自己没有纵火,跟着叩起头来。

    “所以照你们的意思,这把火是那田先生让人放的了?”薛通判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事情又出了这等变数了?

    三人只略作犹豫,便纷纷点头:“正是如此,小的敢与他对质!”

    “孙都头,这事就交给你了,即刻就将相关人等拿来问话。”薛远朋当即就发号施令。

    孙途抱拳领命,正当他转身想要出去时,又有两人来到了堂前,却是衙门里的另一位都头何武,在其身边则站了个相貌俊朗,颇显智慧的中年男子。何武上前一步报道:“薛通判,今有商人田宁前来报案,说是他知道昨夜这场大火的嫌犯身份。”

    “哦?快进来说话。”薛远朋的精神陡然就是一振,赶紧开口说道。

    两人随之进了堂内,当那田宁站定后,本来跪在地上的黄琦三人神色突变,差点就从地上弹起身来:“田先生,怎么是你……”

    那田宁也满脸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后便指了他们三人叫了起来:“薛通判,草民要举告的嫌犯就是他们三个。昨日他们就曾到小的店里滋扰,之后又扬言说要是我东家不肯赔他们钱财,他们就要给我们好看,而且还提到会拿章老四一家开刀,让我们知道他们的手段。结果昨晚长兴坊内就果然起了大火,草民觉着他三人大有可疑,这才赶来举告。”

    “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让我们去找那章老四的麻烦,现在居然将一切罪行都推到了我们身上……”严环当即出言反驳。

    田宁则立刻回道:“这怎么可能?我东家一向本分,怎会干出此等事来?而且那章老四虽然欠了我们的账,但我们也断不敢干出此等事情来。通判明鉴,这天下间哪有债主不想着讨要钱财,却把借债人一家烧死的道理?”

    薛远朋一听之下也是深以为然,确实对债主来说讨回欠款才是最要紧的,欠债者的性命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更别提干出如此事情来了。

    所以他当即就再次猛地一拍桌案:“好你们三个混账东西,不但犯下如此重罪,还敢欺瞒本官,推诿与人,真当本官好欺不成?看来不用大刑伺候是不成了,来人,夹棍伺候!”

    随着他这一声号令,立刻就有数名差役走上前来,先把严环按倒在地,把他的双脚套进了以绳索和木棍勾连而成的简单刑具中,两头一拉之下,木棍已迅速收拢,紧紧地夹住了他的双腿,疼得他当时就大声惨叫起来。

    看到这一幕,孙途的神色却是几番变化,此事看着越发的扑朔迷离了。原来他还真认定了黄琦三人才是纵火凶手,可现在看来,却是另有内情。倒不是说他们的说辞有多可信,而是这田宁来得太及时了些,正好是他三人被拿到府衙后不久,就仿佛为了应对三人的招供而来。

    还有一点也相当关键,仔细想来,黄琦确实没有理由放这把火,纵然迁怒章老四一家,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事情来啊。只是孙途现在手上并无丝毫可以为他们开脱的证据,而且之前种种又坐实了他们的罪名,竟也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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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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