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庆功
时已入更,天色早暗,但童府中堂里却是灯火辉煌,聚了十多名宾客,许多家奴正穿梭着将上好的酒菜一一送到他们案上,很快就将一张张酒案摆了个满满当当。
坐在上首的童贯直到此时方才举起酒杯来冲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孙途哈哈笑道:“孙途,你今日可是大大地为老夫长了脸。来,老夫敬你一杯酒,贺你今日得以为官,他日前程万里!”
孙途赶紧举酒起身,连称不敢,方才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边上其他那些宾客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因为在短短半日后,发生在三班院里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孙途这次确实表现极好,让童帅在皇帝跟前长了脸面。
在放下酒杯后,孙途才又谦虚地道:“在下知道能有今日全拜童帅赏识,要不是你荐我去参加今日的射试殿廷,在下根本就不可能得以授官。”
“话虽如此,但还是得看你自身的本事。这次老夫举荐了三人参加射试,可最终能得官的却只有你一人,这就是你的本事。”童贯却直说道:“何况你在圣人面前对答合理,就更难得了。老夫相信,说不定你的名字都能被圣人记在崇政殿偏殿左手边屏风上头,当真是前途无量哪。”
这话孙途还听不出什么来,可其他人却是露出了羡慕之色,这是多少中低层官员所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隆遇哪。
在东京官场里一直都有个说法,因为日理万机,每天都要接触大量的政务和臣下名字,大宋官家是不可能把这些名字都记住的,所以他会特意将留给自己深刻印象,认为将来可以委以重任的小臣的名字记录下来,写到崇政殿偏殿左边的屏风上。而与之对应的,是在右边的屏风上则会写上皇帝认为棘手的事件与人物比如宋江和方腊等人就都曾出现在赵佶的屏风之上。
对一个臣子来说,能不能让皇帝记住自己实在是太关键了,一旦让皇帝对自己有了印象,那将来升官立功的机会就会比常人多上许多。而现在,孙途一个才刚通过射试殿廷,甚至连官诰都未拿到的新人居然已经能简在帝心,这份荣遇怎能不叫人羡慕向往呢?
知他前途必然一片光明,又得童贯欣赏,那些官员便凑趣地不断赞赏起他来,其中一人更是啧啧赞叹道:“孙途,别的且不说,光是你今日所唱的那一首满江红,就足以让你声名鹊起了。此词曲就是下官听了也觉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杀上战场去为我大宋建功立业,若是传到军中,必能大大地振奋军心。你这一词几可当十万雄师!”
孙途没想到这词曲居然会传得这么快,才半日工夫竟已连不在现场的官员都知道了,这让他深感意外。其实这是他小瞧了如今重文的风气了,只要有好诗词现世,即便只是口耳相传,也总能在短时日里传播开来,这才有凡有井水处皆有柳永词的说法。
何况,这首词还深得赵佶的赞许,如此一来朝中官员自然更会去想法儿了解掌握了,因为这样才能拉近自身与天子间的距离嘛。
在孙途谦虚了几句,并再次强调此词曲并非自己所作后,童贯也道:“真要说起来,这一曲满江红所起到的效果要比孙途你之前所说所做都要重得多。所以你也算是在圣人面前立下一功了。”
这话可就更让孙途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一首词曲还能立功?这时方谦便开口解释起来:“孙途你是有所不知,本朝重文事,尤其是对诗词一道更是为朝中百官所喜。在一些政事上,那些当政的文官都会作出诗赋来加以唱诵,从而赢得更多人的支持。
“而陛下所希望实现的北伐夺取燕云十六州的战略却少有人能为之发声。我等纵然有心,可论诗才却是远比不了那些长于文墨的文臣,纵然硬凑些文字出来也很容易被他们指摘错处,不但难出彩,反而会贻笑大方。
“可你今日所唱的这一首满江红无论是韵律格调,还是情意气势都不比那些文人所作要差,虽比不得大小苏,却也足以流传天下了。有此一词必能让我等希图北伐的声音得以声张,说你这一词可当十万兵倒也不算过誉。”
还有这等说法?在听完方谦的解释后,孙途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了。大宋重文他能理解,可一篇诗词就能影响对外国策这一点却是他有些接受不了了。当时唱诵满江红时他只是为了圆自己撒出去的谎话啊,怎么反倒把事情给闹大了呢?
“说得好,以老夫看来,我们正好抓住这次的契机,向圣人进言,早作北伐的准备。”童贯也趁势扫了面前这些心腹一眼后说道。
众人会意地赶紧拱手称是,看来这两日里,朝中又将翻起风云来,主战与主和两派人将要好好地争上一争了。
当然,这一切都与此时的孙途没有太大的关联,现在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官职安排。而这一点童贯自然也不会忽略了:“孙途,你此番入官却有何想法吗?”
这便是童贯这样的权臣与文官间的差别了,后者纵然有心提携某人也只会自做安排,而不是如此直接地问对方的要求。孙途倒也不客气,再次强调道:“下官早在郓城县时就觉着我大宋军队战力堪忧,所以有心去军中操练出一支精锐来。只不知我现在的身份可有这样的机会吗?”
“你倒真有些志气,此事由老夫来想办法,到时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童贯大包大揽地应承道。想他身为枢密使,要把孙途安插进某地练兵倒还真不是件太困难的事情。
听到这一保证,孙途顿时一喜,赶紧再次起身相谢。而童贯兴致更高,又问道:“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要求吗?这次你可是替老夫大大地长了脸,只要有所求,老夫定会满足于你。还有,你即将为官,就不能没了表字,你之前可有过吗?”
所谓名字其实是两重意思,一为名,二为字。前者出生即有,多为父母所起,而后者却是得在读书开蒙,或是有了官身后才能拥有,而且多是由老师所起。后者才是一个男子身份的象征,寻常庸碌之辈是不可能拥有自己表字的。
孙途摇了摇头,作为穿越者他怎么可能去留意这等细节呢。童贯当即道:“那就让老夫来给你起个表字吧。你名途,老子道德经里有云,千里之途,始于足下,老夫送你个字作千里如何?”
众人听到这一说法,都面色微变,相比起读书不求甚解,记得也不够清楚的童贯,其他人可有不少是记得这句话的,但却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虽然意思差不多,可却压根就没有个途字。
不过这些人是不敢直接指出童贯这一疏忽的,而孙途则压根没发现这一点,当下便拱手谢道:“多谢童帅赐字,下官今后便称孙千里了。”
“哈哈哈……希望你的志向也能如你这表字般,足有千里。”童贯很是高兴地笑着,随后又再次说道:“千里,你还有何需求没有?”
孙途本来想说自己没有其他要求了,但随后便想起了林冲的事情,便趁机说道:“下官还真有一事希望童帅能出手帮忙。我有一朋友因为之前得罪了高俅高太尉而处境艰难,所以他想着能调离东京去往别处。不知童帅能否帮他这一回?”说着,便简单地将林冲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禁军教头林冲……老夫确实听说过此人,好像此人武艺颇为不俗。”童贯努力回忆了下后说道。
孙途趁机道:“这位林教头确实武艺了得,下官之前曾多次请教于他,获益良多。也是因为有他指点,我今日才能在射试殿廷有此等发挥。”
只略作思忖后,童贯便点头应下了此事:“好,老夫就如你所愿,把他调出东京去,你让他静候消息便是,用不了半月就能成了。”虽然这可能会引来高俅的不快,但他倒也没放在心上。
孙途得了保证后,心下顿时大定,赶紧再次称谢。而他的这番请求却又获得了在场不少人的好感,因为他所求的不是自己的前程,而是为朋友考虑,这样的人自然更容易获得他人的信任了。
随后,大家又再次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起来,直喝到将近三更,众人方才醉醺醺地向童贯告辞离去。这场为庆贺孙途入官的酒宴终于也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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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其实是路人自己记错了,把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给记成了千里之途。。。。。不过童贯背下锅也没什么,对吧?
而且千里这个表字似乎也不错。。。。。。
第92章 上门挑战
从童府饮宴回到家里已是三更之后,可当孙途进了家门后却发现中屋居然还隐隐有灯光从门缝间透出来,轻轻推开门后,便看到雅儿那略显单薄的身影正伏于桌上,睡着。但他这一推门却让警醒的小丫头立刻就醒了过来,转头一望后,脸上便露出了惊喜之色:“三哥哥,你回来啦?”
“雅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孙途进屋后有些心疼地责备道,看雅儿这模样就知道她刚才一定是在硬撑,结果还是抵受不了侵袭而来的睡意,所以才会趴睡在桌上。
“三哥哥今日去参加射试一定被取中了,我自然是要在这儿等着你的。你可饿了吗,厨房里还热着吃的呢。”雅儿说着已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却被孙途一把拦了下来:“你这傻丫头,我来得迟了你只管睡就是了,明日再向我道贺也不迟嘛。”
“不一样,我就是要第一时间祝贺三哥哥。三哥哥来这么晚,一定是考中了,所以才会和人在外头庆贺吧?”雅儿说着还抽了下小鼻子,立刻就嗅到了对方身上的酒味儿。
“是啊,我确实考上,你三哥哥很快就要做官了。”孙途有些感动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是我欠了考虑,没想到你会一直在家里等着我,还望你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我才不会呢,三哥哥能做官可是大好事,在外应酬也是应该的。”小丫头忙摇头说道。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道:“而且从今日开始三哥哥就是官人了,雅儿只怕到时候你不要我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要了谁也不会不要你的。除非你要嫁人了,否则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我才不嫁人呢,就一直陪在三哥哥身边,照顾你。”雅儿说着俏脸微微一红,又偷眼打量了孙途一眼,却发现对方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察觉到自己话里的含义,这让她既感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
孙途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赶紧回房睡觉,不然累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有他这一句话,雅儿自然不会再作坚持,又嘱咐了一声厨房里还热着馒头便回房去了。而孙途则站在那儿笑着摇头,这小丫头最近是越发会关心人了,真是让他既感动又有些怜惜哪。
不过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等自己真当了官后,也该去请些奴仆回家了,总不能老让一个小女孩照顾自己操持家务吧。
一夜无话。
天亮后,孙途在为自己和雅儿做了一大锅面条,吃饱后便打算出门去找林冲,将童贯愿意出手相助的好消息告诉对方,顺便也好把自己已经考中武官的消息告诉林冲和鲁智深这两个朋友。
可就在他出得门来,往巷子口走时,便看到巷口的大树底下赫然站了一人,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仔细一认后,方才记起这人正是昨日在三班院里曾与自己说过几句话的名叫周谨的考生。
周谨也一眼便看到了孙途,当下便迎面走来,来到近前方才直视着道:“孙途,我今日是来向你挑战的。”
“啊?”孙途有些诧异地盯着对方,都有些摸不准这位的心思了。这儿又不是武林,他二人也不是普通的江湖客,怎么就提出挑战来了?
但周谨随后说的话就迅速让他明白过来:“昨日你只是运气好而已,所以才会被皇帝赏识。在我看来,你的武艺并不比我高明,只因我表现时皇帝不在,才让你得了便宜。我要证明这一点,你不会不敢与我比试吧?”
“周兄这又何必呢?你我之间即便能分出个胜负来也已改变不了结果,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孙途却摇头不肯应战,他早已过了好勇斗狠的年龄,至少心理年龄是这样。
“不,纵然改变不了什么,我也要证明我比你强!”周谨却坚持道:“除非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昨日只是运气更好,其实比不得我,那我可以放你一马。”说着,他还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途脾气再好也没法忍让了,当下便道:“好吧,那就让我领教阁下高招。却不知你是想比射术,还是其他?”语气已颇为不善。
周谨早有了计较,当下就道:“射术是不用比了,你我却也相当,就论拳脚功夫便可!”说着已摆开了架势邀战。
此时周围行人并不算多,可一看到这两人要过招,还是迅速聚拢了不少人过来看个热闹。而孙途略一思忖,便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显然周谨在见识了自己弓箭上的造诣后觉着没有胜算才会想凭拳脚取胜,这分明就是处心积虑了。
当下,孙途也不顾周围众人的围观,伸手冲对方一招,示意周谨先攻。他自信以自己的本事,以及这段时日总与鲁智深这样的好手过招所得到的提升,要对付眼前之人并不困难。
周谨可不知道其实拳脚才是孙途最强之处,当下也不客气,低喝一声,已跨步挥拳攻来。这一拳力道极大,交代也相当刁钻,直取孙途的左脖颈处,同时他另一只手也早已蓄势而发,只要对方在退避招架间稍露破绽就施以重击。
可他这点心思却早就被孙途给识破了,见拳头袭来,他只略一侧身,便已让过,同时一只手已火速一格,正打在对方的胳膊上,震得周谨的手臂一麻,这才发现孙途远比自己所判断的要强不少。
可他依然对自己的武艺有着信心,当即把后招施展出来,看准机会,一拳就朝着孙途在起手格挡间露出的破绽处轰去。但这一下却正中了对方下怀,只见孙途一笑,另一只手已经倏然迎上,后发先至地一把就扣住了对方的拳头,与此同时,之前招架的那只手也猛然一勾一翻,也扣住了对方的胳膊。
本来大开大合的拳脚比拼突然就变成了小巧擒拿,这让周谨始料未及,也让他立刻就有些失了分寸,赶紧手上使力想要摆脱开来。他这一身武艺都是军中所习,自然不善于应付此等擒拿术了。
可随机周谨就发现情况不对,自己在全力之下居然挣不开孙途的控制。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昨日对方能拉开自己都拉不开的三石强弩,所以论气力自己是完全处于下风的。直到此时,他才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早知就该与孙途比其他的了。
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再行反悔,只能竭尽全力地想要脱身并拉开距离。可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双手,想着摆脱孙途控制时,下盘突然一股大力传来,孙途居然趁他光顾手上时一腿扫来,一下便踢在了其脚踝上。
周谨的身子立刻就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人已朝旁倾去。而这时孙途本来扣着他的双手也猛地发力,顺着其拉扯的方向一推。顿时,周谨的身子便彻底失去控制,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一头栽在了地上,甚至连拿手撑一下都做不到,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围观的百姓见到他如此难看的溃败顿时就发出了一阵哄笑,而周谨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如同猪肝,也不知是倒地岔了气,还是羞恼所致。当下再不敢逗留,狼狈起身后,便一遮头疾步逃离,却连场面话都不敢说了。
孙途倒也没有再作留难,只是冷笑地目送其离开。这家伙既然是因为面子才找自己的麻烦,那就让他把面子全丢在这儿。
这时,一阵掌声从旁边响起,一人赞道:“三郎你果然了得,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哪!”孙途顺势回头,便瞧见童沐正笑着从边上走了过来。
第93章 转变命运
“二哥你怎么来了?”孙途略感意外地迎前问道。因为他很清楚再过不到一月就是科举考试的日子,照道理童沐此时该当努力温书,做最后的冲刺才是。
“我今日若不来如何能见识到三郎你的本事呢?”童沐呵呵一笑调侃了一句,随后才正色道:“你昨日射试得中,且在天子跟前露了大脸,我身为朋友怎能不来恭贺一番?至于学业,这段时日天天苦读,今日稍微放松一下也是好的。”说着把手一招,便有下人把一车礼物拉了上来,琳琅满目的,孙途一时也分辨不过来,只能道:“二哥你这也太客气了。”
“你我间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童沐一面让人把礼物往巷子里拉,一面好奇地问道:“你一大早的却是要去哪里?”
“我昨日求了童帅一件事,今日正打算把好消息告诉那位朋友呢。”孙途随口回道,又和对方一起转身回家,先把礼物放下再说。
童沐一听便道:“你说的可是那禁军林冲林教头吗?”显然,他已听人说起昨日孙途在宴席上的话语了。后者也不隐瞒,当下便点头道:“正是他了。林教头武艺高强,之前还多次指点我枪棒功夫,既然能帮到他总是要帮的。”
“林教头的大名我倒也听说过,去年军中大比,他还拔了个头筹呢。”童沐说着,又有些疑惑道:“可他为何会突然生出离京的念头来?照道理论机会总是汴京城里更多才是。”
“这个……说来话长,只因他和高太尉起了些矛盾,担心被人陷害,所以才会想着离京避祸。”孙途一面让人将礼物屯到杂物房里,一面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下,却已听得童沐连连皱眉:“居然还有这等事情?可是三郎你想过没有,这么一来,你说不定就要得罪高太尉了。别看此事由叔公出面好像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但东京城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什么时候由你出面帮他一事就会传到高太尉耳中了。”
“这个暂时是顾不上了,而且我相信凭他也不敢与童帅为敌。”孙途笑了下道,这一层他确实没有往深了想,之前只顾着帮林冲脱难了。
两人一番对答,那些礼物已经都安置妥当,孙途谢过后,便感到有些为难了。对方今日是特意来为自己庆贺的,身为主人总不能离开了吧?童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笑道:“其实我今日前来除了送这些贺礼外,也是为了邀你夜间去樊楼饮宴庆贺一番,此时倒是不会耽搁太久。”
“去樊楼?”孙途有些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自己与他相交以来,童沐虽然也曾出入过不少勾栏酒楼,但还真没请自己去过樊楼呢,怎么今日会突然有此决定?
“你不知道吗?”童沐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今晚是李大家三月来头次登台献艺,如今京城里多少人都争着想去一睹其风采呢。又恰逢三郎你这次射试得中,所以我便花了不少钱为我们买了两个座位,你可别说不去啊。”
“李大家?那又是什么人?”孙途依然有些发懵。说实在的,他对这等风月之事还真不怎么上心,毕竟每日里光是练武习字已经耗费他太多心力了,再加上其他一些琐事,自然不可能关注其他。
“你居然连李大家都不知道吗,这要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你在东京城里待了半年了。”童沐满脸的难以置信,啧啧叹了两声,这才解释道:“李大家的闺名叫作李师师,可是我东京城里有名的花魁。无论琴棋书画,诗词曲艺,那都是顶尖的。尤其是她的歌舞,更是京师一绝,多少达官显贵就是为了看她一眼才千里迢迢来的东京。”说到这儿,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当今官家,据说也和李大家关系匪浅……”说着,便露出了暧昧的神色来。
这下孙途是完全知道了,原来他说的是李师师啊。这位可是在历史上都留下名字的美人儿了,他在水浒一书里也曾读过和她相关的情节,宋江他们最终能招安成功,便是李师师从中斡旋的功劳。
明白这些,倒让孙途也生出了些兴趣来,他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色艺双绝,连皇帝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花魁的真容。所以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随二哥你去长长见识。”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咱们先去见林教头,省得你心里藏了事情,到了晚上还是心神不定的。”童沐说着,便提议道。
虽然感到他要同去有些奇怪,但孙途并没有反对,因为带了童贯的侄孙去见林冲反倒更有说服力些。当下,两人便再次出门,乘马直奔位于城东南的林冲家。
在他二人身后,一直待在自己屋子里的雅儿此时却是轻咬着嘴唇,面上带着几许异样的表情,个中有忧伤,也有埋怨……刚才孙途他们的对话已一句不落地全被她听了去,似乎是触动了她的某一想法。
本来孙途还担心林冲现在军营里,到时自己只能把话交代给他家里人了。可结果敲门一问,却发现林冲居然就在家中,这倒是意外之喜了。可是在看到对方后,他又有些担忧起来,因为林教头今日的气色很是不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两只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在请孙途他们落座,又让下人把补气的引子端上来待客后,林冲才勉强笑道:“我听说三郎你昨日射试表现极佳,这次一定是能得官了,恭喜恭喜。”
孙途谢了一声,这才关心地看着对方:“林教头你这是身体不适吗?怎如此没精打采的?”
“哎……我这是后怕哪。”林冲看了眼童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孙途立刻明白他的 顾虑,当下就把童沐的身份给说了出来,又把自己今日的来意如实相告:“现在有童公子作保,我想林兄你总该放心了吧?”
“此话当真?童太尉他当真肯帮我调离京师?”林冲一听之下精神陡然就是一振,连忙问道。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更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来:“这可是太好了。要不然,林冲实在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熬才好。你们是不知道哪,就在前日,高太尉突然就差人请我过去比刀几日前我才花了一千贯买了一柄宝刀,结果才几日工夫高太尉居然就知道了我推辞不过便跟了去,结果他们居然就把我往枢密院的白虎堂引。要不是我得了三郎提点有所提防,说不定就要折在那里了……”
说话间,林冲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因为心存警惕,他刻意留意了周围环境。当带他去见高俅的差人欲将他引进一座官厅,自己则打算抽身离开时,林冲及时察觉出情况不对,便不顾对方看法地跟了出去。
结果走到远处才发现那里居然是军机要地白虎节堂,那可是诸位太尉相公商议军情的重地,别说他一个禁军教头了,就是朝中高级武官轻易也是不敢靠近的。而且林冲还带了刀,一旦被人拿住,足够定个图谋不轨,窃取军机的重罪。
也幸亏林冲抽身得快,才没有被人拿下。随后他便借口另外有事,仓皇逃离了枢密院。而在回家后,他是越想越感后怕,甚至怕到连军营都不敢回了,生怕高俅会再用手段来陷害自己。
孙途一听,也是一呆。想不到自己的一番提醒还真起了作用了,居然就改变了林冲的遭遇。这让他心中底气更足,便道:“林教头,这或许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这次高太尉害不了你,怎么也得消停一些时日。等过两日,童帅便能把你调出京师了。”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还望童公子多多帮忙。”林冲赶紧起身恳求道。
而对此,童沐则是满口答应:“你放心,只要是我叔公应下事情,就一定做到。”
孙途闻言脸上也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来,命运的改变或许从这一刻就已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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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夜之樊楼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对大宋许多州城来说,这时候举城都已渐渐都进入到了宁静中去,毕竟农耕时代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可这一规律显然是不适用于东京汴梁的,当夜开始时,反而展露出了她最吸引人的一面。
无论是御街上的那一家家酒楼,还是相国寺边上的甜水巷中,此时各家店铺都已挂起了一盏盏的彩灯,将片夜空映照得五光十色。相比于那些总是将宵禁贯彻到底的其他朝代,开放的大宋却有着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这是一座真正的不夜之城。
如果说满城大大小小的商家店铺是满天的繁星,那位于城东的樊楼就一定是那轮皎洁明亮的月亮了。此时五座阁楼早已点起了无数灯火,将它们点缀得如五名盛装打扮的贵妇一般,临到近前,更能看到那五座楼阁想勾连的虹桥上也是灯火辉煌,更有无数精心装扮,模样可人的艳丽女子正在上面欢笑软语地邀请着各方客人来与自己一聚。
当孙途与童沐二人来到樊楼附近时,所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光景,直看得后者连连赞叹:“当真是美不胜收。每次我来这樊楼,总有种不在现实的感觉,这哪里是人间樊楼,分明是天上瑶池了。”
叹完后,他下意识地就想看看孙途这个初来樊楼之人的表现,在他想来对方一定早就被这繁华艳丽的景致所迷醉了吧。可结果却发现孙途面上却是一派淡定从容,就仿佛眼前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口中还说道:“那你就不该在这时候来,今晚一场酒吃下来,说不得会让你无法把心思花到读书正事上去。”
“三郎,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年岁与我相当,是不是男人了。到了樊楼你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哪。”童沐很是感慨地连连摇头叹道,随即才拉了孙途的手直往前而去。
樊楼正前方,便是依旧张灯结彩的迎客彩门,不过从其规模来看,或许是另一个说法才更适合些彩楼欢门。这哪里是什么棚子,分明就是一座楼门了,那足有三丈来高的门户,比之郓城县的城门都高大,上头还用七色绢花缠绕,让整座欢门都充满了香艳旖旎的感觉来。
可即便是如此门户,今日依然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实在有太多客人今夜慕名而来,各种车辆马匹早把门前那条长街给彻底占满,让人想要近前就只能徒步而入。在彩楼门内,二十多名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伙计正自笑脸相迎,向一个个客人解释着早已说了不知有多少遍的话:“客官能来我樊楼实在是敝店之幸。今夜您想去其他四楼都请自便,唯有彩舞楼今晚只纳有请柬在手的熟客,还望客官能行个方便。”
这些被人拦着不能进彩舞楼的客人自然有心下不满的,直嚷嚷道:“怎的,俺这次紧赶慢赶来到动静登你樊楼就是为了想见名满天下的花魁李大家一面,你却不肯放行,却是何道理?”
那些伙计只能好言解释,苦口婆心地加以劝说。若是对方好说话倒也罢了,可有那不识相非要胡搅蛮缠的,自有一旁的护院上前把人带走。别看这些护院在旁不怎么起眼,可一动上手来却是个个厉害得很,几乎没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在如此闹腾间,孙途二人终于也来到了彩楼欢门之前,自然就有人上前把刚才的话也对他们说了一遍。童沐当下就看了眼孙途:“你看,我说的不错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哪。”说着,便把自己身上早带来的请柬递了过去。
“原来是童公子,两位快快请进。”那伙计一面弯腰延请,一面给身旁的同伴打了个眼色,自有人上前掌灯为他们引路进入樊楼之中。
其实以如今樊楼里到处张灯结彩,比元宵节还要光亮的环境,根本就用不到他来掌灯,但这就是樊楼的待客之道了,一定要把服务做足,真正让客人做到宾至如归。毕竟今日能拿到进入彩舞楼请柬的客人那都是东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必须巴结好了。
在入了欢门后,沿着小道向前便是一座占地极广如广场般的天井。而在天井的边上,就立了五座三层楼阁,其中最高的那一座,便是今夜的主角彩舞楼了。
此时彩舞楼前正不断有客人源源而入,而其他四楼的生意也不比它差,就孙途粗略估算,只自己进来这一段时间里,就有不下五六十名客人分别入这五楼。看来相比起樊楼,之前自以为生意兴隆的流芳居实在是不值一哂,人家这里才是真正的日进斗金。
沿着同样挂满了彩灯的曲尺回廊行了一程后,他们才最终来到了彩舞楼前,直到这时,那领路之人方才在接过童沐打赏的一贯铜钱后笑着谢过离开。这落到孙途眼里不禁为之咋舌,光是打赏都如此阔绰,那在此消费一夜所需要的钱财可就不好算了。
“能来樊楼寻欢,尤其是像今夜这等盛况进彩舞楼的个个都是豪阔之辈,我总不能先丢了面子吧?”童沐似乎是察觉到了孙途的异样,笑着解释了一声。
孙途略一点头,这才随他一同迈进楼内。此时的彩舞楼中灯光比之白日更盛,一张张大大小小的桌子早已遍布三层楼的上下各处,无数客人都身在其中互相敬酒谈笑,更有一个个浓妆艳抹,巧笑嫣然的美人儿如花蝴蝶般穿梭其中,把一道道酒菜送到各位客人的桌前,有时还会与相熟者调笑几句。整座楼内的气氛相当热烈旖旎,让人很容易就沉醉其中而把平时的烦恼全数抛于脑后了。
而就在二人进门后,立刻就有一名姿容艳丽,身着华服的女子笑着迎了过来:“二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小女子金婉儿有礼了。”
“婉娘,你怎么连本公子都认不得了?”童沐佯怒地拍了对方的翘臀一下道。金婉儿这才仔细看了他几眼,随即轻嗔道:“原来是童公子,你今日可比平时要精神得多了,婉儿居然没有认出你来呢。你的座位已经定下了,就在二楼左手边,就让婉儿领你上去吧。”说着,便拉了童沐直往边上的楼梯行去,同时还不忘给孙途抛了个媚眼:“这位公子又是哪家少爷,可是眼生得紧了。”
能在这彩舞楼里招待客人的都是樊楼里顶尖的人才,不但容貌殊丽,而且能说会道,面面俱到。他们能把今晚要来的上百名有了请柬的客人的姓名模样什么的都记在心里,然后再将人引到准备好的座位那里。刚才问话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在下孙途,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而已,不值一提。”孙途大方地回道。
“孙公子太自谦了,以童公子的人才相交的好友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呢?”金婉儿忙巧笑着说道,却是一句话就捧了两人。
这自然让童沐大感受用,当下便笑道:“婉娘你还真有些眼光,我这位兄弟可不得了,昨日才刚在射试殿廷上拔得头筹,连官家都颇为看重呢,他日位列朝堂也是指日可待。”
“那婉儿可要预祝孙公子公侯万代了。”金婉儿忙又笑着说了句吉祥话儿,此时几人已经来到了一张长长的两人桌案前,这里正是他二人的座位。
而他们的这番对话却已被旁边邻桌的一名青年书生给听了去,当其把目光转落到孙童二人身上时,眼中便闪过了一丝蔑视与嫌恶。随后,他又俯身跟边上的朋友小声说起了什么来。
孙途他们可不知道这等事情,因为两拨客人间其实是用屏风挡开来的,此时的他们才刚刚落座,准备度过这一难忘的夜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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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文武相轻
在孙途二人入座后,立刻就有人将杯盘器皿连着果脯等开胃小菜先替他们上了桌。孙途随眼一扫就已暗自咂舌,这些杯盘居然全是用纯银打制,面上还錾刻着一只飞舞的凤凰图案,着实富贵,恐怕光是这一套器具就得花上数百乃至上千贯才能置办下来了。
这樊楼能得天下第一楼之名果然不是别人吹嘘而来,光是用具已经超过流芳居太多,而如此器皿所盛的酒菜自然也得是第一品才成了,这让他不觉有些期待起待会儿所上的菜肴了。
这时金婉儿正记着童沐所报的一大串花样百出的菜品名字,没了才问一句:“童公子今日想喝什么酒?是我们樊楼专酿的和旨、眉寿,亦或是让人去外边买你们中意的酒进来?”此时各酒店的服务那是相当周到,即便客人点了其他正店的名酒,他们也会帮着买来,而不会有半句怨言。随后她还特意替初来的孙途解释了一句:“孙公子,我樊楼的两种名酒俱都上佳,只是眉寿绵长,而和旨清冽些。”
在看了眼童沐,见其做了个主随客便的手势后,孙途便笑道:“今日我们来此是为了一睹李大家风采可不能让酒误了正事,就选淡寡些的和旨吧。”
“三郎果然精明,就按你说的上。”童沐也笑着吩咐一句,金婉儿这才巧笑两声答应之后,带了一股香风便离去安排了。
直到见其离开,孙途才不禁赞叹道:“这樊楼果然是名不虚传,光这里的陈设和招呼客人的方式已经要强过咱们的流芳居太多太多了。”
“这自然是不好比的,不然它如何能被称作天下第一楼。樊楼能有今日之名所靠的可不光是这里的酒醇菜香人美啊,所有细节他们都做到的极致。”
“是啊,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孙途由衷地点头说道。本来他还有些看低这千年前的娱乐场所,可现在看着,这樊楼可不比后世那些高档会所要差,尤其是服务方面甚至还要超过呢。但随即他又想到了相应的代价:“这一顿酒宴所费不少吧?”
“若是寻常酒宴其实也就几百贯便能操办下来。可今日特殊些,光是你我这一桌便花了我五百贯钱钞。不过只要是能看到李大家便不算亏,要是能与她喝上一杯,那就更值了。”童沐说到最后,眼中满是期待,显然他应该就是李师师众多的仰慕者,或者用后世的话来说叫粉丝之一了。
孙途这才有些明白一向循规蹈矩的童沐为何今日会不顾即将要参加科举的压力花大价钱跑来樊楼了,原来这是给偶像捧场来了。粉丝的钱往往都是最好赚的,这一点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一样啊。
就当孙途想要打趣对方几句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润洁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只是李大家可未必会如你所愿哪。”这话让正自我陶醉的童沐为之一呆,因为润洁正是他的表字。
随后,便有一名锦袍青年摇着一把折扇从边上的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童沐微微一愕,说道:“子瑜兄,你怎么也来了?就不怕被教谕们训斥吗?”这位青年公子居然是他国子监里的同学。
“在下朱玉朱子瑜,敢问这位兄台是?”来人先报了自己的姓名,问过孙途后,方才轻松一笑:“连你童润洁都敢在今日跑来樊楼,我为何就不敢?若教谕们知道了真要训斥,恐怕先受责难的也该是你啊。”
“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童沐苦笑地说道。因为他叔公是童贯的关系,他在国子监里一直都不受那些教谕们的待见,虽然未必刁难,但只要犯了错,一定会严加惩治。
孙途听二人如此对答,便知道同学间关系还算不错,当下也笑着道:“我叫孙途,字千里,你直呼我姓名便可,也可叫我三郎。”虽然有了表字后感觉挺高大上的,但孙途依然有些不怎么习惯。
“孙途……”朱玉唰地一下收起了手中折扇,略作思忖后才道:“原来你就是那让流芳居起死回生之人哪,当真是失敬了。”
“呵呵,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不值一提。”孙途谦虚地一摆手。
这时,朱玉和童沐已经做了决定,让人将分隔开两拨客人的屏风给撤走,打通了他们双方的间隔。孙途这才发现那边还坐了四五名青年公子,一个个都身着华服,一看就都是某富贵人家的公子衙内了。
而童沐在扫过这些人后,却是脸色稍微变了下,但随后还是与他们一一点头致意。原来这几位也和朱玉一样是他的同学,只是关系上却不怎么亲近。
“不知千里你现在何处读书啊?”虽然孙途这么说了,但朱玉却还是习惯称呼对方表字。
“在下可与你们不同,并未治学,而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孙途并没有这个时代许多武人那样在面对读书人时的自卑心态,当即就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朱玉顿时有些不知该怎么继续说话了,面上略显尴尬。自己早该想到的,童沐身份摆在这儿,又怎么可能与读书人一起来呢?
其他人在听了这话后脸上更是露出了鄙薄之色:“原来不过是武人而已,根本就不是我辈中人嘛。”话虽轻,却还是被孙途二人听到了,被说的还好,童沐脸色却有些变了,当下道:“你们可不要小瞧了三郎,他在昨日刚参加了射试殿廷已经拔得头筹,就连官家都颇为赏识他。”
“哦?这么说来我们很快就要同朝为官了,那可要多亲近些了。”朱玉打起了圆场来,赶紧举酒相敬,毕竟这里就他和童沐的关系更亲密些。只是从他话里也可听出他对孙途射试殿廷的成绩也不以为然。
孙途坦然地举起酒杯来喝了口和旨,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轻视就动气,因为这是如今整个天下的观念,武人总是被文人所看不起的。
好在一谈到将来,这几位就顺势转移了话题,开始有些期待地讨论起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来,其中一人更是摇头晃脑地道:“别人想要考中确实不易,但对在座的你我来说应该都如探囊取物了吧。毕竟咱们参加的可是锁厅试,那可是十取其五的机会,而且与我们同堂者都是些外地而来的官员,论才学我们是远超过他们的。”
见孙途有些疑惑,童沐便细心地加以解释:“这锁厅试也是科举考试中的一类,只是参考者却有身份要求,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因为大家想要个进士身份,这才由朝廷特开。不过相比起一般科举考试百取二三来,这锁厅试能中的概率就很高了。”说到这儿,他的脸上不觉有些发烫。
孙途这才明白如今居然还有这等开后门的科举手段,显然这锁厅试不光是为那些想谋个更好出身的官员准备的,更是方便让这些官宦子弟能取得一个正经出身。所以说所谓的公平总是相对而言,就如后世高考,北京学生总比外地考生更有优势。
正当几人兴奋地谈论近在眼前的考试时,边上突然就传来了一声冷哼:“当真是厚颜无耻,此等手段居然还能被人津津乐道,真是有辱斯文。怪不得只能与粗鄙的武人为伍了。”
这话说得很是不轻,立刻就被这干国子监的学生给听了个清楚,这让他们的脸色顿时一变,便想要发作质问。
可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鼓声,然后本来灯火辉煌的一层前方突然就是一暗。这顿时就吸引了楼上楼下所有人的主意力,连想要争吵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往下看去,当然也包括孙途了。
第96章 艳压群芳李师师
别看这彩舞楼三层客人的安排表面上有些杂乱,其实却是独具匠心,几乎是照顾到了每一桌客人的视线,让他们能够清晰无碍地看到下方那一片空出来的舞台。
而此时,随着数十上百人几乎同时熄灭了大半的烛火,更是聚集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到舞台上,看着十几名身材健壮的汉子在那儿敲响一面面小鼓,把原来有些散乱的现场气氛都给调动了起来。
孙途等人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去追究旁边客人的口出不逊,而是低头凝视起下方的表演来。那些鼓手只击了片刻,便已完成自己的使命向后退去,同时七名身姿窈窕,身着华服的舞姬已如飞天般上了舞台,在一旁那些丝竹管乐的伴奏下开始翩然起舞。
这彩舞楼其中一绝便是舞姬的妙舞,只见她们一个个随着乐曲不断摆动着柔软若无骨的身体,把最好的一面都呈现出来,纵然是对这些声色犬马之类不怎么在意的孙途此时也是看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此舞着实精妙。”说着还端起酒杯品了一口,觉着连杯中酒的滋味儿都更香醇了些。
“这才是开始呢。虽然此飞天舞也是李大家所创,但真论精妙却言之过早。”作为李师师的粉丝,童沐对这些自然是如数家珍了,立刻就兴致勃勃地为孙途解说起来。
而孙途更在意的,是这些舞姬对光线的利用,在如今这个不比后世可以用灯光随意配合的年代,她们居然已经活用舞台周围布置妥当的光线,将若隐若现和缠绵绯色之类的感觉全都送到了每个观者的眼中,让人不禁心生感叹,此舞确实天下少有,也很少有人能跳得如此合拍。因为只要有一人踏错一步,整个营造出来的气氛就会被破坏殆尽。
这一刻,三层楼上数百客人都已被这一曲舞蹈所吸引,直到她们一曲舞罢,翩然散去,退入黑暗中后,众人方才回过神来,顿时鼓掌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而这些鼓噪声随着一名白衣女子的出场突然就消停了下来。她只一人,穿着也很简单,只手上捧了张琴,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迅速盖过了之前由七名绝色舞姬。如果说之前舞姬是妖艳的话,这女子便是清冷,如空谷幽兰般的清冷高贵,让人都不敢生出亵渎之心来。
在朝着四周客人弯腰行礼后,女子便拿手一抹琴弦,发出一阵流水般的铮琮琴音来。随后,她便双手挥动,弹奏出一曲让人心旷神怡的乐调来。孙途细听下,就觉着自己竟已被乐曲引领到了高山之上,四周空寂无人,唯有山风鸟语,早无世俗之羁绊。
那乐曲缓缓而动,突然调子又是一变,变得急切起来,就如刀枪齐出,万马奔腾,瞬间就打破了刚才的宁静,让听者猝不及防,所有人都为之变色。而后便是金戈铁马,杀声四起,直至最终归于寂寥……
等孙途从这惊心动魄的琴曲中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舞台之上早已人去台空,不知何时那白衣女子竟已不见了踪影。这让他颇感意外,随口问道:“她又是什么人?”看众人刚才的反应,显然此女并不是李师师了。
童沐此时才呼出一口气来道:“这是琴韵楼的聆韵姑娘了,想不到她居然也会来帮着李大家暖场。”
樊楼五楼,每一楼都有自己的特色,也有各自的花魁,虽然她们比不了李师师的名头,但在城里寻欢客中那也是有不小名声的,如今聆韵作为琴韵楼的台柱子竟肯来此帮着垫场,自然让李师师的身家倍增,也让众客人越发急切想要一美人儿真容了。
但幕后策划这一场夜宴的人也是个深谙人心的好手,知道越是出得晚越能调起众人的胃口,所以之后又是好几场的歌舞表演,就是不出李师师。可是众人也并没有因此就感到不满,因为随后上台的,也都是樊楼里一等一的花魁人物,无论是舞蹈还是歌曲,也确属上乘,让人都很容易就沉醉其中。
甚至有人都生出今日花出去的钱实在很值的感叹来,因为往日想看到这些各楼的花魁可得一天天地轮番去各楼捧场,可今日只在这彩舞楼中就能看尽几大绝色花魁了。
当然,大家心里对李师师的期待也随着表演的继续而不断增强,这些人都甘于作她的绿叶,那作为红花的李大家又该是何等的惊艳哪。
就在人们已等得有些心焦时,舞台周围的那些乐师突然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连边上的一圈灯烛都再度被人熄灭,正当所有人感到诧异时,突然就有人叫了声:“看上边!”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看到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居然从三楼之上飘然落下,在空中旋转着缓慢落下。如果说刚开始的那些舞姬是在跳飞天的话,那这道人影就完全是飞天自身了。
随后,众人中便有目力好的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惊呼一声:“居然是李大家!”这时大家才明白过来,这名从数丈高处飘荡下来,宛若仙女的女子居然就是李师师,这让众人在一阵惊叹之余,都在为其捏了把冷汗。这等出场固然技惊四座,可一旦有点差错可就得不偿失了。
尤其是像童沐这样的粉丝,更是惊呼连连:“李大家还请小心哪……”看他如此失措,孙途都不禁摇起头来,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童家二公子吗?
不过他们显然是白担心了,李师师在空中没有半点问题,在飘荡到离地尚有数尺距离时,娇躯更是转起了圈来,一圈跟着一圈,直看得人眼花缭乱,随后终于稳稳落地,并顺势纤腰一弯,恋足轻移,舞蹈起来。
她这一舞就如一只误入人间的精灵般空灵美妙,看得周围众人都是如痴如醉,全然没有发现这时有长长的绸缎趁机被重新拉了上去。随后,舞台周围的乐曲再起,本来轻盈的舞步也随着乐曲变得热烈起来,就如那精灵因为看上了某个凡人男子而与之陷入到了热恋之中。
但人与精灵毕竟隔阂甚深,他们的爱恋最终不为世人所容,其结果便是棒打鸳鸯,精灵在痛苦中消散而去。这些故事情节,居然都由李师师用自己的舞姿和肢体来一一表现,并完全传达给了观看者,让他们或喜或悲,这就是所谓的感染力了……
一舞既罢,李师师蹲立台中,四座寂然,数百观者却是久久没能从这一舞中回过神来,半晌后方才掌声雷动,喝彩不绝。只此一舞,便已让人觉着今晚不虚此行了。与这一舞相比,之前的那些表演确实逊色太多。
等掌声稍缓,李师师方才开口:“多谢各位前来捧场,师师着实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有一曲献于诸位。”光这说话的声音便婉转动听,让人身陷其中。随后,她一张口居然就清唱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正是苏轼有名的水调歌头。
宋词放到如今就如后世之流行歌曲,所以虽然苏东坡去世才没几年,但他的这首名词早已是传唱天下,几乎每个以唱曲为业的人都谙熟于心。可是没一人能比得过李师师的嗓音,那是真正的天籁,纵然没有任何伴奏,可依然如清泉般潺潺淌进了每一个人的心田,让人再度沉醉。
孙途坐在那儿细细品着,觉着就是后世那两位同样唱过此曲的天后级高手,居然也比不了李师师这一曲。
这一舞一歌已足以让李师师在今夜大放异彩,完全压过了之前所有人,堪称是艳压群芳!
第97章 冲突
在形容某一歌声乐曲美妙动听时总有人拿孔子闻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以及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来形容。本来这些说法多有夸张成分,但现在彩舞楼中的一众听者却是确确实实地生出了相似的感受来,全都一脸陶醉,久久未能从美妙歌声里自拔出来。
直过了良久,才有人还魂过来,随即掌声雷动,喝彩不绝。孙途也加入其中,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位李师师果然不愧被称作京师第一花魁,其歌其舞都已臻化境,超过了其他歌舞姬太多太多。
而李师师在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热烈掌声与喝彩时,则是一再地屈身行礼拜谢,也把礼节做到了极处,完全没有某些花魁那样高冷自傲的表现。这也正是她最强的地方了,别的花魁还要用些欲拒还迎之类的手段来装点门面吸引男人的主意,可她却已完全不用如此做作,只消做她自己便可。
在一连谢了好几次后,众客人才终于重归平静,等候着欣赏李师师下一项表演。大家都知道她身怀诸多才艺,光是歌舞自然不可能满足众人的需求了。可让大家感到意外的是,李师师今日却并没有让人取琴或琵琶之类的乐器上来,也没有叫人拿出文房四宝来当场作画写字,而是团团地福下一礼:“诸位客官,今日师师想寻一有才识者促膝一谈,共度良宵,所以还请各位能展现自己的才华,作出好的诗词来。只要有好诗词,师师不但会以重金相购,更会当场谱曲,编舞,以飨诸位嘉宾。”
当她婉转的声音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到每人耳中后,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随后诧异又都变成了狂喜,这可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事了!
李师师的艳名天下谁人不知?可是又有几人能真正亲近于她,更别提与她共度良宵了。这是只有传说中的天子赵佶以及才名满天下的周邦彦才能有的好处哪。而今日,只要能吟出一首好诗词来,便可得美人青睐,如此好事的吸引力可实在太大了。
就算不和李师师真有那男女之事,光是与之同处一室都足够让多少男人趋之若鹜了。而且还连带了另一好处,若是能得入李师师之眼,并让她当众谱曲编舞,且歌且舞地将自己所做的诗词给唱出来,只怕这位的大名很快就能传得天下皆知,就此成为天下闻人。
名声美人可以双收,这是多少男人的梦想!所以当李师师说完这话后,众人便全都低头闭目,冥思苦想起来,看能不能一时灵光一闪就写出一首能入美人之眼的诗词来。
孙途这边几名公子哥儿也都兴奋地讨论起来,有几位还迅速拿出了几首自己旧时所作的诗词,问其他人感觉如何,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以为然地摇头:“你这等写来传情的词句根本就上不得台面哪。”
而童沐此时却是好一阵的长吁短叹:“我向来只治经义,却根本不怎么会诗词,当真是可惜了啊。不然说不定此番就能凭一首诗词就能与李大家有亲近的机会了。”
“二哥这话就太想当然了,你真觉着这里几百人里能突然就拿出一首堪比苏东坡,柳三变名作的诗句来?”孙途却有自己的看法,并迅速加以点破:“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楼里人所想出来的炒作手段罢了。而且如此一来,还能增加李师师的格调,她又省了许多心力,实在是太合算没有了。”
虽然不懂炒作是个什么意思,但孙途的话童沐还是听明白了,心中有些不满,可一时又的确拿不出反驳的说法来。倒是一旁几名同学,已经有人在沉吟一阵后大声道:“有了,我有一句人比花娇夜夜红,昨日**立风中……各位以为如何?”
“额……”几名同学一听,却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这等以花比美人的写法实在太俗太滥,而且后半句还有剽窃前人诗作的嫌疑。
可就在这些位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时,屏风的另一边却传来了一声嗤笑:“简直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这也叫诗?当真是有辱诗字了!”
“什么人?”那个作出此诗的公子一听这话顿时就勃然而怒,呼地一下站起身来,一把就将边上的屏风给扯倒在地,恶狠狠地朝那边看去。同时包括朱玉在内的一众同学也都满脸怒色地盯了过去。
刚才旁边那些人就已对他们多有挑衅,只因下方突然起了鼓乐才转移了大家的心思。可这梁子却没这么好解的,现在对方还敢发声,就让这几位再忍不住了。他们可都是官宦子弟,本来就心高气傲,如何能受得此气?
孙途的目光也随之扫了过去,却发现那里端然而坐的居然也是五六名青年书生,此时一个个都用不屑的目光回望过来,其中一人更是冷声道:“都说纨绔子弟最是无礼,我本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李兄不必生气,一群井底之蛙而已,若不是他们出身更好些,哪轮得到他们参加此次科举?而且要不是他们能参加锁厅试,我敢保证他们这些人就没一个能中进士的。”
即便面对众人恨恨的目光,边上几名书生依然嘴上不饶人,极尽奚落之能事,却是全不把朱玉他们放在心上了。
“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奚落我等,真当本公子拿你们没办法吗?”其中一个急脾气的公子哥已经大声呵斥地想要冲过去了,却被朱玉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胡兄且慢,他们都是士子,万不能动手。”
这话就如一盆凉水浇下,让这几名公子哥的怒火陡然就是一熄,还真不好动手了。
宋人重文,尤其是重视那些待考的士子。虽然以这几位公子家里的势力完全有办法让这几名挑衅者吃足苦头,可后果却很难料了。因为他们本来在仕林中就没好名声,再被冠上仗势欺人的说法后将来的前程可就难说了。而且不光是他们,就是他们的家门,也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甚至被朝中某些敌人抓住机会攻击,真正的得不偿失。
所以说大宋确实是读书人的天堂。要是寻常百姓敢如此招惹这些衙内公子,只怕立时就要吃足苦头,到时就是家破人亡都不算意外。可当对象变成士子时,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孙途在旁冷眼旁观,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来。这些家伙口中说得倨傲,可其实内心完全就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了。再联想到刚才,正是这边有人提到锁厅试的相关话题后,旁边才会阴阳怪气地来上一句。显然,作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的一员,他们对童沐朱玉这样能靠家世轻松取得功名之人怀着深深的成见和怨念。
这时,边上的伙计也已迅速作出反应,赶紧上前劝说:“诸位客官还请息怒,如今李大家还在等着各位出好诗词呢。”
李师师的影响还是相当不小的,一听这话,双方总算没有再起争端,朱玉他们更是就坡下驴,在狠狠地瞪了那些家伙一眼后重新坐下。而孙途则似笑非笑地端起了酒杯来喝了一大口酒,这等文人相争的事情与自己倒是没有半点干系的。
可就在他以为可以置身事外时,麻烦却反倒找上门来了。那边几人又突然不屑地嗤笑道:“当真是沐猴而冠,一个粗鄙不堪的武人居然也配坐在此处?”
“那不过是个阿谀奉承的蠢物而已,许兄不必在意,没得降了咱们的身份。”
“有道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武夫与他们倒也是般配得很。”
第98章 谁是好男儿
这些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却已表露得相当明白,分明就是在鄙夷孙途这个武人了,在这些士子口中,孙途完全就是个品格低下,根本不值一提的渣滓而已,甚至连多提两句都会脏了自己的嘴,可谓极尽嘲讽之能事。
这些人高高在上的嘴脸孙途可以当看不到,他们与那些公子哥儿互相嘲讽他也可以当听不见,但现在人都欺到自己头上来了,他就不能再当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涵养还没到唾面自干的份上呢!
突然间,本来安坐案前的孙途便已跃然而起,手一探间,再度将刚被人重新摆好的屏风给推到了一边,一步就跨到了那几名士子所在雅间内,沉声道:“你们这是在辱骂于我吗?”说这话时,目光如电般闪过,扫过了面前众人的面庞。
他的目光如刀似剑犀利异常,甚至还带着浓重的杀意,竟吓得那几人身子往后一缩,差点都要打起颤来。而朱玉等人一见之下却是心头一喜,他们也憋了一肚子的气,若是孙途能代为好好教训这些不开眼的家伙就最好不过了。只有童沐心下一惊,生怕孙途真伤了这些士子,那麻烦可就大了。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呢,其中一名士子已经鼓起勇气站起来直视孙途:“我们这可不是辱骂,而只是说了些事实罢了。你等粗鄙武夫也就做些粗活守守边地罢了,居然敢跑到如此风雅之地与我等平坐,当真是有辱斯文!”
他这话一出,不但那些同伴深以为然地点头表示附和,就连周围几桌客人都露出了赞同之色来。在如今的大宋,尤其是这东京城里,武人地位之低下已远超人之想象,一名普通士子都可以不把朝廷武官放在眼中。而且要是这事传扬出去,不会有人说他挑衅,只会被人称其有胆气,敢说话。
孙途面寒心更冷,直到今时,他才真正领略到了如今武官有多么的卑微,怪不得大宋军队的战斗力会如此孱弱,说到底还是因为武人的精气神已全数被人夺去所致。
要是换了其他人,到了这时候也只能认命,即便要还击也是以后背地里的事情了。但孙途却不肯如此退缩,他的双眼突然就眯了起来:“你说武人无用,在我看来你等才是真正的废物一群!”
“你……”这些士子是真没想到孙途他居然就敢还嘴,而且还说得如此直接与刻薄,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了。
而孙途的话才刚开始:“你等自以为读了几本破书就可目空一切?不过就是几个酸儒而已,肩不能抬,手不能提,之乎者也的有甚用处?别说就凭你等心胸才学根本就考不中进士,就算真让你等侥幸得中,也是我大宋朝廷,和天下百姓的晦气!
“相比你等只知道浪费纸墨,浪费粮食的无用蠢物,我大宋将士才是国之栋梁。要不是有他们在北方和西北镇守边疆,哪有你等在此狺狺狂吠的机会?恐怕辽人党项人早就率铁骑杀进中原,将你等斩杀殆尽了!你们所以还能安坐于此,就是因为有我等武人抛头颅洒热血地守在边镇之上,可你等却不思感激,反倒口出不逊,当真是让人齿冷!”
这一番话说下来,直让这些士子全都呼吸急促,竟连还嘴都做不到了,他们本就不是雄辩之人,不过是仗着身份高贵才敢大放厥词而已。现在气急之下,他们唯一能说的就只剩下:“岂有此理,有辱斯文……”了。
而孙途的话尚未说完:“有一点我或许还真就说错了,若是辽人党项人的铁蹄当真杀进中原,你等软骨头能做的就只剩下跪地归顺,然后用阿谀奉承之辞来跪舔异族之人,难有一点气节可言。
“你们说我孙途只一介武人根本不配与你们同聚一堂,在我看来我大好男儿与你等共处一室才是真正的自降身份呢!”
一番疾风暴雨般的驳斥终于说完,整座彩舞楼里无数宾客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敢如此羞辱一干士子,这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他不知道如今乃是文人当政,武人只能蜷缩的时代吗?现在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可是几乎把所有文人都给骂了进去,当然也包括朝中那些官员,以及政事堂里的诸位相公。
孙途当然知道这事很严重,但他必须回击。以往感觉到文重武轻,武人被文人彻底鄙薄压制时他还可以置身事外。但现在,他即将成为一名武官,已有了切肤之痛,有些话就必须说出来,立场就必须摆正了,哪怕因此得罪许多人。
“就凭你也敢自称什么好男儿?只有自东华门而入者才是我大宋好男儿!”旁边突然有人冷声反驳道。显然,孙途刚才的那番话已经惹怒了边上其他的读书人,谁也不想看着一个武人如此肆无忌惮地非议同道中人。
孙途当下就转头看了过去:“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我等保家卫国者算不得好男儿,这天下就没一个好男儿了!”
“你敢说韩琦相公所说的是胡言?”对方早就挖好了坑等着孙途跳进来了,当下就冷笑着说道。
直到这时,童沐方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拉孙途的衣裳下摆,低声道:“三郎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自东华门而入者才是大宋好男儿……这句话可是有出典的,想当初仁宗朝时,时任枢密使的韩琦因一点小事就要处斩一批宋军将士以立自己之威信,而这时名将狄青便出面求情,道了一句他们都是为大宋守边血战之后的将士,是好男儿不可杀。
可结果呢,韩相公根本就不给狄青以任何的情面,不但命人将人全数斩杀,而且还回了一句自东华门入者才是我大宋好男儿!这东华门是每当科举之后,考中进士的队伍入宫面见天子的必经之路。他话里的意思是很清楚了,在其看来,那些将士根本是比不了一众才考中的进士的!
而狄青最终也没敢再开口,他或许善于作战,但无论胆气还是身份都远不够与当时如日中天的韩琦相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与国有功的宋军将士被冤杀。
现在,当孙途提到好男儿时,便有人想到了这一故事,并拿出来一用,果然就把他给诓了进去。
一旦这话坐实,只怕孙途将会遇到极大的麻烦,就算不会因此定罪,其前程也将彻底被毁,就算是童贯也不可能顶着朝中无数文官的非议再用他了。
孙途心思转得飞快,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严重性,目光里更是射出丝丝寒芒来。这些家伙还真是阴险,知道自己对典故所知有限,便在这里挖了个陷阱来害自己。
不过他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格,即便处境凶险,依然有办法应对。当下,他就哈哈地笑了起来:“韩琦说过这话又如何?我今日不过是认为这话是一句胡言罢了。而且要是真按你们的意思来,恐怕你等之罪比我更重万倍!你们可不要忘了,本朝太祖可是武将出身,你们居然就敢如此非议,难道是认为太祖皇帝也远比不了你们,只是一介粗鄙之武夫吗?”
此言一出,再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孙途。有些事情当没人提时便会被天下人所忽略,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大家担心这会犯下忌讳,因为如今天子可都是太宗皇帝的子孙哪。但孙途却根本不管这套,直接就把赵匡胤给拉了出来。你韩琦再牛能比得了赵匡胤,若是有人真要拿自己的一句话定罪,恐怕今后武官就有翻身机会了!
第99章 一词惊四座
局面再次翻转,孙途的气势更盛,当下便趁势上前两步,一探手就从桌案上拿过了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来,看了看上头所写的诗句后,露出了不屑与调侃之色来:“这就是你们为李大家所作的诗词?倒真是不错,算得上有如狗屁,值得一文了!”
此言一出,周围人等先是一愣,继而便发出了一阵哄笑,这话可实在太损了,朱玉几人更是连连拍手叫好,可算是让自己等出了一口恶气。刚才这些士子为了贬低自家说新作的两句诗狗屁不通一文不值,现在孙途却是变了法儿地还了回去。这让一干公子哥儿对孙途的观感大好,看他的眼神里已多了几分感激。
那几名士子顿时满面羞红,可一时却又拿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急就章所作出来的诗句确实并不比别人的高明多少,被如此奚落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很快地,还是有人恼声道:“你一介武夫识得几字,居然也敢点评我等诗句!”
这话正说到了关键处,确实以孙途武人的身份还真没资格评论这些士子诗词好坏呢。他们找到机会,立刻就跟着道:“不错,你别说作出应景的诗句了,恐怕连前人先贤所作的诗句都吟不出来!”
“诗词不过小道而已,与国与家有何益处?也只有你等酸腐之人才会将之当回子事儿。”孙途撇了下嘴道:“我虽不才,但却也明白诗以言志的道理。所以若由我等保家卫国的武人作诗词,自然不会写出你们这等软弱无力,无病呻吟的东西来。相比而言,我之前听一老兵所作都要比你们强上太多。”
说到这儿,孙途拿过了一旁的毛笔,蘸了墨就在这些士子所准备的纸上刷刷点点地写起东西来本来他是打算再把那首满江红拿来一用的,可就在落笔的瞬间,另一首著名的词作便从其脑中升起,当下也不犹豫,立刻一挥而就。
那几名士子见他如此言行除了恼怒外又带了更多的不屑,立刻就有人一把拿起了那张纸哼道:“一个粗鄙武夫能写出什么东西来!”尤其是看到孙途那一笔虽然力道十足却明显有些僵硬的书法后,更是连连摇头,随后便大声地读起了上头的词作: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只读了几句,这位士子的神色就是一变,他已品出这一首词之绝妙来。而其他人等更是露出倾听之色,就连下方的李师师也面露异色,侧耳仔细地倾听起来。
等到这位将整首词读完,尤其是最后两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的点题升华后,整个彩舞楼里几乎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孙途,有疑惑,有钦佩,谁也想不到如此绝妙好词竟会从一个少年武人UU小说写出。
今日来此的客人都身份不低,学识不俗,自然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这一首词有多么的精妙。何况这还是忠君爱国为基调的词句,更是让人心生感慨,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沉默了好一阵后,才有人高声喝道:“好词,果然是好词,就是与东坡居士的词句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然后全部宾客都高声喝彩,为今日能听到这么一首好词而感到兴奋。今天真是来得太值了,不但欣赏到了李师师的歌舞,还看到了这么一首好词的诞生。
童沐、朱玉等人则用看陌生人的目光满是奇怪地看着孙途,实在想不到他还有此等诗才,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至于那些士子到了这时候早已羞得无地自容,再不敢与孙途当面分辩,趁着众人讨论此词精妙处时,便都灰溜溜地走了,再留在此就真成笑话了。
孙途见到这些人的反应方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想不到这时候的人对好诗词居然有如此狂热的态度,如此一来自己必然会造成不小麻烦了,如今只有先抽身离开再说了。
就在他打算就此离开时,李师师突然就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走上楼,来到了他们跟前,还盈盈下拜道:“师师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对于李大家的这一作派,周围人等虽然有些羡慕,却没有太大的意外,因为谁都知道这首词确实值得她如此礼遇。
孙途还没开口呢,童沐已经涨红了脸挺身道:“李……李大家,这位是在下的兄弟名叫孙途,你有什么吩咐吗?”完全是一副粉丝近距离与偶像接触的模样。
“原来是孙公子。”李师师轻轻一笑,如娇花盛开,顿时就让周围不少男人的身子都为之一软。倒是孙途,虽然对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还有香风阵阵袭来,却依然表现得很是镇定,只一拱手道:“李大家客气了,不知你有何吩咐?”
“小女子确有一事相求,可否请公子割爱,把这一曲词交给我来演唱呢?”李师师眨了眨眼睛,满是期待地问道。
有如此美人软语相求,只要是个正常取向的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孙途毫无疑问也是正常男人,当下便点头道:“这自然不是问题。不过在下可要把话说到前头,这词可不是我孙途所写,而是他人所作。”他还没打算做文抄公出名,毕竟所熟悉的诗词也就那么几首,其中一多半还早就已经流传于世了。
“多谢孙公子割爱,师师敬你一杯。”李师师顿时大喜,赶紧取过一杯酒来,玉手轻挪已送到了孙途面前。能得李师师如此敬酒,在汴京城里也是少有的荣遇了,这自然引得众人心中羡慕,但谁让人家确实拿出了如此好词呢?
大家都很清楚一首好词对青楼里的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往往有人因一词名满天下。而李师师这样的花魁为了自家的名声能够维持,自然需要更多好诗词了。如今孙途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这点礼遇自在情理之中。
孙途大方地伸手接过,只指头与她的手腕相触,只觉轻柔滑溜如触上等的丝绸。不过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端起酒杯就已将其中美酒一饮而尽。本来李师师还担心他会对自己有什么不轨举动呢,现在看来这人倒真是个君子了。
这让她心下一松,又道:“既如此,那师师这就立刻谱曲编舞,等一切做完后,今晚再陪公子共度良宵……”自己说出去的话总是要兑现的。
孙途却把手一摆:“这却不必了,在下已不胜酒力,就此告辞。至于师师姑娘的歌舞,就等今后再作欣赏吧。”说着,他居然不顾李师师幽怨的眼神,以及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举步就往外走去。
这一下,就是童沐都有些想不明白了,如此机会摆在面前,恐怕天下间的男人没一个会拒绝的,可这么孙途就退让了呢?难道说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这几乎是所有人从心中生出的想法。
孙途确实有难言之隐,但却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而是担心这事的后果。李师师和当今皇帝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可算是天子的女人了,要是自己今晚和李师师共处一室,那不就是绿了皇帝了?纵然大宋皇帝都以宽厚示人,出了这等事情还不得报复吗?
像周邦彦这样的朝中重臣,天下名人或许皇帝还不敢把他如何,可孙途是什么身份,怎敢冒这样的风险?而且他确实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么个诱惑十足的美人儿时心动了,毕竟这身体血气方刚,可不那么好控制。所以就得趁着自己还能控制情绪时速速抽身。
于是,他便果断告辞离开,不带半点犹豫与留恋。只是这么一来,今晚发生在樊楼的风波就更增添了几分传奇性,很快孙途的那首词,以及他拒绝李师师邀请的说法便会在京师内外传播开来,甚至都可能传得天下皆知。
一首词或许还无法让孙途天下闻名,但拒绝李师师的做法却足以让他名闻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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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做几次文抄公就跟清穿不造反一样,是要菊花套电钻的,所以还是得抄一下。。。。。
第100章 “夜袭”
从樊楼出来,已是三更时分。不过后方五座阁楼却依然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显然,对里头的那些欢客们来说,夜生活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呢。
再想到过不了一个时辰在京百官就可能要出门入宫参加朝会了,如此整座汴京城就没有真正安静消停下来的时候。直到这时孙途才算真正了解东京又被人称作不夜城的原因所在,这座城市确实不存在寂静的黑夜。
当孙途回到家里时,雅儿与昨夜一样并没有回房歇息,而是趴在中午边睡边等。直到被他吵醒,方才乖巧地起来迎接:“三哥哥你可回来了。白日里鲁大哥还来找你了呢……”她的话说到这儿,鼻子突然一皱,嗅到了来自孙途身上的那股上品的脂粉香味儿,这让本来还很高兴的小丫头的面容顿时一垮。
不过此时孙途心里还在计较着今日在樊楼一闹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竟没有留心对方的变化,只随口应了声,便催促着小丫头回房歇息。
雅儿欲言又止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悻悻然地回房睡觉去了。而孙途也在洗漱后回房躺到了床上,一边想着明日如何与童贯通下气,一面睡意就已袭来。
可就在他将睡未睡,有些迷迷糊糊的当口,突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细碎的动静,随后只是虚掩的房门居然就缓缓地被推开了,一条黑影竟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
这让孙途心下一凛,下意识就伸手去摸放于枕边的甩棍,若是真有人欲对自己不利,自当出手攻之。可随即,他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因为他已明显感觉到这个深夜偷摸进自己屋子里来的人居然极其熟悉,正是雅儿那小丫头。
虽然雅儿屏住了呼吸,行动放得极轻,但她身上的体香还是传了过来。孙途心下大感好奇与意外,实在闹不明白这丫头大晚上的要做什么。而就在他这一愣神间,雅儿已经来到床后,然后居然就地脱去衣物后直往孙途的被窝里钻来,并几下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下孙途已不能再当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下就一把按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小手,沉声道:“雅儿,你做什么?”
“三……三哥哥……”雅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激动的还是受了冷的缘故,只是她的身子却又有些发烫:“雅儿喜欢你,你就要了雅儿吧。”说着,她娇软的身躯往上贴得更紧,阵阵少女特有的体香不住地往孙途的鼻子里钻来。
两人间呼吸相闻,身体相贴,肌肤相亲,一个是娇媚可人的少女,一个是血气方刚,且刚喝过酒的少年,若说谁能不心动绝对是假的,不然他就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了。
可是这时候的孙途却没有顺势而为,反而一把就将雅儿从自己身上抱离,放到了一旁:“雅儿你别这样……”他急促的呼吸明显让人知道他在克制来自身体的欲-望。
“三哥哥,你是嫌弃雅儿吗?”雅儿的眼中迅速蓄起了泪水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怎么三哥哥居然没像人说的那样对自己有所行动啊?
“你还小,我不想和你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事情来……”孙途说话间已经迅速往外闪去,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要是再这么贴近相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禽-兽之举来。
“啊?”雅儿有些意外地愣住了,三哥哥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所以才这样的吗?她是真有些不敢确信了。
“是的,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承认我对你除了有兄妹间的感情外,也参杂了一些其他的情意。但是,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在现在,你才不到十四岁,太小了。”孙途作解释,也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若说他对雅儿没有想法是肯定在自欺欺人了,任何一个男子只要身边有雅儿这样一个美丽懂事又体贴的女子时都会忍不住想彻底占有她除了她的亲人。而孙途虽然说是她的兄长,可其实也清楚两人间真实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那就是童养媳吧。
但孙途却从不会打雅儿的主意,因为她太小了。若是摆在此时人眼中,十四岁的女子嫁人生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落到孙途眼里却另一回事了。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对一个初中女生下手,那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不过他也不想因此伤了雅儿的心,所以又赶紧补充道:“雅儿你对我的心意我很清楚,再等两年吧,等你长大一些,若还想嫁与我,我们再成亲也不迟。”
本来已经因为孙途的反应而伤心不已的雅儿听到他最后的话后终于好受了些,只是眼中依然带着泪光:“三哥哥你不是在哄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要是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向天起誓,只要我有一字虚言,就叫我……”
“不要,三哥哥我相信你。”雅儿赶紧打断了他的誓言,脸上终于露出了欣然的笑意来,看来三哥哥对自己还是有情意的,只是因为自己还小的缘故……
见她终于有了笑意孙途才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小丫头因为一时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来呀,毕竟中二少女因为感情问题做出什么来还真不好说。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一点,奇怪地看着雅儿:“你怎么会生出这等想法来?是谁教你半夜爬上我床的?”
“是……隔壁的潘婶儿教我的……”雅儿俏脸一红,用细小的声音说道:“她说想要让男人娶我就得把身子给他……”到了这时候,她才感到了害羞,想着自己刚才大胆的举动,雅儿差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潘婶是住在他们边上的一家主妇,孙途与他家并没有什么交情,倒是雅儿,因为总是一人在家,便与同样守在家里的妇人有了些往来。而这位潘婶显然对男女之事放得比较开,居然就教雅儿这么个小姑娘夜袭倒推。
本来雅儿对这说法也是有些抵触和害羞的,可是,谁让三哥哥最近突然就对外面那些女人有了兴趣呢?今晚不但去了那樊楼找坏女人,还带了那些女人的香气回来,这让她明显有了深深的危机感,所以才会在情急之下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来。
在听完这番解释后,孙途不禁苦笑起来,但随后又是一阵感动。虽然雅儿的做法有些欠妥,但她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却是那么的真实,这是一般女子都做不出来的大胆举动,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做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尊严什么的。
想到这儿,本来还有些远离雅儿的孙途便又向前靠近了些,再一伸手把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只是心里却无半点男女之念:“雅儿,你对我的情意我已清楚感受到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只等你满了十八岁后,我便把你明媒正娶。”
雅儿一听,顿时大喜。但随即扳着指头一算,又苦起了脸来:“还要这么久啊?”
“三四年而已,很快就到了。”孙途拿手摸了摸她柔顺的秀发道。
就这样,二人相拥而眠,但却没有半点男女同床时该有的情-欲,有的只是浓浓的亲情……
第101章 林冲离京
这一夜雅儿睡得格外安心与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方才悠悠醒来。然后她才发现自己正一人躺在三哥哥的床上,又想起了昨晚大胆的言行,顿时就羞得她满面通红,唰一下就拉过了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了里头,她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三哥哥了。
不过除了羞怯外,雅儿心里还是充满了欢喜,因为三哥哥昨天可是答应自己了,等过上几年自己长大了,他就会娶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终于有了着落,让小丫头心里满满的,很踏实。
这种踏实感直到房门被孙途推开,将一碗鸡蛋面放到床头,柔声对雅儿说一句:“雅儿快些起来吃饭了。”方才被彻底打断,雅儿在迟疑了片刻后,便把头从被窝里探了出来,有些怯怯地看着孙途:“三哥哥,昨天晚上……”
“来,先把饭吃了。昨晚的事情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的,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别再像昨晚那样了,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孙途向她一笑,拉过一旁的小桌,让雅儿就在床上把早饭给吃了。
“还有,隔壁潘婶或许是出于一片好意,但有些话你可不能完全听了,你可是要读书识字的人。”孙途又在边上提醒道。后一句话让雅儿本来满脸的幸福笑容顿时一收,想到接下来还得读书写字她就一阵头疼,三哥哥别的都对自己很好,就这一点最让她无法接受。
在陪了小丫头有半日后,孙途才再次出门去找鲁智深。这次射试成功后,他都没有和这几名朋友分享过呢,对方昨天还关心地跑来询问,自己自然是要有所回应的。
当鲁智深得知孙途在三班院,尤其是在皇帝面前有所表现后,也不禁为他感到高兴:“三郎果然本领高强,洒家当真佩服得紧。对了,你既然已能得授官职,接下来还打算随俺练武吗?”
“当然,在拳脚功夫上我还有太多需要学呢,至于枪棒就更需要你们的提点指教了。”孙途毫不犹豫就点头道。他自己是最有感觉的,在鲁智深他们的提点指教下,自身武艺比起以前要强出了一截,不然前日也无法轻易将周谨击败。
此后几日,孙途除了去流芳居逛了几趟,顺便提供相关材料外,更多的时间却花在了向鲁智深和林冲学习各种武艺上头。他深知自己得要抓紧时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官职差遣下来,可就再不能如现在般自由逍遥了。
不过先来的却不是官职安排,而是关于林冲的一纸调令就在二月二十日,三班院终于有了行文,把禁军教头林冲外调山东青州做一名团练。
这团练在大宋武将中地位并不高,手中兵马也就数百而已,而且还多是乡兵。他的职责便是在平日里操练这些军马,一旦地方上有个盗匪贼寇什么的,便听从地方官员的指派前往剿贼。相比于禁军教头,这完全就算得上是官降一级了。
可是在收到这份调令时,林冲却是喜出望外,直对当时就在场的孙途连连拱手称谢,看得前来送相关文书的三班院杂役都有些傻眼了,就没见过有人被降职还能如此开心的。
林冲确实有理由开心,这段时日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煎熬了。在侥幸躲过高俅的那场算计后,他是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对方还会用上什么阴谋诡计。现在能从危机重重的汴京城里逃离,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官降一级什么的就根本不在话下了。
孙途见他如此欢喜,心下也是一阵宽慰,自己总算是帮到了身边的朋友。只是不知道这事会带来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梁山那些人的命运又会不会有所改变。
不过只要想想林冲自身坎坷悲惨的命运,孙途觉着还是这样最好在水浒故事里,林冲最终被逼上梁山固然痛快了,可也家破人亡,从此郁郁寡欢,最后甚至连如此深仇都没能报成。他最后的结局,在征方腊后英年早逝,就可能与此心结大有关联。
因为急着想摆脱眼下的困境,林冲在接到调令后只三天就办妥一切,然后就携妻子离去。让他感到心寒的是,自己离开时禁军中的那些袍泽同僚竟无一人前来相送的,最终只有孙途和鲁智深两个朋友送他出城。
在送出十多里地后,几人方才止住了向前的脚步,林冲冲两人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郎,鲁兄,你我就此别过吧。”
“林兄一路顺风,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在青州一定可以一展所长,为朝廷立下功勋。”孙途也冲其一拱手道。
倒是鲁智深,看似粗豪的他还上前一步语重心长道:“林兄你也不必为那些没义气的人感到不快。在洒家看来,朋友也不用太多,只要能有几个真正知心的便可。”他是看出对方心思来了。
林冲感激点头:“经过这次事情,林某是彻底明白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道理了。二位与我才是真正的兄弟,至于其他人,即便是自幼相交的好友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
“咱们间一见如故,又何必说这些呢?”鲁智深洒脱一笑,“你这就启程吧,迟了可别错过了宿头。”
林冲点头,正欲打马而去,突然又想起一事,转身来到了孙途跟前:“三郎,你这次对林冲的恩德我怕是还不了了。”
“林兄怎如此见外,你我乃是朋友,自当守望相助。”
“话虽如此,但林某受此大恩若什么都不做却实在心中不安。”
“林兄你之前不一直都在指点小弟枪棒武艺吗,也算是我半个师傅了,我帮你摆脱高俅迫害也在情理之中嘛。”孙途笑着说道。
林冲却再次摇头:“我能教你的其实也有限得紧,毕竟未得师傅点头,枪棒上真正厉害的招数和精髓我是不能外泄的。”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明显有些诧异的孙途道:“三郎抱歉了,其实我之前指点你的都只是些粗浅的入门手段而已。不过半年后,我师傅便要回汴京,到时你可上门求见,以你资质为人,再加上有我写信举荐,一定可以让师傅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啊?不知林兄的师傅是?”
“我恩师姓周,讳侗,乃是如今天下少有的武学大家,无论拳脚枪棒,还是刀剑等诸般兵器他都有极高造诣,愚兄随恩师学武十载,也不过得其两三分本事而已。比起大师兄卢俊义,二师兄史文恭来还颇有差距呢。”林冲回道。
而孙途则是彻底傻了,周侗这个名字他以前倒也有些印象,但具体是怎么个人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卢俊义和史文恭那都是水浒故事里绝对的高手了,尤其是前者,河北玉麒麟枪棒功夫可算天下第一的存在,居然就是林冲的师兄?
林冲没有太感意外,毕竟在他想来自己师傅天下闻名,孙途听了后感到惊讶也在情理之中。在过了片刻后,他才又道:“我恩师就住在汴京城北的明月坊柳树巷中,大概半年后他便会回来,你可前往拜见。”显然,他是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孙途顿时精神一振,能得如此名师指点,想必自己的武艺一定能得到极大提升了,当下就郑重拱手相谢。
随后,林冲方才带了妻子,和两名家中奴仆一道赶了车辆缓缓远去。
孙途身旁的鲁智深则有些羡慕地看了他一眼道:“三郎当真好机缘,若真能得周侗师傅指点,他日必能胜过洒家许多哪!”
第102章 终得官身
这回孙途总算是领教到如今大宋朝官府办事效率是有多么拖沓了。自己参加射试殿廷后都过去一月,现在连三月都已过半,可想象中的官诰却并没有发到他手上,甚至三班院那里都没有再差人来传递消息,就好像他们早把此事给忘了一般。
为此孙途在半月前还跑了两次三班院打探消息,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只是就那里的书吏所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流程了,一般来说参加射试殿廷成绩优异者会在三月内得到官诰,至于差遣嘛,现在留名三班院的相关有官无职的武官还有不下五百呢……
这样的答案确实大大出乎了孙途意料,可他又对此无能为力。其实照道理来说,既然有童贯帮着打点一切自己应该能很快得到官职差遣才是,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吗?可孙途也明白童贯身份多高,他是不可能想问就能问到的。就连童沐,因为要参加今次恩科的关系,都见不到人了。
那就只能等着了,看等到五月时有没有下文。
事情总算没有让孙途等这么久,在三月十七这天傍晚,童家来了个家奴说是主人有事请他过去一见,这让他心下一喜,赶紧就赶了过去。
照样是前两次相见的花厅里,孙途见到了童贯与方谦,赶紧上前行礼后,便试探着问道:“童帅可是三班院里有消息了?”
“不错,你看看这个吧。”童贯也没卖什么关子,当下就让人把个小小的卷轴给递了过去。孙途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那是一卷由五六张白绫小纸叠合而成,以青木为轴,缠以青带的小卷轴,正是官员诰身,上头明确地写明了孙途的籍贯姓名等特征,后面则写着他的本官从九品三班奉职。
或许对后世很多人看来七品已是官员中最小的存在了,可其实那只是误会,真正在朝廷里录有名目的是九品官,再下去就是不入品流了。虽然九品官是官品中最低的存在,可他依然是官,远比吏的身份要高得多,哪怕是明清两朝也是一般。
而在宋朝这个本来高品阶的官员就不多的时代,九品官就更是大潮流了,孙途能从一布衣通过一场射试殿廷获得官位说出去只怕立刻就会引得无数人为之眼红,哪怕他这只是小小的九品武官。
不过孙途的性子还算沉稳,只稍微激动了一下,便又看向了最后一处,那里才是最关键的差遣。有官无职其实除了身份和死俸禄外并不比百姓强多少,只有拥有一份差遣,官才有权。
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上头所写居然是开封府府衙都头!
怎么会这样?虽然孙途对朝廷官职所知有限,却也知道都头其实都算不得官,只能算是衙门里的差役头目,比如水浒里的武松在打虎后就曾被阳谷县的县令封为都头,这都不需要向朝廷请示备案的。
这心理落差也太大了吧,纵然都头手下也能管辖个三五十名差役,但与掌管操练兵马可就完全是两回子事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孙途面露异色地呆在当场,童贯便开口了:“怎么,千里你是对自己的差遣不满吗?”
“不,不敢。”话虽然这么说,但孙途的神色依然有些不对。
“是啊,你一个九品官人居然沦落为开封府下的都头确实大有问题,这还是老夫替你安排的呢。”童贯却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这……却是为何?”这回孙途是真有些忍不住了,猛地抬头问道:“童帅之前不是答应过下官让我能统兵练兵吗?”
“老夫确实答应过你,可谁能想到你之前居然会干出此等事来呀。”童贯脸上的笑容一敛:“当日你在樊楼里可是把天下读书人都给得罪了,你说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这……”
“你可知道这一月间朝中有多少人在非议弹劾于你?就连御史台里一些人都专门上了弹章。你且先看看这两份奏疏。”说着,童贯又让人把两份抄写来的弹章送到了孙途面前。
孙途赶紧接过细看,虽然对上头骈五骊六的文词有些不懂,但其中有几句话他还是能看明白的狂妄无礼,不尊文道,丧心病狂……反正这两份弹章是把孙途直接批得体无完肤,认为这样的人该刺配边远才是。
“你可真是开创我大宋被弹劾官员的先例了,居然以一个尚未授官者的身份被朝中官员群起而攻。”童贯说着又道:“即便老夫有心要用你,如此多的非议也实难应付哪,所以本来想给你谋取的团练一职就只能作罢。”
孙途默然,他是真没想到那日为图一时痛快的反击居然会带来如此后果,这时他是真有些后悔了。其实这也是可以想到的,毕竟文武间本就存在巨大的鸿沟,自己身为武官打了读书人的脸面,他们自然是要加以报复还击的。而童贯当然不可能为了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就去与朝中文官争斗了。
果然只听其又道:“就是老夫在对上这些人时都要退避三舍,你倒好,居然就直接冲了过去。所以这次就权当是买个教训吧,今后不要再因一时意气做出让自己后悔不迭的事情来了。”
顿了一下后,童贯又道:“这个都头一职也是老夫好容易才帮你要来的,虽然有些屈才,但却也能磨你的性子。而且东京城里机会不少,只要你够机灵,两三年里立下些功劳,照样可以得授外放的差遣。”
孙途这才明白这也算是童贯的一片苦心了,便苦笑着抱拳谢道:“多谢童帅维护,下官知错了。今后我一定谨慎做事,不敢再给你添麻烦。”
“呵呵,既如此,你且去吧。下月初开始,你就去开封府里好生当差,可别再冒失行事了。”童贯说着便一摆手,让孙途可以退下了。看起来随着差遣定下,他在童贯心中的地位也有不小的下降。
孙途带着几许无奈离去,直到他远去后,方谦才笑着摇了下头。童贯随即问道:“良玉,你如何看他?”
“骤临变故居然还能有此表现,孙千里倒确实是个人才,看来童帅果然没有看走眼。”
“哼,孙千里本来是可以有更大用处的,只可惜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童贯不快地摇了下头:“而更可恶的是那高俅,他居然因为我把林冲调出东京就对此事横加干预。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即便那些文官弹劾又能奈我和。”原来此事生出变故还有高俅的原因,只是童贯在孙途面前不好说而已,不然岂不是让自己更没面子了?
方谦自然很清楚童贯的心思,所以立刻就转移了话题:“童帅,其实这样也好。本来咱们还要花心思去找个可靠可用之人在东京城里把事情办了呢,现在有孙千里出手,此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是啊,本来老夫就想用他,只是他后来表现得更好才会想着重用于他,给他个团练的。现在嘛,虽然事情起了些波折,却还是沿着我们既定的方略走了。”童贯说到这儿,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来:“都大半年了,有些事情大家都该忘了,那些人再出什么岔子总不能再说老夫是在假公济私了吧。”
“童帅此言差矣,你做这一切也是为了东京百姓,更是为了天子圣明。”方谦赶紧维护道。
显然,为孙途谋得的这个开封府都头的差遣还有别的意图在里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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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啊,一百多章了,孙途终于不再是一介布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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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新官上任(上)
四月初一清早,开封府府衙前,孙途再一次来到了这里。纵然心里对如此安排多有疑议,他也只能接受现实,先把如今交到手上的差遣给办好了。
今日守在衙门前的两名差役在看到大步而来的孙途时,脸上都现出了警惕之色来:“这小子怎么又来了?可得看好鸣冤鼓,别让他再胡来了!”他们正是去年孙途带人揭发张家罪行时守门之人,为此可没少吃挂落,对这个少年自然是印象深刻了。见其径直而来,两人赶紧满脸提防地就迎了上来:“衙门重地不得胡来!”说话间,更是把他给拦在了外头。
孙途有些疑惑地看了这两人几眼,他还真不记得这两名差役的模样,但还是抱拳笑道:“本官孙途是奉令前来开封府衙履职的。”
“你是朝廷官员?”两名差役依旧带着疑心,上下打量着对方,看他的年纪实在不像能得差遣的样子哪。孙途倒也不以为忤,随手就取出了自己的官诰与相关文书在两人面前一亮:“我可是有凭据的。”
这下两人才终于信了他的身份,赶紧拱手作揖连连谢罪:“孙官人恕罪,小的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您请进。”
孙途冲他们一笑,这才继续往里走去,随后便在大堂附近拦住了一名官吏询问起府尹的下落来。这位却一摇头:“府尹如今还在参加朝会呢,而且本衙都头一向都由薛通判署理,你去通判厅便可。”
听到这话,孙途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可能要遇到麻烦了。当日他可没少让薛远朋难受,纵然自己没做错什么,但终究会让对方心存芥蒂,现在自己成了薛通判的下属可没好果子吃哪。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照规矩来了,便在谢过这人后,熟门熟路地就转进二堂,直奔通判厅而来。在官厅外,他就被人给拦了下来,表明身份后,才有人先行进去禀报。
此时的薛远朋才刚到衙门不久,正打算处理手上的公务呢,就有人禀报说外头来了个前来履职的都头求见。对此,他倒也没有太作多想,每过一段时日开封府衙都会进出一些官吏手下,他都已经习惯了,便点头道:“叫他进来说话。”说着便继续看着手上文书。
直到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底下说道:“下官孙途参见薛通判。”他才随口说道:“你是从哪里调来我开封府的?以前是做什么的呀?”话出口,才随意抬眼向前望去,随即人便愣住了:“怎么是你?”
在整个开封府里若论谁对孙途的印象最深,自然要数他薛远朋了。毕竟这等敢以民告官且告成的可算凤毛麟角了,而这又是在他手上办事的案子,也让他为此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薛通判自然忘不了这个搞事的少年。
孙途心中苦笑,但还是如实将自己的官职和身份都说了出来,最后将相关文书双手奉上:“下官也是听调而来,还请薛通判差遣。”
薛远朋看了几眼上头的内容后,又是一阵头痛。这不胡闹吗?从来就没有都头是有官身的,朝廷怎么就会安排如此差遣?这不是要为难自己吗?
一般来说,即便是开封府这样的重要衙门,都头也都是常名衙前里有资历有能力者顶上,如此官员才好差遣他们办事。现在一个九品官当了都头,让衙门里一些官吏都不好吩咐差事了,毕竟九品官再小也是官府颜面。
还有,这等事情衙门里应该早就接到了相关通知才是,怎么自己竟全然不知?只一皱眉,他就想起了一点,十多天前自己曾因病告假两天,难道问题就出在这上头?虽然当时回来后把积压的公务都给处理掉了,可一些不重要的文书公告却被自己丢到了一旁……
无论如何,眼前这麻烦却只能由薛远朋来应付,他只能道:“既然这是朝廷的调遣,那就只能让孙……孙途你屈就都头一职了。你可有表字吗?”这么一直称呼对方姓名可太没礼貌了,他实在有些不习惯。
“下官字千里。”
“好,千里呀,虽然你身份特殊,但有些话本官还是得说在前头,你既为我开封府的都头,一些规制就得遵守,不然本官定不会轻饶了你。至于你的具体差事,等本官仔细与人商议后再作决定。”薛远朋神色严肃地说道。既然已经无法改变这一事实,那就必须把规矩全立起来。
“下官明白。”孙途忙答应道,心里则暗叹一声,看来对方很可能要将自己投闲置散地坐冷板凳了。这也是官场里对付一些有矛盾下属的常规手段,不给人职权就可以防止对方有出头的机会。
“孙符,你先带孙都头下去熟悉我开封府衙门里的环境,再给他安排一处签押房安置下来。”薛远朋忙叫过一名下属吩咐道。
这名与孙途同姓的押司忙答应一声,便热情地将孙途往外引,并一路讲解起府衙里的相关处所来。比如这位于左侧的通判厅,以及与之相对的右侧的府尹官厅,还有其他一些相关的签押房等等,倒是显得颇为耐心。
孙途仔细听着,表面上看着还算听话,这让薛远朋心下略安,不过心中的疙瘩还是存在的。毕竟那次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后果,此时对孙途有所提防也在情理之中。
等过了两个时辰,府尹从朝会回来后,薛远朋便又赶紧过去探个究竟,因为这事怎么看都存在着疑问,这是从未有过的任命哪。
如今的开封府尹姓韩名长洲,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官员,他的性子也与长相有着几分接近,无论做事说话都显得慢吞吞的。
当听到自己下属的一番疑问后,韩府尹便笑了起来:“其实此事本官早就该与你商量的,可因为当时你告了假才耽搁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位孙官人竟如此性急,早早就来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既然有人运作了他进我开封府衙,他就得听从我们的号令行事,遵循衙门里的规矩。若是他真敢仗着身份胡作非为,就是本官也不会轻饶了他。”
有这句话,薛远朋方才轻松了些。随后他又好奇地道:“为何朝廷会有如此安排?即便不给他差遣也在情理中,怎么偏偏将他调到了我开封府衙?”
“你应该早听说了之前有人在樊楼大放厥词非议我辈读书人的事情吧?就是这个孙途了。本来他是童枢密所举荐之人,该是要大用的,可就因为樊楼一闹,才让他被众人围攻,最终把到手的差遣给丢了。但童枢密显然不肯放手,所以才有了这一安排。本官虽然曾据理力争,奈何终究是争不过他哪。”
薛远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那个在樊楼闹事的武官就是孙途啊!这让他心里越发没底了,这家伙还真是个闹事的好手呢,现在到了自己手下又不知会干出什么来。至于府尹提到的什么据理力争,他根本是不信的,自家上司怎么可能去和童贯正面相争呢?
果然,只听韩长洲又道:“这孙途身份特殊,你可不要随意安置,至少要给他些差事才成,如此才不会有人找我们的不是。”
“下官明白,我会安排的。”薛远朋叹了口气应道。最好的应付手段是用不了了,那只能再想其他办法。可是,该怎么安排孙途才能既让自己出口恶气,又不至于影响到自家呢?
第104章 新官上任(下)
在百万人口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开封府衙虽然占地已自不小,可其中的官吏的数量却更多,自然不可能划出太多签押房来安置所有人,照理来说,只有几名主要官员才配有自己单独的签押房,其他人则只能几人合用一间,像都头这样的武职吏员自然更是只能和一干捕快差役们混在一处。
但孙途这个九品官人的待遇显然有些不同,孙符很快就帮他腾出了一间空房来,虽然房间不大,但在衙门里已算是相当难得。对此安排,孙途还是颇感满意的,至少该有的尊重对方已经给了自己,所以在见他已忙完一切,时间又到了中午后,便邀请这位下属押司往边上的酒楼吃酒。
这孙符还真有些贪杯,一听这话,只略作迟疑便应了下来。毕竟人家新官上任,而且还出于一片好意,他总不能拂人面子。当下,两人就直出了府衙,进了边上的春明楼里点了些酒菜边吃边聊起来。
开始时,孙途也就只是与他闲聊,也在无意中提到了自己是靠着童贯的助力才有的今日身份。这让孙符对他是越发的恭敬起来一般朝廷官员或许会不齿孙途攀附阉人的选择,可像他这样的小吏对此自然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而且这也让孙符对孙途越发的恭敬起来,因为他知道别看孙官人如今只是个不起眼的都头,可难保以后就能一飞冲天。现在与他搞好了交情将来自然会有些益处,即便真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少了一个可怕的对头不是?
怀着这样的心思,再加上几杯黄汤下肚,孙符嘴上的把门便松了许多,孙途趁机就问起了衙门里的具体情况来。先是对府尹和顶头上司薛通判一些情况的打听,对方自然是一一作答,比如韩府尹性子温和,待人以宽,再比如薛通判则更稳重些,而且再过上一年只要不出差错他们便能再有所升迁等等内情就都被孙符带着酒意地全说了出来。
孙途暗自记在心里,随后才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点:“如今衙门里有几名都头?他们平日都负责什么差事,为人又如何?”
“咱们开封府不是其他州县衙门,需要处置的事情太多,所以衙门里就常设六名都头。几名都头都各管一摊子事情,多半是维持城中治安和缉拿一些作奸犯科的贼人。几名都头一向以薛通判马首是瞻,算是恪尽职守。”孙符随口答道,“只是除了他们外,却还有八名副都头情况却有些微妙了。”
“此话怎讲?”孙途立刻来了精神,赶紧为其满上了一杯酒后追问道。
“其实说白了别的几位副都头也没什么,就是沈良沈都头和陆放陆都头二人未必会乐见孙都头你来我开封府衙。因为在都头一职出缺后,他二人本是最有可能顶上这一职位的。可结果……”说着他便是一笑,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沈良和陆放吗?”孙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把这两人的名字记在了心中。确实,无论是谁,一旦本来有可能顺利获取的官职被人空降夺了去,心里一定会感到憋屈,甚至怨上夺了自己机会之人。看来今后自己得要小心些了,别让他们找到什么破绽。
随后,孙途又问了关于都头差事的事情,这回孙符却给不出太明确的答案了。他毕竟只是个押司,而且专门帮着薛远朋处理文书工作,至于都头们具体做些什么就不是他能过问和关心的了。
一顿酒直吃了有个把时辰,孙途才扶着已经醉醺醺的孙押司回到了衙门里。从对方敢在中午喝这么多酒就可看出其实衙门里的规矩并不大,至少薛通判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整治下属。
而就当孙途回到签押房里,有些感到无所事事时,一名差役突然跑来,说是薛通判请他过去有事相商。这让他略感意外,因为在他想来,自己得闲置好一段时间了,怎么对方这么快就找自己商量事了?
但既然是上司相召,孙途也不敢怠慢,立刻就赶了过去。在通名进入官厅后,他还发现那里居然另有两名汉子束手站在下方。两人一个白净面皮,一个黑黑壮壮,此时也都拿眼睛打量着他。
在孙途见礼后,薛远朋便笑着道:“孙都头你这次来得倒也及时,本官之前正为一些事情感到头疼呢。听说你武艺了得,且在郓城县时还与当地的贼匪交过手,建过功?”
“通判果然消息灵通,下官确实有练过些武艺,也侥幸帮官府平过贼寇。”
“那想来你对安定地方治安一定颇有心得了。如今东京城里着实有不少宵小仗着官府人手有所短缺总是肆意妄为,不少百姓都深受其害。我开封府也曾捉拿过一些人归案,可问题总不得解决,甚至都引来了御史台的弹劾。府尹便曾想过出重拳整治一番,本官也深以为然,可在人手的调度上多有难处。”
说着一顿,他看向孙途一笑道:“既然你有此能力,又正好当了我开封府的都头,就帮我和府尹分忧吧。”
孙途略微一愣,对方还真就在自己到任的当日就安排下如此要紧的差事来了?这实在与他之前的判断相背哪,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此时却根本不可能给他推拒的机会,毕竟人家是顶头上司,这么说话不过是客气而已。
所以只略作沉吟后,孙途便抱拳道:“既然下官已是开封府下属,府尹和通判有令自当遵循。不知通判如何安排?”
“很简单,本官拨给你二十名差役捕快,你带他们巡视东城一带,确保那里的太平你本就是住在东城,想必对那里已颇为熟悉了,此事总难不倒你吧?”薛远朋笑着说道。
孙途略皱了下眉:“只得二十人,恐怕不够吧……”说话间,他发现对方脸色微变,就又补充道:“不知下官能否再请些人来帮手?”
“这个由你自行决定,我只要看到结果。”薛远朋倒没有在这一点上难为孙途,随后又道:“因为知道你初来我开封府有些事情和下属人等了解不够,所以本官再让沈良和陆放二人帮你,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什么?”孙途满是诧异地看了边上两人几眼,那两人赶紧冲他一拱手:“沈良(陆放)见过孙都头。”那白净面皮的是沈良,黑壮汉子则是陆放。
孙途笑着冲他们抱拳还礼,心下却是一凛,原来薛通判是在这儿给自己挖了个坑哪。这两人明显正不忿于自己抢了职位呢,现在让他们与自己共同办差必然会有许多的问题。
不过此时他也不好拒绝,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便应了下来:“一切听凭通判安排。”
“那就好,希望你们三个能通力合作,使我汴京城风气好转。”薛远朋这才满意地一点头,示意几人可以退下了。
孙途心下苦笑,随后便与两名副都头一起退出官厅,并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签押房中。既然接下来三人要合作办差,总要互相有个了解才行哪。
不过暂时孙途对此事也没什么头绪,便只与他们两个闲聊了几句,说了些示好亲近的话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在离得孙途的签押房有段距离后,陆放突然道:“沈一刀,你说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让孙都头知道这个位置不好坐啊?”沈良有一手不俗的刀法,所以被同僚如此称呼,而在说到孙都头这个称呼时,陆放的语气颇有些生硬和不快。
沈良只是含糊地应道:“这差事本就不好办哪。贺都头之前不也遇到过不少麻烦吗?”
“哼,即便是九品官人,也不是能随便就坐稳这位置的。”陆放寒着脸,说的是越发露骨了。
而沈良则没接这话茬,只是似笑非笑地想着什么……
第105章 棘手难题
孙途并不知道刚被指派到自己下边的两名手下已在背后多有怨言,他心里还在盘算着眼下的差事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回薛远朋虽然没有将自己投闲置散,可其实也并不安好心。光是两名本就对都头一职多有觊觎的下属就不好对付了,再加上只有二十来人是根本不可能把包括十多坊在内的汴京东城治安事宜给照应过来的。
显然薛通判就是想让自己把差事办砸了,然后好找借口发落自己。当然,要是自己真能把事办好,功劳多半却还得被他这个顶头上司所得,反正横竖对方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可即便知道其用心,孙途也无法还击,反而还得尽心尽力地将事情给办好了,如此才是对自身最有利的。至于该如何入手,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有了个初步打算,光靠开封府的那些手下差役是不够的,必须请外援了。
两日后,流芳居二楼雅座里,孙途请了鲁智深及他的一干徒弟赴宴。这对那些泼皮破落户出身的汉子们来说可是少有的好事,七八人早早就赶了过来,对孙途更是心生感激。这些人以往从未被人如此重视过,现在孙途已是官身居然还能把他们当朋友看待,自然很容易就打动了他们。
在互相敬了一番酒后,孙途才笑着道:“此番我请诸位喝酒为的是两件事情。这第一件便是谢过当日你们出手助我扳倒张家一事了,虽然当时出面的只有唐十五和高三两位兄弟,但我知道你们各位在其中都出了不少力。”说着,他还端起酒杯敬了众人一圈。
这些汉子忙也举杯饮尽:“孙官人客气了,我们兄弟一心,既然他们要帮你办事,我们自当从旁协助了。”
“这第二件事嘛,就是眼前了。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已得授官职,就在那开封府衙里当差了吧?”孙途继续说道,还为众人又满了一杯:“衙门里差事繁多,我孤身一人总有应付不过来的,所以就想让你们帮我做些事情。你们放心,只要能帮我做事,一定不会亏待了各位。甚至到时候我还能让你们在衙门里得个差事,不知各位可有兴趣吗?”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没有立刻作答。要说他们不心动显然是不现实的,可是他们却依然有所顾虑,第一是自己的身份,毕竟即便他们表面不承认,也清楚自家的出身实在拿不出手;第二就是鲁智深那里有些不好交代了,他们这些人最讲义气,之前师父可没少关照他们,现在总不能随意攀了高枝吧。
发现这些徒弟都有意无意地偷眼打量自己,鲁智深便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惫懒家伙,真当洒家少不得你们吗?你们要是不去菜园子搅扰,洒家日子还能清闲些呢。你们只管去就是了,洒家可不会拦你们!”
“多谢师父!”众人顿时一喜,这才对孙途道:“孙官人,俺等自然是想谋份正经差事的,只是不知那衙门能不能容下我等。”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只听我的意思行事,其他人也管不到你们头上来。只要你们这次能帮我办好了差事立下功劳,别的不敢说,让你们有个正经出身当不是什么难事。”孙途大包大揽似地保证道。
“我自当听从官人差遣!”唐十五率先表态,随后是高三,而后其他几人也都点头称是。孙途见此心下一喜,又感激地看了眼鲁智深,对方这次确实是帮了自己大忙了。
在互相又敬了几杯后,唐十五他们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孙官人,到底是什么差事竟让你需要用到我们这些人?”
既然已经将他们收入麾下,孙途自然要待之以诚,便笑道:“就是管着东城一带的治安,确保一些宵小之徒不再生事而已。你们久在东京,应该也知道如今城里乱象丛生,开封府衙早就有意出手整治一番了,而我就被派了这么个管治东城的差遣。”
此话一出,在场人等的神色全都一变,有两人端酒杯的手都颤了一下,把酒水给洒了出来:“竟……竟是这等差事吗?”
“怎么,有何难处吗?”孙途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生出退缩之意来,便警惕地问了一句。
几人迟疑了一番,最终由唐十五开口道:“孙官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就因为这事,已经有好几名官员被贬出京,更有两名开封府都头死得不明不白……”
“竟有这事?”孙途双眼顿时一眯,这才知道薛远朋把一个多么棘手的差事交到了自己手上。
唐十五整理了下思路后,方才又解释道:“其实东京城里的乱象早在三四年前就已有些不可收拾,虽然是在暗地里的,可百姓照样吃足了苦头。一些帮会势力一早就与显贵勾结,前者用各种手段牟取好处,欺压百姓,而后把自己所得分出大部分给后者,然后那些朝中显贵就保着他们,让他们能更加肆无忌惮,就连官府都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就拿我东城一带来说,就有竹节、顺水两个帮会控制着水陆运输,寻常百姓什么的倒是与他们不相干,但只要是有大宗货物出入汴京的,就必须分润他们两成好处,不然他们的货物就一定会出事。
“这还不算严重,更有粉燕子一伙总会对新入城的年轻女子下手,听说城里的一些私窠子就有八成在他们的控制下,那些女人就是他们赚钱的工具。”
孙途是真没想到在看似太平的汴京城里竟还有这等黑暗面,实在耸人听闻,惊心动魄了,下意识地就问道:“那官府不管管吗?”
“开封府确实管了,可没用。那竹节和顺水两帮早就上下打点妥当,根本就抓不到他们的任何把柄,就是那些受他们盘剥的商人也不敢实话相告,所以官府一直拿他们都没有半点办法。至于粉燕子一伙更是耳目灵通,开封府的人还没出衙门呢,他们就已经有所提防,把人手都给转移了,根本无从查起。”唐十五苦笑道:“当然也有例外,听说粉燕子就曾有人落到了两名都头的手上,可结果那几个犯人没过两天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而两名都头的尸体却在半月后从汴河上浮了起来……”说到最后,他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惧意来。
就是鲁智深,此时也听得脸色发黑,眉头深锁:“竟还有这等事情?洒家怎么从来就没听人提过?还有,十五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内情?”
“回师父,有不少事其实早在坊间流传了,而且徒弟之前也曾想过加入竹节帮,只是后来被他们给拒绝了,但对个中内情却所知不少。”
高三等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师父、孙官人,这些帮会不但人手众多,心狠手辣,而且还有人在后面撑腰,就是开封府都一直拿他们没有半点办法,我们就更不可能对付他们了……”
“这就是鬼樊楼了吧?”孙途突然想到之前的一个传说,就问道。
“其实鬼樊楼只是个总称,当初仁宗朝时包公任开封府尹便曾横扫过这些帮会势力,将他们赶得只能躲进被作无忧洞的地底下,之后就有了这一说法。可是如今,根本不可能再有这等事情了,所以也无所谓什么鬼樊楼,只有这些帮会势力横行汴京。”
“我却不信在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就能让他们无法无天!”孙途突然端起酒杯来猛喝了口酒说道:“这差事既然接下了,我就一定要尽力把他办好。”
他的话顿时就引来了鲁智深的支持:“说得好!洒家最看不惯就是那等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的混账东西,这次的事情也算洒家一份。”
他两人这一表态,就让一干徒弟有些为难了,本来还想劝孙途不要贸然涉险,结果却起了反作用,这却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