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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软硬兼施(上)第二更

    “卑职孙途见过府尹。”来到知府公厅大堂前,孙途规规矩矩地行礼参见,看不出半点强硬到敢和韩家一争到底的样子来。

    韩长洲见此忙点头道:“千里来了,请进来说话吧。”如今堂上因为韩家管事韩得书的存在而略显衙役,让他这个开封府尹都觉着有些不自在,孙途来的正是时候。

    本来闭目坐在客席上的韩得书听到这动静方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进来的孙途问道:“你就是那什么东城治安所里做主的都头孙途?”语气里带着几许不屑。

    可孙途压根就没有理会对方,甚至连眼尾都没扫对方一下,自顾走到韩长洲案前抱拳行礼:“不知府尹今日召下官来此有何吩咐?”这等视若无睹的表现自然惹得韩得书面上一僵,随后更是浮出了一丝怒容来。

    韩长洲看到这一幕心里也跟着一颤,稳了下心神才道:“本官先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魏国公府的二管事韩得书,因为你前两日无故拿下了韩家的两位衙内,所以本官才将你叫来,想让你尽快把此事揭过去。”

    “府尹此言差矣。”孙途却板着长脸摇头道:“下官从没有无故拿人,前两日拿下的两名韩家少爷也是因为他们在我东城闹市中策马狂奔,因此伤了不少百姓,这才依律行事罢了。”

    韩得书心里那个恨哪,自己作为韩家管事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以往别说孙途这样的府衙都头了,就是六七品的京官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书管事。可他一时却又发作不得,听到他们谈起自家少爷,也只能开口分说:“孙都头这话说的也太重了吧,我家衙内只是一时兴起策马跑了几步而已,怎么就被你说成犯下十恶不赦大罪似的了?纵然他们真有伤人,也不过是小事而已,你为何要死揪着不放?”

    直到这时候,孙途才转身看了对方一眼,却不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眯起了眼睛来:“你可是朝廷命官?”

    “嗯?”韩得书略感奇怪,但还是下意识地摇了下头。孙途又跟着问道:“那可有功名在身?”在对方再次摇头后,他便立刻变色喝道:“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开封府尹跟前安然端坐,是谁给你的这一权力?”

    这话说得对方猛地一愣,便道:“我可是韩家管事……”

    “你也知道自己是韩家家奴,一个区区贱籍奴仆哪来的资格与我等官员平起平坐?这就是你家主人教你的吗?”孙途冷声继续说道,却让韩得书再坐不住了,毕竟事关韩家声誉,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后患不小。

    韩长洲则是一脸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是真没想到孙途会如此不留情面,但又占着理字,让他都不好加以阻止。借着韩家之势,身为家奴管事的韩得书确实有资格与朝中许多官员平起平坐,但这终究只是潜规则,要摆在明面上可就完全不会被人认可了。

    直到见其起身,孙途才继续道:“本官从未说过他们犯下了十恶重罪,所以也只是将人拿下看押而已,并未真对他们用刑。但你说此不过小事却大谬不然了,这东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四方重地,官民何止百万。若是人人都不顾官府禁令自行其事,则整个都城不都乱了套了?今日韩家两位衙内纵马伤人若不加以阻止,难保他们明日不会干出更大胆的事情来。韩府尹,既然你之前将城东治安诸事交由卑职管治,卑职自当尽心竭力去办,哪怕因此会得罪了某些人也在所不惜。”

    “你……”韩长洲张了张嘴,一时竟已无法反驳了,像刚才一样,孙途依然占着理字,他总不能颠倒黑白说韩家两名公子纵马不算触犯律法吧?

    “我魏国公府可是先帝钦封,难道就因这点小事便要不顾朝廷体面吗?”此时的韩得书已经有些词穷,只能拿出大帽子往孙途身上扣了。

    孙途却无半点退缩的意思,看着对方冷笑道:“魏郡王确实对朝廷有大功,但这却不是其子孙能任意妄为的资本。正所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别提只是两名衙内了。而且,要是天子仁德真有饶恕他们之意,你们只管上奏求情便是,可我开封府需要服众,是断不能因他们身份特殊就赦免其罪的,不然引出后果来可不是谁都能担待得起的!”

    这话说得坚决干脆,掷地有声,让韩长洲想出言反对都找不到借口了。而韩得书更是脸色阴沉,正因为韩家知道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才会让他来此向韩长洲施加压力,甚至不惜用上调虎离山的计策来强行夺人了。

    所以在无法反驳的情况下,韩得书只能恨恨地盯着孙途:“好好好,孙都头果然不愧有铁面无情之称,当真是全不把我魏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希望你今后能一直这么强硬便好,告辞了!”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和孙途交流,更不想继续在此受人奚落。反正这些时候过去,韩勇等人应该已经得手了。而以韩长洲的胆子,是绝不敢再跑去魏国公府上拿人的。

    “慢着。”孙途突然叫住他,又冲韩长洲一拱手道:“府尹,其实下官做这一切并不是真欲为难魏国公府,而只为明律法,正视听。所以本案也是有办法妥善处置的。”

    “哦?却是什么断法?”韩长洲一听顿时就是一喜,就连本来脸色阴沉的韩得书也稍微好看了些,不过他心中依然有所疑虑,不知孙途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孙途笑了下,从容说道:“其实按我大宋律令,在闹市策马只是小罪,即便确实因此伤人也就打上二三十板枷号数月,再加上赔偿伤者汤药费而已。”

    “这不成,我家衙内岂能受此刑罚。”韩得书立刻摇头反对道,这不光是会让两位衙内大吃苦头,而且对韩家的名声影响也极大,他可不敢答应。

    “韩管事不必心急,听我把话说完。律令中向有以钱赎罪

    的规定,所以只要拿出两三百贯钱来,两位衙内也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我想以魏国公府之富贵,拿出几百贯钱来应该算不得什么吧?”孙途又继续道。

    这话还真就让韩得书心下一动,几百贯对韩家来说确实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哪怕还要赔偿一些钱给受伤百姓,韩家也不会皱下眉头,可是唯一的问题只在若这么断了韩家的脸面却往哪儿搁?

    以魏国公韩府今时今日之地位,居然栽在了开封府一个小小的都头手上,这是韩家上下怎都无法接受的结果。这对他们声誉上的打击无疑是相当巨大的,今后自家老爷出门与人相交脸上也无光啊。

    何况还有一点也是他所倚仗的关键,想救两位衙内脱身未必需要向孙途低头,说不定此时他们的计划已成,两位衙内都已安然回家了。

    见他犹疑未定,孙途便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便轻轻冷笑一声:“韩管事,你可是认为既然我在此处,治安所那里无人镇守你们可以趁机把两位衙内给劫走吗?”

    此话一出,其他二人都为之色变,没想到孙途不但猜到了他们的最终意图,而且居然还当面说了出来。而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着,并做出了相应布置了?

    “韩管事你觉着我孙途是这么马虎之人,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府衙,并逗留这大半日吗?其实不怕把实话告诉你,除非你韩家大胆到敢动私兵用上弓弩强攻,否则两位衙内别想出我治安所大门一步!”

    “你……”听到这话,韩得书顿时怒目瞪视着孙途,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了。而韩长洲也是一脸的惊诧,随后又有些惭愧地苦笑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韩家给他的压力确实大,也让他对孙途颇有怨怼,认为是这个不知好歹的下属让自己在此事上坐了腊。要是换了其他下属做出此等事来还不听吩咐放人,韩府尹早就夺了他的职,甚至将其革职赶出开封府了。奈何孙途身份实在特殊,不但是九品官人,而且还是枢密院安排进来,又是童太尉看重之人,却让他怎敢乱来?

    正因左右为难,既不敢得罪韩家,又拿孙途没什么办法,韩府尹才会答应韩得书来这一手调虎离山。可结果此事还是被孙途识破,并告诉了他们此路不通,这就让韩长洲越发尴尬与无奈了。

    “你道我会信你的鬼话吗?”虽然心中疑虑重重,韩得书却还在强撑,此时他也确实没了退路。

    孙途却再度展颜一笑:“我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想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好像是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一般,一名差役已急匆匆跑到了堂前,向韩长洲报道:“府尹,现有魏国公府的人在外,说是有要事报与他们的书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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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二更。。。。。

第137章 软硬兼施(下)第三更!

    只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韩得书脸色已变得比刚才被孙途揭破计谋后更加难看,只一看到他这样子,其他两人就知道他刚得到的是一个什么结果,韩家果然没有成事,两位衙内还在治安所里押着呢。

    “孙都头果然手段高明,居然一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了!”韩得书咬着牙看着孙途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孙途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现在韩管事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建议,用钱赎罪了吧?”

    “若我韩家不肯呢?难道你还真敢把我家衙内重判不成?”他这话就有些赌气了,但实在是咽不下被人压制这口气啊。

    孙途看了眼韩长洲道:“其实我并无审人定罪之权,最多就是将两位人犯羁押一段时间罢了。不过,我开封府每日里需要处理的案件多如牛毛,我身为下属也不好因一点小事就麻烦到府尹或是薛通判,所以两名人犯就只能被关上一段时日了。当然你可以放心,对别的犯人我治安所不会提供饮食,但两位衙内毕竟身份贵重,我是不会饿着他们的。不过有一点我却无能为力了,他们之前被拿下时曾不慎从马上摔下带了点伤,要是耽搁得久了,留下些隐患,可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他这话说得是云淡风轻,可却让韩得书整个人都急了起来,再不敢做什么意气之争:“我家衙内竟还带了伤?你说吧,到底要交多少钱才能赎罪?”要是两位衙内真有个好歹,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好说,其实给我们开封府的不过区区二百三十贯左右而已,具体数字你可向薛通判询问。不过真想让两位衙内安然出来却还须你们韩家补偿那些被他们撞伤百姓。”孙途继续说道。

    “那能值多少,我韩家照给便是。”韩得书立刻答应道,只求能赶紧把人接出来。

    “我算了下,也就一千零六十贯钱而已,倒也不算太多。”孙途报出了数字,却让对方立时变色:“你说多少?怎会要赔偿这许多钱财?”

    “韩管事你道我是在诓你吗?我这儿就有一张之前被两位衙内策马撞伤者的名单,共是五十三人。每一人都要给他们准备汤药费、误工费、养家费等赔偿,零零总总地算起来,一人二十贯已经不算多了。而且只要出了这笔钱,他们也一定不会再多作纠缠,对魏国公府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嘛。”孙途早有准备,立刻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写满了东西的纸来,展开递了过去。

    要是孙符在此一定会认出这正是孙途之前当了他的面写就的那张东西,原来他一早就料定对方只能妥协,所以连相关细节都准备好了。

    韩得书却没接这张纸,只是盯着孙途:“看来孙都头你这是吃定我韩家了?”

    “不敢,我只是把最好的选择拿出来而已。一千两三百贯钱对一般人家或许是天大的数字,但对魏国公府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能因此赎回两位衙内总是合算的。何况如此一来,朝中一些有心人也无法借此事大做文章,甚至韩

    家还可以此彰显自家公正无私,这等好事可远比一千贯钱要有价值得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得书皱起了眉头问道。

    孙途笑了下解释道:“既然韩家是拿钱赎罪,到时自然是要向朝廷和天下人说明两名衙内所犯之错的。如此一来,天下人便会知道魏国公府果然秉公持正,不会因为犯错的是自家子弟就做出偏袒之举,此事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魏国公府来说都是好事嘛。不知韩管事以为如何?”

    “你……当真是好算盘哪。”好嘛,对方绕了这么大一圈,最终还是把罪名落实到了两位衙内的身上,而自家在付出一千多贯钱后却连名声都没能保住,唯一的收获就是让两位衙内不至真吃苦头。这让韩得书很想断然就拒绝孙途的这一提议,可是话到嘴边,他又不禁有些迟疑了。

    因为他忽然有些悲哀地发现,此时主动权皆在孙途手上,他已彻底没有了翻盘的机会,就连韩长洲,这时也已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却是被孙途那句“朝中一些有心人也无法借此事大做文章”给点醒了!

    原来韩家也是有所忌惮的,别看韩琦声名远播,福泽后世子孙,其实他也树了许多政敌。这些敌人可都一直都在找机会加以报复呢,一旦韩家真露出了破绽来,有的是落井下石之辈。

    而作为韩家的旁支远宗,韩长洲这些年来在得到韩家栽培的同时也没少为他们做事,而且对方仗着身份对他一向都不客气,比如今日一个韩家管事就能在他面前颐指气使,肆意妄为,若说他心里没有点怨怒是不可能的。

    此时孙途就把韩家的虚弱给点了出来,却是也点醒了韩长洲,反倒让他占到了主动权,一旦这事谈不拢,接下来出于为自身考虑,韩长洲可就未必会甘心听从他们的摆布了。

    韩得书毕竟是个聪明人,在看出自家处境后,便知道这确实是最有利于韩家的选择了,哪怕因此会让韩家丢尽颜面,也比之后生出更多事端来要好许多。

    所以在一番踌躇后,他终于点头:“好,就依你所言,我这便让人取钱过来,你把两位衙内放了。”

    “可以。”孙途笑着一点头:“那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放心,那些钱我全会交到一干受伤百姓手中,我想以他们的为人,在收了钱后自不会再为难你们韩家。”

    这话却换来了韩得书的一声冷哼。难道他韩家还会怕一些普通百姓吗?但这话终究没再出口,韩家二管事便已匆匆离开了开封府。随后,孙途也在向韩长洲行礼告了声罪后,也紧随着离开返回治安所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只有韩长洲,此时却陷入到了沉思中。今日的这场争辩让他对孙途有了个全新的认识,这个年轻人可远比自己之前所想的更加精明与胆大。同时,他也开始思考起今后自己的立场,看来自己也不是一定要在韩家面前唯唯诺诺啊,只要抓住机会,还是可以反客为主的。

    此时开封府衙门前不远处,一辆

    装饰华贵的马车内那名青年正有些意外地看着韩得书只带了自己的两名随从就匆匆而去,而且脸色看着还不太好,这让他忍不住道:“难道说连韩长洲都没法让孙途放人吗?”

    正思索间,身边随从便遥指着走出来的一名少年道:“公子,他就是孙途了。”

    “哦?他竟如此年轻吗,看着比我都要小上一些呢。”青年看到孙途后,不由得更感惊讶了。

    当他正感叹之时,孙途已经跳上马儿,朝着前方而去。青年见此,便吩咐道:“走,跟上他,看看他到底要去哪儿。”

    “公子,这封信不用递进开封府了吗?”一名随员手里还捧了张墨迹尚新的书信,有些疑惑地问道。

    之前青年刚到此时,曾有心帮孙途一把,就写了封东西想让人送进衙门。可是东西才写好,孙途他们就陆续走了出来,这便让手下人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且先放一放吧,这案子似乎并不需要我出手,孙途已能将之解决了。”青年有些满意地说道。要真是如此,这个孙途就更值得被他重视了。

    当下,马车再次开动,远远地跟在了孙途身后,却发现他是直接又回了东城,并重回治安所。得,他们居然来回奔波了一趟,算是白跑了。

    当他们停下马车时,孙途已经下马走进了治安所大门,在冲守在门前的下属一点头,迈过高高的门槛时,他心里却是颇觉感慨。

    这治安所立于两个月前,算是长兴坊纵火一案他唯一的收获了,因为得了薛远朋的应允,孙途终于得以把手底下这二十来人,加上鲁智深那十来名徒弟给拉到了城东设下这一驻所。

    而这治安所的位置正在天汉州桥,流芳居边上。事实上,这座两进院落正是当初孙途和童沐为了查明流芳居内情盯梢时所买下的。当童沐两月前要离京前往江南任官时,就把这座院子整个让给了孙途。毕竟京城里寸土寸金,孙途他们想找个好地段设立驻所可不是一笔小开支。

    孙途没有拒绝对方的这番好意,便在此驻扎下来。经过这两月的努力,终于是让城东百姓对治安所有了认同感,而他相信,在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治安所在百姓们心中的威信将再度得到提高!

    “都头。”见他回来,沈良等人赶紧迎出来见礼,同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府尹那里是怎么吩咐的?”就连鲁智深也是一脸的郑重:“三郎,洒家可没少出力气,你别告诉我只能认栽啊。”

    “鲁大哥放心,我孙途既然要办成一件事情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很快,本案就能告结,我们也能给城东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孙途这才把衙门里的事情说了出来,直听得众人在心惊之余,不觉又发出一阵欢呼!

    当欢呼声传出来,被马车上的青年听到后,他也笑了:“看来孙途确实没让我失望。既如此,我们这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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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今天还有。。。。。。

第138章 风波定(第四更!)

    韩家这次的动作倒是挺快,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再次派人来到了东城治安所前,随行的还有一辆马车,只是这次为首的却不再是韩得书,而换成了个看着更知礼和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富态管事。

    此人一到门前,也没有之前那些人般嚣张的模样,反而朝守在那儿的差役抱拳道:“劳烦小哥进去跟孙都头禀报一声,就说韩家依约带钱来了,请他把我家的两位公子放出来。”

    片刻后,闻报的孙途也迎了出来,那位管事赶紧又上前见礼:“小人韩家管事韩得礼见过孙都头。因为一时间筹不出如此多的铜钱,这次只能以银子替代,不知都头可有疑议吗?”说着他又一摆手,便有两名下人从马车上抬下了一只樟木箱子来,看着份量可着实不轻。

    孙途也冲他一抱拳,这才笑道:“只要魏国公府肯出钱赔偿赎罪便可,银子与铜钱都一样嘛。”

    “都头说的是,这里便是一千三百两足银,都是二两一锭的小银锞子,烦请都头点算清楚。”韩得礼又笑着让人打开箱子,露出里头码得整整齐齐,亮晃晃的银子来,直让众人都有些花了眼。

    其实他这话并不准确,以如今的市价,铜钱和银子间的比例可不是官方定下的一贯铜钱换一两银子,而是可以用一两银子换上一千三百甚至是一千五百钱,这里的银子的真正价值已在两千贯以上了。

    显然,韩家在认栽后索性大方了一把,不再计较出钱多寡,只求孙途不生出什么事端来,痛痛快快地把人给放了。孙途看了一眼依旧笑得挺和善的韩得礼一眼,这才点头道:“既然魏国公府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不好再耽搁了。”说着,转头吩咐了一句:“请两位衙内出来吧。”

    直到这一句话出口,韩得礼才算松了口气,在他期盼目光的注视下,两名脸色有些发白,精神萎靡的青年公子被几个差役给带了出来。仔细看来,他二人身上的衣裳确有破损,似乎也带了些伤,但还是被人处理过的,而且看他们的脚步稳实,也不像是饿了两天的样子。显然,孙途之前拿来威胁韩得书的话里还是有些夸大其词的,至少两位韩家衙内的情况没那么差。

    可即便如此,两人在看到家中管事等人时还是激动得都快掉下泪来:“礼叔……”似乎是觉着有了靠山,两人再看向孙途的眼神里已带上了怨愤之色,似乎随时就要翻脸发作。

    可就在这时,韩得礼却迅速上前,一边行礼一边道:“二位公子在外受苦了,有什么话先回家再说吧,老爷都已在家等着你们了。”一听最后一句,两名衙内的神色陡然就是一变,脸上已露出了惶恐之色,再不敢多作纠缠,蹒跚地走向马车,然后钻了进去。

    此时孙途手下之人已经清点了那箱子里的银锭确实无误,他便朝韩得礼一拱手道:“魏国公府能如此识大体,知错能改,实在是我东京百姓之福,还请几位慢走。”

    “好说。对了孙都头,这些银子你打算何时赔付给那些受伤百姓呢?”韩得礼笑着又问了一句。

    “应该就在此时吧。”孙途笑着看了眼前方,只见那里正有不少百姓在差役的陪同下缓步走来,看着人数确有好几十之多。

    看到这一幕的韩得

    礼明显有些诧异,但还是夸了句:“都头办事果然干脆,在下佩服。”却不再久留,转身就上马与其他人一道护了马车便往另一头的街市而去。

    直到行出一程,拐过弯去,他才招手叫过一名家奴,在其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什么,对方则在应命后转身就往回跑。

    此时,治安所前已经聚满了人,但却没有因为人多而显得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孙途在那儿讲话:“各位乡亲街坊,本官到此立这治安所也有两月时间,期间多得各位的配合才能让我东城治安有所好转,这让我与下属人等颇为感激。

    “但孙途还是很惭愧啊,两日前在这御街上居然发生了有人纵马踩踏伤人事件,这是本官及下属人等未能保护好大家的安全,实在愧对各位的信任。”

    “孙都头言重了,自您来此后我东城已大不一样,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你只有尊敬,绝无半点怨尤。何况前两日的纵马伤人也不是孙都头你们的缘故,你们还一早就抓了人,以免更多百姓受伤,小人等再不晓事也不敢埋怨啊。”当下就有人大着胆子出声辩驳道。

    随后,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都说这事的错不在孙途他们。孙途和一干下属心里都是暖烘烘的,人心在此刻是完全向着他们的啊。等大家说了一阵子话后,孙途才伸手一按,让他们静下来后,方才又道:“各位能体谅于我,更让本官深感责任重大。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各位伤者以补偿。好在,经过本官与开封府向韩家交涉,他们终于答应做出赔偿。今日请你们前来,就是让各位来取银钱的。我已和他们谈好,每位可得二两银子,或许未必能补偿各家损失,但这也是本官的一点心意。”

    听到这话,在场人等再控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发出阵阵的惊呼来。他们是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明明伤着自己的是官宦人家的公子衙内有人甚至已经清楚对方是魏国公府这是他们这些底层小民怎都高攀不上的对象,被其所伤,他们只能自认倒霉,从未想过还能得到赔偿的。而二两银子可是二三十贯铜钱了,即便是在东京城里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支付这点伤所造成的不便,顿时就让大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可随着孙途让人打开箱子,并按照名单上面的名字一一叫伤者或其家属上前领取银子,众人才知道这一切真不是做梦,孙都头果然为大家讨还了公道。一时间,赞叹声,感谢声充斥了整个治安所门前,甚至一些没受伤的百姓都有些眼红了,遗憾自己那天怎么就没被马伤到呢?

    无论如何,经此一事,孙途在城东,甚至是整个汴京城里的名声是彻底立了起来。再有人提起这位开封府都头,大家必然会竖起拇指来道一个好字,而东城百姓必然会将他之后颁下的禁令条例奉为圭臬,全力遵守配合,真正做到令行禁止。

    一旁的鲁智深迅速就明白了这一点,不觉有些佩服地看着孙途:“三郎,这就是你之前与我提过的身在官场能做到的事情吧?如此看来,有官职在身确实能帮到更多百姓,而且还几乎不会留下什么隐患来。倒真是让洒家心生佩服了。”

    “鲁大哥过誉了,这次要没有你,此事也

    没这么顺利,所以论功劳你也不小呀,只要你能放下成见,将来也必能有所作为。”孙途笑着回了一句,但他心里则多加了一句:“这才哪到哪啊,我想帮的可不只有这么一点百姓而已……”

    同样的结果落到不同人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了。

    韩家两名衙内在吃了两天苦头被救回家后却并没有能到自己的住处歇养,而是直接就被带到了自己父亲面前。而此时如今这魏国公府里当家的韩琦之孙韩治正黑了张脸在偏厅里踱着步子,一见两个儿子没什么损伤地回来后,他的脸色是越发的难看起来:“两个孽子给我跪下!”

    等二人老实跪地后,他才用幽幽地眼神盯了他们半晌道:“为父以往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韩家乃是官宦世家当以恪守礼仪为第一要务,切莫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来,不然绝不轻饶。你们倒好,居然把这些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了?一下就闯出如此大祸来,更让我韩家蒙羞!”

    一番训斥下来,直让两名公子既羞且惊,都出了一身的汗,这是在治安所里都没有的事情。

    “你们给我老实交代,为何会干出如此胡闹的事情来?”斥责了半天后,韩治才问到了关键处。

    “孩儿二人那天是喝醉了酒,受了那高铎一激便与他赛起马来,结果我们倒是胜过了他,却因为一时兴起继续纵马跑进了街市中,控制不住才伤了人……”

    “哼,你两个当真愚蠢,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其实这事的前因后果韩治早就查得明白,现在不过是为了点醒两个儿子而已:“你们这就去祠堂里跪着,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三月之内不得离开大门半步,不然打断你们的腿。”

    若是别人害得自己两个儿子被官府捉去,韩治自然是要找他算账,可现在却是高太尉家的衙内做的这一切,他却束手无策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魏国公府可不敢与高太尉结仇,所以最后只能换来又一声叮嘱:“还有,从今往后都不得再与那高铎往来,听明白了吗?”

    “谨遵大人教诲。”两位公子不敢分辩,只能唯唯称是,退了出去。在走到里面一进院子里时,正看到二管事韩得书正被人按在地上施行家法。他们可不知道韩治对韩得书这次办下的差事极其不满,自然是要好好惩治一番的。

    而等把两个不肖子打发后,韩治才看向一旁束手而立的韩得礼:“怎么样,那孙途接下一千两银子了吗?”

    “他全接下了,不过……之后他就把银子全发了给那些受伤百姓,显然没有半点从中渔利的意思。”

    这结果让韩治的眉头皱得更紧:“看来这个孙途确实不好对付哪。本来只要他敢伸手,我就有办法治他的罪,至少也能扒了他的官服。现在嘛,只能再找机会了。这样,过两日你去把韩长洲请到府中来,有些事情还得由他来动手最好。”而且,从这次的事情来看,这个韩家远宗似乎也有离心之意,他必须早作绸缪,以防出现不测了。

    韩家可不能在他韩治手上生出什么不测与变故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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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八月中秋月儿圆(上)

    这场纵马伤人所导致的风波平息后,孙途在城东的声名是越发的响亮,百姓对治安所也是越发的信任起来,无论是寻常良民,亦或是街头泼皮都不敢再触犯禁令律条,因为他们已经明白孙都头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管你是何身份,只要犯了事,他一定会追究到底。

    如此,东城一带的风气为之一肃,虽然还称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也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连小偷小摸之人都已几乎绝迹。为此,东城这里的街道司和兵马司等相关衙门也受到了不少褒扬,倒让他们对孙途和治安所生出几许感激之意来。

    不过对孙途自身来说,好处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并没有因此事受到上司的赏识,正相反,无论是薛通判还是韩府尹对他之前强硬的表现那是满怀怨念,要不是他身份特殊,恐怕早就将其开革出开封府了。

    正因知道自己是彻底把上司们都给得罪了,孙途之后一段时日就越发的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的差错,无论是治安所这里的差事,还是衙门里点卯等等事宜他都做到最好,不给人以任何的把柄。

    这样过了有大半个月,眼看临近中秋佳节。

    八月十四这天一大早,孙途就穿戴整齐地来到了开封府衙,因为明日按规矩京官都可休沐一日,所以本来安排在初一十五的排衙应卯日就改在了今天。

    就在府衙群官吏听着韩府尹的训示,以及安排下半个月相关差事时,外头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哭喊声,这让正说得滔滔不绝的韩长洲的眉头微微一皱:“来人,去看看衙门外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有人在那儿吵闹。”

    门外守着的差役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片刻后,就带回了消息:“府尹,是那关老汉一家又跑到我衙门前来哭叫喊冤了,小的们已经劝过了他们,好容易才把人给劝走。”

    韩长洲一听是这么回事便叹了口气:“这关老汉家中生变确实值得同情,但其子是失足落水,其孙女的事情衙门也已经尽力去查了,只是到如今还无半点线索,他也当体谅我府衙才是。这样,叫人给他家带句话,人我们一定会帮着找,但若他们再敢无端来府衙门前闹事,本府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孙途因为最近来衙门次数不多,所以对什么关老汉一家的事情并不知情,不过听得出来,对方来衙门吵闹也不是一两次了,显然他们的遭遇极其悲惨,不然寻常百姓是不敢一而再跑到开封府门前来的。

    不过其他官员却没有像他这样想这么多,只是纷纷称善,说府尹如此处置最是妥善不过。就这样几句话后,这事便被大家给绕了开去,重新说起其他公事来,尤其是接下来关于两月后将有辽国使者到东京的相关事宜,更是被大家所重点讨论。

    辽国和宋国自大宋建国以来就是敌人,但自澶渊之盟后双方却已少有大动干戈,即便有些摩擦,也被控制在小范围内。而且每一年里,双方都会派出几批使

    者互相朝见一番以示友好,这也是一种向对方宣扬自家实力的机会。

    不过因为最近两年,朝中多有人提议要重开战端,使两国关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大宋今年就没再派使者去往辽国。不想辽国这次却主动打了招呼,将在九月派使者前来,预计十月上旬就会抵达汴京了。

    对此,朝中君臣自然颇为重视,同时为了确保辽国使臣的安全,无论是沿路各路州县,还是汴京城里的各治安衙门都担了不小的责任,开封府作为东京城一处主要的亲民治安衙门,自然也是责任重大了。

    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韩长洲到底还是对众下属道:“相比于其他三边,汴京东城的治安明显要好过太多,这一切都是孙都头的功劳。本官希望其他人在治安事宜上也能多学孙都头,如此本官可无忧,朝廷亦可无忧矣。”

    “府尹谬赞了,下官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孙途忙谦虚了一句,换来的却是其他人有些尴尬的笑容,他们看向孙途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其他意味。

    “罢了,今日大家就散了吧,过了明日,咱们可就有得忙了。”韩长洲一摆手,率先起身,其他官员这才纷纷跟了起身,然后各自散去,忙自己的差事。

    而孙途却和这些同僚没太多的交集,随口敷衍几句,便径直离开回了城东。

    因为现在城东的治安已然大好,孙途也不用整日留守治安所中,只安排了些差事,他又去流芳居看了看生意,顺便把刚从仓库里取出来的炸鸡调料送过去。

    话说自从彻底扳倒了张家后,流芳居的鸡肉供给终于又不是问题,只是食客们对孙途提供的后世冷冻鸡肉却年年难忘。奈何那仓库里的存肉毕竟有限,在限量供应了几月后,十多吨的鸡肉就已全数告罄。

    不单是鸡肉,就连一号仓库里那些本来堆积如山的炸鸡调料和其他调配料现在也都已经快要耗尽了。毕竟东京城有百万人口,每日来流芳居尝鲜的客人也是不断,相关调料的消耗自然极大,一年时间终于是到了要用光的地步。

    当孙途把这一情况告诉吴立时,老掌柜便愁得直揪胡须:“这却如何是好?官人你是有所不知啊,如今我流芳居能在京城里享有偌大名声都不在樊楼之下就是因为有炸鸡可以供应,要是断了货,可不好跟客人们交代啊。难道那些调料真送不来了?”这大半年里,老掌柜也曾明里暗里向孙途打听过这些奇异调料的来历,毕竟以他多年的经验居然也没能分辨出那些粉末里到底包藏了多少种香料,它们各自又是什么。

    但这一点孙途是不可能给出正确答案的,所以只能推说是经常出海贸易的朋友给自己带来的,到底里头有些什么连他也不是太清楚。现在面对老掌柜的问题,他也只能抱以苦笑:“这一点我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次我那朋友未能从海外带来相关香料,说不定今后都来不了了。所以我以为流芳居今后得在其他方面想想办

    法招徕生意了。”

    说这番话时孙途心里也有些歉疚,可那些炸鸡配料里多是些后世的提炼或合成物品,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开发出来的,如今也就只能忍痛放弃了。

    在又安慰了对方一番后,孙途方才告辞而去,随后便回了家。

    看到孙途早早回来,已经大有向网瘾和宅女方向发展的雅儿自是高兴不已,也不去沉迷掌机游戏了,便陪着孙途说起话来:“三哥哥,你最近真是好忙啊,都有几月没有像今日般早早回家了。对了,明日就是中秋节,你还要去衙门当差吗?”说话间,她有些期盼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孙途,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孙途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阵内疚,这段时日自己确实冷落了雅儿,把她一人留在家里,每日却是早出晚归,见面都说不了几句话。细想来前一次自己二人外出游玩还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这一晃都过去八个月了。

    当下,孙途便笑着摸了摸雅儿的头发:“是三哥哥不好,我不该总是把你一人留在家里的。放心吧,明日我就不去当差了,好好在家陪你一天。到了晚上,我们一起上街逛逛,看看这东京城里的中秋节与郓城县有何不同。”

    “真的?”小丫头立刻就雀跃起来,一脸惊喜地叫道。

    “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会骗雅儿你啊。”孙途正色说道,同时心里也已暗暗决定,今后定要抽更多时间来陪伴雅儿,毕竟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好在,如今治安所已上了正轨,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担子总算是轻了许多。

    这一承诺让雅儿更感欢喜,而孙途则趁机道:“对了,这两日你练的字都在哪里,我还没检查呢。”

    “啊……”本来的笑脸因为这一句话便又垮了下去:“今天的字我还没练呢。”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雅儿还是乖乖地去把自己这几天练字的成果取了过来交给孙途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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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一个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响起:“那姓关的人家还不肯罢休吗?”

    “是啊,他们已经在开封府衙前吵闹好几日了,若再这么下去,只怕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来啊。”

    “哼,看来必须来个一劳永逸才行。叫手下人动手利落些,不要让官府发现了什么问题才好。”

    “这你可以放心,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正好明日就是中秋节,大家都忙着过节,谁也不会有多少防备的。我会安排姓关的一家上路,他们再想告状,就只能去找阎王爷了。”

    “很好。”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黑暗重新变得沉寂下来,谁也不会知道一场血腥的杀戮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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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八月中秋月儿圆(下)

    转过天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孙途果然没有如之前般一早就出门当差,整个上午都在家里陪着雅儿,或是说些闲话,或是陪着她一起玩会儿游戏,今日练字之类的功课自然是可以免了的。

    等到将近中午时,孙途便带了雅儿离家到外头去吃饭,同时也顺带着在城里各处逛逛,领略一下中秋节的汴京城里是有多么的繁华热闹。

    东京城也果然没有让他们感到失望,虽然离天黑还有着半日工夫,各家店铺已经把一早就准备好的各式花灯都拿出来挂上了,整条御街,乃至于其他一些店铺密集的街市上都已张灯结彩,看着就充满了喜庆,甚至有些花灯的规模还相当不小呢。

    比如当他们逛到樊楼附近时,就发现那里已经把原先的欢门彩楼换成了灯楼,整个门堂都是由各式彩灯构成,即便现在还没点上火,但那姹紫嫣红颜色形状各异的花灯已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至于那五座主楼上,更是布满了各种彩灯,一旦到晚上点亮起来必然不比后世的霓虹灯要迅速多少。

    不光是周围的店铺大不相同,路上的行人脸上也都洋溢着节日该有的欢庆笑容,不时有人走进店铺里购买一些绸缎或是食物,只等晚上与家人好好团聚一番了。

    桑家瓦子里更是锣鼓不断,各种热闹的百戏都在其中不断上演,吸引着进入其中的人们驻足观瞧,同时边上还时不时有小贩把各种水果、蜜饯、汤水向人们兜售着,此时的人们也不会去刻意省几个钱,往往挑中对意的就会买上些来品尝。

    孙途当然也不会亏待了雅儿,今日只要是她想吃的,都会得到满足,直让小丫头两手都握满了糖糕蜜饯,嘴里还一鼓一鼓地吃着零食,却是连正餐都没心思要了。

    当二人在瓦子的瓦舍里看了一出还算精彩的戏曲出来时,天已来到傍晚,周围的灯火已逐渐亮起,把整座东京汴梁渲染成了一片灯与光的海洋,真正的成为了一座不夜之城。

    其实若论节日的重要性,中秋节是远不能和上元节相比的,那时城里各家店铺才会拿出全部心思来布置各种精心打造出来的花灯,真正做到争奇斗艳。现在的花灯只是为了烘托节日的热烈气氛罢了,其中却没有太多的匠心。

    但是若论街上的人流,今夜比之元宵节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整个京城的百万人口都已从家里走出来了,无论男女老幼,都穿着最好的衣裳,欢笑着在城里各处游逛,桑家瓦子更是成了许多人游览的重点所在,实可称得上是摩肩继踵,往来不绝了。

    至于其中缘由,据孙途判断可能是跟时间有关。因为元宵节的灯会可足有三天,东京城里更是会开足五日,如此许多人便可选择性地在十五之前或之后出游。可这中秋节却只得一日,人们若想欢庆当然只能选在今夜出门了。

    因为人实在太多,孙途便紧紧地拉住了雅儿的手,生怕她与自己走散了,这让本来兴致勃勃的小丫头突然就变得有些乖巧起来,只是贴在孙途身旁,没有再欢呼雀跃,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亮闪闪的,眸子里满是欢喜与甜蜜。

    “对了雅儿,你可饿了吗?要不我带你去流芳居附近找些吃的吧。”孙途突然想起今日小丫头出门后只吃了些零食,便关心地问道

    “嗯。”雅儿此时显得特别规矩,只是轻轻地点头。

    就在这时,迎面却走来了几个青年,一见着孙途他们,几人便笑着上前见礼:“见过都头,还有雅儿姑娘节日好呀。”却是鲁智深那几个徒弟也结伴出来游逛。

    孙途见了他们也不禁笑了起来:“这都能撞见,咱们还真是大有缘分哪。不过既然不在衙门里,你们就不用如此拘谨了。对了高山,你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吗?”

    高山,也就是原先的高三在治安所里当差后,孙途觉着高三这名字实在太俗,便以谐音给他取了个高山的名字,为此高山可着实兴奋了几天,如今太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大名,只能以家中排行来称呼,有了姓名就代表身份不一般了,这让他对孙途是越发的感激急忙回话道:“多谢都头挂念,家母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是都头特准了我几天假在家里照顾着,家母可好不了这么快。”

    “那也是你的一片孝心,能见你从原先的游手好闲变成今日这般长进,来日说不定还能当个府衙差役,我想你父母也该很是高兴了。”孙途笑着说道。其实论年纪他比这些位还小不少呢,但现在说这番老气横秋的话,高山也罢,唐枫(即唐十五,他的名字却是早就由父母起好了的)也罢,却都觉得理所当然,纷纷点头表示受教。

    他们确实要对孙途心怀感激和尊敬,因为正是孙途的出现,才让这些人有了全新的人生。毕竟绝大多数人是不会自甘堕落,总想有份正经出身的。而在治安所里,他们也确实办事得力,比之那些府衙差役还要用心些。

    不光是这些人感念孙途之恩,在与他们告别,带了雅儿来到流芳居附近后,孙途又受到了那里诸多商铺老板的好一阵感谢。因为有他和治安所在,如今城东的情况已经大好,以往那些总是找他们麻烦的泼皮无赖都几乎绝迹,他们也不用为了自身安全多拿出些钱来孝敬竹节帮等帮会,所以众人对孙途自然是千恩万谢。

    现在见孙途带了女眷出来,众商铺老板立刻就把各自的招牌美食都送了过来,只想向孙途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面对如此盛情,孙途倒也没有拒绝,所以只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四只手上又都拿满了各种小吃糕饼,却让雅儿都有些吃不过来了。

    这么又走了一程后,雅儿看着已经颇为辛苦,孙途这才提出回家去。此时头顶的月光已被不知何时飘来的层层阴云给遮蔽了起来,还有几阵凉风吹来,似乎这天都快要变了。

    可就在两人转道要回家去时,前方一座小食肆里却传来了一个嚣张的声音:“我说这饼子里有虫你还不认?是想让爷爷砸了你这破店吗?”

    孙途一听这动静,眉头便是一皱,这儿可是治安所管辖下的东城,居然还有人在此放肆吵闹吗?雅儿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三哥哥,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孙途点头,带了她就往那起争执的食肆走去,临到跟前时,便见老板连连拱手:“牛二哥,天地良心,俺这儿的东西一向是最干净的,别说虫子了,就连头发都不会有半根。”

    “那这又怎么说?”那牛二是个身材高大,头上留着癞痢却又满脸横肉的壮汉,此时正一脸挑衅地看着面前瘦

    弱的老板,还拿筷子指了指盘子,那被吃得精光的盘子里果然趴了条还在蠕动的肉色长虫。

    其实只要是个明白人就能看出这分明就是牛二在讹人了,不然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东西吃完了,方才发现里头藏了虫子。但慑于牛二在坊间的凶名,却没一个敢出来主持公道的。

    食肆老板也明白这一点,只能自认倒霉:“好吧,要不我再为你上一盘吃的?还有你今日所费就不算了。”

    “嘿,你当牛二我是要饭的不成,竟如此就想打发了我?你要么就让我把店砸了,要不就乖乖拿十贯钱出来。”牛二满是威胁地道。

    “牛二哥,我只是小本经营,怎拿得出这许多钱出来?而且这里离着治安所可不远……”本想息事宁人,结果对方却越发相逼,这让老板只能表现得强硬些了。

    “怎么,你是想拿治安所和孙途来吓我吗?我还真不怕他,就算他现在在此,爷爷也得让你把钱给我交出来!”牛二立刻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来,同时把拳头握得嘎巴作响,似乎随时就会动手。

    就在众人心惊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时,一个声音从店外响了起来:“是吗?我倒要瞧瞧你牛二有没有这胆子?听说你有个诨号叫没毛大虫,我倒要领教一番了。”随着这话,孙途已昂首走进了店来。

    无论是店家还是其他食客看到孙途出现时都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神情来:“孙都头……”而那牛二却神色一僵,之前的嚣张气焰立刻就消失不见,连忙拱手道:“孙……孙都头您老人家怎么会在此?”

    “我若不在不就没人能治得住你了吗?牛二你是又想去我治安所的牢房里住些时日了吧,居然还敢犯我禁令?”孙途目光盯在对方脸上,语气平淡地道。

    “不,不敢。这都是小的在和店家开玩笑而已,哈哈,对,就是开玩笑。谁都知道他家店里的东西最干净了,怎么可能有虫子呢?”牛二当即改口,以前自认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毛大虫在被关了五天黑牢,却又滴水粒米未进后,就已对孙途畏之如虎了。

    “那就快些把钱付了走吧,念在今日是中秋节我不拿你法办,若再敢生事……”

    “不敢不敢。”牛二连连摇头,又迅速从袖子里摸出几文钱来放到桌上,这才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牛二狼狈而去的模样,周围人等都是一阵哄笑,随后那店家才上前拜谢孙途出手。孙途只随口应付了几句,又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食物后,方才和雅儿继续往家走去。

    “三哥哥,今天我才知道你有多得街坊们的尊敬,我好高兴啊。”小丫头的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看着孙途说道。

    “呵呵,其实天下大多数人都能做到这一切,只是他们欠缺一些勇气而已。”孙途拉了她一边走着一边说道。突然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正落在他的头上:“咦,竟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很快一场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大雨突然降下,让本来还灯火辉煌的东京中秋夜重新变得安静下去。可是谁也不知道的是,在这场大雨里,一些罪恶正在不断地发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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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接案(三更求支持!)

    今年京畿一带的气候着实有些邪性,整个春夏两季雨水奇缺,闹得中原不少州县都有了旱情,朝廷正想着如何应对呢。等到了秋天却把之前欠下的雨水一股脑地还了回来,尤其是这次的中秋后,连续三天大雨连歇都未曾歇上半会儿,竟让本来都快见底的汴河河水迅速充足,甚至都叫人有些担心会闹出秋汛来了。

    为此,以开封府为代表的各级衙门这两日里可没少忙于处理相关之事,不少人更是连日跑去河堤上守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真让汴河水给灌进了京城里来,那罪过可就大了。

    十九日一大早,孙途穿戴整齐后又外批了一身蓑衣,顶一斗笠便出了门来。本来他是不用去衙门里应卯,但因最近事多,也只能跑去露个面了。好在这东京城不愧是如今天下间第一等的大都会,哪怕大雨三日不止,排水系统却依旧运转良好,道路上竟没积多少水,让孙途能乘马赶过去。

    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他便已来到衙门,进门后才发现今日一些同僚的神色都比往常要凝重些,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正当孙途欲跟人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何事时,薛远朋就已差人把他叫了过去。

    来到通判公厅与上司见礼又略作寒暄后,孙途才打听问道:“不知通判今日叫卑职过来有何吩咐?可是城里有可能出现水患,需要卑职带人去做防范吗?”

    “此事倒是不急,汴河上自有专人看着,无须我等多费心思。本官今日是有一件更为要紧之事交托你去办。”薛远朋正色道。

    “哦,却是何事?”孙途忙好奇地问了一声。

    “你可知道就在中秋那天我东京城里又出了数起拐带妇孺的案件吗?”

    “这个……卑职还真不曾听说。至少在我城东,并无百姓上门举告。”

    这话说得薛通判略有些尴尬,干笑了一下后才道:“城东自你设立治安所后确实大不一样了,这点就是府尹也是交口称赞的。不过这东京毕竟不止东城一隅,其他三面也在我开封府职责之内嘛,你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孙途心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无论身份还是职权都担不起如此重任,你这大话可是选错对象了。但这话终究不好当了面说出口,便只能点头称是:“还是通判顾虑周全,卑职不及。”

    “呵呵,咱们说正题。每当过节时,因为人多而乱的关系,总会有一些宵小之徒想着浑水摸鱼,这次也不例外,只中秋一夜,就有不下五人没了踪影,恐怕多半是被不法之徒给拐带了去。这两日已有相关苦主告到了衙门,府尹不敢轻视,便让本官全权查察,而在本官看来,全衙门这许多人中,就你孙千里最合适办此案了。”

    “通判何出此言,无论年龄还是在衙门里的资历下官都与其他都头差得太远,怎敢得此称赞。”孙途忙谦逊地推让了一句。

    “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当日长兴坊纵火案不正是你努力查办下才有线索的吗?虽说最终拿

    下犯人的并不是你,但你的功劳我等也是有目共睹的嘛。”

    “可是下官还担着东城治安所的差事……”孙途总觉着此事有些问题,便下意识地要往外推。但薛远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东城最近已经太平许多了,听说一些泼皮都不敢在那儿生事,那都是千里你的功劳啊。现在府尹有意将此治安所的构想在城中别处也推行开来,如此人手上就更不够了,所以要想抽出得力之人来查办此案就更非你孙都头不可了。”

    顿了一下后,他又把面色一沉:“孙都头,作为朝廷官员你可不能见难处就退让啊,不然可会寒了百姓之心,更是愧对官家对咱们的提拔重用。”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孙途作为下属如何还能反对,只能抱拳道:“既然薛通判认为下官是查办此案的最佳人选,那我接下此事便是。”

    “嗳,如此才对嘛……”薛远朋满意点头,而后又道:“不过这案子可有不少人看着,本官只能给你半月时间,到期若是拿不住凶手,救不回被拐带的受害者,你的罪责可是不轻哪。到那时,就是本官想要保你都不容易了。”

    原来对方是在这儿等着自己,果然刚才的猜测不错,对方安排这一出没安好心。孙途心里暗自嘀咕,口中则道:“卑职既已接下此案自当竭尽全力。”

    “对了,此案相关卷宗本官已都交给了孙符,你自可问他调取查看。”薛通判说着,似有让孙途退下的意思了。

    不想这位下属却不是太识相,没有趁机告退,而是突然问道:“通判,在此之前卑职有一事想要请教。”

    “你说。”薛远朋随口应道。

    “这次被拐带的人中可有权贵或官宦人家中的妇孺吗?”孙途说着,目光正落在对方的脸上。这让薛通判神色微变,犹豫了下后还是苦笑道:“看来终究还是瞒不过你啊。不错,这次中秋夜里妇孺被人拐带一案的失踪者中,就有一个是余相公的孙女。”

    他口中的余相公,乃是如今政事堂里的其中一名重臣余深,这位可是数朝元老,地位虽不如蔡京等人,但也是跺跺脚就能让朝堂震动的大人物。现在他的孙女被人掳走,真要追究责任恐怕连韩长洲这个开封府尹都难辞其咎啊。

    孙途了然地一点头,这才似笑非笑地退了出去:“果然,这案子只有和权贵人家有了联系后,才会被衙门里的人如此重视啊。”

    随着孙途在开封府里日久,有些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情他也渐渐了解。对东京这座百万人口的大都会来说,其中的罪恶总是难免的,而拐带人口就是其中无法逃避的一处暗疮。

    据说每一年里,全城都有几十名妇孺因各种原因失去踪迹,然后再也没能回来。而对这样的事情,官府经常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多就是加派些人手在城里四处查探一番,然后就不了了之。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这东京城实在太大,人口太多,想要彻查根本是做不到的,尤其是为了

    一两个无关痛痒的小民大费周章就更不值得了。

    所以当中秋节前,关老头一家屡次上衙门来告求时,一众官吏的态度都是厌恶,甚至恨不能把这一家苦主都给定罪关起来。有句话说得好,这些当官的解决不了问题,但却善于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了。

    也只有当一些权贵人家的子女被人掳走后,才会被开封府如此重视了。

    看出孙途所表现出来的不屑,薛远朋心里也是一阵苦笑,有些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啊。不过很快地,他又调整了心态,开始盘算起此事接下来的发展,以及对自己的影响了。

    他所以把如此要案交给孙途自然是得自韩长洲的授意,而就他所料,韩府尹所以做此决定则是来自魏国公府韩家的压力。之前孙途让韩家颜面扫地,之后更是麻烦不断,韩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因为这事闹大了,若是他们直接对孙途下手只会落人把柄,韩治才会隐忍下来。不过若是能用上借刀杀人的计策除掉孙途,他自然不会放过,所以便说动了韩长洲,让其帮着给孙途定罪。

    而作为开封府的属官,没有任何罪名比办事不力,破不了案更容易拿出来了。无论是韩长洲还是薛远朋都很清楚,这等每年都会发生许多起的拐带妇孺案最普通,却也最难查办,更别说他们还限定了期限,半月内想找到犯人救回受害者即便包公在世都未必能办得到,更别提他孙途一个小小的都头了。

    至于本案要是没有结果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几位上官自然会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孙途这个办案下属的身上。到那时,余相公那里有了交代,韩家又能出口恶气,着实是两全其美,再好不过了。

    当然,若是孙途侥幸真把案子办成了,他们也不会吃亏,功劳终究是他们的,而且只要孙途在衙门里当差,总有机会整治他的。

    这便是薛远朋与韩长洲在面临眼下处境时的应对之策,看着是把什么都算了进去,唯一没有在意的就只有案子本身,以及那些受害者的安危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这些,孙途却必须在乎。既然他接下了案子,就一定要尽力把犯人找出来,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且,早在去年时他就已经对此等拐带案件有过一定的了解,毕竟当初童渊被人拐带时可是他出手救的人啊。

    所以当孙符应命把本案相关卷宗送来时,孙途却摇头指着那一叠东西道:“这些可远远不够,我还要你把近两年丢失人口的相关卷宗都整理出来我看。”

    “啊……”孙符张着嘴半晌没能缓过神来,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毕竟之前薛通判已经吩咐下来,只要是配合孙途查办此案的,他们都必须尽力去做,不能推脱。不然可就会给孙途在失败后留下些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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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从何入手

    按照孙途的要求,便有人将存放在开封府架格库中近两年关于走失被拐卖人口案件的相关卷宗取来送到了他的面前。只政和七年和八年间,发生在东京城里的相关案件就不下百起,而就目前百姓畏官如虎的心理,恐怕真正发生的拐卖案件更是数倍于此了。

    当看到这许多的卷宗被送进来时,孙途的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也是没想到情况竟会恶劣到如此境地。而更让他感到有些愤怒的是,如此多的拐卖案就发生在眼皮底下,可开封府的相关官吏却根本没作深究,听之任之。

    这一点只从这些卷宗里极其简单的记录,以及最终成为死案的结果就能看出端倪。孙途本以为这许多卷宗若是自己一人看的话可得花上不少时间了,甚至都打算叫些书吏来一起翻看,可结果他只用了半日就已把百来份卷宗翻过,足可见上头记录之简陋,而且百宗案子里,就只有七八宗的受害者被找了回来,其他人都再没了音讯。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东京城里此等案件层出不穷,还是因为官府的不作为所导致的。既然拐带人口几乎不会招来官府追查,某些人自然更加放心,为了赚取好处便会不断作案了。可以说这完全就是个恶性循环了。

    在闭目一阵,压下了心头怒气后,孙途方才整理起相关思路来。其实此时再查几月,甚至是一年前的案子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他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寻找其中的一些联系,看看这些拐卖案是否由同一批犯人所为。

    而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还真有这一可能。比如从时间上来看,这等案子多发生在青天白日里,甚至是某个重要的节日里,显然对方是算准了人多眼杂才动的手。另外就是受害者被拐的地点,一般也多是人流稠密之处,如此自然增大了风险,也可得出犯人一定对拐人很是熟练,甚至是有配合下才能在不被周围人注意的情况下把人带走的。

    “所以这完全就是有组织的犯罪了。”孙途得出结论后,脑子里率先就跳出了三个字来粉燕子!

    当日孙符向自己介绍东京城里帮会势力时,虽只着重说了竹节帮和顺水帮,但也提了一嘴粉燕子的存在。与前两者不同的是,粉燕子行事更加隐秘,只因他们干的就是贩卖人口的勾当,而且还多与一些青楼勾栏有所勾结。不过就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粉燕子多是从京城以外弄来女子,然后将其卖入青楼,倒是少有在本地作案,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另外一个让孙途怀疑此事与粉燕子有所关联的,是这大半年里所失踪的人里有多半都是十六到二十岁间的妙龄女子,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因为照道理来说,拐带孩童要比少女容易许多,而且价格上甚至更高些。可今年以来,却足有二十多名女子不知所踪,其中就包括关老汉家的孙女,以及中秋节时被人拐走的余相公的孙女了。

    当把

    拐人和少女结合在一处想时,很容易就叫人怀疑到粉燕子身上。于是孙途便把孙符给叫了过来,向他打听起这个神秘团体的更多情况来。

    可结果孙符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头恕罪,小的对此也实在所知有限啊。这粉燕子一向行事低调而隐秘,几乎不与外人有太多交集,我们只知道有这么些不怎么安分之人,但他们到底是谁,一般藏身何处却不好查了。”

    “竟有这等事情?难道我东京城就能任由这等贼人无法无天吗?”

    “都头您是有所不知啊,平日里衙门里大大小小的差事已经够多了,再加上那粉燕子又有靠山,我们确实不好明查啊。”

    “靠山?是朝中权贵吗?”孙途眯起了眼睛来,似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孙符则压低了声音道:“都头在东京也有段时日了,应该早听说过像樊楼这样的正店都有幕后主人吧?其实不光是正店,就是那些赌馆青楼也是一般,尤其是后者,更是少不了一些权贵的关照。而青楼平时又需要新鲜货色招揽客人,自然就少不了和粉燕子产生瓜葛。一来二去间,粉燕子与朝中某些权贵也就难脱干系了。”

    孙途冷笑一声,这分明就是一张官贼勾结,利益相关的大网了。看似海晏河清的大宋都城里,居然就隐藏着如此多的龌龊之事!

    “所以想查粉燕子绝不容易,而且我们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孙符看了眼孙途后苦笑道。顿了下,他又道:“其实都头现在真正要查办的是余相公孙女被拐一案,这到底是不是和粉燕子有关也不好说啊。说不定是东京之外的贼人做下的本案呢?”

    这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做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孙途对此做法自然是相当不屑的,但此时毕竟还需要对方协助,他就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反倒是耐心地说道:“其实本官就是怀疑余相公孙女并非城外之人所掳,才会想到了粉燕子。”

    见对方有些不解,他又解释道:“卷宗里写得明白,她被人掳走时已是天黑之后。当时东京城门早闭,贼人是不可能将其带出去的。而后,余家就报了官,四城各门自然是要严加查问出城人等的,你觉着若是外面的贼人他们能轻松把余家小姐给带出去吗?”幸好关于余家小姐被掳一案开封府极其重视,所以相关记录也详细些,能够看出些端倪来。

    “这个……怕是做不到的。”孙符只能摇头。

    “既如此,此案十有**便是城里的贼人所为,因为他们才有办法把人给藏起来。而粉燕子作为经常干这一行的人,本官自然有理由怀疑到他们头上。”

    孙途这番推论确实合乎情理,可是即便如此,想查粉燕子却依然困难重重,至少现在是不可能有直接线索的。

    这条路暂时走不通,孙途就只能走另一边,他很快就去见了自己的同僚都头马怀邦,因为有一起

    相关案件是由其负责的。

    马怀邦是个略有些胖大,脸上常挂笑容,跟个弥勒佛似的人物。在见孙途来找自己后,他更是笑得颇为谦卑:“不知孙官人有何吩咐?”两人职位虽然一般,但论身份却差上许多,毕竟孙途可是九品官人,而他只是个常名衙前。

    孙途也冲他一笑:“当然是和刚接手的掳人一案有关了,还望马都头能助我一臂之力啊。”

    “这是当然,可是卑职实在不知能在哪里帮到孙官人。”马怀邦忙点头应道,他早从薛通判那里知道了孙途接下的差事,此时可不敢推辞。

    “两月之前,关四家孙女被人掳走一事是由马都头你查办的吧?”孙途这才收起笑容,入了正题。

    对方脸上也露出郑重之色:“正是。不过这案子卑职却查不出进一步的线索,所以只能耽搁下来了。”

    “是啊,这等案子每过几天总会发生,我们确实难查。”孙途附和似地说了一句,但随后又把话锋一转:“但这次关家的表现可与其他苦主大不相同,就在前几日,那关四还带了家人到我开封府门前哭告来着,别的苦主可没有这么做的。”

    “这……他家确实有些不一样,因为这是他关家数代单传的一个孙女,最是宝贝不过了。”马怀邦苦笑道:“为此,卑职也没少被他们怨怪呢。可是这等案子我们确实无能为力,只能对不住他们了。”

    “在我看来,关家如此做法似乎不光只是这一点原因吧?其中可还有什么隐情吗?”孙途却眯着眼睛看着对方道。

    被孙途这么一盯,马怀邦心里就是一阵发虚,顿时就有些支吾起来:“这个……”

    “马都头,对这等案子我们衙门里的态度一向随意,你这么做也不算罪过。可要是你有意隐瞒了一些内情,事情可就严重了,说不定会被人怀疑有和贼人勾结的嫌疑哪。”孙途见状立刻出言威胁了一句。

    这话更让对方猛打了个寒颤,终于说道:“孙都头见谅,实在是事关我开封府的名声……当初我等查不出什么来后,关家却不肯罢休,之后关四的儿子居然真就四处查访起来,而且据他们所说他确实查到了些什么……可是就在这之后,关大,也就是关四儿子居然就被发现淹死在了汴河之中。”

    “又一条人命吗?都出这等大案了,我开封府竟还不管吗?”孙途面带怒意地问道。

    “可是那关大之死查无可疑啊,他是醉酒后失足落水,根本不是被人谋害的。而且此事也未必与他女儿失踪一案有关。”马怀邦赶紧解释道。

    孙途深呼了口气:“出了两起大案,加上一条人命,你们居然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怪不得那些贼人会如此猖獗,两年间犯下累累罪案。既然你们不查,那就让我来查个明白吧!”

    听他这么说来,马怀邦不禁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第143章 关家谜案

    次日。东京城北,康宁坊。

    在跟马怀邦打听到关家住址后,孙途自是要上门来向关四一家打听一下此案相关细节线索,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把拐子的落脚点给找出来了。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马怀邦居然也跟了来,看他样子似乎是有将功补过的意思了。

    当一行数人出现在康宁坊,关家所住的巷子里时,周围百姓都用有些畏缩的眼神看着他们,不少人更是直接就跑回了家,并把大门给紧紧关上,好像怕这些公人会对自己怎样一般。

    孙途见此眉头微皱,看了马怀邦一眼:“府衙之前曾派人来此滋扰过吗?”

    “这个……中秋之前因为关老汉总是跑去衙门前叫屈,让一众官人不堪其扰,所以便让小的们来此教训了几句。”马怀邦小声解释了一句,随后又指着前方道:“那最后一处院子便是关家了。”

    这城北比之城东可要清贫许多了,几条巷子里的宅子普遍不大,看着关家住处已经比周围人家要大上许多,和邻居间也隔得更开些,显然家境殷实。在孙途的示意下,高山便上前拍了拍门,口中叫道:“关四,开封府前来问案了,可有人在家吗?”

    可叫了几声,里头却是没有半点回应,这让几人都略感意外,尤其是马怀邦更是皱着眉头道:“没道理啊,他最近也没去开封府闹,难道是离开此地了吗?”

    又让人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后,孙途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却并未发作,只是给唐枫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下就退开几步,纵身而起,借力翻过了一人来高的院墙,不一会儿就从里头把门给打了开来。

    “孙官人,这不好吧?怎么说这儿也是百姓人家,即便我们是官,也不能未经主人统一就随意闯入啊。”马怀邦见此不觉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怀疑关家出了事,事急从权嘛。”孙途说着已经带头走进了院子,同时目光在四周扫动,查看有没有存在什么问题。马怀邦却是一呆:“这不可能吧,许是因为怕被我官府责难,所以才避出了城去。”

    “不,关四有冤情待洗,孙女也没有找到,他怎么可能离开东京?何况,你不觉着我们进来的方式有些不同吗?”孙途查看后却发现四周并无不妥。

    “这个还请恕卑职愚钝了。”

    “我们是让唐枫翻墙进来开的门,也就是说这家大门是从里头锁上,试问天下可有谁离家后会如此锁门吗?难道他还要从院子里再翻墙出来不成?”

    “这……还真有些古怪了。”

    孙途冷笑了一声,这才走到对着大门的堂屋前,用力推开屋门往里张看起来,却发现里头一切都摆得井井有条,看不出有任何异状的。与此同时,之前已经分头往其他屋子里搜查的手下也纷纷走了回来禀报道:“都头,这关家内外看着都没什么异状,好像真是突然离家。”

    “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吗?”看到手下摇头后,孙途更是陷入到了沉思中去,

    半晌才道:“走,去其他屋看看。”

    边上和后面就是关家几口人的卧室,也确实跟其他人所禀报的异样,里面的东西无论床榻桌椅,亦或是杯盘花瓶什么的都各在原位,摆放得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有人在此动手厮打后的迹象。反正整个院落给人的印象就是整洁得出奇,就跟经常有人洒扫却无人居住的富家别院一般。

    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孙途却越发觉着这里有古怪了:“不对,关家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这里的一切是有人刻意安排下的。”

    “啊?这怎么可能?”马怀邦有些心惊地说道。而孙途的后一句话却更让人动容了:“而且从这善后的手法来看,对关家不利之人还对官府颇为熟悉,知道我们可能会来此查问,担心露出破绽来,就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让人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这……难道孙官人你是在怀疑这是我们官府中人所为?这不可能,纵然我们对关家有所不满,也是不会这么做的。”马怀邦说得斩钉截铁。

    “是与不是,先问过周围邻居才会有答案。”孙途说着,便给唐枫他们打了个手势,几名下属会意,立刻就出门去边上邻居家打探消息了。

    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男子被高山强拉了过来,看他神色明显有些慌乱,看到孙途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官人饶命啊,小的只是本分良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官府为难,与这关家也没多少干系……”

    “你不要怕,本官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不会加害于你的。”孙途赶紧温言宽慰道,随后又让那人坐下说话,对方这才稍微镇定了些,只是却只敢把半拉屁-股放在椅子边上,一副随时要跑的架势。

    “我来问你,这巷子里的人见我等前来都一副恐惧的样子可是因为之前有公人来此闹过?”

    “这……正,正是。当时有些街坊还想替关四家说几句话,结果就被他们训斥了。”

    “光是因为这样吗?”孙途有所怀疑地问道。

    “还有就是……关家自中秋夜后便再没人出来,我等怕是,怕是……”这位说到最后便有些支吾起来。

    “怕什么?”孙途忙追问道。

    “怕是他家的人已被官府给拿下了,这让我等如何还敢再与官府为难。”说到这儿,对方又站起身来,连连拱手赔罪:“小的多言了,还请官人恕罪……”

    孙途忙也起来扶住了他:“你不必慌张,只要说的是实话,我绝不会怪罪于人。所以在你等看来关家是被官府所拿,所以才会如此畏惧了?”

    “正,正是。”这位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了:“难道不是吗?这怎么可能,只一夜工夫,一家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全部不见了。”

    “是啊,这事确实透着古怪,关家数口居然一夜间就不知所踪,本官也深感疑惑哪。”孙途有些困惑地说了一句,随后目光又落向了马怀邦。后者再次开口:“都头,卑职敢保证绝

    不可能是我开封府的人对他不利,不然卑职不可能一无所知。何况他们其实也不算有罪,我们怎会捉他们做什么?”

    “是啊,可要不是府衙所为,事情可就更严重了。一夜之间,一家数口居然全数消失得无影无踪,总不可能是被神鬼给捉走的吧?你们真一点动静都未曾听到吗?”后一句问的自然是那个邻居。

    对方皱着眉头回忆了下,随后摇头:“中秋夜大家都上了街,所以我等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关家开门,也未曾见他家里的任何人出来过。”

    孙途又是好一阵的沉吟,这才开口道:“对了,关于关家之前所查自家孙女被人掳走一事,你可听说过些什么吗?”说这话时,他脸上还微微一红,作为官府中人,出了案子居然还要向普通百姓打听线索。

    对方又是一愣,随后才有些茫然地一摇头:“此事小的虽然知道,但并未作深究。只知道一点,那关大在死之前曾和某些人起过争执,之后又不了了之了。然后又不多久,他就被人发现浮尸在了汴河之中……”说着便是一声叹息。

    “他那是醉酒后失足落水,应该与之前的争执无关吧?”马怀邦随口应付道。对方却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道:“这不对啊,那关大一向滴酒不沾,怎么可能醉酒失足?”

    “嗯?竟有此事?你确定吗?”孙途听了赶紧问道。

    “小的可记得清楚,虽然这关家是做酒水生意起的家,可关大却打小不能饮酒,就是当初成亲时也没喝两杯就倒了,怎么可能在那时醉酒呢?”

    孙途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看了眼马怀邦:“所以说关四告不错,不单他孙女被人拐走,就连他儿子也是被人害死的了!再加上现在这里的情况,关家一门都已被贼人所害!”

    马怀邦嗫嚅着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未能出口。而孙途则很快又有了个想法:“你们去厨房里找找,可有醋吗,全取过来。”

    虽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还是有人赶紧出去,去厨房取来了一葫芦的醋。孙途则又对那男子道:“也辛苦你一下,去家里和其他邻居家中要些醋来,我有用处。”

    等大家取来了好几斤醋,满是不解地望着孙途时,他便让人把这些醋在关家的堂屋和几处卧室的地面上泼洒起来。这些手下虽有疑问却还是照办了,在一阵忙碌后,醋都泼在地上,弄得满屋子的酸味儿。

    随后,孙途便让他们和自己一起照看着各屋,看地面有没有什么变化。一会儿后,便有人来报道:“都头,那边主屋处的地面突然就变了颜色……”

    孙途一听忙从堂屋赶了过去,看到地面上被醋浸泡后发生明显改变的颜色后,神色就变了:“这里恐怕真有过凶案,关四一家真可能已经遭人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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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小姐与书生(上)

    其他人等听闻此言也皆都变色,只是神色间依然有些犹疑,盯着地上那摊棕褐色的痕迹问道:“都头,难道这是血迹吗?”

    “准确来说,这是血迹的残留,他们在杀人后已经仔细地打扫过整座院子了,所以这关家内内外外才会显得异常干净整洁。”孙途肃然说道。他虽只略懂刑侦皮毛,对法医法证方面的知识更是缺缺,但毕竟来自那个知识讯息大爆炸的年代,自然知道用醋能让残留血迹显现的原始手法:“只可惜如今已入深秋,少了蝇虫,不然都不用费这番手脚了。”

    一干下属对他自然是信服的,而且眼前的痕迹确实作不得假,这让他们越发不安起来,这都出人命大案了,肩上的责任可就更重了:“都头,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这也正是让孙途感到头疼的地方,本来以为找到关家就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相关线索来,可结果反而让案子变得越发严重,如此一来就只能重新回到起点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这边的线索,对唐枫和高山道:“你二人先留在这边,多在这巷子里走动查访,问问周围邻居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两人先是答应一声,随后唐枫才有些疑惑地道:“都头,案发时很可能就是中秋夜,这巷子里并没留下几人,怎么可能有何发现呢?”

    “我让你们查问的并非中秋夜的情况,而是更早些时候,看这附近有没有可疑之人出没。那些贼人既然把事情办得如此妥当一定早就做足了准备,踩点也是必然的。”孙途耐心解释了一句后,又强调道:“还有,若是能问出关大出事前到底去过哪些地方就更好了。我相信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内情,才会被人灭口。”

    两名下属赶紧抱拳答应,也不再作耽搁,便匆匆出门去周围探问消息了。而孙途他们也不再继续留在这儿,纷纷上马而去。直到这时,马怀邦才有些担忧地道:“孙官人,咱们接下来还能去哪儿查案?”

    “你们按照之前我吩咐的,各自去一些受害者家中查问。”孙途回头吩咐手下人道:“至于我嘛,自然就是去余相公府上拜访一番了。”说着便一提缰绳,快速往前而去。

    余府对孙途的态度倒还不错,不但把让进了偏厅上了茶水点心,还由余深的次子余航出面作陪,算是给足了他这个九品官面子。

    孙途也没有太过拐弯抹角,直接就入了正题:“下官此来正是为了搜集余小姐被掳一案的相关线索,比如事发前后,随行的丫鬟仆从可发现了什么异状,又或是发现有何可疑之人骚扰过余小姐。”

    余航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就当日陪蝶娘出去的下人所交代,当日并未发生什么怪异之事啊,而且她身边一直都有家中奴仆围着,一般登徒子也不敢上前滋扰……唯一算古怪的,就只有他们提到曾有几辆黑色的马车从边上经过,那夜人多,这车实在有些碍眼了。”

    “那她怎么就会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了呢?”孙途蹙眉说道:“除非是她自愿跟人离去……”

    “孙都头,你这话是何意?”余航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你是想说蝶娘她不守妇道吗?”

    “不,下官绝无这个意思,只是觉着此事有些蹊跷而已。就刚才所说,余小姐身边除

    了丫鬟可还有家奴守护呢,岂是等闲之人能近得了身的?即便是中秋夜人多为患,这点照应他们总能做得过来。”说到这儿,孙途心下便是一动,觉出这件案子与其他拐带人口的案子确实大有区别来了。

    其他被人拐走的少女都是一般百姓,所以被人掳劫倒也方便,同时还没多少后患。可余深家的孙女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身边簇拥的婢仆人等都要高人一等,即便是容貌再出众,那些歹人也不敢对其下手才是啊。

    余航此时却已有些恼火了:“这是你们开封府当查之事,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孙都头,若是蝶娘真有个什么好歹,我余家可唯你是问!”

    孙途苦笑,只能一再保证定竭尽全力去找寻贼人,随后又问道:“不知那日陪着余小姐外出的丫鬟奴仆何在,可否让我问几个问题?”

    余航脸上稍微有些异样,只是哼道:“这些人办事不力,早就被惩治赶出家门,现在可见不到了。”

    孙途一听脸色也是微变,对方虽说得隐晦,但他还是听出了话中之意,这是说把那些丫鬟家奴什么的都给打死了吧。其实这在如今也很常见,一般卖身权贵家中的奴仆但有行差踏错就会被严惩,即便丢了性命的也自不少,而且官府还不会追究。可就算知道这是如今天下间的规矩使然,孙途心里依然一阵不舒服。

    “孙都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若没有就恕我不能久陪了。”见孙途有些沉默,余航便有些不耐地说道。

    孙途这才回神:“还有最后一问,不知余小姐平日里可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吗?”

    “也没有,蝶娘她还待字闺中,怎可能无端端地与外边的男子相识?”

    孙途心中一笑,这不是此地无银吗?自己问的是朋友,对方却直接提到了男子,恐怕这里头有着猫腻哪。不过在余航这儿是肯定问不出答案来了,他只得起身告辞。而后者此时显得有些不满就没有送他出门,只让一名小厮陪了孙途出去。

    孙途倒也没将此放在心上,甚至还刻意与对方攀谈起来。因着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几句话就拉拢了关系,他便趁机问道:“小哥儿在此也有些年头了吧?不知对余小姐可还熟悉吗?”

    “小的只是在外府做事,平日极少见到我家小姐。”这位倒是没什么心机,随口回答道。

    可孙途并不气馁,继续问道:“那余小姐平日有何喜好你总是知道的吧?”

    “这个……小姐她平日里就喜欢些诗词,好像还挺喜欢读话本的,秋萍姐之前还托我去外头买过几次话本呢。”

    “哦?想不到余小姐竟还是个才女呢,却不知是何人教她识字作诗?”

    “是金逸,不过他早在半年前就已不再登门了。”这位心直口快,随口就答了一句,直到话说到这儿,才惊觉自己有些多嘴了,眼中露出一丝惶恐之色来。要是让家中主人知道自己将小姐的事情透露出去,恐怕会受重罚。

    而孙途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那就烦请小哥儿将那金逸的住处告诉我吧,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这话里头明显带了一丝威胁。

    那小厮先是一阵纠结,终于还是抵受不了孙途的眼神,小声地道出了一个地址来。孙途这才满意地一拍他

    的肩膀,扬长而去。

    这金逸的住处离着余府并不远,也就隔了两三条街而已,孙途当即就过去一看究竟,结果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屋空,门外的铁锁上都蒙上了层厚灰,都有斑斑锈迹了。

    孙途随即便向周围邻居打听了一下金逸的情况,这才知道他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只是时运不济,几次科举下来都没能考中进士,最后家中田宅变卖得差不多了,就只能去做个西席,教人读书认字了。

    “那他半年前为何会离开?”孙途问到了关键处。

    “还不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官人。那天中午他被人赶了回来,到了下午就有好些个恶奴打上门来,把他整只手都给打折了,然后还逼他即刻离开东京,不然就活活打死了他。哎,真是造孽啊……”一名曾亲眼见到那一幕的老人不断叹息说道。

    “老人家可知道那恶奴究竟是哪位官人家的吗?”

    “这个小老儿可就不得而知了,这等事情也不是我等小民能管的。”

    孙途谢过对方,这才重新回到金逸家门前,只一个纵身,就已轻巧地翻进了院子。这金家的院子其实倒也不小,若是整体出售倒还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这里头的几间屋子却多已破旧,而且在开门进去后,还发现几间屋子差不多都已被搬空了,只有东厢房里还有几件粗木家具,一张书桌上还搁了半砚早已干涸的墨汁。

    孙途也不顾这书桌上满是灰尘蛛网,直接就四处翻找起来。没几下间,他便从书桌的抽屉里的一本书中找到了几张题着字的信笺来。

    仔细看了看上头的内容后,孙途便嘴角一翘:“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这纸上题的是几首互相唱和的情诗,而且看笔迹还来自两个不同之人,一个笔力劲道,一个则显得娟秀些,显然是一男一女了。虽然这几首诗水平并不高,看得还让人觉着有些肉麻,但其中感情却是真挚的。而且男子所题的几首诗里还多次含有蝶字,这诗是给谁的自然很明显了。

    “当真是意外收获了。”孙途拿着几张信笺,心里已经把事情的前后都给推了出来

    余家小姐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因为看多了男女爱情方面的话本,所以就对教自己认字的先生金逸生出了感情。只是他二人间毕竟身份悬殊,在被余家人所发现后,便来了出棒打鸳鸯,直接下狠手把金逸从东京赶了出去,从而彻底断了余小姐的念想。

    只是谁也没想到,金逸居然在半年后回来了,而且这次胆子更大,手段更高明,居然就趁机会在中秋夜把余小姐从身边人那里给拐了出去。

    后面这一点虽然没有实证,但从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却是最合理的解释了。毕竟只有让余小姐信任之人才会让她做出离开家人保护的举动来,而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平日里几乎接触不到外人,只有当初那个与她曾发生过感情的金逸有这样的本事了。

    “书生与小姐两情相悦然后私定终身吗?”孙途把那几张情诗放进袖子里,又看了看周围确信再无发现方才出门离开:“只可惜这故事的发展却与话本小说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大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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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小姐与书生(下)

    孙途回到衙门时已是临近傍晚,之前受他之令前往其他受害人家中询问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了不少。不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收获,毕竟时间有些久远,而且寻常百姓谁会去留心周围的异常呢?

    唯有两家人提供了一个值得关注的疑点就在他们的女儿走失时,曾有人说起边上都路过几辆马车。不过马车的具体样式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这两者有没有任何关联。

    正说话间,高山也匆匆赶了回来,一见着孙途就报道:“都头,卑职刚从关家邻居那里得到一些说法,之前那关大在出事前曾与人提过一句他找到了某个线索,是几辆黑色的马车。还有,另有人也跟我们提到,在中秋前两日,他们巷子口也曾出现过几次黑色的马车……”

    这番话一说,在场人等都略微变色。如果刚才得到的结论还让人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有了他这番禀报就能坐实那几辆马车确实与贼人相关了,这实在算得上是一条重要线索!

    但孙途却没有太过兴奋,虽然事情有了进展,但这点线索还是太少,毕竟东京城里相似的马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么可能查得到呢?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几起案子是由同一伙人所为,很可能就是他一直都在怀疑的粉燕子。

    “都头,咱们接下来就顺着马车来查吗?”高山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孙途不想打击手下人的积极性,便点头道:“这条线自然是要查的,不过另一件事情却更为关键,那就是城中一些青楼勾栏,尤其是那些非官办的青楼,你们直接去问也好,旁敲侧击也罢,想法子从他们嘴里挖出些关于粉燕子的线索出来。”

    众差役闻言都显得有些为难:“都头,这事可不好办啊……那些青楼都有靠山,我们开封府的人未必能让他们老实作答。何况那粉燕子向来行踪隐秘,可不好查啊。”

    “你们只管用手段便是,有什么难处自有我兜着。”孙途却把手一挥:“此事关系到余相公,就是府尹也是极重视的,而且只给了我半月时间。要是到期不能找到人,我固然难辞其咎,你们的罪责也都少不了。”

    那二十来名差役听他这一说顿时紧张起来,只能拱手应下这件为难的差事。而后,孙途挥手打发了他们离开,却把高山留了下来,等堂内只剩他二人后,才小声说道:“有一件事情你秘密地带几个兄弟去查,记住,不要和衙门里的人说,只和自己的兄弟去查。”

    “都头请吩咐。”高山立刻正色道,他知道孙途一定有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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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东京城西,某处宅院之中。

    这处院子虽然占地不是太大,但环境却相当不错,不但显得清幽安静,而且庭中还种着几棵桂花树,一阵风吹过,便能将那沁人心脾的花香送到房内人的面前,让人即便不饮酒也生出几分醉意来。尤其

    是当身旁还有相爱之人作陪时,更是容易让人忘记一切忧愁。

    不过此时的余蝶语的脸上却还是挂上了一丝愁绪来,哪怕手里捧着之前最爱看的话本小说,此时也全然没有了兴趣,只是随手翻着而已。直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熟悉的声音从旁响起,她才稍微露出了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来:“郎君今日可辛苦了……”

    “不辛苦,只是些琐碎小事罢了,蝶儿你可闷坏了吧?”金逸说着走上前来,一手揽住了余蝶语的纤腰,后者顺势便靠在了他的肩头:“让你只能留在这儿,而我又不能总是陪在你身边。”

    “蝶儿并不是因此埋怨郎君。”

    “那你为何看着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是……郎君,蝶儿觉着如此偷偷摸摸的实在有些欠妥。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你何不直接向我爹爹提亲呢?”

    见她有提及此事,金逸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翳,不过很快又被他藏了过去:“我金逸是什么身份,怎敢向余府提亲哪。哪怕蝶儿你确实钟情于我,恐怕余老相公他们也是不可能答应的。这一点半年前就已经印证过了,他们不但将我赶出府门,之后更是打断了我这条胳膊!”

    这话让余蝶语更觉愧疚,但随后还是劝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你我已经做了夫妻,爹爹和祖父最是疼我,一定不会再反对我们了。”

    “这可说不定。你之前不是曾答应过我,只等我们有了一儿半女,再去见他们吗?”

    “可是……”

    见她还想说什么,金逸又神色凝重地道:“而且这一次我将你从家人手中带来也算是拐人之罪了,恐怕这时候你爹爹他们已经报了官。我们这时前往,只会让他们雷霆大怒,我被直接拿进大牢都有可能。你就忍心我落得如此下场吗?”

    “当……当然不成了。”余蝶语立刻摇头道。金逸见机又道:“所以还是再等些日子,等他们的气都消了,你我又有了自己的骨肉,到那时他们再拆不散我们,我们才好回去。”

    “好吧,那就依郎君你的。”余蝶语终于还是被他给说服了,谁叫她是那么的爱着这个男人呢?

    就在这双男女放下心事,深情款款地说着话儿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这让余蝶语一阵羞涩,赶紧坐到了边上,而金逸则有些不快地起身打开条门缝看着来人道:“今日的事情我都不是已经做完了吗?你怎还来此打扰?”

    “金兄且出来说话,有要事相告。”门外之人却是一脸严肃道。

    这让金逸只能从命,看了眼自己妻子,这才出门又随手关上门,随后跟了对方走到一旁的偏厅里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这院子你是自己出面买下的?”那人突然问道。

    “不错,这有什么问题吗?”金逸有些疑惑地道。

    “你可知道这会带来极大的后患。若是有人怀疑到你

    的头上,只要在牙行里一查,就能找到这儿来!”那人盯着他语气不善地说道。

    所谓牙行,就相当于后世的中介机构,不光是房屋买卖,举凡商业往来他们都能搀和上一脚,并从中谋取一些好处。而东京因为是京城要地,买卖房屋地契都要实名登记,所以若官府想查,确实可以从牙行里查到相关线索。

    在想明白个中关键后,金逸也是脸色一变:“这……官府应该不可能查到我头上来吧?”

    “我们的人刚得到消息,这两日里,就有开封府差人在城里几处牙行里打听与金逸相关的房屋买卖,尤其是近半年来的。虽然这京城里与你同名同姓之人不少,可再配上时间可就太巧合了吧?”

    这下金逸是真个慌了神了:“这……这可如何是好?”他毕竟不是惯犯,一旦得知被官府盯上,自然会不知所措:“是要我们尽快离开东京吗?”

    “现在你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依着老大的意思送你出京太过冒险,只能把你和她藏去别处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这就随我离开。”

    “好,我这就去准备。”金逸不敢耽搁,立刻就回到房中,跟余蝶语解释了几句后,便收拾了些金银细软,拉了她就往外走。

    院子里已经等着一辆黑色的马车,没多久,这车便载了两个忧心忡忡的男女从后门驶出,沿着笔直的街道向前而去。

    无论是车里的金余二人,还是赶车的汉子,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从旁给盯上了,几辆马车,几个行人一路跟随着这辆黑色马车向前,直到看着它拐进城西南一座大宅后,才有人悄然退出,急匆匆就跑回了开封府,向孙途禀报事情的进展。

    孙途在得报后,便一抚掌:“很好,他们先按捺不住自己动起来了。如此我们能掌握的线索就更多了。到时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把这背后的粉燕子一举拿下!”

    在其他人纷纷称是的时候,只有马怀邦一脸的担心:“孙都头,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其实既然一早就已经查到了那余家小姐的所在,我们直接拿人就是,何必费这工夫呢?”

    原来,早在两日前,高山已经从城西一处牙行里查到了金逸在一月前曾花钱买下那座宅子的事情。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孙途并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又叫衙门里的差役大张旗鼓地去城中各处牙行再查了一遍。

    至于其用意,现在是很清楚了,为的就是打草惊蛇,将对方给逼出来,然后顺便找到他们其他的落脚点。

    面对马怀邦的担忧,孙途只是一笑:“若只为了寻回余小姐当然可以照你说的来,但这只会让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本官这次要的,可不光是找回余小姐,还要把这些犯人连根拔起。所以,现在也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我得等更多的人现身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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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罗网之中(第三更!)

    在按照习惯兜了不少圈子,才走进城南万家粮米铺后院的吴克却正对上了一双审视自己的眼睛,这让他颇有些不自在:“十七爷,有什么不妥吗?”

    “你这一路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面前的十七爷高大身材,粗布衣衫下是一块块隆起的肌肉,跟外头那些打杂的店铺伙计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此时的他显得颇为精明,没有半点卖力气为生者该有的憨厚。

    吴克下意识就摇头:“这当然没有,我一路留意过身后,一个长时间跟在我身后的人都没有。十七爷,莫不是又要有什么行动了吗?”

    “不急,今日叫你来只是为了让你和下面那些人稍微安分些而已。我们已得到消息,接下来开封府那里说不定会有所行动,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十七爷目光垂下后吩咐道。

    虽然吴克感觉到对方这话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作深究,只道是十七爷有些过于紧张了呢。不过他还是立刻点头应道:“我省得,会让手底下的儿郎们尽量低调,不要惹是生非的。”

    “唔,去吧。”十七爷点了点头,就在吴克转身离开时,他看向对方背影的眼神里却明显多了些更深的意味。半晌后,他又一拍手,很快就有两名精干的汉子从背后闪了出来听候吩咐。他略作沉吟后道:“今日后,我们的人都从这里撤出去,之后在我没有来找你们前,你们也不要再与其他人接触了。”

    两个汉子低声答应后,便又闪身而去。十七爷则又站在原地好一阵,有些感慨地看了看这周围的一切,轻轻叹了声:“三年了,终究无法久留啊。”但为了安全起见,既然此处已很可能被官府查到,那就必须立刻抽身离开。

    打定主意,十七爷便来到了仓库前,跟其他人一样扛起了一袋足有百多斤重的粮食,然后缓步而出,送到了前头一辆大车上,再与人打了声招呼,就跟往常一样驱赶着驴车吱吱嘎嘎地往前缓缓走去,看着完全没有什么异样。

    直到离开粮米店有半条街的距离后,他才把车往边上的小巷子里转去,而就在他行过一条偏僻的巷口时,一条与他无论体型还是打扮都极其接近的汉子就蹿上了车,与此同时十七爷则一个翻身下了车,两人的交换都不用作任何的沟通,等粮车从巷子的另一端出去时,上头早已换了人了。

    而十七爷则迅速在巷子深处换上了一身衣衫,头顶扣上斗笠,再把腰背一佝偻,便完全以另一个形象从旁边的小巷而出,汇入到了人流中去。如此,即便真有人在后头跟着,此时也只能白费力气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小心翼翼,往前时不断找机会打量身后左右,又绕了大半个城南后,方才来到了目的地。出人意料的是,这座小酒馆居然与那万家粮米铺只有半条街的距离。

    酒馆后院一处屋子里,一名干瘦的男子正等着他呢,一见了他就问道:“十七,怎么样?”

    “铺子那里确实是被鹰爪子盯上

    了,我已让他们全部散去。而且问题应该就出在吴克那边,不过我并没有点破这一点,只要切断和他之间的联系,就伤不了我们的根本。”十七爷说着抓过桌上的水壶,直接就咕嘟嘟地大喝起来,这一路别看只是走了一圈却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辛苦了,等今晚我就想法儿先把你送出城去避上一段时日。”干瘦男子点头道。

    “九哥,我觉着问题应该就出在老五那边,那金逸做事太草率了,居然拿自己的真实姓名买下了一处宅院,然后还住了进去,这不是在引官府往咱们身上查吗?此人虽然有些用处,可是带来的麻烦实在太大,万不能留了。”十七爷灌了一气水后说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等老大接下来是个什么意思了。”九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后又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他那家传的手艺了,不然对咱们可有大用处。”

    十七爷却依然有些不忿:“我们粉燕子所以能几十年不出事,就因为我们知道轻重,不会对朝廷高官下手,而且我们又足够谨慎。可那金逸却把这两条都给犯了,纵然他有用处也留不得。”

    “这事老大会安排老五去办的,唯一的问题就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可是余深的孙女,若是杀了她,这事情更不好办了。”

    “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总比被人把我们连根拔起要好。要是你们不方便动手,就由我来。”

    “你稍安勿躁,今晚自有定论。”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但从九哥眼中透出的丝丝杀意,还是可以看出其也是想除掉那对后患无穷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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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开封府衙门内。

    随着不断有人将相关情报送来,孙途的神色是越发的凝重起来:“这粉燕子行事之小心当真是远在我们判断之上啊,怪不得这些年来官府一直都拿他们没多少办法。居然能想到大隐于市的作法,几处窝点全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呢。”

    “即便他们再厉害,也还不是被都头您几下就给翻出来了。”沈良随口奉承了一声道。因为此案实在太过重要,而且时间又有限,这次孙途便把治安所那里的人手也全调了过来,再加上从薛远朋那里得来的助力,此时得他调遣的兵马已足有六七十人之多,要是把那些衙门前的帮闲也算上的话,则早破了百人之数。

    顿了下后,沈良又正色道:“不过他们在经历了几十年前的清洗,差点被包待制剿灭,只能逃进无忧洞里后,行事确实要比以往周密了许多。”

    “是啊,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要是最后他们又故技重施,接下来的麻烦只会更大。”孙途点了点头,“所以这次必须把他们的要紧人物都一网打尽了才好,不然是无法把粉燕子一伙连根拔起的。”

    “都头,这是今日在万家粮铺前盯梢兄弟送来的相关情报。”又一名下属送来了消息。孙途这才把话题一搁,接过文书一目十行地

    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名已确认是贼人之一的家伙进了铺子只片刻就出来了……而后不久,铺子里就有不少人离开,难道是被他们察觉到什么了吗?”

    “这应该不可能吧,兄弟们行事都很小心,而且我们换人也挺勤的。”沈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粉燕子行事不一样很小心吗,还不是被我们抓到了线索?”孙途却是肃容反问道。这让对方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了。

    这时,又有一名手下送来了几个消息,而当孙途看过几处城门方面带来的消息后,已彻底变了颜色:“果然是出了纰漏,让他们觉察到了危机。几名一早被我们盯上的家伙居然同时分头出城,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下连沈良都有些慌了:“竟真被他们看出破绽来了吗?都头,这可如何是好?”

    而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马怀邦也立刻着了慌:“孙官人,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先救余小姐要紧。”在他看来,能不能挖出整个粉燕子,抓到多少相关贼人都还在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在于要安全地把余小姐给救回来。

    见孙途依然有些沉默,他又大声道:“我的孙都头,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对我们来说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保护余小姐的安全,她要出了什么差错,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虽然这样可能会让粉燕子的人有机可趁,但拿他们今后还有大把的机会呢。”

    这道理在场众人都懂,就连沈良等几个亲近下属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孙途,等着他赶紧下令救人。而孙途则心里不住地作着权衡

    为了能把粉燕子连根拔起这一局他可是布了许久,十天里,他本有许多机会救人拿人的,但都忍了下来。而现在,一旦真让那边的人动手救出余小姐,那就必然会把整个局面彻底打破,到时粉燕子的人可就未必能在掌握中了。

    但马怀邦的话也不算错,对自己那几名上司来说,什么京师安定,什么把粉燕子抓捕归案都远比不了救回余相公孙女重要的。自己若是一力坚持,到时的罪责可全落到头上来了。而且,以马怀邦的为人,为了自保他说不定会立刻跑去跟薛通判禀明一切,到时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里,而且会让这次的布置彻底乱套。

    心中确实不甘,但孙途知道只能妥协了:“好吧,那就救人。同时,把我们的人手全部派出去,我要把尚在我们控制下的人全部拿下。沈良,你带人去救余小姐,马都头,你随我一起去城南。”

    马怀邦脸上略作纠结,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而沈良则是有些感激地看了孙途一眼,只要能安全地把余小姐救出来,功劳一定不小,都头居然就把这好处让给了自己。这让他对孙途是越发的钦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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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刀下救人(第四更!)

    啊的一声叫后,余蝶语陡然从噩梦中醒来,秀丽的脸上如今满是惊恐不安,呼呼地喘着粗气。外头黑沉沉的,夜还漫长,这些日子里一直未曾间断过的雨声也还在隐约传来。

    她这一举动立刻也让枕边人金逸倏然醒来,忙关切地望了过来:“蝶儿,你这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说着,又赶紧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小声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你身边呢。”

    在心上人好一阵温言劝慰后,余蝶语不断轻颤的娇躯方才平静了些,但她口中依然带着惶惑道:“郎君,我刚才做梦,梦见你和我都被野兽撕咬,真是好可怕的……”

    “只是梦而已,醒来就过去了。现在才二更天,咱们还有大半夜可睡呢。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他们已经答应过我了,只等明日就送我们离开东京,到那时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金逸一边说着,一边已扶着余蝶语再度躺了下去。

    他其实心里也是一阵不安,毕竟之前自己确实犯了错,露出了破绽,差点就被官府的人给追查到。现在和蝶儿躲在此处确实也非长久之计,所以他才会求着那些人把自己二人尽快送出东京。

    就在两人互相依偎着,心绪渐渐平静就要再度睡着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而后咯咯两声,一口尖刀已从门缝间刺入,颇为熟练地一拨间,就把上方的门闩横木给挑了开去。

    这动静其实不大,但对将睡未睡者来说却足够让其警觉了,金逸迅速警惕地翻身而起,一边把手探向枕边握住了一口短刀,一边开口喝道:“什么人?”他以为这只是哪个蟊贼突然摸了进来,所以大声呵斥既是为了吓阻对方,迫使其退却,也有向边上其他人示警的意思。

    可结果却出乎其预料,门外之人不但没有因此退却,反而呼地一下就把房门用力推了开来,同时火光一亮,照出了来人面目以及他手中所持闪着寒光的尖刀。这让余蝶语是一声尖叫,而金逸则是一愣:“王五叔,你这是做什么?”

    王五的眼中闪着凶光:“金逸贤侄,你可不要怪五叔啊,这是老大传下来的命令,我可不敢不从。”说话间,他已一个箭步蹿进屋子,挥刀就往睡在外侧的余蝶语身上砍去。

    金逸早看出情况不妙,立刻就往前一扑,正挡在了余蝶语的身上,口中喊道:“五叔你不是答应过我要保蝶儿平安的吗?你要想伤她,就先杀了我!”同时手中短刀也用力地向对方的腰间刺去。

    不过他一个寻常书生不懂武艺又怎么可能伤得了王五这么个到头舔血之人呢,对方只一侧身便从容闪过这一刺,同时刚顿住的尖刀便迅速下挥,哧一下就斩在了金逸持刀的手腕上,竟把他右手手腕齐根斩断,那刀也自然应声而落。

    两声尖叫顿时再次响起,看到金逸受此重创,余蝶语自然是花容失色惊慌异常,而金逸则是痛得差点就昏倒过去,只是为了保护心上人,才苦忍着继续支

    撑:“五叔,你不是说要我帮你们配香吗?”只一句话,他头上的汗水已涔涔而下,和鲜血混在了一处,在被褥间浸染开来。

    “你犯错太大,必须除掉后患,你别怪我!”王五心里也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挥起刀来,再次往王五胸口扎来,这一回已大量失血的金逸却是连闪避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他只能闭目等死。而身下被他死死保护着的余蝶语更是在惊恐和绝望间直接就昏死过去。

    “锵砰!”闭目等死的金逸并没有等来利刃入体的痛苦,反而感到有风声在自己的身侧骤起,待他再张开眼睛时,赫然发现房中居然又多了一人,正与王五纠斗在一处,那人刀起刀落间,居然把之前看似凶狠的王五都给逼得狼狈闪躲。

    终于,在一招未能完全避过的情况下,王五的肩头已被对方的钢刀一下劈中,直接就把条六尺多高的汉子给劈得翻倒在地。而这时,房外又呼啦一下涌进了更多人来,见状他们一股脑就扑了过去,七手八脚间不但把他手中刀给夺下,还将其按倒在地,让其无法动弹挣扎。

    “老实点!你这粉燕子的贼人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今日居然还想害人,真是不知死活!”一名差役恨恨地骂着,正欲将已被绑牢的王五给揪起来,就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嘴巴猛然就是一合。

    “不好,他嘴里藏了毒!”

    可这一声还是太晚了些,只一合嘴间,王五本来因为重伤而惨白的脸孔就突然发黑,嘴角顿时就有黑血流出,只朝众人露出一丝嘲讽般的惨笑后,他便头一仰,颓然丧命。

    这名粉燕子的重要人物在得知自己是被官府所拿,切身份已暴露的情况下,居然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自尽,甚至连话都没有留下半句来。

    这一系列的变数直杀得金逸半晌都没能醒过神来,随后心情稍安的他才看清楚这些人的打扮,居然一个个都是官府公差。这让本来有劫后余生之感的金逸又是一惊:“你们……”心情的大起大落,再加上重伤下的失血过多,让他终于支撑不住,话没说完,便咕咚一声倒下昏了过去。

    正想亮明自家身份的沈良见此也不禁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一步探手到两个昏迷者的鼻端,直到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后,他才松了口气:“还好,总算赶得及救下他们,不然可不好交差了。”

    而后,他又上前一步,将金逸先挪到一旁,又用被子把只着小衣的余小姐给裹了起来,这才一边拿手掐着余蝶语的人中让其苏醒,一边吩咐手下人:“速去院子各处寻找可有漏网之鱼,都小心些。”

    “是!”几名手下答应后,便赶紧出门而去。

    也算是金逸他们命不该绝,孙途总算是听取了马怀邦他们的建议,做出先把余小姐给救出来的决定。而受命办事的沈良也选择了在二更天一般人都入睡后翻进院子拿人。

    结果,当他们埋伏在院外,还没做出攻击决定时,里头却突

    然连续传来惨叫。这让沈良顿知出了变数,当机立断便腾身翻墙而入,同时号令其他人跟进。

    好在沈良的脚步颇快,武艺又高,在出其不意地打倒了守在院中戒备的两名王五手下后,他便扑进了金逸他们的屋子里,并在其刀下救了两人一命。

    只可惜,因为一时的疏忽,终究还是没能拿下王五的活口。

    而在沈良这一番施为下,受惊晕厥的余小姐倒是悠悠地醒了过来,她先是叫了声:“郎君……”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一干公人,有些惊慌地道:“你……你们是何人?”

    “余小姐不必惊慌,我等乃是开封府的公差,奉命前来解救于你。”沈良这时已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恭敬地抱拳说道。

    “你知道我身份……”余蝶语脸上的惊色更重,随后才发现身边金逸的情况以及自己只着小衣裹在被中的模样,更是一慌:“你们出去,我不要见你们……”

    “余小姐,如今金逸他已经身受重伤,若不赶紧加以救治只怕命不久矣。难道小姐忍心吗?”沈良多年当差最是会察言观色,迅速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开口道。

    这话果然立竿见影,余蝶语的脸色再变:“那你们赶紧带郎君他去诊治啊。”

    “还请余小姐你随我等一同离去,不然我们职责所在,只能先在此守着你了。”沈良欠了下腰回道,虽然恭敬,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至此余小姐只能就范:“好吧,你们先出去,待我换了衣衫。”

    沈良答应一声,便让人把昏迷的金逸背出带到外头包扎止血,自己则守在房门前,只等余蝶语出来。他很清楚,金逸的死活或许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这位余家小姐的安危,只要能把她安全带回,功劳就一定少不了。

    片刻后,余蝶语已经换衣而出,不过她更关心的还是金逸,直到确认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道:“只要能救回郎君,我随你们回去就是了。”

    “余小姐请。”沈良躬身示意,然后这十多名差役便护着余蝶语出了院子,再上了早已准备妥当的马车后,快速朝着开封府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在东京城的其他几个方向也正上演着相似的突袭戏码。

    上百名开封府公人分头行动,突然翻墙杀进几座店铺和民居中,将正自酣睡的目标人物全数当场拿下。虽然中间也曾爆发过几场战斗,但在有心算无备的情况下,这些贼人根本撑不了几招。

    等到四更天,当一些百姓早起出门时,便看到了不断有开封府的官差把五花大绑的汉子押送而过的场景,这让大家都不禁大感疑惑,不知这城里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今日正是九月初三,离孙途接下案子刚好十二天,秋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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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成与败

    雨仍未停,淅淅沥沥地连成丝线从天而降,落到屋顶的瓦片上,又顺着坡度滚滚落下,在檐前汇聚成细流,激起一片水声。

    堂内的孙途在听完沈良关于已经救出余小姐的禀报后,脸色却是阴沉沉的。此番他亲身参与的城南之行收效甚微,远比不了沈良这边。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觉着手下盖过了自己的风头感到不快,只是为全盘计划的未能成功而感到懊恼与不安。

    因为本来按照之前所获取的相关线索,万家粮米铺那里该是粉燕子极重要的一处窝点才是,他才会亲自带队去那里拿人。可结果这次行动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也顺利拿下了留在店铺里的五人,结果这五人却只是寻常伙计,根本就不知道粮米铺居然还与什么粉燕子有所关联。

    而在仔细搜找后,孙途还发现那店铺里除了还有几百斤的粮食外,却连半文钱都找不见了。显然,对方是一早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妙,所以在自己动手前便已来了个金蝉脱壳,遁走无踪了。

    光是这样已经足够让孙途感到懊恼,可回到衙门后审问的一些被拿贼人又更让他深知情况不妙,因为接下来被差役们缉拿归案的居然都是些听令行事的小人物而已,竟没一个能交代出粉燕子主要犯人身份的,更别提他们的其他窝点了。

    所以当沈良把一切禀报过来时,孙途也不见任何喜悦,尤其是听说其中一名要紧人物居然在被拿下后服毒自尽,他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这粉燕子竟如此厉害吗?居然不惜一死也不肯向我们交代内情。”

    “都头,这次线索是真个全然断了,他们居然就来了手壁虎断尾,把所有已经被我们查到,且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关键处全部斩断,再想继续追查可就千难万难了。”沈良在明白眼下结果后也轻松不起来,苦笑着道。

    辛苦了这段时日,本以为即便不能把粉燕子连根拔起也能凭此将其贼首拿个七七八八。可结果却只抓了些小鱼小虾,唯一被擒获的贼首王五居然也自尽了,这让他深深地感到了一阵无可奈何。

    “不能就这么算了,审,继续审他们。我就不信这几十人嘴里就不能问出些有用的信息来!”孙途黑了张脸咬牙道。

    “孙官人,我等都已经尽心竭力地忙碌了十多日了,兄弟们早已疲惫不堪,如今余小姐也已安全救出,又何必再如此拼命呢?”马怀邦不禁出言劝说道。随后,连陆放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起来:“是啊都头,大家都累了,要想审问也不急于一时……”

    “我是担心夜长梦多,这些人留不太久啊。”孙途却忧心忡忡地道:“这次粉燕子的人能把收尾收拾得这么干净,说不定到了明日连这些外围小角色都已经被他们转移,一定是他们早得了消息之故。”

    “都头的意思是……”沈良迅速就明白了过来,面露惊色:“我们衙门里有人在向他们通风报信?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了。所以必须即刻审问,哪怕是用刑也要把这些人的嘴巴全部撬开来!”孙途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谁要胡乱用刑啊?”孙途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随后脸上满是兴奋笑意的薛远朋便已走了进来。这让孙途等人赶紧起身行礼:“见过通判。”

    薛远朋昨夜也一直都待在衙门里,不过他并没有参与到这场针对粉燕子的抓捕行动里来,把一切都交到了孙途手上。直到他们把差事办完,沈良将余小姐安全解救带回来后,他才出面将人接到了自己那里,随后又派人去给余府送了信,如此功劳和人情都在他手上了。

    不过薛通判对于孙途他们能在短短十几日间就将余蝶语从贼人手中救出的做法他还是相当满意,这才在此刻过来慰劳几句。不想到了堂前,就听到了孙途的话,在得知答案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是一收:“孙都头,这案子已然告破,你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通判何出此言?如今我们所抓到的只是粉燕子底下的小角色而已,真正的犯人还逍遥法外呢!如何能就这样不再追查了!”孙途当即据理力争道。

    薛远朋却摇头道:“孙都头,看来是你搞错了吧。本官之前让你办的只是找到余小姐,并把她救回来而已,至于什么粉燕子,那不过是乡野愚夫的一些臆想而已,根本作不得数,你要追查只会搅乱东京城,闹得人心惶惶!所以本官是绝不容许你继续追查什么粉燕子的!你可听明白了?”

    这一刻的薛远朋是完全摆出了上司的架势来,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直视着孙途道。

    孙途更是有些惊讶,对方怎会如此决绝?不过他还是强撑了一句:“那要是卑职非要查呢?”

    “那本官可以夺走你的职权,让你无一人可用!”薛远朋说着又扫了其他人一眼:“你等听好了,若是敢私下里查此事,这开封府衙就没有你等立足之地!”

    这下孙途是彻底愣了,同时心里也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难道粉燕子的势力竟已大到可以控制开封府通判的地步了吗?这几日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能让薛通判做出如此不留余地的决定?

    “通判……”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孙途只能继续分辩。可他话没出口呢,薛远朋已经抬手打断了他:“这次就算童太尉也不可能为你说话,这一点我开封府还是有些办法的。”

    顿了下后,他又把语气放缓:“孙都头,本官知道你一心想要立功,但有些事还是不要过多涉及为好,不然只会过犹不及。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说完这话,他终于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而孙途则呆站在那里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对方连来自童贯的压力都可以无视,显然是有相当底气的。这等底气无非来自两个方面,其一

    就是背后有人会为他们的决定撑腰,哪怕童贯都奈何不了对方;其二则可能是因为他们握有童贯的把柄,可以此为要挟让其无法出手。

    想到童贯的把柄,孙途的脸色就是一变,这说的不就是之前长兴坊的纵火案吗?之前他对于开封府包庇周云草草结案的做法的判断是对方不敢得罪童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才会拉几个替死鬼出来抵罪。现在看来,这些官场中人的用心可就太深了,分明是在为了将来做准备了。

    而后,他又想到一点,说不定自己前一项关于他们底气的推测也是存在的,因为怎么看薛远朋和韩长洲都不可能与粉燕子有什么关联,那就只能是有朝中权贵,而且是一个权势不在童贯之下的权贵在暗中让开封府不要继续追查粉燕子相关之事了。

    都说官场之上人与人间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孙途到了这时候总算是领教到了。光是开封府,就已经可以通过手中权力与童贯以及另一名相关权贵结成一体,再加上待会儿赶来的余深,关系网就会变得更加复杂而庞大,从而牵一发动全身,让许多本该能轻松解决的事情变得无法下手。

    原先他以为粉燕子所以能在京城作恶多年还不被官府所破是对方的行事周密所致,可现在看来,真相远不止此了,其中内情之肮脏,等揭开时恐怕会极其骇人听闻!

    而这,却只是大宋官场弊情的冰山一角而已!

    “都头……”见孙途站在那儿脸色阴晴不定久久没有反应,沈良都有些担心起来,上前小声地叫了一句。

    这才让孙途重新回神,却发现堂上这时只剩下了自己二人,其他人都已离开。显然,在薛通判表明态度后,马怀邦等本就不算自己下属的人便不再听候吩咐,就连本来就对自己不服的陆放也自顾离开了。

    这让孙途心情更加低落:“沈良,你说这一回咱们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这个……”沈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在都头的谋划下咱们总算将余小姐安全救出,也算是给上峰一个交代,总算是成功了吧?”

    “可在我来说,这样的结果依然是失败的,因为粉燕子一干贼人依旧逍遥法外,纵然这次之后会有所收敛,但过上几月,他们又会作恶,为害东京百姓!”孙途神色阴郁地说道:“我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不想再一次感受这等有心无力的滋味儿了!”

    沈良立刻就明白他指的失败是之前长兴坊纵火案的结果,那次迫于形势孙都头只能退让,结果今日似乎同样的结果要再次上演了。

    在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后,孙途眼中射出精芒来:“既然你们觉着自家还有退路,那我索性就把这桌子掀了,看你们还能如何做到平衡各方势力!”

    决心已下,绝无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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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继续争取加更,这是第一更。。。。

第149章 峰回路转

    就当孙途暗下决心,要把此事一查到底的同时,一辆马车已悄然停在了开封府衙门前,随后护着马车而来的几名随从便上前小心地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里头搀扶了出来。

    其中一名随从在此之前已经过去跟守在衙门口的差役交代了几句,让对方猛吃一惊的同时赶紧就转身往里跑去,迅速来到了二堂府尹公厅前,急切地报道:“府尹,余相公突然驾临……”

    正听薛远朋细说接下来安排的韩长洲听到这话也是一惊,随即便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起身,一撩官袍的下摆,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去。而薛远朋也赶紧跟上,一脸诧然:“余相公怎么会亲自前来?”

    “早听说余相公最是疼爱这名孙女,现在看来传言非虚了。”回了一句话后,韩长洲已迅速跑出二堂,绕过大堂和照壁,径直来到大门前,冲已经走过来的余深行礼参见:“下官韩长洲见过余相公,不知相公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而跟在其身后的薛远朋,以及其他闻讯赶出来的开封府属员也都纷纷上前参见这位朝中高官。

    余深虽然心中有些焦急,但此时却还是稳着心神上前两步搀住了韩长洲:“韩府尹不必如此多礼,老夫今日只是以一个祖父的身份前来接回我的孙女,还要多谢你们尽力把她从歹人手中救出呢。”

    “相公言重了,这都是下官等该做的事情。相公请,下官这就让人将余小姐请出来,她虽受了些惊吓,但幸好没有受什么伤害。”

    “那就好,那就好啊。”余深长出了一口气,来时他还担心自己孙女被人掳走多日,会不会遭遇不测或是吃尽苦头呢,有这话他就放心不少了。

    众人当即就簇拥了余深来到二堂偏厅各自落座,也不用韩府尹再作吩咐,立刻就有人去办事,很快余蝶语就在两名仆妇的陪同下有些心神不属地走了进来。在看到自己祖父高坐在上后,她明显是愣了下,随后便叫了声:“阿爷……”眼泪已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余深见状又急忙起身,张手道:“乖孙,这次真让你受苦了。快来阿爷这里,让我看看你……”

    见他二人祖孙相聚,一众官吏也不好再待在此处,便纷纷起身避了出去。随后堂内二人又说了些话儿,最后只见里头传来一声:“不可,此事万万不可,你且先随我回去!”而后关上的厅门就被余深拉开,他已一手拉了自己孙女有些气冲冲地就往外走。

    余深是真没想到自己孙女被拐一事竟还暗藏了这等玄机啊,此事若真传了出去那真就是天大的丑事了。他身为大宋宰相,自不可能接受孙女与人私奔的事情!现在后续之事还可慢慢安排当务之急却是把孙女给平安地带回去,再让人严加看守才是。

    他虽宠爱这个孙女,但这等有辱门风任性妄为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更是无法答应的。

    被余深这么拖着,余蝶语自然颇为不愿

    ,赶紧叫道:“阿爷,郎君他为了我已受重伤,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这番拉扯和对话传入一直守在外头的韩长洲等人耳中,让他们好一阵的尴尬。可这时再想退已来不及了,便只能纷纷转身只当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

    “你糊涂啊,此事阿爷自会为你做主,还由不得你来决定。”余深却不欲与之多说,强行拉了孙女便走,连和韩长洲他们说句告辞都顾不上了。

    不过他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毕竟气力不济,这一番拉扯下,终究还是让孙女给挣脱出来。好在此时他的那些个随从也都围了上来,有人赶紧上前劝说,这才半拉半架地带了余蝶语往外走去。

    “蝶儿她受惊过度,这才举止有些怪异,却让诸位见笑了。”余深这才冲众人一抱拳道。韩长洲以下人等全都又尴尬笑笑,点头称是,这等事情他们自然不便评价深究,更不会把相关之事往外说了。

    看着孙女已被带出去,余深便也在叹了口气后跟上。可就在这时,一旁突然闪出一人,冲他抱拳道:“余相公,下官孙途有机密事陈报。”

    “嗯?”余深不觉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穿一身官差服色的少年,而薛远朋已经脸色一变,出声呵斥道:“孙途你做什么?怎敢如此无礼?”

    可孙途压根就没有理会自己上司的问责,而是稍微压低了些声音,用只有自己和余深能听清的声音道:“余相公明鉴,下官要禀报之事可关系到余小姐乃至整个余府的清誉……”

    余深两条灰白的眉毛陡然就是一颤,随即便一扬手制止了正欲上前的薛远朋,仔细端详了孙途几眼后道:“孙途……若老夫记得不错,这次案子就是由你主办的吧?”

    “正是,也正因如此,有些事情下官不得不报与相公知道。”孙途毫不闪避地与之对视,然后又道:“还请相公借一步说话。”

    略作思忖后,余深还是点了点头,事关他最重视的孙女和家门声誉,由不得他不慎重应对。

    两人当即便回到了之前的偏厅里,孙途还刻意关上了门,把那些上司全都挡在了外头。余深坐下后,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吧,你到底想跟老夫谈什么?”

    “想必相公已经知道余小姐和那金书生的关系,并且正是因此才会遭人掳劫的吧?”孙途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话却让余深心里一阵不快,他也不点头,只是道:“在老夫看来,以开封府之声名总不会干出胡乱传人**的事情来吧?”

    “我开封府下属人等自然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来。但有一件事情可能余相公知道的还不是太清楚,那就是此案牵连不小,更与一个叫粉燕子的贼人组织大有关联。”

    “粉燕子……”在轻轻地念了一遍这个略有些记忆的名字后,余深看着孙途:“你是指他们会将相关之事传扬出去?”

    “这可就

    不好说了,那些贼人最是善于拐带妇孺全无操守可言,现在又被官府全力打压,必然会生出鱼死网破般的报复之心来。至于他们会做些什么,下官可就不好说了……”他口中说不好说,可其实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见余深已经听了进去,孙途又道:“这等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终究是个不小的隐患。所以下官一力主张除恶务尽,定要将这粉燕子连根拔起。奈何衙门里的其他上官因有顾虑,却不肯再作追查,还望余相公明鉴。”

    余深这时总算是明白孙途闹这一出的目的所在了。只见他垂目思忖了半晌,方才抬眼看过来道:“所以你想让老夫出面使韩府尹他们准你继续追查此案,直到把粉燕子全数捉拿吗?”

    “正是,这既是为了余相公和余小姐的声誉考虑,更是为了我东京城的百万黎民的安全,还望相公成全!”孙途说着,已经正色一拱到地。

    眼下他要破局就必须借势,而在童贯方面的门路已经被人封死的情况下,余深便成了最好的选择。他相信以文臣惜名重誉的性格,此事当有七八分的把握。

    考虑再三后,余深终于开了口:“孙途啊,你去请韩府尹他们进来说话。”

    “是。”一听这话,孙途心中便是一定,知道对方已然动心。

    看着重新进来,脸带异样的韩长洲等人,余深缓缓开口:“韩府尹,老夫实在惭愧哪,之前只顾着自己孙女是否平安,却把我大宋其他百姓的难处给忘到了脑后,实在愧对官家对我的信重。”

    “余相公何出此言……”韩长洲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摆手打断:“方才孙都头一席话才让老夫知道原来那些掳劫我孙女的贼人竟早成气候,还戕害过许多无辜百姓,此等贼子居然就在我大宋都城里横行无忌,真真是岂有此理,是我等为人臣者的过失啊。韩府尹,你既是开封府尹,自当替天子守这一方平安,本相希望你能尽快把粉燕子一伙贼人悉数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这话让韩长洲等人都唰地一下变了脸色,这责任可就太大了,同时不少人又把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孙途身上,余相公突然说这番话,自然就是受到了他的蛊惑了。

    面对众上司愤恨的目光,孙途却无所惧,只是从容笑对。他在开封府里从来就是格格难入,也不怕再得罪众人一次了。

    余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不知这些人到底在顾虑什么,但他作为朝中宰相一级的人物是无须为他们考虑,便又加大压力道:“此事本官会与蔡太师提及,说不定到时连官家也会有所耳闻,兹事体大,希望你们不要疏忽才好。”

    说完这番半带威胁的话后,余相公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却把一群傻了眼的开封府官吏丢在了孙途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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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的,不过要迟些。。。。。

第150章 如愿

    在把余相公恭送离开后,几名开封府的主要官员方才重新回到二堂,共聚于府尹的公厅里,并让人将孙途给叫了过来。

    面对府尹、推官、通判、同知四名顶头上司如刀剑般刮刺过来的目光,孙途虽然垂手立在下边,可脸上却无半点惶恐之意,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饶是这些个官员个个都颇有城府,此时也已隐藏不住心头的怒火。本来都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不用为粉燕子的案子烦心了,不想眼前这个下属却把自己等人的全盘计划都给搅和了,这下是真把他们架到了虎背上,想下来可就不容易了。

    终于,还是薛远朋第一个忍不住,砰地一拍茶几喝道:“孙途,你可知罪?”他是孙途的直接上司,对方闹出事来他的责任自然最大。

    孙途却一抱拳说道:“请恕下官愚钝,实在不知自己有何罪过!”

    “你……你居然敢在余相公面前胡言乱语,使我开封府衙身处被动,还说自己没有罪过吗?”薛远朋恨恨地盯着他,心里真想即刻就让人将其拿下治罪。

    “下官只是把一些实情禀报余相公罢了,这是我身为都头该尽的职责,就是寻常受害者家属来此,我也该交代一些具体情况的。”孙途的回答却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让人根本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可他这一反应却更让人感到恼火,只是让薛远朋感到无奈的是,自己此时还真没有权力拿他治罪或是开革了他。因为孙途是九品官人,即便是武官身份低微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动的,何况其身后还有童贯这尊大神呢。

    这便是最让在场众人感到头疼的一件事情了,因为孙途这个手下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了,说是下属,可却几乎不受他们的节制。而且在粉燕子一事上他们或许可以借之前长兴坊纵火案对童贯加以牵制,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不顾其颜面整治他所用的人,那必然会迎来童太尉的强力反击,这却不是这些人能挡得住了。

    “孙途,看来你是铁了心非要把粉燕子一案查到底了?”韩长洲终于开口,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声音倒是比薛远朋要柔和不少。

    “下官说过,只是想为东京百姓,为我大宋朝廷尽一份力而已。”孙途又抱拳应道,说得是义正词严。

    “好吧,那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将此案全权交与你去查……”就在韩长洲说这话时,廖同知的脸色顿时一变,有些急切地道:“府尹,这……”

    但韩府尹却用眼神制止了对方的话头,继续看着孙途道:“不过却只能给你半月时间,到时若抓不到人,就拿你抵罪。还有,人手上府衙也拿不出太多来,只能与你五十人,其他的自己想办法。”

    这条件可着实有些苛刻了,一个在东京城里作恶数十年,连包公当年都未能彻底将之铲除的隐秘势力居然只给孙途五十人,还限期半月办成,这与刁

    难也没有任何的差别了。

    可孙途却没有退缩的余地,他当下就再度抱拳大声道:“下官定当竭尽所能,去把这些贼人找出来,以正视听!”说完,他又冲几名上司官员拱手为礼,这才退出堂去。

    直到他离开后,廖同知才有些不安地道:“府尹,怎能就这样答应让他继续查呢?此事……”

    韩长洲没有让他把其中顾虑道出,而是哼了一声:“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余相公那里总要有个交代不是?还有他又刻意提到了官家和蔡太师,若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东京城就再没你我立足之地了。”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又不觉叹了口气。是啊,余深或许不是太过可怕,但若连蔡太师都知道了此事,并有意插上一手,在场几人被远放他方都算是轻的了。要知道余相公可是蔡太师身边极得信众之人,是政事堂里的得力臂助啊,他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见几名下属再没有异议,韩长洲才又道:“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总要找个人替罪以平息余相公和那位的怒火。孙途他既然自己往出跳,当然就选他了。半个月,五十人,他是不可能把已经低调藏起来的粉燕子给找出来了。”

    几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才安心下来。只要事情不再生出变数就好,至于孙途在半月后会被如何整治,则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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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头……”看到孙途从府尹那里回来,几名下属就都带着关切的眼神围了过来。在一起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孙途在沈良等差役心里还是树立了不小的威信,他们是真服了这位年轻都头了。

    孙途冲他们一笑:“把你们的心都放到肚子里去,我还是本衙的都头。还有,粉燕子的案子我们也还能继续追查,这是韩府尹亲口吩咐的命令。”

    “啊?”众人先是一呆,随后便纷纷称赞起来:“都头果然好本事,这回我们定能将这些贼人一网打尽!”这段时日为了办这起案子,大家没日没夜地做事可是相当辛苦,当然不希望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只有沈良心里依然有所疑虑,总觉着事情另有内情,不然府尹他们是不可能如此快就改变心意的。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至少目前他们手里所掌握的线索也几乎和粉燕子断了开来,未必就能继续追查啊。

    孙途此时却又冲他们一摆手道:“这段时日也辛苦你们了,且都回家歇上一天吧,等明日回来,我们再继续追查。”

    众手下没有想太多,全都答应一声便迅速散去,唯有沈良留了下来。孙途冲他一笑:“我知道你看出了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恶了所有上司,而且也只有半月时间追查此案,若到时未能有个结果,恐怕这官是当不下去了。”

    沈良顿时动容:“都头,你这又何必……”

    “男儿在世有些事情总是要

    坚持的。”孙途面目刚毅地道:“这粉燕子就是长在我东京城里的一颗烂疮,若不将之挖除只会让更多的悲剧上演。我既在开封府里当差,就该为百姓做些事情。”

    “都头……你当真是让卑职汗颜了。”沈良说着,郑重其事地弯腰拱手施下礼去:“请受卑职一拜。”

    “好啦,就别弄这些虚套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抓紧时间查更多的线索。”孙途笑了下,便把他托扶起来。随后又正色道:“你之前说那些被拿的贼人口中全然问不到什么,还是如此吗?”

    “人都被押进了大牢里,崔略商几人还在一一盘问,不过看情况确实不甚乐观。”沈良也迅速调整心态回话道:“这些被拿来的都是粉燕子里最不起眼的人物,对机密事完全不知,即便用刑怕也拷问不出什么来。”

    “看来粉燕子一早就已准备自保抽身,所以才来了这么手壁虎断尾。要不是我们正好选在昨夜出手,恐怕连这些人都未必能拿得住了。”孙途也皱起了眉头道:“可这事就有些奇怪了,为何他们竟会如此及时斩断一切?”

    “都头的意思是……有人在向他们通风报信?”沈良迅速明白过来,说这话时不觉打了个寒噤,要真如此,事情可就要往衙门里头牵连了。

    “不错!而且能知道我们即将动手的只有是我们开封府内的人,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里抽出身来。好在,这次韩府尹把此案全权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自有权带人去城东治安所办差。”

    沈良点了点头:“确实,衙门这里人多眼杂,到了治安所就清静许多了。”随后他又有些担忧地道:“只是即便能避免消息外泄,可我们现在依然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啊……”

    “那些被拿来的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好在还有一人可以让我们从他口中问问内情。”孙途说着,已经转身往大牢方向走去。

    沈良只略一沉吟就明白过来:“都头是指金逸吗?可据他自己交代,其实他从没有加入过粉燕子,看着也不像假话。要是他真是其中重要人物,对方也不会想杀他灭口了。”

    “他不是粉燕子的成员不假,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但他一定知道些关于粉燕子的要紧之事,不然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地想法儿杀他灭口呢?”孙途却有自己的理解,边走边说道。

    沈良立刻就明白过来:“都头说的是,此人身上应该还有内情可查。说来也怪,他一个落魄书生为何竟能让粉燕子的人如此重视?甚至都不惜帮他掳劫了余相公家的小姐……”

    “这个嘛,就得问他自己才能知道答案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开封府的大牢前,在亮明身份后,他们便迅速通过了两道厚实的大门,这才沿着狭小的通道进入到了幽暗潮湿的大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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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三更,再求下各种支持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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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