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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案中案(上)

    夹棍、板子……诸般刑罚都用在了黄琦三人身上,直痛得他们惨声高呼,几番昏厥,又被冷水泼醒后再吃苦头。如此折腾了足有半个多时辰后,三人终于受刑不过而彻底晕厥,连水泼到脸上也没有半点反应。

    可即便如此,这三人居然依旧死咬牙关,不肯招认长兴坊的这一把火乃是自己所放,只肯认昨夜确实去过那里而已。对此,薛远朋也有自己的看法,他很清楚这罪名有多大,一旦定罪必然牵连全家,所以三人才会抵死不认,这让他气极反笑:“都说任你人心似铁,叵耐官法如炉。本官就不信你们不肯招供。来人,先把他们几个全投进大牢,慢慢再撬开他们的嘴巴。”

    看着三名昏死过去的嫌犯被人拖走,孙途张了下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虽然他有所猜疑,但这些终究只是猜测没有半点证据,所以只能作罢,暗暗地叹了口气。

    “孙都头,这次当真是多亏了有你明察秋毫啊,要不然就让这三个贼子逃走了。此案审结后,本官自会向府尹禀说一切,必不会少了你的功劳。”薛通判这时才换了副笑脸说道。

    孙途只能拱手相谢,随后便带了满腹的疑窦走出了大堂。随后便发现堂外居然站了不少衙门里的差役捕快,他那些下属也都在其中,他们所有人都面带兔死狐悲般的不安之色。显然,黄琦三人的遭遇实在是吓到了他们。

    这也在情理之中,明明几日前还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同僚,现在却已沦为阶下囚,而且还遭受了如此酷刑,这换了谁都会感到惊慌了。直到见到孙途出来,其他那些人才向他抱拳施礼,匆匆离开,而他那二十来名直接下属却留了下来,这些人的脸上都现出了犹豫之色来。

    孙途看出他们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道:“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本官不会因这点小事就怪罪你们的。”

    几人又互相看了几眼,最终还是由沈良开口:“都头,卑职等总觉着此事一定另有隐情。那黄琦、严环和尤老八三人虽然平时有些胆大妄为,但也绝不会有胆量干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而且刚才在堂上受如此重刑他们都不肯认罪,卑职等相信他们一定有冤情,还请都头明鉴。”

    “是啊都头,他们三个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死,还请你能救他们一救。”其他一些人也都行礼求情,就连陆放都跟了他们一起拱手相求。

    孙途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缓缓扫过,心下倒是颇为高兴。本以为人走茶凉乃是衙门里的常态,现在看来这些差役之间倒还真有些情义了,这还真是难得。

    不过随后,他又略略皱起了眉头来:“其实我也看出此事内藏蹊跷,奈何眼前的证据却都指向他们三个,即便我有心救他们,怕也力有不逮哪。除非我们能找到其他线索,不然根本无法替他们说话。可长兴坊彻夜大火,即便真有什么相关线索,恐怕也都已被烧毁了吧。”说着,他又是一声叹息,这才是此番纵火案最难处理的地方。

    他刚说完这话,崔略商就突然开口道:“都头,其实卑职之前曾在火灾现场发现一些问题,现在仔细想来越发觉着其中大有蹊跷了。”

    “哦?却是什么?”孙途顿时来了兴趣,赶紧问道。

    “在茅家巷外头的那家店铺那里,卑职曾嗅到过一股火油等助燃物焚烧后所留下的气味。虽然那气味并不太明显,但还是瞒不过我的鼻子。”崔略商神色严肃地说道。

    孙途皱起了眉头来:“还有这等事?我怎么就没闻到其中问题?”

    “都头是有所不知,老崔不但有双利眼,鼻子也强过常人许多,常被我等称为狗鼻子。”沈良出言解释道:“若他真闻到了有火油残留的味道,此事就真有些问题了。”

    孙途沉吟片刻,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再去长兴坊现场勘察一番,看看这其中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

    众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就答应一声,随着孙途出了衙门就直奔城东而去。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再度来到长兴坊中。这里的环境比上午时没有太大的区别,照样有官兵守着,还有受灾的百姓在其中翻找残余的家当。

    孙途等人亮明身份后,很顺利就来到了茅家巷,此时仔细分辨下,确实发现这里的店铺房屋是被烧毁得最彻底的,由此可知,这次火灾的源头确实来自于此地。

    崔略商则是一指那家被烧成废墟,只与茅家巷隔了一条走道的店铺道:“就是这家了。上午时还有人在此哭泣……”说着他又用力抽了抽鼻子,片刻后才道:“现在这火油焚烧后的味道更轻了,说不定再迟些就会彻底消散。”

    孙途也依言仔细嗅了嗅,奈何除了与一路而来所闻到的焦臭味,却是什么都闻不到了。就当孙途感到依旧无从下手时,站在旁边仔细查看了良久的沈良却道:“这里果然有些问题。”

    “怎么说?”孙途赶紧问道。

    “都头,要是真像之前推断的那样,这把火是由茅家巷所起,那火势不可能做到不可收拾,甚至蔓延到整个长兴坊。”沈良说着一指那条巷子:“与民居不同个,这巷子里的矮墙乃是用土夯筑而成,即便遭了火也不可能烧起来,再加上与外头还有一段距离,又怎么可能将临街的店铺都给烧起来呢。”

    他这一说还真让在场人等心中一亮,觉着事情确实大有疑问。

    要知道这时代的城市安排可与后世大不相同,一坊之内民居与街市是分隔开来的,一般的民居只能深入巷子里,根本不可能与街上的店铺有什么接触。这既是身份的一种体现只有朝中高官才能将府门临街而开同时也是为了确保安全安静。

    茅家巷这里多为底层百姓,情况自然不会例外。而现在,这把火居然能从茅家巷里蔓延出来,直接就让整条街市都被点燃,这确实太难做到了。

    孙途的目光在巷子和店铺之间来回扫动了一阵,这才点头道:“这点确实大为可疑。所以照此推断,就是除了巷子里外,恐怕这店铺也是被人纵火所烧,这才使大火彻底蔓延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了?”

    “很可能这就是真相了。有人先在巷子里点火,与此同时,又有人在街上店铺周围倒上火油,并趁机再点上一把火。这才是昨夜这场大火为何会来得如此迅猛,短短时间里就能席卷整座长兴坊的原委所在了!”崔略商说到最后,便猛打了个寒颤,真要这样,纵火犯人的胆子也太大了。而且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孙途的心思转得飞快,如果真如他们所猜想的这般,恐怕这次的火灾远比之前的判断更加复杂,这分明就是一起案中案了。

    章老四一家与黄琦三人间的矛盾也好,之前查出的报复性纵火也好,不过是一个为了掩盖凶徒真实目的的幌子而已。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就是这间能让他们用上火油的店铺!

    想到这儿,孙途的目光再次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座废墟来:“这店铺到底是什么来头?沈良,你带几人赶紧把它的来历身份,以及最近可有与人结仇都查清楚了,尤其是这家店铺的老板身份,以及现在何处必须尽快查到。”他是真有些后悔啊,上午时,自己还曾近距离与之说过话,要是当时能觉察出其中的问题,就不用绕这许多的弯路了。

    沈良忙抱拳答应,点了几名下属就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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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案中案(中)

    沈良等人的办事效率还算不错,待到傍晚时分,他们便把相关消息查明那店铺老板名叫齐轩文,如今正住在城东一家客栈之中。

    孙途得报后也不耽搁,当下就带了几人直接找了过去,果然在客栈里找到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齐轩文。看到这些突然上门来的官差,齐老板顿时一阵紧张,酒意也迅速化作冷汗跑了出来:“你位差官来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孙途摆手让其他人守在门前,自己则坐到了对方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问道:“齐老板可还记得我吗?今日上午你我还曾有一面之缘呢。”

    “你是……”齐轩文仔细辨认了一下后,方才恍然道:“原来官人就是上午时去茅家巷里查案之人,多谢官人之前的宽慰……”

    孙途摆了下手,不想与他说太多寒暄的废话,直入主题道:“看来这次齐老板你的损失很大啊。”

    提起此事,齐轩文的脸色更显黯淡,垂头道:“官人有所不知,在下这次可是欠下一大笔钱才从蜀地购入大量蜀锦,再加上之前偶然购得的一张白虎皮,本想好好赚上一笔,结果却……”说到后来,更是满眼悲伤,差点再次哭起来。

    孙途点了点头:“那你觉着此番之事是天灾还是**?你这段时日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官人此话却是何意?”虽然心情低落,但齐轩文的头脑还算清晰,当下就察觉到了他话中有话:“难道说在下的店铺是刻意被人焚毁的吗?”

    “这个现在还没有个定论,但却有一定的嫌疑。”孙途看了他一眼:“所以才会想请问齐老板,平日里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齐轩文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等商人一向讲究个和气生财,平日里是断不敢随意得罪人的。就是同行之间,有所竞争固然难免,却也不至于结下太深的仇怨,更别提此等事关人命的纵火之事了……”顿了一下后,他又想到了一点:“但真要说的话,倒还真有一事。”

    “却是什么?”

    “就在近数日前,有人看中了我店中虎皮,便想花大价钱将其买下。可刚好早两日在下已和其他客人谈妥了生意,我等商人信义为先,哪怕对方后来出了更高的价钱,在下也没肯把虎皮卖与他。当时那客人就显得颇为恼火,其伴当还扬言说让我后悔……可在下以为只为这一点小事,他们当不至于干出如此纵火之事来吧。”齐文轩有些不确信地道:“而且那场火还导致了我店中两名伙计丧生,这可就不光是损失财货了。”

    “嗯?你说你店中伙计也因这场火灾而死?”孙途神色一变,急声问道。

    “不……不错。在下在事发后赶去长兴坊,结果从街道司官人那里得知我店中两名伙计都没能逃出来,最后他俩的尸体也被发现倒在废墟之中。”齐轩文说话间更露出了悲伤之色。

    孙途则眉毛一挑,这事果然大有蹊跷,已经可以确信有人同时在那绸缎店外纵火了。因为照街道司灾后所说,当时火起后还是有不少茅家巷的居民逃出来的,所以死者才只有三十多人而已,不然光是一条巷子的居民就该不下百人。

    可在这等情况下,身在巷子外头的店铺伙计怎么可能被火烧死呢?除非他们是被人算计了,又或者干脆早在起火之前就已经被人控制或遭人毒手!

    孙途做出如此推断乃是基于常理。因为一旦附近起火,必然闹出极大动静来,如此守在店铺里的伙计如何还会被人所趁,连外头被人纵火都不加以干涉?要知道他们留在店里的作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哪。

    想通这一点,孙途愈发确信之前的判断,现在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你那两个伙计的尸体现在何处?”

    “他们……现在还由街道司守着,只等事情查明后再还与我。可怜我那外甥,他才不过十八岁,就因此丧了性命。”齐轩文又悲伤地哭将起来,让孙途一阵头疼,只能好生劝慰了一阵,方才告辞离开。

    等他们离开客栈,这天色已彻底黑尽,孙途已是两天一夜未曾歇息了,但他却并没有回家的意思,而是对沈良几人道:“你们可愿随我再去一次街道司,将最后的一点线索查个明白吗?”

    沈良几人自然知道他的情况,不禁有些佩服地看了这位年轻的都头几眼,随后便道:“卑职愿随都头前往,尽快查明事情真相。”

    “好。”孙途点了下头,随后先借口方便去了个没人的角落,进入了戒中界中,从医务室里取了一副口罩和橡胶手套,这才带了他们直奔街道司衙门。

    此时的街道司衙门里依然是灯火通明,还能看到不少官吏在其中忙碌不停。事发才不过一天,作为纵火案的直接接手者,这里的人自然有太多的差事要办。

    孙途他们在亮明身份后,便被人迎进了门去,并在二堂一处轩厅里见到了已然满脸疲惫的钟裕。与孙途一样,钟司正这一天一夜里也没有歇息过,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有些萎靡了。

    但在看到孙途后,他还是强行振作,笑着问道:“孙都头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相商吗?”

    “见过钟司正,下官此来确是为了一件要紧之事,关系到这场火灾的真相。”孙途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答道:“不过在此之前,下官希望先验看一下其中两具尸体,还望司正可以准许。”

    “哦?你还会验尸?”钟裕很有些意外地问了句,随后才点头道:“既如此,本官与你同去。”这事和他也大有关系,他自然是要在旁看个清楚了。

    孙途也不推辞,报出了齐轩文的绸缎铺名字,让人领自己去验看在那里发现的两具尸体。当下,在两名差役的带领下,几人就一起来到了衙门一处偏僻的厅堂里,那里正摆放了这次遭灾的三十四具尸体。

    因为里头摆满了尸体,总给人一众阴森森的感觉,哪怕已经点了好几根蜡烛,依然叫人心中不安,几名街道司的差役更是脚步蹒跚,都不敢进门了。

    对此,钟裕自然有些不快,低低地哼了一声,才让他们跟进去照亮。而孙途则没有太多的顾虑,举了一只烛台就走进了略显幽深的厅堂之内。

    “孙……孙都头,那齐家绸缎铺的尸体就摆在左手边第二和第三张门板上……”一名差役牙齿都有些打架地指了指角落里的尸体道。

    孙途点头,跨过几具尸体,才来到了其中一个目标跟前,蹲下身来,便把蜡烛凑到尸体跟前照看起来。这一下让紧跟他过来的沈良都打了个寒颤,因为这尸体实在太过可怖,已经完全被火烧得焦黑,脸上更是扭曲变形,比之传说中的恶鬼更像恶鬼。而且这尸体上还散发着叫人作呕的焦臭气味,让人都不想靠得太近。

    沈良自认为足够大胆了,可在这许多尸体身边依然心里打鼓,相比起来,孙都头可比自己要有胆色得多了,这让他对孙途又多了一分敬意。

    而孙途,也在闻到那股子焦臭气味后猛皱了下眉头,随即便把一早准备好的口罩直接戴到了脸上,又顺便戴上手套,这才伸手在尸体上摸索起来。先是捏住尸体两颊,待其张开后查看起嘴巴和鼻孔等处来。

    因为就他所知,人是被烧死还是死后被烧可是有明显区别的,只要看其口鼻里有没有烟灰便可区分。只看了几眼,孙途就皱起了眉来,这尸体口鼻里居然存留了不少的烟灰粉末难道说他们果然是被烧死的?

第123章 案中案(下)

    看着孙途居然毫无顾忌地掰开焦尸的嘴,甚至还把手伸进里头掏着,顿时让身后几名差役在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时又一阵反胃,其中一人再忍受不住,转身就往外跑,而其他人的样子也不好看,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就跟看一个疯子似的。

    但孙途却并没有受此影响,依旧仔细观察着尸体嘴里的烟灰,这会是被人刻意灌进去的吗?但随后一个新的想法也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不,应该是在起火后扬起的烟灰自己飘进的尸体口鼻,若想要证明这一点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剖开尸体的咽喉,看这里头有没有烟灰便可。

    不过他也清楚这是不会被准许的,毕竟即便摆在后世也有太多家属无法接受自己亲人的尸体被人解剖了,更别说如今这个时代。好在,他还有另一个办法来验证自己之前的推断。

    想到这儿,孙途又拿起尸体的一只手,仔细观察起来。虽然尸身已经被烧得焦黑变形,皮肉早已渐渐碳化,但有些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比如死前所造成的损伤。结果手上、脚上都没有任何的痕迹,直到他查看到尸体脖颈处时,才终于发现了异样:“不对!”

    说话间,孙途的手已在尸体的脖子上轻轻摆动了两下,使其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喀拉声,沈良和钟裕又是一阵皱眉,但还是问道:“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你们来看他们的脖子,居然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转这么大的角度,这说明了什么?”孙途说着拿手一转,尸体的头颅果然向后转了快一百八十度,直接被转到了后背处。

    沈良轻呼出声:“这……他的脖子早就断了?”

    “不错,是被人用重手生生拧断的。只因在火场里烧了良久皮肉都已变僵硬了,才没有被人看出问题来。可事实上,这人早在被火焚烧前就已死去了。”孙途神色严肃地道:“现在可以肯定一点了,这场纵火案是案中有案,绝不是之前判断的一起疏忽大意所造成的灾害。”

    说完这话,孙途又来到了另一名尸体面前,这次直接验看其脖颈,果然他也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而死,其手法与前者完全一致。而孙途也可以给出结论了:“恐怕是有人先在齐家绸缎铺里杀了他二人,随后才放的这把火。而且,要是老崔之前的说法不错的话,在此之间,他甚至还刻意在店铺外头淋上了火油一类的助燃物,从而使大火烧得更旺,以至于彻底将周围的那些店铺也都一并点燃了。”

    沈良深以为然地点头,看向孙途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钦佩。而钟裕则是一脸的诧异,半晌才回过神来:“这……这怎么可能?谁会有如此深仇大恨,竟干出杀人纵火的事情来?谁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东京城里杀人放火,就不怕事发被夷三族吗?”他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这等在京城里纵火,最终还酿成如此惨烈的结果,其罪行已相当于图谋不轨了,足以定个谋逆大罪,灭人三族都算是轻的。

    而孙途则冷笑一声:“正因为他们有所顾虑,所以才会想到让黄琦等人做了替死鬼。只要官府通过章老四这条线索查到这三人身上,他们就已百口莫辩。而以如今官场中诸位的心思,只怕也就到此为止,不可能再做深查。”

    钟裕闻言老脸一红,虽然对方说的不是自己,但想到自己秉持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还真有些惭愧了。

    “此事大有文章,看来绝不能让薛通判他们草草地就把案子给结了!”孙途随之已下定决心,随后便朝钟裕抱拳道:“钟司正,此事关系到数十条无辜者性命,还望你能仗义执言,为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本官只是一个街道司副司正,只怕是有心无力哪。”钟裕却有些退缩地道。为官日久,他早习惯了明哲保身的处事态度,下意识就回道。而且这一案凶手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恐怕一定不是个普通角色了,他可不敢沾惹。

    孙途忙又解释道:“下官只是想请钟司正到时为我作个见证而已,还请看在这些无辜死者的份上……”看着他这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钟裕一阵纠结终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本官……只要孙都头你需要,我自会去开封府为你作证。”

    “如此就多谢司正了。”孙途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再次拱手称谢,这才和沈良几人一起告辞离开。这里该查的线索都已查完,就该去做些别的事情了。

    来到外头,沈良几人便下意识地看向了他:“都头,接下来咱们该做些什么?”不知不觉间,他们对这位新上司的态度已变得极其恭敬。

    孙途呼出了一口浊气:“今日已晚,也做不了什么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明日,我自会去见薛通判,让他暂缓上报,然后我们再去查找和齐家绸缎铺相关的线索。我相信这次蓄谋的杀人纵火案可不光光只是因为生意上的纠葛,一定还藏了什么其他原委。”说到这儿,他脑子里又闪过了那个叫田宁的男子淡定的模样,或许可从此人以及其老板方博光身上入手。

    这一晚,孙途总算是踏实地睡了一觉,直到天亮后,就再次赶到了开封府衙求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薛远朋。他所以如此急切,除了因为知道案情重大外,更是担心其中再起什么变数。

    因为这案子牵涉实在不小,恐怕很快朝中各方势力都会关注过来。要是让他们得知已抓到了黄琦等嫌犯,或许这些官员也会为了快速平息事件影响而直接拿这三人做了替罪羔羊,却让真凶逍遥法外。

    他的这一担忧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听完孙途的禀报后,薛通判的脸色颇为不善:“本官还以为你昨日回去歇息了呢,想不到你竟自作主张地又去查案,真当我开封府没有规矩了吗?”

    “下官知错,但此案确实有着太多疑点,我实在不想有人因此蒙冤,这才多番查探。而且现在下官已经可以确定一点,此事凶手另有其人,至少真正导致长兴坊大火的元凶还逍遥法外!”

    “你可知道昨日傍晚,刑部已经差人来查问此事了?本官也已将案情真相如实上报,恐怕此时连政事堂的几位相公都已经知道这一切乃是黄琦三人为了报复章老四一家所为,你竟还闹出这许多事来?”薛远朋寒了张脸喝道:“你可不要忘了,昨日一口认定他们纵火的可就是你孙千里啊!”

    孙途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上司,张大了嘴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对方也太立功心切了吧,居然在才有一点眉目的情况下就直接就把案子给定死了,现在居然还想这么草草结案?

    这是孙途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结果,他当下就直起了腰来,看向自己的上司:“薛通判,此案不但案中藏案,而且更关系到数十条性命,下官既然已接下了它,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不会让无辜者背负罪名,使真正的凶徒逍遥法外!若是通判你真有所顾虑,下官可以去请童帅出面,反正这案子我是要一查到底的!”说着已抬眼直视对方。

    “你……”薛远朋顿时勃然色变,他是真没想到孙途竟敢如此顶撞自己。可在听到最后似是威胁的话语后,他斥责对方的话又只能留在喉咙里,对方背后可还有童贯这一座大靠山呢!

    而以童贯肆无忌惮和跋扈的性格,显然不可能去在意朝中文官的想法,如果真让其插手进这案子里,事情只会越发的复杂,自己的处境也将越发艰难。

    在冷静地做出判断后,薛远朋终于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好,既然你要查,本官就让你查。但话可说明白了,要是你最后一无所获,本官定会治你的罪,就算因此会得罪童枢密也在所不惜!”

    “下官明白,我一定查出真相,拿住真凶。若不然,也不用通判治我的罪,我自己就辞去这份差事!”被话这么一逼,孙途当下就给他立下了军令状!

第124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

    在薛通判面前立下军令状出来后,孙途便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了手下人等,这让一干衙门老油条在震惊之余对他越发心生感佩。

    这些人在开封府里多年,早就看多了各种冤假错案,有时候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和顾虑,导致一件本来可以查出真相的案子变成冤案,而看出这一切的他们却只能选择沉默。他们本以为这世道就是如此,但孙途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正因绝无仅有,故而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但在佩服之余,众人也知道这案子依旧棘手,沈良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都头,现在这起纵火案依旧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我们真能查出真相来吗?我们又该从哪里入手呢?”

    其他人也都满是不安地看着孙途,倒是他自己此时依旧镇定自若:“当然就是从齐轩文入手了,那犯人是冲着他的店铺而来,答案自然就在他身上。”说着,他已转身往外走去:“我们再去问问他,看他能提供什么样的线索。”

    当下,孙途就领了众人再赴昨日去过的客栈。可才刚到那家客栈附近,就发现周围居然围了不少的百姓,还在那儿指指点点,靠近些时,便听到一些人在议论着死人、暴毙之类的话题。这让孙途的心陡然就是一提,一个极其不好的想法升了起来,立刻三两下就挤过人群,直接冲到了客店之中。

    看到这一群身着公服的人来到跟前,正满面愁容的店家就立刻迎了上来:“差爷,这可不干小店的事哪,今日一早我店里的伙计想给那位姓齐的客官送水,结果进去后却发现人已经死在了房中……”

    “你说什么?是个姓齐的客人死在了你们这儿?他叫什么?可是齐轩文吗?”孙途也是脸色大变,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来。

    对方这才认出了孙途,昨天他们是照过面的,当时孙途还亮明过自己身份。这下店家是越发的紧张了:“差爷……你不是接案才赶来的吗?那死的,确实就是那叫齐轩文,昨天还曾与你见过的客官。”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孙途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做了个深呼吸后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随后又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人等。那些店中的客人也好,伙计也罢,此时全都一脸的惶恐不安,甚至都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看了一圈后,他才说道:“他现在何处,带我过去。”身后其他人则早就惊得呆住了,谁也没想到这唯一的线索居然也断了。

    那店家忙答应一声,就在前带路,同时口中还不断念叨着自己是无辜的,显然店中出事可把他吓坏了。孙途却沉了张脸没作任何的表示,直到来到那间客房前,他才叫住了正想进门的店家:“这房门之前就开着吗?”

    “不,不错。我店里小乙过来时,就是因为发现房门没有关紧,所以才会推门而入,结果就发现这位客人死在了房中。”

    孙途点头,让众人都留在外头,这才迈步走进了这一间此时略显幽深的屋子里,仔细扫过房内环境,发现这是间相当简陋的客房,除了里头靠墙的床榻外,就一张桌子,两根凳子和一个用来摆放物品的柜子而已。此时房内并没有任何打斗后留下的杂乱痕迹,死者则躺在床上,表面看不到半点伤痕血迹。

    孙途在确认没有遗漏后,方才来到尸体跟前,低头仔细查看起齐轩文的身体来。只一夜时间,昨日还能与自己说话的重要证人就已没了气息,整张脸白得有些吓人,头则歪在了一边,只有嘴角依然带了一丝血迹。

    孙途的手只在其脖颈处一摸,便发现他的死因与昨夜查看的那两具焦尸一样,也是被人拧断了脖子而死!这让孙途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后悔来,其实他早该有所提防的,那凶徒既然敢杀人放火,就难保不会对齐轩文这个关键证人下手。只因昨日事情未定,再加上有些疲惫,才让他忽略了这关键一点,导致齐轩文也被人随后灭口。

    “都头,他到底是因何而死?”沈良在门前有些急切地问了句。

    孙途叹了口气:“他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而死。你看一下这客房的门闩,有没有什么划痕。”

    沈良答应一声,进了屋子仔细一查,然后便道:“果然,是有人趁夜用利器撬开了房门,门闩上还留有新鲜的痕迹呢。”

    孙途点了点头:“对方就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来,下手很是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都头如何能作此断言,说不定是被人谋财害命呢?”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陆放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孙途冷笑一声:“若是有蟊贼潜入屋子里被发现才杀人,根本不可能做得这么干净,一点线索都没给我们留。何况,柜子里还有死者的包裹财物,那些东西完全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众人这才发现旁边的柜子里果然还摆着整齐的包裹,便纷纷点头称是。随后众人就更感不安了:“那这凶手到底会是什么人?现在齐轩文一死,不是什么线索都断了吗?”

    “是啊,他们就是为此而冒险下手,但我相信只要犯了案,就一定会留下破绽。”孙途这时已走出屋子:“店家,这两天你门前可有什么奇怪之人一直盘桓不去吗?”显然对方直到昨夜才对齐轩文下手就是因为自己找了他,对方担心事情泄露,才会冒险杀人。

    那店家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但还是摇头:“小的实在记不得了,小店门前每日往来太多人,我们实在不可能多作留意。”

    孙途也没有为难他,而是让他把店里的其他几名伙计都叫到了一起,然后抛出了同一个问题。这几人在官府中人面前自然显得战战兢兢,半晌后才一个个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果然没有什么特殊之人吗?”孙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在这时,又一批公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开封府的另一名都头韩春,他一见孙途等人,明显有些意外:“孙都头怎么也在此地?”

    孙途略作解释后,对方更是一脸的震惊:“竟有这等事?那这案子……”当知道此凶案居然与前晚的大火重案相关后,他便有了退却之心。

    不想孙途却说道:“我已把该查问的都办了,此案自然还是由韩都头你来处置。”说着招呼一声,便带人离开。

    出了客店,沈良等人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都头,你可是已经查到了可疑之人了吗?”不然为何这么快就出来了?

    孙途却一摇头:“没有任何线索,甚至连可疑之人都找不到。”

    “那……”这下众人是真有些不安了。而孙途却又是一笑:“但偏偏越是这样,就越暴露出了问题所在。你们说,要是有人一直在这客店附近盯着齐轩文,店家伙计会全然不知吗?或许一段时间他们发现不了问题,但一整天时间下来,总会被人看破的。”

    “这……”沈良突然神色一变:“难道就是店中客人,甚至是店中伙计所为?”

    “不,刚才我仔细看过,店家和伙计都是普通人,而能干脆利落地杀死齐轩文三个的一定武艺不俗。至于其他客人可能性也不大,毕竟要是昨日投店,今日一早就匆匆离开,是很容易被人怀疑的,刚才店家也会向我们提及了。”

    “那凶手到底是谁?”

    孙途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那些百姓行人,神色凝重道:“只有一种人,即便他们一直在店前盘桓也会被人刻意忽略,因为他们一向如此,极不起眼!”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已呼地落向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处,那里正坐着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乞儿!

第12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上)

    东京汴梁百万人口,除了达官显贵、贩夫走卒外,其实还有些人是很容易就被周围人等所忽略掉的,那就是那些遍布各个街头,却没多少存在感的乞丐们。

    虽然现实中的乞丐达不到小说中所描述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规模和势力,但其在东京城里的数量依然不容小视,几乎每一坊,甚至是每一条街巷里都存在几名向行人居民乞讨的乞儿,而且这些人是完全会被人所忽视的,哪怕他一整天就守在你门前,只要他不走上前来乞讨,大家就会当他不存在。

    所以要是有人用乞丐来进行盯梢是最隐蔽而又稳妥的手段,试问谁会去刻意关注一个衣衫破烂,而且还散发着恶臭的乞丐呢?

    但孙途在确认店中人等没有问题,店家所言非虚后,便想到了这一层,并四下一打量,把目光对准了离这客店没有几步的一名乞丐身上。这自然也立刻提醒了沈良他们,众人的精神也跟着一振,在惭愧和敬佩之余,便想上前把人拿下。

    可就在这时,那乞儿就跟有所感应般,也突然从角落里站起身来,有些惶恐地就往边上的小巷子里蹿去。见他大有做贼心虚的意思,沈良等人更笃定其有问题,便拔腿欲追,却被孙途一把拦住:“不必追他,他也未必是我们要找之人。现在追他只会打草惊蛇,让线索再次被断。”

    沈良等人已经被孙途折服,虽然心中依然有所疑虑,可脚步却停了下来:“可是都头,就这么放任他离开吗?”

    “放心,总会有办法的。”孙途成竹在胸地一笑:“今日你们先回衙门,等有进一步的线索后再行动也不迟。”他明显能感觉到,是因为自己等人的这一身公服才吓得那乞儿落荒而逃的,所以必须用些非常手段了。

    看出孙途另有打算,这些下属虽然心存疑问,但终究还是没有再提异议,当下抱拳拱手,就告辞而去。而孙途,则在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径直就往相国寺而去,之前招揽的那些人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

    在刚入开封府任都头一职时,孙途就曾招揽过高三、唐十五等鲁智深的徒弟来帮自己做事。只是后来想独立出去的打算未能如愿,他才没有真把人拢到手下。而现在,就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也算是一项考验吧。

    毕竟作为土生土长的东京人,这些泼皮混混出身的家伙有着差役们所没有的打听、跟踪等等技巧。毕竟如今的百姓畏官如虎,有时为了不惹来麻烦而故意隐瞒一些事情,但遇到同样身份的泼皮时他们可就只能如实相告和配合到底了。

    半个多时辰后,孙途就在鲁智深那里见到了正跟着他习武的唐十五几人。有了一个盼头,让本来懒散的几人倒是勤奋起来,此时一见孙途到来,几人精神更是一振:“孙都头可是有什么好提携吗?”

    “还真让你们说着了,今日我就是来请你们帮忙的。只要将此事办好了,到时我便能名正言顺地将你们带进衙门,以后想谋个正经出身也不是太难。”

    “都头就请吩咐吧,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一定不会推辞。”几名汉子闻言大喜,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

    当下,孙途就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他们。听了他的话后,几人都微微皱眉:“竟是跟踪打探几个乞丐的行踪,并找到他们的窝点吗?”

    “怎么,这事很难办吗?”

    “不,只是这事太小,显不出兄弟们的手段来。”高三笑了下道。

    孙途却一摇头:“这事可不小,关系着好几十条人命呢,这可是一桩大案的关键。”

    众人听他说得郑重,心下便是一阵惕然,赶紧把轻视之心收了起来,然后再度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这才匆匆离开。

    直到众人散去,鲁智深才有些好奇地道:“三郎你最近在办什么差事,怎就与乞丐扯上关系了?而且行事竟还要这等隐秘,不用开封府的人手却用上了他们?”

    鲁智深面前孙途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便面色沉重地道:“前夜发生在长兴坊的那场大火鲁大哥应该有所耳闻了吧?我查的就是这起案子,根据目前查到的线索,这是有人蓄意纵火才导致的**。”说着,便跟他讲起了自己这两日所掌握的一切线索。反正接下来他得等高三他们带消息回来,索性就在这里和鲁智深说说话儿了。

    在得知那场大火竟是有人所放后,鲁智深就已怒容满面,而当他听孙途提到薛远朋等官员的反应后,更是气得咬牙拍桌:“当真是一群昏官,该死!”随后,他又佩服地看着孙途:“三郎你果然是我辈中人,居然敢和上司顶撞也要查明案情真相!”

    “鲁大哥谬赞了,小弟只是尽自己的一点心力罢了,而且事情才刚有点头绪,离着把真凶擒拿还很远呢。”说到这儿,他又神色肃然道:“而且就目前对方行事之狠辣胆大来看,这真凶一定不好对付。”

    “就是再不好对付也不能轻饶了他们!”鲁智深说着正色看着孙途:“到时要是你人手不够,洒家也是可以出把子力的。我就不信这些贼人真能无法无天了!”

    两人随后又说了一阵子闲话,眼看着今日的太阳又要下山了。直到这时,唐十五才赶了回来:“孙都头,我们兄弟几个分头打探,终于查到那些乞丐的落脚点了,就在离此不远的城隍庙那里。”不愧是东城这里的地头蛇般的人物,只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居然已经把那些乞丐的窝点找到了。

    孙途闻言一喜,当下就起身欲回衙门召集下属人等前往拿人,却被唐十五给拦了下来:“都头不可,这也会打草惊蛇。我们刚查过,那些乞儿此时还都散于城里各处乞讨,根本不在城隍庙,只有当天黑后,他们才会聚集在一块儿。而且,开封府衙门附近说不定也有他们的人盯着呢……”

    孙途从善如流地点头:“不错,我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依着洒家的意思,此事就不要再惊动官府了。你也曾提过官府里许多人都不想深查此案,你能动用的说不定依然就那几个人,还不如与我联手呢。”鲁智深突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等天黑后,咱们一起过去,直捣那乞丐的窝点,把人揪出来便可!”

    孙途略作权衡,便采纳了这一建议。确实,无论是武艺还是可信程度,沈良那些下属都无法和鲁智深相比,他们唯一占优的就是公差的身份了。但孙途自己已能代表开封府,所以即便只带鲁智深师徒前往也没问题。

    “好,就依着鲁大哥的意思来,天黑后便去城隍庙!”孙途说着,猛握了下拳头。

    半个多时辰后,天就完全暗了下来,同时更多的人也把消息传递了回来,说是城东一带的乞丐已经陆续回到了城隍庙附近的窝点,此时正是上门拿人的好机会。

    孙途他们便不再等候,当下就从相国寺出发,直奔只有三街两坊之隔的城隍庙而去……

第12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中)

    一般的州府县城里城隍庙一带都是最热闹的所在,各种商业店铺甚至不在衙前街之下。可作为大宋都城的汴京城却不一样,因为大相国寺等处的繁荣,倒让原来该热闹的城隍庙附近变得有些偏僻冷清了。

    这里不但没多少店铺不说,就连住户民居也不是太多,如此倒是方便了无处容身的乞丐流浪儿,让他们将这一角当作了自己的窝点,每日夜里总有二三十名乞儿在此歇宿。

    今晚也是一般,当城里各处华灯初上时,城隍庙这边也点起了一丛丛的篝火,乞丐们便把日间讨来的食物放在瓦罐里烧煮起来,不一会儿便已炊烟袅袅,香气四溢。

    一名身材高大,脸上带疤的凶悍男子坐在最高处,接过手下乞儿递来的一条羊腿便狠狠地啃咬起来,直看得周围众人垂涎不已,却无一人敢在这时候伸手去拿边上烤得金黄滴油的羊肉。即便是在这乞丐窝里,也照样有三六九等之分,这条大汉正是众乞丐的头儿,最是威风不过。

    直到他把整条羊腿啃得干净,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后,方才一摆手道:“你们也吃吧。”听了他这话后,几名强壮些的乞丐才赶紧上前,争抢间就把那只烤羊给扯了个四分五裂,其他人则只能舀着瓦罐里的粥水充饥。

    可就在一名略显瘦弱的少年也端了碗想去舀些粥水时,乞丐头儿却来到了他的跟前,一抬脚就将他连着手里的破陶碗一起踢翻:“你也配吃饭?老子前日是怎么让你盯着客栈的?结果居然就让官差进去了,要不是老子另派人在旁看着,恐怕就让你坏了大事了!”说完这话,他又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少年的胸口,带疤的脸孔都有些扭曲了:“这三天你给我饿着,敢吃一点东西,老子扒了你的皮!”

    少年被踢得连声惨叫,可周围那些乞丐却没一个敢上前为他说话的,只自顾着吃着食物。对他们来说,少一个人分食物倒是好事一件。

    就在这时,本来半掩的庙门突然从外被人推开,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正是孙途和鲁智深两人来到了这处乞丐窝。

    “喂,你们这儿谁是当头儿的,出来跟洒家回话。”鲁智深大剌剌地站在门口处,目光从众乞丐身上一扫而过,随口就说道。

    这让里头的一众乞丐都为之一呆,而那乞丐头儿在看到对方威风凛凛的模样后,心里陡然就是一紧,当下就把手一挥:“拦住他们!”他已迅速做出判断,这两个上门者是敌非友,必须先下手为强!

    随着他这一声吩咐,本来就坐在门前地上的几名乞丐立刻动了起来,手中陶碗劈面就朝孙途二人砸来,同时,他们又迅速腾身,挥舞起手边的打狗棍就往二人身上招呼过去。

    “好胆!”鲁智深猝然遇袭不怒反笑,迅速一偏脑袋,就已让过了迎面砸来的陶碗,同时双拳轰出,正迎上了那几条棍子,砰响声中,已将这几条杆棒打得往边上飞去。

    那几名乞丐完全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迅速,力道又如此之大,竟被带得往边上踉跄而出。但是随后又有几名乞丐已经凶狠地扑了上来,这次劈刺过来的杆棒要比刚才的有章法得多,四条棍子分击鲁智深的面门胸口等处要害。

    鲁智深却根本不作避让,只哈地一声大喝,抢步向前,迎着棍棒探手就捉,竟一把就将这四条棍子给捏在了手里,就仿佛捉了四条虫子一般。随后又喝一声:“给俺撒手!”手上力道一收一放,几条杆棒发出一阵喀拉声的同时,持棍者也是惊呼出声,被这股大力甩得向后飞出,然后重重地砸在随后扑上来的同伴身上,将他们也撞得成了滚地葫芦。

    只几招而已,鲁智深已经将十来名乞丐打得狼狈倒地,而这还是他刻意有所保留下的结果。看到他如天神下凡般的表现后,其他还想上前的乞丐已吓得直往后缩,再不敢出头了。

    那名乞丐头儿的脸上也露出了惶恐之色,知道来人不是自己所能应付的,当下就一转身,朝着左侧半塌的围墙扑去。可就在他做出这一动作的同时,一人已迅速前蹿,抢在了他的前面拦住其去路,正是孙途也跟着动手了,他可是一直都盯着这位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乞丐头呢。

    一见前路被堵,这位顿时就把心一横,从怀中讨出一口短刀来,低喝声里,凶狠地朝着孙途面门刺来,这是他保命的绝招,不到要紧关头可不敢用。但这只换来孙途的一声冷笑,只见他手一抖间,甩棍忽然变长,后发先至地正抽在了对方持刀的手腕上。啪响声里,乞丐头儿发出一声惨哼,刀也跟着被打飞出去,不知掉到了哪个角落里去了。

    与此同时,孙途已再次跟进,双脚迅速踢出,正蹴在了对方的膝盖上头,踢得他双腿一软,便噗通一声砸跪在地。这乞丐头儿心中更慌,此时已无法抵挡,只能顺势在地上一趴,口中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孙途这才没有再对其下手,只是拿甩棍点在他的头上:“我可不是什么好汉强人,而是开封府的都头!今日也不是来难为你们的,只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一听这话,乞丐头儿心下却是更感慌张了:“官府是因为那事才找的我吗?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我们头上?”心里这么想,口中却道:“原来是官爷,您早说啊……可我们这儿都是乞丐,恐怕帮不到什么忙……”

    “能不能帮到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孙途说话间已经收起了甩棍,然后道:“你抬起头来说话。”

    那乞丐头儿略作犹豫后,还是照令行事,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讨好的笑容:“不知官爷到底有什么要问的?”同时他还偷眼往边上看去,却发现自己那几个得力兄弟在鲁智深的盯防下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

    鲁智深刚才那几手已经把这里所有人都给镇住了,他可是能用三拳就把郑屠这样一条关西大汉给生生打死的狠人,这些整天饿肚子都形销骨立的乞丐自然受不了他一两拳了。

    眼见如此,乞丐头儿只能断了反抗之心,专心应付孙途。孙途也在等其明白自家处境后,方才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以老实回答本官的问题了吧。我来问你,这两天你派了几人在高家店前盯梢?”

    “高家店?小人等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这位赶紧否认道,他可是深知让自己做事之人有多厉害的,自然不敢随意出卖了。虽然今日上门来的两人确实很能打,但却远不如那些人可怕。

    孙途咧嘴一笑:“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想对我撒谎吗?要不是我已掌握了一些内情,会找上门来吗?”

    这话的威胁之意还是相当强的,顿时让乞丐头儿的脸色一僵,但他还是嘴硬道:“官爷,小的实在不敢骗您哪。我们只是在东京城里讨口饭吃,怎会去做什么盯梢的活呢?我们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干犯法的事情哪。”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我可从没说过盯梢就是违法。说,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们去高家店盯梢的?”孙途已有些不耐烦了,上前一步,寒着脸问道。

    “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官爷说的什么,您要不信,只管杀了我便是……”这位倒也有些硬气,居然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索性还把牙一咬,眼一闭,做出一副任打任杀的架势来。

    这也正是他高明的地方了,作为一个乞丐,他深知论本事,论心智都远不是对方之敌,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乃贱命一条,只要豁出去,对方还真不好把自己怎样,尤其是对方还有官府背景,就更不能真对自己下死手了。

    看他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孙途脸上的笑容就更冷了:“想不到你还真是块硬骨头了。”

    “三郎,让洒家来问他,看他再敢说谎!”鲁智深在旁看得来了气,顿时就欲上前教训。但孙途却一摇头:“不必麻烦鲁大哥,我自有手段让他开口。”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电棍上,他就不信对方能顶得住几百万伏电压的酷刑。

    可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官爷……我知道,他之前就曾派了我去高家店盯着那个齐老板……”

    此言一出,乞丐头儿的身子陡然就是一震,随即便用阴狠的目光看向了说话者。那位正是刚才被他夺了饭食,又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少年!随着这话一说,他已无法再装傻,毕竟少年连被盯梢之人的身份都给叫破了。

第127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下)

    佛家有云:一饮一啄皆成因果。

    眼下的情况正印证了这一说法,刚才那乞丐头儿对少年乞丐的凶狠处罚造成了对方的叛变,居然直接就点破了事情关键,让其再难糊弄孙途二人。

    发现那乞丐头儿阴狠地盯向揭发者,孙途当即就一脚就将他踢翻在地,口中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有此人证,本官就能把你带回衙门细细拷问,你觉着自己能从开封府里囫囵地出来吗?”

    这句话彻底将乞丐头儿点醒了,他不过是烂命一条,无论对官府,还是幕后之人来说,杀他都跟拈死一只蚂蚁一般,而且相比起来,似乎还是官府更好说话些。想通这一点头,他立刻就跪地叩头:“官爷饶命哪,小的知道错了,我招……”

    孙途这才稍微退开了些,然后道:“那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说,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们去高家店附近盯梢的?在此期间又有什么变故?”

    乞丐头儿略微沉默了一下后,方才开口:“因为前夜长兴坊起了大火,小的昨天一早本打算去那里翻找一下,看能不能得些好处。不想在长兴坊外却被人架了去,然后见到了徐爷……徐铁英。是他让小的派人时刻盯着高家店,并指出那齐老板让我等随时注意他动向,与什么人见过面的……”

    “徐铁英,他是什么人?”孙途眯了下眼睛,寒声问道。他毕竟在衙门里时日尚浅,对这个名字还相当陌生呢。

    乞丐头儿有些异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回话道:“徐铁英是顺水帮的堂主,一向管着我们这些人……”

    孙途心里一动:“顺水帮的人吗?他只让你的人盯住齐老板,没让你们做别的?”

    “没,没有。”乞丐头儿当即摇头否认:“小的们身份卑贱也干不了别的啊,干点盯梢的事情倒还算顺手。对了,昨晚我的人还见过几位官爷去见了齐老板,所以就把消息给传递过去。”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一传递消息,害死了一条人命。那齐轩和今日一大早就被发现被人杀死在了自己客房之中!”孙途寒着脸说道。

    “这……小的实在不知道啊,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就是打死小的我也不敢接下这差事……”乞丐头儿这下是真有些慌了,赶紧为自己分辩起来。

    孙途却没兴趣听他废话,只继续道:“我来问你,昨夜到今早你的人可有继续守在高家店前吗?他们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这个……有,有的。”本来还想遮掩一番的乞丐头儿在对上孙途犀利的目光后只能老实回话:“这一夜还是由他盯着高家店,至于有没有异样,就只有他知道了。”说着便一指刚才揭发一切的少年。

    孙途点了下头,转身看向了那名少年,态度倒是好了一些:“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少年却有些茫然地一摇头:“没有,我妹子得了病,我不放心晚上留她一人,所以趁那时候去照顾她了……”这正是他前一夜不在高家店外盯着目标的原因所在了。

    乞丐头儿闻言更感恼火,但在孙途面前自不敢表露,只能暗暗记在心里,打算过后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随后,孙途又是好一番的盘问,直到确信对方再没有隐瞒后,方才饶过了他:“这次念你什么都不知道,本官不作深究。但这段时日你们都给我留在这儿不要离开,我自会派人守着,若是敢跑,那你们就是做贼心虚,到时一切罪名都将落到你们头上,明白了吗?”

    一听这话,乞丐头儿总算是松了口气,立刻就点头连声答应:“小的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跑,多谢官爷饶过小的……”

    孙途这才转身欲走,鲁智深却突然朝那少年乞丐一招手:“小子,你也随我们一起走,洒家看你根骨不错,可愿意随洒家回去学武吗?”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呆,尤其是那少年,更觉着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但随后,他又立刻醒悟过来,当下就跪倒在地,冲鲁智深叩首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他的反应着实迅速,这一磕头就算彻底落实双方关系了。

    孙途看了眼鲁智深,也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不觉有些惭愧。显然,鲁智深是看出自己二人走后少年会被乞丐头儿打击报复,这才借口带他一起离开。只是对方确实聪明,居然顺水推舟,真认下了鲁智深这个师父。倒是自己,因为心中困扰难解,居然就将这一细节给忽略了。

    鲁智深受其这一拜也略感意外,但随即便哈哈一笑:“好,那你就跟洒家走吧。”

    就这样,众乞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本来处于底层的少年得脱苦海,心里是既感惊讶,又敢羡慕,只恨自己之前没勇气站出来揭发。至于那乞丐头儿,这时却只能茫然地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在这一大群乞丐中,其中一人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事情果然起了变数,看来得赶紧带消息回去了!”

    三人出来后,就与守在外头以防乞丐逃脱的唐十五等见了面,随后孙途就让其中两人留在附近盯着这些乞丐的动向,这才看向鲁智深:“这次当真是有劳鲁大哥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由官府出面为好,所以……”

    “洒家明白,要与顺水帮的人说话自然不能只靠拳头了。洒家先带这徒弟回去,等你有了消息再来找我也不迟。对了,小子你叫什么?还有你说的妹子又在何处?”鲁智深不愧是粗中有细,连少年的难处都照顾到了。

    “我叫成崖余,我妹子正在前边不远处的一座破屋中。她得了寒病一直不好,我钱又不够,所以……”

    “你放心,洒家手头还算宽裕,总能治好你妹子的。”鲁智深说着,一托少年的手臂,就已带了他大步而去。

    孙途见此便是一笑,这才跟了上去,在来到大街上后,方才与鲁智深告别,回家歇息去了。

    一夜无话,天亮后,孙途便回到府衙,把昨日的收获告诉了众人。这让沈良他们在振奋之余又是一阵忧心。

    本以为随着关键人物齐轩文被杀此案将彻底断了线索,却不料一天之后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线索不但没断,反倒让人可以找准目标方向了。

    但是当得知这一切背后居然还有顺水帮的存在时,众人又感到一阵棘手,想与之交涉可不容易哪。

    “怎么,这顺水帮竟能让我开封府都对他们束手无策吗?不就是一江湖帮会而已吗,难道还能翻天不成?”孙途看出他们的忧虑后,忍不住说道。

    “都头你是有所不知哪,这顺水帮在我东京城里确有着不小作用,因为他们控制着汴河码头的大半生意……”崔略商赶紧小声解释道。

    东京汴梁开封城便是因着汴河水运才能通达天下,才能养活这百万人口的。而顺水帮作为依靠汴河而生,并逐步壮大的地方帮会,其手下帮众多是码头一带的苦力出身,随着势力增大,顺水帮更是把码头上的各类人等都吸纳进帮,就连码头上的许多官吏都有顺水帮背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顺水帮完全控制住了东京城的水路命脉,若他们真铁了心要做些什么,只怕这大宋都城转眼间就会瘫痪混乱。

    在从崔略商口中听说了这一切后,孙途更是大皱其眉。原先听孙符提到什么竹节帮、顺水帮时他还不怎么放在心上,认为那不过就是小打小闹而已,在官府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江湖帮会在东京城的势力竟大得超乎想象。

    其实顺水帮所以能有今日规模也多因官府栽培有关,毕竟有他们在码头一带无偿做事便能省下一大笔的开销,同时很多相关官员还能获取不菲的好处。但是,其弊端也在之后慢慢呈现,等官府发现顺水帮已经尾大不掉,甚至开始彻底掌握汴河码头时,一切都已骑虎难下。

    所以现在,当孙途想要把案子查到顺水帮身上时,其难度可着实不小!

第128章 突然结案(上)

    事情确实棘手,但孙途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这不光是因为他之前已在薛远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更是为了替那些死在火灾里的无辜者讨还一个公道。

    所以这天中午,孙途便带了几名下属直奔顺水帮的总堂,但他并没有直接就找那徐铁英,而是提出要见他们的帮主闫淼。只是他区区九品官,开封府都头的身份显然远不够让人感到敬畏,虽然没有被挡在大门外,可在偏厅见他们的却不是帮主闫淼,而是自称花漫天的顺水帮总管。

    在笑着打量了孙途一番后,花漫天才笑着开口道:“孙都头的大名在下倒是久仰,果然是少年英雄。不过敝帮闫帮主并不在总堂,你要有什么吩咐,只管与我说便是了。”说着,又一摆手,让人送上一个托盘,里头搁着几个亮闪闪的银锭:“这五十两银子不成敬意,还请孙都头不要嫌弃。”

    孙途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轻慢,他是将自己当成来自家地盘打秋风的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动怒,只是不动声色地品了下杯中茶汤,这才缓声道:“我只怕花总管未必能担待得起如此大事哪。”

    “花某虽然不才,一点担当却还是有的。”

    “哦?那不知三十四条人命,东京城里一坊被火烧毁的大事你能担待得起来吗?”孙途突然就把脸一肃,直接就把问题给抛了出来。这一下还真杀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面色顿变:“孙都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把前两天的那场火灾诬赖在我顺水帮头上吗?我们顺水帮的兄弟一向行事本分守法,是不可能干出此等事来的!”他反应确实不慢,立刻就把事情推了个干净。

    但孙途却冷笑摇头:“此事是否与顺水帮有关可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而是由证据来定。本官已经通过种种线索查到此事与你们城东的堂主徐铁英大有关联,今日就是来向你们帮主要人的。不知花总管可能做得了这个主吗?”

    “什么?这不可能!”饶是花漫天经历过许多风浪,已锤炼得颇有城府,听闻这话还是差点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后方才看着孙途:“孙都头,你可有什么证据吗?可不要在此信口雌黄,冤枉了我顺水帮的兄弟哪。”

    顿了一下后,他又眯眼盯着孙途,语带威胁道:“或许孙都头才刚到任上对我顺水帮了解还不够多,我顺水帮这些年来一直带了兄弟在汴河码头上勤勤恳恳,为东京汴梁的百万军民衣食住行费尽心力,就是当今官家对咱们帮中上下也是多有称赞的,怎会干出这等事来?”

    “你顺水帮为东京做了多少事我并不关心,我今日前来只为了讨要徐铁英。只要你们肯把他交出来,自然就能证明你们顺水帮上下是无辜的。可要是不肯配合,那就不好说了。”孙途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话里透出的压力却远超过对方。

    坐在边上的沈良听了这话,心中不觉大感佩服。别看孙都头年轻,但论行事之老道,却远在自己这个在衙门里当了十多年差的之上。之前他还感到奇怪,为何拿人不直接去徐铁英所在的城东堂口,而是来更难应付的顺水帮总堂,直到这时才算明白过来,这是要给顺水帮施压,然后让他们拿人交人哪。

    花漫天感受到压力后脸色终于是变得有些难看了,半晌后才哼声道:“孙都头,你还没说官府掌握了什么证据呢。我相信以徐堂主的为人断不会干出此等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前天一早,徐铁英找了一名乞丐头子,让他去盯梢齐轩和。而这个齐轩和就是这次长兴坊大火的关键人物。而且我来前也已经打听过了,就在两三个月前,齐轩和因为不肯把手上的一批蜀锦以低价出让给你们顺水帮而与徐铁英有过争执。只这两点,就足以构成证据,花总管是否可以交人了?”孙途也没隐瞒,直接就把相关证据都给罗列了出来。

    花漫天听后却是仰天而笑:“哈哈哈哈……孙都头你还真是会说笑话,一个乞丐的说辞居然就能当成指证本帮堂主纵火杀人的证据了?至于几个月前的一场争执就更是欲加之罪,我帮中兄弟性格粗鲁,几个月下来怕已和不下百人起过争端,难道他们之后死了都要怪到我们头上来吗?孙都头,你如此强行加罪于我们顺水帮是何居心,就不怕冷了码头众兄弟之心吗?”最后一句已是赤果果的威胁了,说完他更是恶狠狠地盯向了孙途。

    孙途半点不让地与之对视,随后才道:“所以本官从一开始就没说来拿人问罪,只是想请你们顺水帮把徐铁英交出来,至于他到底有没有纵火,自会查个明白。”

    “还是那句话,只凭这点证据,我顺水帮是断不会把徐堂主交与你们的。若是你真掌握了实证,大可直接拿人。”花漫天已经笃定对方没有实证,所以这话说得分外硬气:“要是孙都头没有其他事情吩咐,那就请回吧。”

    眼看对方下了逐客令,孙途也不急,依旧端坐在那里,问道:“如此说来,你们顺水帮是一定要包庇徐铁英了?还是说此事其实你们帮中上下都清楚,甚至这都是你们帮主让他做的,所以才会保他?”

    “孙都头!”花漫天勃然变色,再顾不上留有情面了:“你若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就别怪我顺水帮不客气了。别说你一个都头,就是薛通判来了,也不敢这么说我顺水帮!今日言尽于此,你还是请回吧。”

    孙途看了他片刻,最终还是站起了身来。他确实没有更多的线索证据,今日来此就是为了给顺水帮施加压力,若是能让他们交出徐铁英来自然最好,要是不成,那就只能施行第二套方案了。

    当几人在顺水帮众充满敌意的目光中走出来后,沈良满是担忧地看了孙途一眼:“都头,接下来可如何是好?看来光凭那几名乞丐的证词确实难以定徐铁英之罪哪。”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孙途笑了一下:“所以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只为敲山震虎,以乱其心智。”

    沈良立刻就明白过来:“都头的意思是……想借此逼迫他们自走昏招?比如那徐铁英在做贼心虚之下对那些个乞丐下手?”

    “不错,这已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毕竟那把火已将所有线索付之一炬,而齐轩和一死,更是连最后的希望也被切断,所以只能让他们自乱阵脚,露出破绽才好有机可趁。”孙途叹了口气道:“所以待会儿你们要去给老崔那里带口信,让他们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可别出什么差错。”

    原来除了孙途带人来顺水帮总堂要人外,崔略商几人也被他暗中派去顺水帮的城东堂口盯着徐铁英的动向。只要对方有所行动,就会给他们可趁之机。

    就在沈良点头应下此事,打算亲自跑过去时,一人突然就急匆匆地赶到了他们面前,正是崔略商。

    “你怎么来这儿了?徐铁英那里由谁看着?”孙途一见之下便把脸一沉问道。

    崔略商却在急喘了几口大气后,才满是怪异地说道:“都头,就在不久前,突然有人闯入顺水帮城东堂口把徐铁英给拿下了。”

    “嗯?是哪个衙门的人做的此事?”孙途顿时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我们开封府的兄弟,为首的就是方押司和彭都头。还有,跟他们同时去那里的还有顺水帮主闫淼,正因为有他在场,才能轻易把徐铁英给带了出来。”

    这下孙途等人是彻底懵住了,原来那闫淼还真不在总堂这里哪。可是,事情怎么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还有那方博言怎么也牵涉进此事里来了?

    在感到千头万绪一片混乱的同时,孙途隐隐生出了一丝强烈的不安来,似乎这案子已经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129章 突然结案(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杀了孙途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立刻就返回开封府衙,以了解更多的相关内情。

    在进到衙门里后,孙途便听到不少人在谈论着正在二堂被严审的徐铁英一事,不过他并没有向这些人打听相关消息,而是直奔通判官厅,求见薛远朋。这回薛通判倒并没有避见他,很快就让他入内说话。

    孙途稍微按压了下心头的烦躁,这才行礼问道:“通判,下官刚得到消息,说是与长兴坊纵火一案大有关联的嫌犯徐铁英突然就被我开封府的人给拿下了,不知此事确实吗?”

    “不错,本官也才知道这事,正打算派人去通知你呢,你倒是消息灵通得很哪。”薛远朋面带微笑地说道,看他样子显然是早有准备,料定孙途会来找他了。

    孙途皱起了眉头来:“可是通判不是一早就把这案子交由下官查处吗?为何才两三日时间就突然变卦了?”

    “你这话可就有些冤枉本官了,此事并非本官做下的决定,而是韩府尹的意思。而且,就在昨夜,方博言和彭刚二人突然上报,说他们查到了此案关键线索,认定是那徐铁英在背后策划并导致了这一场大火,所以韩府尹才会派他们带人去把嫌犯徐铁英拿捕归案。”说到这儿,薛通判又有些疑惑地道:“怎么,孙都头你也查到了此人身上吗?”

    孙途嘴里发苦,虽然看出对方言不由衷有所隐瞒,但却又拿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半晌后才道:“下官还听说这次能顺利拿下徐铁英是多亏了有顺水帮主闫淼出面,可有此事?”

    “这个本官就没有细问了,你要是感兴趣的,此时可以去府尹那边听审,想必此时还没把案子彻底审结呢。”薛远朋话中已经有了让他退下的意思了。

    孙途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拱手欲告辞退下。不料这时薛通判又突然道:“孙都头看你样子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啊?莫非你是因为觉着被人抢走了功劳所以才会赶来问罪吗?”这话说的可着实有些诛心了。

    孙途脸色微变,这才回道:“下官再没出息也不会有这等念头。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我和兄弟们几日辛苦奔波才查到的相关消息,怎么方押司他们就能不动声色地轻易有了答案?而且方押司本人与那场火灾怕也脱不了干系……”

    “孙都头慎言,方押司岂会是这样的人?”薛远朋立刻出言打断道:“只要你不是心有不满就好,至于其中原委,我想你很快就能知道。”

    孙途心里确实对此充满了疑惑,在出了通判官厅后,就直奔位于府衙中部的府尹官厅二堂。此时在二堂附近正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好奇地听审,沈良几人也早就到位了,一见孙途就将他让到了前头:“都头来得正好,那徐铁英正要招供一切呢。”

    孙途略皱着眉头朝里头看去,却见一身朱色官服的府尹韩长洲正襟危坐,满脸严肃地坐在长案之后,口中喝道:“徐铁英,如今证人都已将你所犯罪行交代清楚,你还不如实将自己是如何纵火一事从实招来?就因你一己之私,居然酿成天大祸事,导致数十人命丧火海,一坊百姓无家可归,你但凡还有一点良知未泯,就该认罪伏法!”

    随着韩府尹重重地一拍惊堂木,身材精瘦面有凶色的徐铁英便猛打了个寒颤,随后才嗫嚅着道:“我认罪,这一切确实是我让人做的。只因三月前齐轩文不肯以五贯一匹的价格将蜀锦出让于我,而且还不肯将码头上的相关费用如数交上,导致我无法向帮中交代。于是我一直都怀有报复之心。”

    “所以你就想到了纵火?可本官就不明白了,既然此事发生在数月之前,你为何直到前两日才施以报复?”

    “因为我怕报复得太快会导致官府查到我身上来。而且,这儿毕竟是东京汴梁,纵火可是大罪,必须万无一失才能动手。”顿一下后,他才又交代道:“而就在几日前,我有兄弟在某酒肆里听到了黄琦和尤老八三人在私下里议论说要出一口恶气,打算放火少了茅家巷章老四的屋子。得知此事后,我便觉着这是个机会,因为那齐家绸缎店就在茅家巷边上,到时只要控制好时间,等他们点火烧了章家,我便可趁机也少了绸缎店,而官府要查的话,也只会怀疑到他们三人身上。”

    “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哪。却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然行此恶事,就总有伏法的一天!”韩长洲恼恨地一拍桌案:“来人,把方琦三人也给我带上堂来。”

    伴随着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三个浑身是伤的囚犯就被人半拖着带上了堂来,三人看着是吃足了苦头,身上到处是血痕不说,连站在那儿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跪在地,一副可怜模样。

    孙途在外看到这一幕后,眉头是皱得更紧了。只几天工夫就把三人折磨成如此样子,显然是有人在牢里对他们下了狠手,可真有这必要么?

    堂上韩府尹已经开口:“黄琦、尤八、严环,本官问你们,数日前深夜在章老四家中纵火伤人的可是你们吗?”

    三人先是一阵沉默,但随后便叫了起来:“是我们……是我们因为一时糊涂为了泄愤才会纵火烧了章老四家,我们知罪了,还请府尹饶命哪……”说着几人便用力地磕头求饶,砰砰的动静就连外头众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们的这副可怜模样却没有换来以前同僚的同情,不少人更是不屑地呸出声来:“这几人当真该死,居然如此歹毒,以前怎么就没认出他们来呢!”

    孙途却是一脸的意外,明明之前三人怎么都不肯认下有纵火,怎么几日工夫就变了说法了?是因为这几日在牢里吃足了苦头,所以才突然改口吗?

    堂上的韩长洲对此倒是颇为满意,随即又看向了徐铁英:“既然已经认罪,那就把自己行凶纵火的过程都给本官细说一遍。”

    “那天夜里,我带了三名兄弟出来躲在长兴坊茅家巷附近。果然,他们三个在三更不到时偷偷摸摸就进了巷子,又过了一阵,巷子里便起了火光。而在此期间,我便让人在齐家绸缎店外淋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火油,结果却被留在店里的两个伙计听到了动静。我们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杀了他们。等巷子里起火后,我们也跟着点火,想来等到官府赶来也只会认为店中两人是被火烧死的。然后,便趁着坊内大乱的工夫逃了出来。”徐铁英可算是相当配合了,不但把罪行全招了,连一些细节都照顾到了,几乎没有任何的遗漏。

    对此,韩府尹自然是相当满意了,当即给下手处记录口供的书吏打了个眼色,后者随即便将一份写得满满当当的供词取过送到了对方面前:“既然供认不讳,那就签字画押吧!”

    徐铁英只略作迟疑,便已用手在供状上按下了手印,却没有细看上头的内容,因为他本身就不识字。

    当这最后一道手续都办完后,韩长洲便收上供状一目十行地看过后点头道:“此案到此审结。这一切都是徐铁英幕后主使,黄琦三名案犯共同作案才导致的长兴坊大火。本官到时自会将案情上报刑部与大理寺,由朝廷处断你们。来人,将他们几个全部押回大牢严加看管,在此期间不得让任何人与他们接触。”说到这儿,他又啪地一拍惊堂木:“退堂!”

    就此,在众差役威武的低吼声里,这场审讯终于完结,这起关系到数十条性命的纵火案也就此审结,当真是干净利落,实在算得上神速了!

第130章 疑点重重

    这一桩牵涉甚广,让自己几经辛苦,耗费了许多心力才终于抓到一点线索的长兴坊纵火案居然在如此迅速的情况下就得到了审结,这让孙途久久都未能回过神来,心中更是充满了疑虑。

    倒不是说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就怕被人抢了功劳,而是因为这案子的发展实在快得有些过头了,也顺得有些过头了。

    刚才堂上韩长洲审案竟是出奇的顺利,不但听着合情合理,就连这些主犯从犯也极其配合,就跟早已有了剧本一般在演。而更关键的是,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孙途之前所掌握的线索,不多也不少,正好是到徐铁英这儿为止,所有罪名他都扛了下来,听着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和破绽。

    可正因如此,孙途更觉着此案如此审结实在过于古怪,就跟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让这起纵火案到此为止不得再作深究似的。可这终究只是他心头的一丝疑虑而已,拿不出任何一点可以反驳的证据线索来,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难受,如骨鲠在喉,堵得孙途心里一阵阵的发闷。

    但堂上众人可不会去在意他的想法,此时众差役已经押解了相关犯人往大牢而去,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去,就连韩长洲也带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踱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出了大堂,想回自己的公房歇息一会儿。

    这时孙途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府尹,下官有事不明,还请府尹不吝赐教。”

    “嗯?”韩府尹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后才认出他来:“你是孙途孙都头?却是有何疑问哪?”

    其实就是孙途自己这一时间也找不出与案子相关的问题来,此时只能硬着头皮道:“府尹,下官觉着如此急着审结此案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下官之前一直在查这案子,总觉着其中另有隐情……”

    “孙都头,你这是在质疑本府吗?”韩长洲顿时把脸一沉,有些不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头。这让孙途心下一凛,赶忙抱拳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觉着此案说不定另有阴谋未解,所以……”

    “孙都头,本官知道这案子之前是由你来查办的,所以见到有人早你一步将凶犯捉拿归案你心中多有不忿,却不想你竟会说出此等话来。”韩长洲哼了声道:“这次长兴坊纵火案本就只是一起因为报复而酿成的灾祸,何来什么阴谋之说?而且虽然因大火烧去了全部物证,但人证却还是有不少的,他们的证词,以及刚才几名犯人的供词都已说明一切,你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孙途心中飞快地打着转,想着这案子哪有还有所遗漏,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之前黄琦三人一直不肯承认是他们纵火,而且还提到了方博光在背后诱导他们去章老四家纵火。可结果今日堂上却并不见他,而且方博言身为其兄弟却涉入此案,甚至还捉拿要犯徐铁英,实在多有可疑。”

    “原来你是在怀疑方博光哪,那就随本官来吧。”韩府尹说着,转身往外走去,孙途略感奇怪,但还是跟了过去。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座小屋,外头还守了两名差役。

    看到府尹突然驾临,两名差役赶紧上前行礼,韩长洲只一摆手,就让他们打开门来放了他们进去。随后孙途就看到屋子正中间的门板上直挺挺躺着一条尸体,这让他心下一紧,已经猜到了对方身份。

    随着一名差役帮着把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尸体的样子也露了出来。虽然孙途并未与方博光照过面,但只看其与方博言有六七分相似的模样和年龄,就已能猜到尸体身份了:“方博光怎么竟死了?”

    “他是畏罪自尽的,并且还留下了遗属,说明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那遗书上就写着他是被徐铁英所迫才不得不想着借黄琦三人之手点了这把火。只是后来他心中恐惧再加上害怕我开封府把案子查明,所以才会留下遗属悬梁自尽。方博言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份遗属,才会向本府举告,我们这才派出人手将主犯徐铁英擒拿归案。”韩长洲随口解释道。

    孙途又是一阵震惊,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本来很有可疑的方博光居然也死了,而且他这一死竟还让事情变得更加通顺,把方博言摘出去不说,连徐铁英的暴露都顺理成章了。

    不对,还有一点矛盾的地方,孙途突然想到了刚才堂审时徐铁英招认说的是自己听了黄琦三人有纵火之意后才顺水推舟犯下大案,怎么到这儿就变了样了?

    韩长洲却跟能看透他心思般又道:“本官知道你在疑虑什么,其实很简单,此事涉及到了我开封府属员,本官不欲多生事端。何况方博光已一死赎罪,他又是被逼走到这一步,而且又没有亲手犯案,所以就没把他牵涉进来。不过,到时本官自会以其他罪名严惩方家人等,他们的家产也将全部充公用以为长兴坊受灾百姓重建家园。”

    人家把这话都挑明了,倒真让孙途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了。这等官场中欺上瞒下的手段他虽不能苟同却也无法正面反对,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开封府衙门的声誉,而且死者已矣,确实不好多作追究。

    沉默良久后,孙途才又想起一点:“那齐轩和被杀一案呢?”

    “那也是徐铁英叫人于前夜动的手,此事他之前也已有了交代。至于原因嘛……”说着韩府尹意味深长地看了孙途一眼,显然是指因他而起了。

    孙途再拿不出其他疑点来,只能叹了口气:“这么说来,此案就是徐铁英他们几人所为,与旁人并不相干了?”

    “难道你以为还会有谁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吗?本官说了,这里可是东京汴梁,御辇之下,别说这等纵火大案了,就是寻常杀人案子也不多见。好了,你和下面那些人的辛苦本官也早听薛通判提过,虽然这起案子你们未能真正拿住凶手,但功劳也自不小,本官会如实上报朝廷,你就不要因此多生事端了。”最后,韩府尹还相当体贴地安慰了孙途一句。

    可听了这话孙途却无半点喜色,怎么说到头对方依然咬定了自己提出疑议是因为想抢夺功劳呢?

    带着憋闷的情绪,孙途回到了自己的签押房中。即便到了这时候,他依然觉着此案应该还有更深的问题没被发掘,但府尹那里已经将案子审得相当完满,怎么看都不存在隐情了,而且之前的解释也确实说得通。

    “不对……”孙途突然心下一动,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韩府尹的态度为何会如此?照道理来说我一个下属都头表示疑议他身为府尹该不屑一顾才对,又何必耐心为我解释,甚至还特意陪我去看了方博光的尸体呢?他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有意而为,为的就是安我之心,让我不再纠结此案,可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是因为担心我背后的童贯吗?可这也不对啊,此案已经办得如此圆满,又怎么可能再有反复?即便是童贯,也不可能为了我一点疑虑就与开封府为难,甚至是与整个大宋朝廷的司法衙门为难。那他到底是为何才有此一举?这案子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孙途越想之下,越觉着此案蹊跷非常。

    这案子不但能让方博光这么个也算有些头脸之人自尽,而且还能让顺水帮都做出如此退让,帮主闫淼亲自出面拿下徐铁英这可是会大损其帮会威名,甚至会影响下面兄弟忠心的哪。到底这些人都在隐藏着什么?他们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保护什么人吗?

第131章 真相与抉择(上)

    要是真如自己所推测的那样此案背后另有元凶,这人的身份得有多么的贵重啊,孙途不自觉地猛打了个寒颤。要知道这起纵火案能以眼下的结果收尾已经牵涉到了诸多方面,光是让顺水帮甘心交出徐铁英顶罪已不是小事,再加上开封府,甚至还有街道司方面的默许,已不是等闲朝中权贵所能轻易办到的事情了。

    孙途当然还想查出真相,可是他更清楚事到如今留给自己的时间和机会都已不多,甚至手上已经没有了确切的线索。而且要真还有贵重人物牵涉其中,一旦自己继续追查下去,恐怕背后之人就要对自己下手,这当真值得吗?

    孙途终究不是圣人,他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的亲人需要保护,不可能为了一点理想就将一切都豁出去,只为查一个真相出来。可是每当他想到那被大火烧死的三十多名无辜者时,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发堵,作为穿越者的他终究无法如此时那些官员般将升斗小民的性命视若无物哪。

    就在他不断纠结,同时又对这案子束手无策时,崔略商来到了他的门前:“都头,衙门外有个叫唐十五的说有要事禀报。”

    这一声禀报让孙途从自己纠结的情绪地拔出神来,先是一愣,唐十五怎么急着来找自己了?刚想随口吩咐让人将他带进来说话,但转念一想,还是站起了身来:“我去见他。”说着已往外走去,唐十五几人是被自己安排在城隍庙附近盯着那些乞丐的,难道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来到府衙门前,孙途便看到唐十五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那儿来回走动着,直到看见他出来,方才急忙迎了过来:“孙都头,你可算出来了,城隍庙那里出事了……”

    “哦?出了何事?”听了这话孙途心下反倒是一喜,这说不定是最后的突破口了。唐十五忙又压低了声音道:“就在之前不久,有一队官兵突然冲到了城隍庙那里,把那些乞丐全给捉拿了去。小的们可不敢与官兵为难,只能赶来报信。”

    “竟是官兵?”这下孙途是越发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了,这案子还有元凶逍遥在外:“你们可能认出这些官兵的来历吗?”

    “应该是兵马司的人。”唐十五不愧是东京本地人,对这里复杂的军队差役机构还是相当熟悉的。

    孙途则又是一愣:“怎么又和兵马司扯上关系了?”作为东京城里的巡防衙门,兵马司职权也自不小,而且有一定的独立性,就是兵部都没权调动他们啊,或许只有枢密院下达命令,才能让他们出动拿人。枢密院……一个古怪的想法从他的心头猛然冒起,难道这会与童贯有关吗?

    以童贯天子跟前重臣的身份,确实能让开封府就此结案,至于街道司本就在其统辖之下,让其配合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顺水帮,或许他们确实势力不小,在东京城里就是寻常官员都要让他们三分,可一旦和童贯这个枢密使对上,那就完全不值一提,只能从令行事了。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唯一的问题是,以童贯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和齐轩文这么个普通商人有所交集,甚至还结下仇怨来呢?即便退一万步来说,他们确实有仇,童贯也有的是其他更好的手段来对付他,根本就不用将事情闹得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哪。

    “都头……”见孙途突然陷入到了沉思中,唐十五不觉有些奇怪,忍不住叫了几声让他回神。孙途这才冲他一笑:“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记住,此事不要往外传,个中内情不是你们所能应付的。”

    “小人知道。”唐十五点头答应,在汴京城里厮混这么些年,他们当然分得清轻重来,如此才能确保自身安全。

    打发对方离开,孙途这才继续紧簇着眉头转身往里走去。要是事情真与童贯有关,自己还能继续追查吗?这下难处可就又增加了一条。

    这时,方博言正满脸阴郁地从里头出来,正好和孙途走了个面对面,两人相遇都是一顿,前者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怨毒之色来:“孙都头,你想不到这案子会如此了结吧?”他兄长之死虽然算咎由自取,但其看来,要没有孙途非要将案子一查到底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对孙途的怨恨之心是更大了。

    孙途看着对方:“是啊,只希望方押司你夜半时不会心虚才好。”

    “嘿嘿,我自然不会心虚了。倒是孙都头你,自以为有童枢密这座大靠山,可结果还不是什么都做不到?如此结果,就是童枢密都是乐于见到的吧。”说着又盯了孙途一眼,这才昂首而去。

    孙途并没有因他这挑衅的话而感到愤怒,反而是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来:“连童贯都是乐于见到案子如此结束吗?看来此案确实与他脱不了干系了!”这让他再度陷入到了沉思中:“到底双方有何关联?”

    回到签押房中,孙途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目仔细想起了自从接手此案后所查到的一切大小细节。从火场的异常一直到齐轩和的命案现场,一切都如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纷纷闪过,寻找着之前有可能被自己疏忽掉的细节。

    最终这一切还是着落到了齐轩和本人身上,可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齐轩和确实没有其他隐藏身份,只是个普通绸缎皮毛商人罢了,和童贯间的差距无异于天壤,又怎么可能与之结仇呢?

    那就不是童贯,而是其身边某人和童贯结仇了。可谁会与一个商人结下仇怨呢,毕竟商人向来讲究和气生财……

    在想到和气生财这一说法时,孙途脑中一闪,联想到了当日齐轩和跟自己说的那几句话来

    “我等商人一向讲究个和气生财,平日里是断不敢随意得罪人的。就是同行之间,有所竞争固然难免,却也不至于结下太深的仇怨,更别提此等事关人命的纵火之事了……就在近数日前,有人看中了我店中虎皮,便想花大价钱将其买下。可刚好早两日在下已和其他客人谈妥了生意,我等商人信义为先,哪怕对方后来出了更高的价钱,在下也没肯把虎皮卖与他。当时那客人就显得颇为恼火,其伴当还扬言说让我后悔……”

    仇怨、虎皮、童贯当这三样东西结合在一起跳入孙途脑海时,一个大胆的猜测已慢慢成形是童贯的外侄孙周云因为买不到那白虎皮所以才会怀恨在心,终于借刀杀人,指使顺水帮的徐铁英干出纵火杀人的勾当来!

    要是只为了一张普通虎皮周云当然不可能如此疯狂,但要是白虎皮呢?孙途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那天寿宴上,周云呈送的寿礼便是一张能治疗受寒痛症的白虎皮,这是他为了讨好童贯精心准备的……

    原来一切谜底早在大火发生之前就已摆在了自己面前,之后他更是从齐轩文口中问到了相关线索。只是因为他的疏忽,完全把这条重要线索给忽略了过去,也没有细问那张虎皮的具体情况。如果当时能多个心眼问上一句,说不定就没有后面的种种变故,齐轩文也不用死了。

    孙途的心开始纠结起来,谜底答案已经彻底解开,可是除了那张虎皮外,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线索,而事情又牵涉到自己的举主童贯,他又该做何抉择呢?

第132章 真相与抉择(下)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傍晚,孙途带了满腹的纠结从府衙回到家中,可在推门入院后却看到了童沐正坐在石凳上与雅儿说着话儿,见他回来,才笑着打了声招呼:“三郎回来的可是不早哪,看来这开封府的都头不好做啊。”

    孙途略感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笑着上前:“之前都听人说京官难当,本还没太当回子事儿,这次算是真正领教到了。二哥,你我之间就不用兜什么圈子了,你是为了长兴坊大火一事才来见我的吧。”说话间他已坐在了一旁,而雅儿则乖巧地跑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童沐自嘲似地一笑:“看来我这点心思是完全瞒不过三郎你呀。而且你应该已经从种种细节里推敲出本案内情了吧?”只从孙途有所警惕的样子,他便已猜到了什么。

    孙途为两人各自倒了杯清茶这是他吃不惯如今口味极重的茶汤而特意叫雅儿为自己准备的这才点头道:“不错,若我所料不差,此事应该和周云脱不了干系吧?也正因为他才是本案真正的元凶主谋,开封府才会如此急着就审结案子,顺水帮才会毫不犹豫地将徐铁英这一个堂主抛出来认罪。二哥,我这推测应该不错吧?”说着,他一双眼睛已经盯在了对方脸上。

    刚欲端茶喝一口的童沐动作突然就是一顿,随后苦笑摇头:“想不到三郎你知道的比我以为的更多,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只这一句就算是承认孙途的判断无误了。

    “所以你此来是为了劝我不要继续追查这案子吗?”孙途面色变得极其凝重,继续问道。

    “当知道你开始着手查办此案后,不光是我,就连叔公他老人家也在盯着,随后不久,我们就发现这案子居然就和表哥大有关联,在叔公一问下,他才说出了实情来他是因为那齐轩文不肯把那张白虎皮出售与他,才会在一怒之下干出这等荒唐之事来的……”童沐并没有急着回答孙途的问题,而是先把案情真相给道了出来:“恐怕你也是因为这张白虎皮才怀疑到表哥身上的吧?”

    孙途点头承认,却并没有说什么,等候着对方回答刚才的问题。而童沐则在一声苦笑后道:“其实对此事我也深感恼火,但他毕竟是我表哥,而且事情还很可能牵涉到叔公他老人家你也该知道叔公虽贵为枢密使,可与他为敌者所在多有,多少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找他的不是所以我只能对不住那些受害者了。

    “我希望三郎你不要再纠缠于此一案,这既对我童家有利,也对你自身大有好处的事情。我叔公一向最好面子,若是有人非要与他为敌,哪怕是你这样深得他看重之人,他也是不会放过的。三郎,听我一句劝,还是不要强出头为好,不然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孙途沉默着,他自然明白对方说这些确实是为自己着想,以童贯的权力别说他了,就是朝中排在前列的重臣都不敢真个触怒了他。而自己要是非要将案情真相公开,定周云的罪,恐怕就真只有一个结果了。

    看他不作表态,童沐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些人确实死得冤枉,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真不惜自身去揭露真相当真就能为他们讨回公道吗?怕只怕到了最后搭上你的性命,却根本定不了真凶之罪。而且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雅儿,你要出了事,她可如何是好?”

    这几句话全部击中了孙途的要害,让他根本无法解决,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他心头发沉。是啊,要是没了自己,雅儿在这世道的结果必然会很凄惨,自己也绝不能让她再受任何的委屈!

    看出他已经有所动摇,童沐又道:“你我现在位卑言轻,纵然有想为民做主的念头怕也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何不暂时做出退让,等有朝一日真正握有实权后再做出补偿呢?我想这一点三郎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才是,这不正是你我奋斗向前的目标吗?”

    孙途终于开了口:“你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的退让只是为了将来能让那些鱼肉百姓的家伙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即便是表哥其实叔公也不会一直都护着他的,只要他做下能触怒叔公的事情来,到时照样可以治他之罪,以告慰那些枉死者的在天之灵。”童沐呼出一口气来,似有所指地说道。

    听了这话,孙途心里一动,就这几句话来看,童沐对周云怕也是心怀怨恨,甚至是杀意了,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将这情绪隐藏得极好而已。

    童沐却没有察觉到自己一时的失言,继续道:“所以这起案子就让它到此为止吧。其实你这次已经把顺水帮都给得罪了,在他们看来,要不是你非要继续查案,徐铁英都不会被带进案子里来。若非他们知道你是叔公看重之人,只怕就要对你下手了。”

    孙途点头:“我明白了。其实和顺水帮结仇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既然在开封府里当差,总会与他们为敌。”这让他想起了当日孙符跟自己解释城东势力时的分析,这顺水帮正是他要压制打击的目标。

    童沐当然也不会将这么个江湖帮会太当回事,此时只是说一句让他万事小心,这才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告辞。他来此就是为了劝孙途收手不再追查长兴坊纵火案的,既然目的达成,便不再逗留。

    孙途在他的劝说下,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深查此案。如此一来,这案子自然再无变数,大理寺和刑部方面在看过相关供词卷宗后便迅速结案,认定徐铁英等数名顺水帮众,以及黄琦等人纵火杀人罪名确实,迹近于谋反,全都处以极刑,而且这都不用等到秋后,乃是斩立决!

    听说这案子呈报到天子面前时,连赵佶都龙颜大怒,没有任何犹豫就勾决了一干人犯要知道大宋天子为表示自己的仁德一般来说都会在勾决死刑犯时几番推脱,在臣下的劝谏下才会下笔的。

    等到真正处决相关犯人的这天,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跑去了看这一场处刑,许多长兴坊的百姓更是在法场边上摆上香案,一遍痛哭祭奠死去的亲人,一边痛骂不休,恨不能自己成为刽子手上去砍了这些凶犯恶徒。

    随着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一声令下,刀起处,七颗人头齐刷刷地落地。在众百姓的欢呼和唾骂声中,这起震动朝野的纵火大案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背后竟还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孙途并没有去凑这热闹,此时的他将自己反锁在了签押房中,直到天色擦黑方才走出门来。

    这次的案子让初入官场的孙途真正明白了一些道理,原来这个世道人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些能让各方都满意的结果而已。原来在朝中那些人眼中,黎民百姓的死活根本算不得什么,最多只是他们攫取权利的工具而已。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渺小,纵然有心做事,也会困难重重。

    在踏出房门的这一刻,孙途已找准了将来的方向,他要尽自己所能地获得权力,以改变这不公的世道,让这样的悲剧和无力感不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刻,初入宦流的孙途真正地觉悟了!

    (本卷终)

    &&&&&

    又是一卷告结,孙途也即将面临更大的挑战。而对路人,对本书来说,全新的挑战也将开始,那就是上架。。。。

    希望各位书友到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本书,赐予路人更大的力量来继续接下来的故事。。。。

    不过明天还不会上架,应该要到后天吧,到时会多更些。。。。

第133章 铁面无情孙都头

    春去夏尽,三月时间一晃即过,转眼已是七月时节。

    人们总是善忘的,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新的事件吸引大家关注的目光,三个月后,长兴坊大火一事已少为京中人等提及,哪怕如今重修长兴坊的工程才刚刚开始,许多灾民还居无定所。

    能让东京百姓这么快就把如此大案放到一边的是发生在京城之外的一件事情,五月间,黄河上突起大浪,把从江南运来汴京的花石纲船队给打翻了许多,不但致使许多随船人等葬身鱼腹,而且还让无数从江南搜刮到的奇花异石都沉到了河底再难找到。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官家最喜好收藏奇花异石,当初为了将一块巨形山石运进东京更不惜让人拆毁京城城门。而为投其所好,派往江南为官的朱更是用尽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段把当地花草异石皆都搜刮出来,再运送京城,直闹得地方天怒人怨也在所不惜,是为“花石纲”。

    现在,历经一年才凑出来的十多船花石纲贡品居然在黄河里翻覆,这自然足够让朝中官员感到头疼,也给京中百姓提供了足够多的话题谈资,甚至都有人在私下里偷说这是天意如此,乃是为了警醒当今天子。

    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件与京城许多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也总被大家在茶余饭后提及,那就是四月底,长兴坊纵火案结束后不久,由开封府衙在东城设立了一个名叫治安所的分衙驻所。

    本来大家对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东京城里有着各种背景为非作歹的泼皮宵小甚多,就连开封府也拿他们束手无策,现在新立这么个所谓的治安所能起到什么作用?

    可结果这全无品级,只有一个都头率三四十号手下立起来的治安所却硬是在城东打开了局面,不但彻底立稳了脚跟,让当地街面为之一净,而且还定下了数条禁令规矩,使城东二十多坊,近三十万百姓都心服口服,提起那位主持一切治安事务的孙都头,几乎所有人都要竖起大拇指来,道一声实在是个好官儿。

    有那新来京城的外乡人在听说此事后总会带些怀疑地问上几句,这时便会有那熟知事情前后之人站出来代为解释一番。今日在城东有名的醉香楼上,又有人提了这一问,迅速就引来了热心人的解答:

    “这位兄弟一看就是最近才刚到我东京,所以才不知咱们这位铁面无情孙都头的厉害。其实开始时别说你们这些外乡人了,就是我这世代居于东城之人都不敢相信一个治安所就能让我城东的情况大好。

    “这些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城东街面上的宵小泼皮是越发猖狂,除了强买强卖,更有头蒙拐骗种种事端,可如今呢,自打治安所立下规矩,狠狠惩治了一批泼皮无赖后,这等情况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现在上街可比以前要安全得多了。”

    这话立刻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响应:“谁说不是呢?原先咱还担心那些泼皮背后有竹节帮撑腰,怕治安所的差爷们拿他们没有办法。可结果孙都头是真敢做哪,只要有人举告,他当天就能带人上门拿人,都不打折扣的。”

    “我其实也不是初来东京,以往可是听说那竹节帮向来与开封府里的一些官吏有些交情,往往人被拿进衙门不多久就能被放出来,难道那孙都头还能让衙门里的人都转了性子不成?”

    “哈,你这回算是问到关键处了。不错,孙都头确实没法改变这一点,但他懂得变通,只说一句这些泼皮所犯之事并不太重,就将他们关押在了治安所中,并没有如以往般送去开封府衙。”

    “还有这等手段?可他这是私设公堂哪,难道就没人反对吗?”

    “孙都头为人英明怎会犯此错误落人口实?他只是将人收押,既不审也不打,如此开封府方面的某些人也没话说了。”

    “这算哪门子的对策?光是把人关着难道还能让他们改过不成?”

    “嘿,你是不知道孙都头的厉害,他把人往治安所黑牢里一塞,接下来就不管不问了。不打不审的同时,连吃喝都不给那些犯人送上一点,也不准人探监,就这么把他们关上个三五七天,等将他们饿得只剩一口气了,再把他们丢出门去。”

    那外乡人一听后,顿时脸色一变,随后才一挑大拇指:“高,这一招确实厉害,换了任何人只要吃了这苦头短时间里是不敢再触犯王法了。”

    “所以我等才会打从心里佩服孙都头呢,就因为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就连之前颇为跋扈的竹节帮也因治安所的设立而低调了许多,听说之前曾有几名竹节帮的人上治安所吵闹想要抢人,结果二十多条汉子直着进去,直到七天后横着被人从里头扔了出来,身上更是多了许多内外伤。而且还有人说这些家伙是被孙都头一人打倒的,其他差役都没出手的机会。”

    这话说得玄乎,但却也引来了更多人加入到话题中,当下就有人接着道:“孙都头武艺高强我可作证,听人说他在山东时就曾帮着官军剿匪,结果几百官军都奈何不了的山贼却被他一人带兵给剿平了,还夺回了朝廷丢失的十万贯的财物。也正有此本领,孙都头才能从一介布衣被提拔为开封府都头,据说他还有九品官人的身份呢。你说,要不是孙都头确实武艺高强,怎会有此际遇?”

    这等传说配合了实际的说法确实挺能唬人的,那外乡人连同其他酒客听后都忍不住点头称是,赞一声孙都头果然好武艺,好厉害!

    离这些人还有段距离,用屏风隔开的雅座里,一名模样俊朗,身上自有华贵之气的青年此时也端了酒杯凝神听着他们的这番话语,这时便看了眼身旁那个魁梧身材的壮汉道:“贾平,你觉着如何?”

    “以一己之力打倒十几二十名泼皮无赖倒也不难,可后面的说法就有些夸大其词了。小的是肯定做不到的,除非那孙都头有着古时项羽般的高强武艺,否则就是他们在胡吹大气了。”

    青年闻言一笑,又凝神听起了外头的话题来,只听又一人道:“其实咱们最佩服孙都头的还是他的铁面无私,无论是那些破皮无赖,还是一些官员家中的奴仆,只要是触犯了相关禁令律法的,他都一视同仁,将人拿住严惩不贷。所以如今坊间都在传,叫孙都头为铁面无情。”

    “要说起此事,前两日便出了一档子事儿,有两个世家衙内居然就在前头御街上纵马疾驰,不但撞翻了不少沿街的摊贩,还踩伤了不少闪避不及的行人。结果当时孙都头正好带人巡视到了附近,一见就果断出手,几下就把马上两人都给打翻下来,并绑了他们带去治安所里看押了起来,到今日都还不肯放人呢。”

    “这事我是亲眼所见的,而且听说那两名衙内乃是魏国公家的,如今魏国公家的人还在和开封府打着官司,逼着他们交人呢。”

    青年听到这儿,脸上更是露出了赞许与好奇之色:“这个孙都头倒还真有些意思了,居然连魏国公家的衙内都敢随意捉拿,好大的气魄。”

    说着,他便把杯筷往桌上一放,便站起身来。边上小心陪同的汉子一见也赶紧起身道:“公子,您这是要回去了吗?”

    “不,我想去那治安所看看,见识一下这位铁面无情孙都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青年说着已经走出雅间,朝着楼梯口走去。

    这时身后那名外乡人又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们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我这位孙都头的确切姓名呢。”

    “孙都头名叫孙途,看模样今年还没到弱冠呢。”听到这话,青年的脚步便是一顿,随后才低低道了一声:“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畏虎了吧。孙途……”却已将这名字记在了心中。

第134章 相州韩家

    青年出了酒楼同时,已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来到跟前,他在两名随从的搀扶下坐进去后,便吩咐一句:“去开封府东城治安所。”随后便陷入到了沉思中,并没有在意赶车人等是否知道那治安所的具体位置。

    “魏国公府,韩家吗?如此看来,这个孙途可算是选了个极难应付的对手哪!”想到这儿,他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便是韩琦。

    别说如今大宋朝了,就是后世之人论起北宋诸多名臣来韩琦也绝对是能位列前茅的大牛级人物,他可算是有宋一朝无论机遇、才干、胆识还是手腕都首屈一指的大政治家。

    韩琦在历史上留下的可不光是那句能呛得狄青无言以对的“从东华门入者方为好男儿”,还有他如开了挂般的传奇人生作为相州韩家的庶出子弟,他能以不到弱冠之年便轻松考中进士,然后一路高歌猛进,青云而上,在三十多岁时就当上了大宋宰执,这是当时多少官员穷尽一生都无法看到的人臣顶点,而韩琦却只用了不到二十年时间就做到了。

    而在他漫长的官员生涯里,韩琦还经历过了许多次影响深远的大事件仁宗朝的庆历新政有他,神宗朝的熙宁(王安石)变法里也有他,乃至大宋与西夏的连年战事里也曾有他的身影……可以说无论文武韩琦都能在中间起到关键作用,并深得几朝天子信任,从而做官数十载,为相达十年之久。

    虽然因为政见上的不和韩琦也曾几番沉浮,但是当他于六十八岁高龄病逝时,朝廷还是给予了他最高级别的礼遇,不但加谥号忠献,更加封为魏国公,事实上几年前,当年天子更是追封他为魏郡王了,当真是无上尊荣,百官侧目。

    只看其一生,就是那些加了主角光环在头顶的穿越者也不过如此了,除非他们谋逆篡位自己当了皇帝,不然人臣的顶点也就如此而已了。

    也正因他的存在,导致相州韩家实力大增,门生故吏遍布大宋各道州县不提,韩姓子弟也多有出任朝中要紧官职的,他的几个儿子虽然无法继承魏国公的爵位,但却也个个高官得作,现在东京的其孙韩治便清贵非常,韩府也依然被人称作魏国公府。

    而更关键的是,就连如今开封府尹韩长洲仔细说来都是相州韩家的旁支远宗。所以孙途作为开封府的下属官员居然把韩家的衙内逮捕归案,着实算得上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了。

    青年在想明白这一切后,在为孙途捏了把汗的同时,又不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随着对朝中之事的不断了解,他就越发觉着如今朝堂上的别扭与复杂。明明大宋因袭隋唐而大兴科举,但真正把持朝堂大事的却还是那些地方世族豪强,韩家只是其中一个代表罢了。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扭转这已经延续了千年的陈规陋习,少一些党同伐异。

    正思忖间,马车已缓缓停了下来,边上的随从又小声地提醒道:“公子,咱们已经到治安所了。不过现在他门前正争吵不休,此时过去可不太合适哪。”

    “哦?”青年闻言挑起一旁的车帘往外看去,果然发现街对面是一座占地不大的院落,门前则树了两块牌子,一块上头写着“开封府东城治安所”八字,另一块上则字更多些,只是大大的一个禁字和下方特意用朱红色描出的“殴斗、偷盗、纵马、调戏良家、强买强卖”五种行为最惹人注意。

    “这孙途居然在此立下五条禁令吗?此人倒是有些手段,也颇有想法嘛。”青年心里做着判断,随后才把注意力投到了正堵在治安所门前,与几名差役争吵不休,推搡着便欲闯进门去十多名豪奴的身上:“他们当就是韩家的人了吧?可是那孙途为何不出面呢?”

    此时,门前的一众豪奴已经越发的嚣张起来,一把就将面前两名小心拦着他们的差役推到边上,口中喝道:“我家衙内已被你们关在此地一天一夜了,他们身上还有着伤情未做处理,若是真有个好歹,就是把你们都杀了也赔不起,给我滚开!”

    虽然被人推了个踉跄,但这些差役可不敢与面前的韩家豪奴动手,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各位还请稍候片刻,等我家都头回来,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们这儿毕竟是官府衙门,可不是能随意闯入的。”

    “狗屁的官府衙门,一个不知所谓的什么治安所算得了什么?既然你们如此不知好歹不肯将咱们衙内交出来,那就休怪我们动粗了。”随着这话说出,本来只是推搡冲撞的豪奴已突然亮出了随身的棍子,呼呼地就朝一干差役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直打得众人连声痛呼,本来就不甚牢靠的防线瞬间就已崩溃,让一干豪奴得以顺利冲进了门去。

    青年这时已经下了车,见此情状不觉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头来:“这孙途怎会如此大意,明知道这里押着要紧人犯,他作为此地主官怎就临阵脱逃了?难道说是刻意而为,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吗?”

    边上围观的百姓里也有与他相似理解之人,并且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而这话却立刻就获得了身旁路人的反驳:“孙都头一向不畏强权,岂会做出如此事情来?我听说了这次他是被开封府衙的上司给急召了去的,所以现在才不在治安所中。却不知他还赶得及回来不,只靠沈都头等人可未必拦得下这些豪门恶奴啊。”

    青年听了这话方才了然一笑,孙途果然并没有让自己失望啊。但随后,他又明白了其中关窍:“看来这分明就是调虎离山的计策了。应该是之前韩家之人想要强自夺人而被孙途带人给挡了回去,觉着有他难以成事,这才通过开封府来把孙途给叫了过去……”

    他的这一判断还是相当准确的,因为此时一早就被叫回开封府衙的孙途还无所事事地坐在自己的签押房里呢。府尹韩长洲派人把他叫到这里,然后就晾了他两个多时辰。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此时的孙途却并没有现实出任何焦躁不安的情绪来,两个多时辰下来,竟一脸悠闲地在那儿或看书,或写字,没有半点担心治安所里会生变故的反应。

    当这一切由人报到韩长洲这里时,这位反倒有些不那么淡定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以他的才智应该早就看出本官将他召回是何用意了吧?”

    一旁的师爷忙安慰道:“东家不必太过忧心,在小的看来这应该是孙途他就坡下驴的一个手段而已。毕竟之前东家都已发了话了,再加上魏国公府的压力,他只是碍于面子才不得不强顶着不放人。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乐得让魏国公府把人给抢回去。”

    “希望如此吧。”韩府尹长叹了一声,又有些不安地看了那边正闭目坐在客席上的清瘦男子一眼,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希望我这一调虎离山的计策能成功,不然可不好跟书管事交代了。”

    这位能让堂堂四品开封知府都心怀忌惮的男子居然只是韩家的一名管事而已,只此便可知道韩家在如今大宋官场里有多大的声势了。只是当他们碰上孙途这个铁面无情,公事公办的都头时,却依旧无计可施。

    唯一能做的,就是调虎离山,然后派人强行打进治安所去。

    而这时,治安所的大门终于沦陷,那十多名韩家豪奴已经冲进门去,口中叫嚷着衙内,便欲四处搜寻。

    可就在他们闯进第一进院落,还没看清楚眼前具体情况时,一条人影已从边上的屋子里疾扑而出,大手一伸间,已揪住了其中一名豪奴的衣领,再一挥间,那人竟被如扔石块似地凌空飞了出去,直接就摔出了大门,而边上一人更是胸口挨了一脚,同样惨叫着被踢得抛飞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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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上架,心中忐忑,请各位到时多多捧场支持,俺会好好表现的。。。。。

第135章 早有准备(第一更)

    直到那两人如滚地葫芦般摔出治安所大门,外头围观人等方才看明白里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居然是一名身量高胖的黑脸和尚动的手。而此时,他已再度冲到了另一名家奴跟前,在其还没做出下一步反应时,已轰出拳头,正中对方胸口,把人打得立翻而倒。

    其他韩家家奴这时方才回过神来,高声叫骂后,便已摆开架势,抡起手中棍子就往这僧人的身上打去。出人意料的是,这僧人竟不闪不避,迎面再次冲来,哈哈大笑间虽挨了数棍,可他那对势大力沉的拳头却已接连打中几人。与他挨了棍子连身子都不动下相反的是,那几个中拳的家伙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如虾子般弯腰倒下,再起不得身。

    本来自持身份不愿以多欺少的韩家教头韩勇见状顿时大怒,当即就飞身扑上,在灵巧地闪过一拳的同时,手中棍如蛟龙出海,直接就刺在那僧人的肩头,竟顶得他脚步一错,终于是朝后退了半步。

    “哈哈,这才有些意思了!”不想那僧人不但没有心生怯意反倒朗声而笑,同时再度蹂身扑上,又是一拳迎面轰来。只这一拳带起的劲风已让韩勇刮面生疼,他不敢硬接,只能再度侧身让过,可还没等他出棍呢,对方却又一脚蹴出,直取他的下腹处。

    好在韩勇的反应尚算迅速,赶紧将攻势化守,横棍就在自己的小腹处一拦,啪地一下正好架住了这一脚,但觉一股大力猛然袭来,竟带得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退去,也让他的心跟着猛地一沉,眼前的胖大和尚远比自己要厉害得多,就是府中总教头出面都未必能讨得便宜啊。

    眼看对方还欲扑上,他赶紧往后跳开一步,口中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出家人为何会在此与我们为敌?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洒家鲁智深,是受了孙三郎之托帮他看顾住这儿的。你们想把人劫走便须问过洒家这对拳头答不答应才行。”和尚这才停下前扑的架势,如山岳般挡在众人跟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那些韩家家奴早被鲁智深一拳一脚就能把人打翻不起的手段吓得慌了神,此时早退到了大门边上,现在见到自家的倚仗韩教头都不是其对手,心里更是打起鼓来,再不敢上前。

    韩勇听得这话更感头疼,只能搬出韩家的名头来吓人了:“兀那和尚你可想清楚了,这是我魏国公府与这里的官差之间的事情,你若再作阻拦,那就是想与我魏国公府为敌了,可没好果子吃。”

    “你们官府里的那套东西对洒家根本没用,洒家只知道已经答应了三郎守在这儿,就不会让你们轻易进来。还有,要打你就上前来,费这么多话做甚?”鲁智深满脸不耐地说着,又猛然向前踏进一步,竟唬得那些韩家家奴再度后退,有一人不防后脚跟绊在高高的门槛上,顿时狼狈地摔倒在地。

    鲁智深见此又是高声大笑起来,与此同时,外头的围观者们也都哄笑出声,他们是真没想到之前看似强势无比的韩家人等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还丑态百出。

    那名青年见此也略微一笑:“这叫鲁智深的僧人确实不俗,贾平,你与他比如何?”

    那个叫贾平的汉子苦笑摇头:“这僧人天生神力可不是小的能比的,而且他刚才动手还留了力气,不然这些人都得断了筋骨。想不到这位孙都头居然还能找来如此帮手,怪不得他敢在此时离开治安所了。”

    “是啊,看来这个孙途不但有胆子有担当,还颇有头脑,我倒真想见见他了。”青年说着已转身往马车那里走去:“这里已经不可能再有变数,咱们再去开封府衙那里看看。”

    他们是走了,可治安所内的事情还远未结束呢,韩勇眼看拿不下鲁智深,便把主意打到了一直退避在旁的沈良等人身上:“你等竟敢与这贼和尚联手,可知道得罪我魏国公府的下场吗?”

    沈良明显缩了下身子,但随后便抱拳道:“我等不过是奉命当差而已,既然孙都头临走时让我们配合鲁大师在此守着,我们只能遵令行事。”有他这句话,其他那些差役胸膛也挺直了些,不再如之前般畏缩。

    “三郎倒是有些手段,居然已把这些手下给调教得颇为听话了。”鲁智深心里想着,眼中却透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似乎很期待对方能再过来与他战上几合。只是他越是如此,韩勇等人就越不敢上前,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僧人太浑根本说不通理,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这便是鲁智深高明的地方了,他其实也知道不好真伤到了韩家这些人,毕竟打狗也得看主人哪,所以能不动手最好不过。刚才他已先声夺人,现在又摆出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自然就能震住面前众人了。别看他长了一副粗豪模样,却是粗中有细,心里跟明镜似的。

    “好好好……我看你们能猖狂到什么时候!”打又打不过,吓又吓不住,这时的韩勇除了放句狠话带人退出治安所外已没有其他选择。而沈良等人在看到这一结果后,也各自松了口气,他们是真怕这些人不管不顾地再冲杀过来啊。

    “也不知都头他在府衙那里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直到这时,沈良才有心旁顾,想起了孙途来。

    而此时,被他心中念及的孙途却正坐在签押房的案前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而他跟前,孙符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我的孙都头你就别再如此认死理了,赶紧答应把人放了吧。那可是魏国公府的两位衙内,而且他们纵马虽然有错,可终究没闹出人命嘛,何必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呢?”

    孙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一边写着东西,一边说道:“孙押司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难道非要闹出人命我们才能拿人吗?我东京城里本就明令禁止

    策马狂奔,也就当边关有紧急军报送来时才能破例,我自问并未做错什么。何况今日我们若是开此先例放了他们,只会助涨了这些纨绔们的气焰,今后说不定就真要闹出人命来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总不能把人彻底得罪了吧。你也该知道现在韩家管事已到了府尹面前,他也很难做啊,要是真把韩家得罪透了,就是对你的仕途也大有影响,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我只知道规矩是我立下的,既然有人敢违反我就当做出惩治,不然如何服众,如何让东城百姓相信我,服从我定下的禁令行事?”孙途说着终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拿起写得满满当当的纸来轻轻吹干上头的墨迹。

    孙符无奈苦笑,这位还真是油盐不进的主儿,实在让人感到头疼啊。其实要换成其他下属,韩长洲早一道命令下去让他强行放人了。可偏偏孙途背后有童贯这座大佛,就让韩府尹有些投鼠忌器了,因为连他都不敢保证孙途做这一切是不是曾得了童太尉的某种示意。

    孙途吹干了那张纸后,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孙押司你也该知道这几月里我为了整顿城东花了多少心思吧?光是要压服竹节帮的人就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也拿了不少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效果,要是真按你们说的把人一放,恐怕我立下的威风可就要彻底扫地了。到时,竹节帮的人就有的是借口再在东城一带闹事,那这责任算我的还是你的?”

    “你……这两件事情根本不相干嘛,何必混为一谈?”

    “在我眼里这就是同一件事情。”孙途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却让孙符再度苦笑,此时不知道薛通判会不会后悔之前的安排,居然就把孙途这么个混不吝给派去了东城,至少韩府尹现在是后悔不迭了。

    孙途也没想要答案,依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对了,上头派孙押司到此不光是为了劝服我吧,还有把我拖在这里的意思吧?”

    “你……”孙符老脸一红,竟不知该这么回应才好了。

    “你放心,我既然奉命来此就不会在没见到府尹前就离开。不过有一点你也可以让他们知道,那两个人犯他们也别想带走。”

    “啊……”正当孙符有些错愕于孙途这话时,一名差役赶了过来:“孙都头,府尹让你过去回话。”

    “终于还是来了吗?”孙途嘿地一笑,这才顺手拿起那张写满了东西的纸张,将之放进袖子后,便与孙符擦身而过,走出了签押房。

    房内的孙符则在一阵愣怔后方才回过神来:“他到底又做了什么准备?看来这事没这么容易收场哪。”有那么一刻,他都有些为府尹感到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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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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