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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章 如愿以偿(上)

    这算是最后的考校吗?孙途的精神陡然就是一振,这些时日里他还真抽空看了些三韬六略和孙子兵法之类的古兵书,再加上他穿越前在军队里学到的理论知识,孙途自信足够应对童贯的提问。当下便起身郑重抱拳道:“下官恭听童帅点拨。”

    “老夫问你,为朝廷统兵的将帅首重者为何?”出乎孙途意料的是,童贯第一个问题居然没有考他关于兵法或是统兵的方法,而是提出了一个可以有多种答案的开放性问题。

    对这个问题,可以给出许多不同的答案,比如重练兵之精,毕竟兵马精强才是体现将领实力的根本;又比如说一句粮草辎重,因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甚至可以说一句军纪,无论古今,真正的精兵最重军纪了。

    但是当这几个答案走马灯般从孙途脑中一一闪过,他想着从中选出最合适的一条时,突然心下一动,他想到了关键处童贯刚才提问时可是在朝廷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这不正是在提点自己吗?

    朝廷……孙途突然就福至心灵,豁然开朗,不再犹豫地回道:“在下官看来为朝廷将兵者最要紧的还是在于一个忠字,只有对天子,对朝廷忠心耿耿,才能保我大宋天下安定。”

    听得这个答案,童贯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来,也让孙途知道自己总算是给出了最让其满意的答案。以如今大宋朝廷对武官又用又防的尿性,判断一个武将是否可用的标准还真就在忠心这一点上,其他什么谋略也好,武艺也罢都只能摆在后面。

    掌握了这一点后,再面对童贯的下一问题时,他就显得格外轻松了:“若在州中与朝廷官长有所争执,你当如何?”

    “下官自当听从州路长官的号令行事,不敢与之相争。毕竟我等将兵也是为了守土安民,配合当地官员行政才是责任所在。”

    在问了几个文武之别的问题后,童贯突然抛出了个跳跃性的问题来:“你以为蔡太师如何?”

    “嗯?”孙途又是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自己对蔡京的看法了?虽然他从没有和蔡京照过面,但却也从民间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评价,多少百姓都称其为当朝奸相,误国误民。

    但是,孙途此时自然不可能照此作答了,就一面说道:“下官位卑职低委实不敢评价当朝太师……”一面拿眼睛留意着童贯神色间的变化,在看到对方眼中一抹赞许后,他已立刻领悟过来,继续道:“但真让下官评一句的话,我以为蔡太师于我大宋是有大功劳的,若非有他挺身而出辅佐当今天子,就没有今日之盛世天下。虽然朝中有一些狂孛之徒总是对蔡太师多有怨言,那不过是流言中伤,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童贯问这些问题的目的何在,现在孙途要做的就是顺着对方的心意给出答案,从而让他感到满意,最后将自己提拔到那个关键的位置上去。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机会可不

    易获得,这次也是凑巧遇到了辽人来京才让自己有了立功受封的机会。

    “很好,希望千里你能记住自己所说的这番话,好好为我大宋朝廷,为陛下在京城之外做出一番事情来。”童贯笑着点头道。只此一句,便已让孙途心中大喜,知道对方已经认可了自己的回答,接下来就该告诉自己会被升任何职了吧。

    可就在童贯似乎想告诉他将做何安排时,书房的门突然就被人敲响,童瑞一脸凝重地出现在了门前:“老爷……您嘱咐的那事已经有了结果。”

    本来正想和孙途交个底的童贯居然并没有因为下人的打搅而动怒,反倒在脸色一变后冲孙途一摆手:“你且先回去吧,关于你接下来调任一事年前就能有个结果了。”

    孙途心中虽有些疑虑,但还是拱手称是,退出了书房。而童瑞则趁机走了进去,并把门关了起来。而就在孙途转身欲走时,却隐约听到了里头传来一句话:“经过多日追查,他们终于在黄州一带找到那几个贼子,又从他们口中迫出之前那事乃是周……公子所指使……”

    话到这儿,只听房中传出了杯子破裂的声音,这让他不敢再作耽搁,疾步就往外走去,同时心里已经猜到童瑞报到童贯这里的是什么事了,应该就是之前自己交给他的粉燕子贼人招供出了当初拐带童渊一事的内情了。

    显然,是在一番追查后发现之前要害自己侄孙的居然是周云后,童贯才会愤而失了分寸。不过孙途对此倒不是太过惊讶,以周云之前只为了一张虎皮就不惜让人放火,并最终导致数十百姓身死的狠辣,他为了争夺童贯的信任对自己的表兄弟下手也在情理中了。

    这想法一起,就让孙途想到了更多当初的一些细节来当日自己把童渊送回来时,周云也是在场的,虽然他当时表现得还算得体,但其笑容多少有些僵硬,恐怕心里早已将自己恨之入骨了吧。还有就是更早前童沐在外的遭遇,难道也是这家伙在背后指使的?

    就当孙途若有所思地走过两进院落,就要离开童府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随后就听一人喝道:“童壮,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我们已经掌握确凿证据了,谁也保不了你!”

    听到童壮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孙途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他现在记起来了,当日陪在童沐身边的就是这个童家豪奴,现在一年多前的两件事情是可以完全串联起来了,那都是周云在背后指使,为的自然就是除掉童沐和童渊,好让自己成为童贯身边唯一的后辈亲人,从而获取各种好处了。

    只可惜,周云的运气不好,老是被他孙途所克,不但两次算计全数被他破坏,就连最终败露也是完全拜孙途所赐了。想明白这一切,孙途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在走出童府大门后,朝东南方向望了一眼:“二哥,这次我可又帮了你一回呢,也不知你是否会念我这

    份情。”

    不过对于周云的结果孙途并没有太感兴趣,现在对他来说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的前程,也不知童贯会为自己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职位。在京城里束手束脚一年的他实在太希望能被调出汴京,去更广阔的天地里一展所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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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如今大宋八十万禁军及各级武官的最高统帅,高俅高太尉的地位其实还在童贯这个枢密使之上。而他也不像后世许多人所想的那样是个只知道受贿索贿的无能之辈,至少他是真把军权都拿捏在了自己手里,即便是低级武官调动的三班院也在其掌握之中。

    今日午后,高俅一如往常般让人把各种武官调动的文书送到自己的面前,随意地翻看着,以根据他们对自己的利用价值来决定其去留。

    而当他从这些卷宗里找到一份关于孙途的调令后,脸色就微微沉了下去:“此人本太尉可还记得呢,他之前就在京中多生事端,如今居然就因一场蹴鞠便得以高升到从七品武功郎,而且还得了个团练江州的实差?这等胡乱提拔如何能成,就不怕为其他将领所怨吗?”说着,便提起笔来,欲在这份调令上画勾不准。

    其实以他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于制不合,这甚至都不用枢密院决定就能定下的官员升迁,他一个太尉横加干预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传出去只会损了朝廷的名声。

    奈何他高太尉就是这样的特立独行,要是寻常武官的升迁也就罢了,但这孙途与他一向有怨,现在落到他手中自然不能让其有出头机会了。

    边上那些官吏此时也不敢上前劝阻,只能一个个都当成什么都没听见,反正一个七品武官而已,难道还会有人来保吗?

    可就在这时,外头却传来了一个颇显气势的声音:“高太尉还请高抬贵手。”随着这声音,童贯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高俅的动作立刻一顿,笑吟吟地抬头看着对方:“原来是童枢密想要重用此人吗?不过这个孙途毕竟年轻,纵然偶然立下些功劳,也不能抬得太高啊,不然却让底下的将士们如何心服?在本太尉看来,你这不是在帮他,反倒是在害他了。”这番话还真说得有些冠冕堂皇了,大有堵住对方一切说辞的意思。

    童贯倒也没有因此动怒,对方终究是有权这么做的。不过他也没有就坡下驴的意思,而是似笑非笑地道:“高太尉一切以大局为重本官自然是能明白的。不过嘛,这次真正要用他的却不是老夫的意思。”

    “还能有谁?”高俅皱了下眉头,随后又摇头道:“太子终究年轻,可不能因为其善于蹴鞠就给他统兵练兵之权哪。”

    “也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而是……”童贯说着向前一步,盯着对方道:“蔡太师有用他之意!”

    此言一出,高俅的脸色顿时就起了极大的变化,手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第198章 如愿以偿(下)

    饶是高俅城府过人,听了童贯的话后也为之变色。

    都说历朝以来文武殊途互不干涉,可偏偏如今大宋朝却是以文御武,即便他身为当朝太尉,天下军权在握,连童贯这个枢密使的权力都比他不过,但在蔡京蔡太师面前却依然只有俯首听令的份。

    可很快地,高俅又皱起了眉头:“这不可能,蔡太师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七品武官感兴趣了?”是啊,如今天子怠政,多少朝事政务都由太师一言而决,他怎么可能有闲暇来考虑孙途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官职呢?越想,他越觉得这是童贯在扯蔡京的虎皮做大旗了。

    童贯却是冲他一笑:“那你堂堂朝廷太尉又为何非要为难这么个低阶武官呢?去年时你就曾百般阻挠,到了如今居然又一次出手了。”

    “这……本太尉自然有我自己的考虑!”高俅立刻虎起脸来说道,其中原委他当然不可能当众说出,哪怕其实在场众人早已心知肚明。

    童贯轻轻摇了下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难道高太尉你没留意到孙途这次的差遣是江州团练吗?”

    “江州团练又与此有何相干……”高俅先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心思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九公子如今正在江州任上,难道说蔡太师是想让孙途为其所用?”越想之下,他越觉着这一推论说得通了。

    童贯也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继续道:“就在数日前,太师派人到了我府上,还一起听孙途回答了自己对到地方州府练兵的一些想法呢,高太尉你可有兴趣细听吗,我倒是可以跟你详细说说。”

    “不必了。”高俅挥手打断了这一话头,脸上已经重新现出了友善的笑容来:“既然这是你童枢密所要重用之人,我高俅自当卖你这个面子。而且这孙途自任开封府都头以来确实立过几次功劳,按着朝廷规矩,捕盗二十人以上即可授官转升,把他从九品超擢提拔为从七品的武功郎倒也不是没有先例。”说着他已再度拿起笔来,就在那张调令官状上画了个圈,算是认可了三班院的这一任命。

    童贯直到见这份调令被放进一旁将要呈递给天子的奏疏里后,方才笑着冲高俅一拱手:“高太尉果然不负天子信重,这天下间能做到外举不避仇者可是不多啊,本官佩服。”

    “呵呵,只要他确实能力出众,别说区区七品武官,一州团练了,就是都监节度使,朝廷也会封给他的。”此时的高俅则是一脸的正气凌然,就仿佛刚才想要否掉孙途前程的人不是他似的。

    两名位于大宋朝廷武官系统顶端的人相视而笑,又说了几句闲话后,童贯方才转身告辞。直到见他远去,边上一名亲信才看着脸色重新阴沉下来的高俅道:“太尉,你怎么就让他得逞了?”

    “你懂得什么?这分明就是他与蔡太师之间达成了某一共识,他们都希望由那孙途去江州帮帮九公子哇。之前我也听说了,九公子自任江州太守以来处处受人掣肘,又因顾惜声名而不好借蔡太师的力量。这回由孙途去江州搅扰一番,倒是能帮他打开局面呢。我唯一有些想不通的,是蔡太师为何就会给这么个不

    起眼的小人物以机会。”童贯深深地皱着眉头,思考半晌却终究不得要领。

    “这么说来小人倒是想起了一件往事。去岁孙途还在山东郓城县时,不是发生了一起生辰纲被劫案吗?据之后送财物到京之人提到,那孙途当初在此事上可是出力不小,还与大名府梁中书帐下的一名武官结下了交情,莫不是因此才让蔡太师对他留下了印象?”作为高俅身边得用之人,这位自然是要将一些平常不被高太尉所顾及到的小事都记在心中了,此时便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恐怕十有**便是因为此事了。”高俅吐出一口浊气来:“当真是便宜他了。本来本官还打算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将他除掉呢,反正最近得罪的人也多了,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罢了,那就让他先得意一阵吧。”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高俅却知道其实孙途此去江州的处境一定不会太好,毕竟那里的人连蔡家九公子的面子都不卖,还会在意他一个小小的七品武官吗?而只要孙途在那里有丝毫的行差踏错,下场只会比在京城更加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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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高俅已经答应了这一安排,并将之报送天子处,但是以如今大宋朝廷办事效率之拖沓,再加上又已进入腊月,孙途想要尽快接到这份官诰及调令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好在过不了几日,童贯就已经把他再次叫到了自己府上,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回再见,童贯的态度比之前更加亲切热络,笑着看着孙途道:“千里啊,你那日的表现确实不错,尤其是对答的那几句话,更是说到了点子上,没有让老夫感到为难啊。”

    其实经过这几天,孙途已经隐隐猜到了背后的原委,但此时还是装成一副糊涂的样子:“下官愚钝,试问如今朝中谁还能让你为难……”

    “老夫虽为枢密使,但论起权势来终究不足啊,要不是有人看中了你的能力,这次怕也不可能让你超擢提拔为七品武功郎,更别提为你安排一个江州团练的差遣了。”

    这一回,孙途是真个因吃惊而变了脸色,身子震了一震后,方才回过神来,当下就起身大礼拜谢:“下官多谢童帅栽培,下官……”真要能成为一州团练,掌握当地乡兵,那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就算有了起点了。

    “呵呵,你不必急着谢我,先起来说话。”童贯很满意孙途的这一表现,便特意起身来到他跟前,亲手把他搀扶了起来:“只要你到了江州好好把差事办成,为朝廷多练兵马,就是对老夫最大的回报了。”

    说着,他的神色又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还有一点,那日老夫所以问你那些话,其实是让你在蔡太师心腹面前有所表现,你做得不错,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完满结果,你懂我意思吗?”

    孙途微微一愣,已迅速明白过来:“下官知道了,我定不会让童帅和蔡太师失望的。此去江州,下官定竭尽所能,为朝廷,也为蔡太师排忧解难。”

    “说得好,只要记住这一点,老夫可以向你保证,七品武官只是一个开始,你还年轻,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能青云而上,坐

    到老夫如今这位置上。”童贯说着,用力地拍了拍孙途的肩头以为鼓励。

    孙途当即再次感激地拜倒称谢,一副感激涕零,肝脑涂地的模样。但其实他心里却是一阵冷笑,别看自己年纪轻轻已经一跃从九品官超擢到七品官,但其实这在大宋军伍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奇迹,到了边地战场上,像这样的超擢那是频频皆是,只要在与辽人或西夏人的战斗里立下功劳,今日还是小卒,明日便可成为六七品,甚至更高的武官。

    但是这些人却依旧无权无势,只要一个疏忽犯下小错,就会被重新打倒,变得一无所有。至于想要做上枢密使这样的高位则更是痴心妄想,大宋到如今百多年里,除了开国那几位,也就狄青当上了枢密副使,而且还总是被韩琦所压制奚落,度日如年。

    作为一个把武将当成工具,却根本不存在任何信任的朝廷,大宋又怎么可能让他这样的武将真有出头的机会呢?除非是像童贯这样根本算不得男人的存在,无牵无挂,又遇到了赵佶这样不怎么着调的皇帝,才会让其担任枢密使,可即便如此,其头上也依然多了个太尉高俅。

    当然,这一切与孙途来说还实在太远,此时的他要做的就是在接受调令后前往江州,然后作为一把被蔡京或童贯握在手里的刀,帮他们铲除异己!

    深知自己命运的孙途此时虽然摆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心里却早有打算,所以当童贯问他还有没有其他想法时,他便趁机提出了要将鲁智深、杨志等人都带入军中,以帮助自己在江州立住脚跟的要求。

    其实对当日击败辽人的这些个队员,童贯也曾有意将他们调入军中一用。奈何之后却被朝中那些清流义正词严地给顶了回去,这让他好不难受。现在既然孙途提出这一想法,他就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点头应承了下来:“这几人老夫可以帮着安排,就以九品三班奉职的身份作为你麾下军将,随你同去江州吧。不过,那个叫鲁智深的僧人可得还俗了,朝廷总不能用一个僧人当武官吧?”

    孙途一听自然大喜过望,赶紧再次拜谢。

    他本以为想要为鲁智深他们讨要出身挺难,毕竟自己之前也是通过射试殿廷才得以有了这一武官身份的,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远没有自己所想般艰难。

    事实他确实小瞧了如今大宋朝廷里的一些手段,以童贯的身份,想让三班院给出几套官诰还是很容易的,只要人不在东京城,那些文官也没法追究。至于孙途,那是因为童贯想要用他,才会让他一步步地往上走,如此的好处在将来总会有所回报。

    随着童贯的这一交底,孙途知道自己终于在这逆流之中劈波而上,如愿以偿,很快就能以全新的身份离开东京,去往江州赴任!

    (本卷终)

第199章 江州在望

    斗转星移,冬去春来。新的一年再临大地,不过却不是大宋的政和九年,已换成了重和元年。

    与后来的明清两朝每任天子只用一个年号的习惯不同,这大宋官家却和汉唐君王一般喜欢过上几年就会换上一个全新的年号,只要之前的年景不是太好,他们就会从善如流地改换年号以达到改运的效果。

    当今大庆殿内的官家赵佶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虽然在位不过二十来年光景,可这年号却已有建中靖国、崇宁、大观、政和以及今年的重和五个之多。或许是因为去年京中实在出了太多变故,又或是受了深得其宠信的道士林灵素的影响,反正去年腊月时,天子就已下旨天下,定今年为重和元年。

    好在大宋朝的官府和百姓也早习惯了这等每隔几年就要更换年号的做法,所以倒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来,大家照旧过着自己还算太平的日子。

    暮春四月间,一艘半新不旧的官船正缓缓地行驶在浔阳江上,这官船上所坐的,正是打从东京领取了调令,奉命前往江州任团练一职的孙途,而与他同行者,除了雅儿外,尚有杨志、唐枫以及已经重新改回俗家姓名鲁达的鲁智深了。至于其他几个跟着他在蹴鞠场上为朝廷立下功劳的开封府下属,他们却还是选择留在东京,不过各自也都得了官诰,成了地位不同的朝廷官员。

    这一回孙途算是真正领教到了大宋朝廷办事效率是有多么的拖沓了。明明早在年前自己已经从童贯的口中得知将被提拔为从七品的武功郎并实授差遣团练江州,可真等官诰到手时,却已是开年三月之后的事情了,再加上之后又要处理手头上的相关事宜,足足耽搁到了四月方才得以正式启程。

    不过这样一来倒让孙途多了更多机会听取师父周侗的教诲,直到二月间才把周侗三人恭送出东京返回汤阴。如今孙途整个人的状态比之前又有所不同,原先锋芒毕露的少年郎此时看着却已平和了许多,只有当他眉眼飞挑的那一瞬间,才有几许锐意散发出来。

    不过要论变化最大的,却还是要数鲁达(自现在开始,就不再称其法号鲁智深了),不但换了一身装束,而且原先的光头也重新长出了头发来,让这条关西大汉的身上更多了几分霸道来,这让一路送他们赶赴江州的那些个船夫看了他都有些胆怯的意思。

    不变的是他依旧好酒的本性,此时坐在船舱里,也是手不离杯,望着往来不断的大小船只不断把杯中烈酒一口口地灌入嘴中,随后又看了一眼正欣赏着江上风景的孙途道:“三郎,你可知道洒家为何肯受你之邀还俗,还随你同来江州吗?”

    “难道不是因为鲁大哥你知我有心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所以才会出手帮我吗?”孙途笑着问道。

    “这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全部。”鲁达笑着摇头道。

    这时一旁的雅儿便笑了起来:“三哥哥你好笨啊,鲁大哥这么说自然是因为酒了,你没看到他现在有多么的快活吗

    ?”

    “哈哈哈,还是小雅儿最懂洒家的心思,正是因为这酒了。三郎你这家传的酿酒之法还真是对洒家的心意啊,就是关西一带的烈酒,和你这里的二锅头一比也是寡淡如水了。只要你能给洒家提供好酒,洒家就不怕随你去任何地方。”鲁达说着,又一气把大碗的烈酒都给喝了个干净。

    孙途听了不禁一阵好笑:“鲁大哥这话实在叫我难以苟同,难道凭你我的交情,没有酒水你就不肯帮我了?”

    “那可难说。”鲁达说着,便又和孙途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笑了起来。

    直到这番玩笑话说完,之前没有说话的杨志方才神色严肃地道:“三郎,此去江州你我可得有所准备才好啊,我已从之前的同僚那里打听过了,如今江州城官场中可不是很太平哪,尤其是那位州推袁望可是个厉害角色,不但在京城里就有不少同年可与他守望相助,而且在江州城中更是根深蒂固,就连如今的蔡太守都要让其三分啊。”

    大宋朝自太祖立国之后为了巩固皇权就很讲究一个制衡之道。比如在朝廷里便以文制武,在地方上则是用转运使来控制地方财权,而在军政要务上,更是把推官这一佐贰官推到了主政官的对立面,让其掣肘以防那些路州府官员在当地坐大而出现尾大不掉的结果。

    江州作为大宋国中一个重要所在,其推官袁望就是有着这样不容小视的实力。而更叫人感到头疼的是,孙途这一次去江州不但是怀了要帮着蔡太守与之一争的目的,而且他本人还算是袁推官的直接下属,如此一来他与之作对的风险就更大了。

    杨志这次好不容易靠着孙途重新得入官门自然对此事是相当上心的,眼见江州在望,便把心中的担忧给道了出来。

    他这话一出,让本来还算轻松的氛围顿时一紧,就连鲁达都把刚喝了一口的酒碗给放回到了桌面上,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孙途,想听听他是个什么想法。

    孙途在扫过众人后,便轻松地笑了起来:“怎么,我等之前在京城面对那些达官显贵和辽人时都没有丝毫的畏怯,反倒会怕了一个地方的推官?而且我这次前往江州的首要目的只在能练出一支可为我大宋保家卫国的精锐来,可从未想过非要搀和到这等上司间的争斗里去啊。”

    “可是三郎你之前不是已经接下了……”杨志有些疑惑地问了半句,却已被孙途迅速出言给打断了:“我可从没有向他们保证过会不惜一切地帮着蔡太守对付袁推官啊,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一点,他却不好当众说出来了,他对蔡京可是没有半点好感的,既然如今的江州太守是其子,自然不可能为其卖命了。

    在一阵错愕后,杨志率先苦笑起来:“所以我说三郎你比我们更适合在朝中为官,这等心思确非我所能及。”像他们这样的直性子,只要答应了别人,哪怕再难的事情也会尽力去做到,他现在才知道在官场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鲁达也随之明白过

    来,却只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对蔡京之流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反倒对那个敢于和蔡家九公子为敌的袁推官生出了几许敬佩之意来,只是碍于孙途和自己交情才没有多说,现在才算真个放下心来。

    可孙途这时候的心情却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从容,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带上了蔡太守一边的烙印,可难说袁望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了。而就他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次朝廷所以把自己的官诰差遣安排得如此缓慢,除了朝廷本就人浮于事外,也与某些人在从中作梗脱不了干系,而这些人中,就可能有袁望在朝中的同年好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人还在东京城,远在江州的袁推官很可能已经把自己当成敌人看待了。所以此番去江州赴任的挑战还真是不小呢。

    正说话间,舱外的船夫已经高声喊道:“几位官人,前面就是江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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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城内,府衙,推官官厅,一名仆役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属于袁望的公房前,却不敢出声打扰正端然坐在案前奋笔写着些什么的自家上司,直到他终于停笔,伸手取过茶碗喝了一口,方才开口道:“老爷。”

    袁望闻声抬头,瘦削的黑脸上有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给人一种刻薄深沉的压力,此时更是皱起了眉头来:“本官一早就吩咐过了公是公私是私,在官衙里就得有官衙里的样子。”

    “是,小的知错。”那仆役打了个哆嗦,目光可不敢与自家老爷相交,低头道:“官人。”

    “有什么事吗?”直到这时,袁望才淡淡地问了一句。

    “蔡太守让人送来了请柬,说是明日将在浔阳楼中设宴,想请官人同去一叙,不知官人……”

    “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胡闹而已,与民何益,与我江州城又有何用处,替本官回绝了他。”袁望当即就摇头道。

    那仆役早猜到自家老爷会有此反应,倒也没有过多的意外,但却也没有退下,只是略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这让袁望又皱起了眉头来:“怎么,还有其他事情吗?”

    “小的刚得到消息,那新近才从东京而来的新任本州团练孙途已经抵达江州码头,不知官人可有何打算?”

    “区区一介武夫难道还想让本官去迎他不成?”袁望再次摆手:“不必理会他。”

    “那孙团练要是今日或明日前来拜会,可否将他引来一见?”这位仆从这才把自己真正想知道的答案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可他等来的却是袁望有些冷冽的目光,直看得他心头一寒,最终只能讪讪地退了下去。

    直到房中只剩袁望一人,他才嘴角一翘,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来:“孙途嘛,听说他在东京可是闹出过不少事情来哪,但这江州可不同别处,他既在我手下为官,就得安分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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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初入江州

    江州,即后世江西九江,因地处水陆要冲,勾连江南路和淮南路,再加上临浔阳江水而直通长江和彭泽、鄱阳而成如今大宋江南西路一带最为繁盛有名的州城。境内更有白鹿洞、庐山等自然历史古迹,吸引着游人书生及商人纷至沓来。

    不过要说真正能让江州城名留古今者,就非大唐诗王白居易在此任官时所作的那首琵琶行中一句“江州司马青衫湿”了。只此一句,就让多少文人骚客为凭吊先人而远来江州,一睹此地琵琶女之绝色姿容。

    只是当孙途他们的官船终于靠岸,看着码头附近略显冷清,只有区区不过七八艘大小船只漂于水面时,他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了:“就我所知江州因地处水陆要冲一向商贸发达,怎么如今看着码头上却冷清至此啊?”

    这一问题与他同从东京而来的几人自然是无法解答的,不过因声音有些大,传到了旁边一艘小渔船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渔夫的耳中,便听他笑着回道:“几位客人远道而来显然不知如今我江州一带的情势啊,因为浔阳江上出了一股水匪最是凶狠,不但夺人钱财还杀人沉尸,这让许多客商在这半年多里都不敢走水路来我江州了。”

    “在我大宋境内,朗朗乾坤之下竟有此事事情?”杨志一听眉头也迅速皱了起来:“难道本地官府就不想着剿匪安民吗?”

    “官府?倒是派出过几路兵马前往剿匪,可结果却在损兵折将之下狼狈地逃了回来。正因如此,商人们不敢再行水路,宁可多绕几十里山路,也选从陆路进出江州。也只有老汉这样身上没钱,只靠着打渔为生的,才敢在这时候到江中去走一遭了。”老渔夫说着已把手中竹篙轻轻一点,驾着小舟就要出发,最后他还有些感叹地道:“几位客人能安然乘舟来我江州已是极幸运的事情,再离开时可不要再犯险了。”说完不等几人回应,已然撑舟远去。

    孙途几人听了这番讲述全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本该富庶热闹的江州城竟会遭遇这样的难题,如此看来此地所以会出现团练一职的空缺也该与那股横行于江上的水匪脱不了干系了。

    比他们更感慌张的,是那几名送他们一路从东京而来的官船船夫们,想到自己等人是侥幸才能安然从浔阳江一路而来,他们就是一阵后怕,同时又担心起接下来该怎么回去的问题了:“几位官人,小的们……”

    “你们只管放心,那老渔夫认不出咱们的身份,可不代表水匪就认不出了。之前江上行舟时洒家就曾发现沿路有些来路不明的小船在周围盘桓不去,刚想查个明白,他们又都散了,显然就是认出我们是官府中人,所以不敢下手。等明日你们回去,那些水匪自也不敢放肆。”鲁达当下便出言宽慰道。

    经他这一提醒,几人也都想起了之前江上的那点异样来,不禁对鲁达的小心谨慎心生佩服,船夫们也总算稍感心安,不再纠缠着请孙途他们帮自己脱险了。

    说这番话时,唐枫已经手脚勤快地帮着孙途他们把各自的马匹行李什么的都从船上牵拿下来,其他人除了坐骑也就一只随身的行囊而已,可孙途和雅儿两人却带了好几大箱子的东西,看着可着实不轻。

    好在这码头附近的船只虽少却还是有等着卖力气赚钱的,一见几人搬了不少东西下来便有几个汉子笑着迎了上来,操一口明显带有当地口音的官话询问道:“几位客人可是要进城吗?我们有车可以送你们进城,只要你给一百文,就能帮你们把东西都送到住处安顿下来。”

    一听价钱如此便宜,孙途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要知道这一百文钱在东京城里几乎都只能请一个闲汉扛些杂物,而这儿却有三人再加两辆大车。而且如今孙途靠着之前在东京寄售运动服洗发水什么的已经大赚了一笔,现在的身家都有数千贯之多了,虽不算大富,却也足够他们几人在江州城里安逸地过上好几年而不用为吃喝发愁。

    见孙途点头,几名汉子更为高兴,赶紧手脚麻利地帮着他们把各自的行李全搬上了车,又把不能骑马的雅儿也请到车上坐下,这才驱赶着车前的驴子在头里引路,朝着前方十来里外的江州城进发。

    这一路上,孙途总算是看到了不少往来的客商行人,不过多半都由七八人以上结伴而行,这让他不觉好奇问那些汉子道:“怎么,这江州除了水上有贼匪,连陆路也不太平吗?”

    “其实陆上倒还好,也就发生过两三起拦路抢掠的事情,不过客商们都害怕了,没能凑个十几二十人一同上路都觉着心下不安啊。哎,那些水匪当真可恶,这是把咱们兄弟都往绝路上逼了,要是官府再不能剿匪,过上几月我们这些人可真揽不到买卖了。”其中一名汉子满脸苦涩地说道。

    孙途轻轻点头,心里已暗暗有了决定,既然自己当了本地团练,在立稳脚跟,把兵马练出来后,首要任务就是把这股为祸多时的水匪给清剿了。

    而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汉子就放松了些,随口问道:“几位客人不知从何而来?可是来我江州做买卖的吗?”

    “不,我们是来投亲的,我有长辈就是这江州官员,不知老哥可听说过他,他乃是本地推官……”孙途心下一动,索性先从侧面打听一下袁望在本地的名声与口碑。

    那几名汉子一听他居然是袁望的晚辈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激动之色:“原来是袁推官的子侄,怪不得仪表堂堂,还待我等如此客气呢。”

    “哦?看来我叔父在各位眼中算得好官了?”

    “袁推官当然是好官了,他可是真个一心为我等小民做主啊,一些城里横行不法的泼皮无赖都是袁推官下令拿捕的,这让我江州城之风纪可是大有好转。还有,他从不收贿赂,我等小民只要有冤情上告,袁推官一定会悉心审理还我们一个公道……”一提到袁望,这些人就更停不了口了,立马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自七年前上任之后为

    民做主所办下的诸多案件。

    最后,还有人提了一嘴:“就是这次浔阳江上水匪横行,也是袁推官几次派出官兵前往清剿。奈何我们这儿的官军实在太不济事,这才闹成这般光景。”

    孙途静静地听他们说了这许多话,心里对这袁望又多了几分了解,此人在江州为官多年还真是为百姓办了许多实事,从而口碑极佳,甚至都让百姓们只知江州有他袁推官而不知有蔡太守了。这或许正是蔡京想替儿子把袁望给除掉的原因所在了吧,毕竟如今为官,最重要的还是口碑和名望,没有这些想要升迁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说话间,十来里地便一晃而过,很快众人就来到了江州城下。这座城池比之东京汴梁自然是远远不如的,城墙低矮只得四丈左右,还都是用夯土所筑,城门也就只容两辆马车相向而行,只是城门上头江州二字却是力道遒劲,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

    与大宋其他州县几乎完全免了城门税不同,不知是否因为商道受阻的关系,此时城门口却有官兵把守,不但要对进城之人的随身行李进行检查盘问,还要收取十文一人的入城税钱。

    见此,唐枫本欲亮出身份,却被孙途拿眼色给阻止了,并为自己一行人如数交上了百多文的城门税,然后有状似无意地询问起对方为何官府竟要在此设卡。

    那官兵却是懒洋洋地冲孙途一撇嘴:“这是上头的命令,我等只管听令守门,其他的可不敢多问。赶紧进你的城,再敢噪,小心我等把你当成贼人奸细捉拿了。”

    孙途见此只有一笑,这才随众人一起进了江州,直到这时,看着人流稠密的街道,他擦觉着这与自己想象中的江州算是相符了。

    随后,孙途让鲁达和杨志先和雅儿就近找个客栈安顿下来,而他自己,则是带了唐枫直接就去了州衙拜见自己的直属上司袁望。

    虽然他才刚入江州,但却不想在礼数上被人所诟病,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难说对方会以此为借口找自己的不是。反正作为履职的下属第一时间前往拜见是对上司最大的尊重。

    也不用打听方位,只要顺着城中大路往前,在来到州城中间位置时,便看到了一座气派不小的衙门矗立在街市之旁,门口还有几名兵丁持枪而立,倒是颇显威严。

    等孙途他们来到近前,表明身份和来意后,一名兵丁就进去通禀,不一会儿,一个书吏打扮的中年人就迎了出来:“原来是孙团练驾临,卑职秦方忝为州衙押司,有失远迎。”

    “秦押司不必多礼,我此来只为求见袁推官,不知他如今可有空闲吗?”孙途和气地冲对方一笑问道。其实这话他只是客套而已,照道理来说如今天色尚早,作为押司的袁望应该会爽快接见才对。

    可结果却让他失算了,秦方当即面露难色道:“孙团练恕罪,今日州推一早就去了牢城营至今未归,所以……不如你明日再来如何?”

第201章 站队(上)

    “三郎今日又没能见到袁推官吗?”看着孙途带着悻悻然的神色回来,杨志赶紧上前问道。

    这已是他们几人来到江州后的第三天了,可孙途却依旧没能见到自己的直属上司推官袁望,往往在州衙前就被人以各种理由挡了驾,连衙门里头都进不去,这让陪他同去的鲁达都已经有了不少的怨言:“这袁望当真是好大的架子,明知道三郎是受朝廷之命而来,居然一直避而不见,也不知是何道理。”

    孙途神色虽然不快,但倒还没有因此就失了理智,只是苦笑道:“我已从其他差役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原来那袁推官一向就看不上我等武官,再加上我们又是由蔡太师他们安排来的江州,他自然是要给我们个下马威的。”

    “这就是洒家不喜为官的道理所在了,那些当官的弯弯绕的心思实在太多,往往说话做事都藏着深意,叫人心中不安。”鲁达哼了一声,随后又道:“三郎,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难道就这么拖着?这要是传了出去,你在军中的威信可就扫地了。”

    这也正是孙途所担忧的所在了,对方摆架子,谅着自己倒也没什么,就怕那袁望还会使人把打压自己的内情散播出去,那问题可就严重了。毕竟军中一向实力为尊,要是让今后的手下之人看轻了自己,再想让他们听从号令行事可就有些困难了。

    杨志也深以为然地点头:“三郎,我看不如直接绕过那袁推官,先去见了蔡太守如何?虽然推官确实管着刑狱和兵事,但只要太守点了头,他总不好再作阻拦了吧?”

    这话立刻就提醒了鲁达,他也立刻接话道:“既然可以先去拜见蔡太守吗?那你何必非要委屈了自己,拿热脸去贴他袁某人的冷屁-股。”

    孙途闻言苦笑道:“这么做虽然可行,可终究坏了官场规矩,如此一来可就真与那袁望结仇了,也让我直接打上了蔡太守一党的印记,实非我所愿见啊。”在东京城里他敢于放手一搏是因为有底气,再加上还有童贯这么一座大靠山,可在人地两生的江州,他可还没这等魄力,尤其是因此会被人彻底打成蔡京一党,实在不是他所乐见。

    鲁达一听,更觉烦躁,索性拿过酒碗,咕嘟嘟地灌了几口:“当真麻烦,洒家还是听你意思行事为好,就不去多想了。反正咱们现在也租下了这处宅子,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

    这两天时间里,除了去州衙求见袁望,孙途还找当地牙行租下了这一处足有前后两进,够十来人在其中生活的大院子。别看这宅院要比东京城的屋子要大了一倍不止,可一年的租金却只有东京城那屋子的七成,实实在在的物美价廉,也足以体现出江州这样的商路重镇和东京城之间的差距。

    其实孙途此时心里也颇感后悔,要早知道袁望是这么个打算,他就应该早些就去见了蔡太守,这样即便得罪了

    袁推官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可是这两天耽搁下来,就让他不好在此时再去拜见蔡太守了,不然对方心里也会生出看法来,认为自己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反而把他也给得罪了。

    所以此时的孙途已经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耐心等候了。

    可就在他们强忍着心中不满,打算准备吃食时,院门突然就被人拍响,随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孙团练可住在此处吗?”

    这让几人都略感意外,自己等人租下这宅院可还没与其他人说起过呢,怎么就有人突然登门了?

    但既然有人叫门,也不好不应,唐枫立刻走到外头,开门见客,却见一名吏员打扮的男子正站在那儿,扫了眼正在院中说话的几人,又问道:“敢问谁是孙团练?”

    “我就是了,不知尊驾是?”孙途当即上前一步抱拳问道。

    那人明显有些意外,在他想来这个京城来的孙团练应该是年近三旬的威武男子才是,所以之前目光都在杨志和鲁达两人身上扫动,不想正主儿却是年纪最轻那个。不过他也不敢怠慢,忙弯腰抱拳行礼参见:“卑职州衙书吏周沫,今日是奉了太守之命前来请孙团练去衙门一叙的,不知团练可有空闲吗?”

    在场几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谁能想到蔡太守居然会自降身份地请孙途这个下属武官去见面呢,这可实在给足了孙途面子,对比起来,可就更衬托出袁望态度之恶劣了。

    孙途只略一沉吟,便笑道:“既然太守相召,下官岂敢推辞。我这就随你去拜见太守。”既然对方都递过橄榄枝了,他哪有不接的道理,至于之前的那些顾虑,现在就只能丢到一边了。

    周沫高兴地一笑:“如此最好不过。孙团练,请。”

    当下孙途就随对方出了门,沿着这几日早已走熟了的街道朝着几条街外的州衙而去,只顿饭工夫,他们已经到了州衙。

    此时天色尚早,衙门前还有不少人进出,这几日一直挡着他的秦方也赫然在场,一见到孙途,他便露出了一丝蔑笑来,然后才迎上去道:“孙团练今日可来得有些迟了,刚才袁推官又有要务在身离开了州衙,所以……”

    不等这位把打发他的话说完,孙途便笑了起来:“今日就不劳秦押司费心了,本官并不是为见推官而来,而是太守相召,特来拜见。”说着,再不理会已经变了脸色的秦方,随在一脸淡定的周沫身后就进了衙门。

    秦方愣在当场有好一阵子,这才突然醒过神来,赶紧就回身往衙门里走去,不过却不是和孙途同路,绕过高高的照壁后,就往右侧的道路往推官公厅而去。

    而孙途,则终于在到达江州三天后第一次真正走进了州衙,仔细看来,这里的规制与开封府也无太大差别,同样的大堂之后是二堂,然后又分为数处官厅。不过这

    处州衙的占地却比开封府要大出了两倍来,可人手又比开封府衙要少,所以显得格外敞亮。

    当他还在边走边观察州衙的环境时,那位秦押司已经来到了袁推官的签押房前,后者此时自然就在衙门里,而且刚处理好了手头的一份公文,打算停下来喝杯茶水歇息一下,就看到他有些着慌地赶了过来,当即皱起了眉头来:“怎么如此慌张,可是那孙途在外头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袁望一直以来都对武官抱有成见,认为他们地位低下,只能供人驱使却不能委以重任,不然天下必然生乱。再加上孙途的出身来历,更让他瞧之不上,所以才会让其吃了多次闭门羹,好让对方认清自己的身份。

    若是孙途因此有所不满而在衙门前闹出什么事端来,袁望正好可以抓住机会好好地惩治这个下属一番,将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正是他在江州多年治军的心得和经验,认定了只要威信足够,就能控制那些武官不敢造次。

    但这回秦方带给他的消息却也让袁望陡然就变了脸色:“州推有所不知,刚才孙途便进了州衙,却是那蔡太守突然派人去把他请来一见的……”

    “你是说蔡太守他竟不顾身份去请一个新来的团练见面?”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袁望先是一阵沉思,最后才冷笑连声:“好,当真是好心思啊,那孙途也是有些胆子,居然就敢绕过我这个直属上司不顾先去见了太守!他就不怕本官治他的罪吗……”话一出口,他又突然愣住了,因为发现其实孙途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今官场中固然有新任官员要先拜见直属上司再由其引见顶头上司的习惯,但那终究只是潜规则,并没有明文规定必须这么做,更不曾提到因此就要受罚。只是因为这么做会被直属上司所怨怪,以后难免被穿小鞋,这才没认敢坏了规矩,毕竟县官还不如现管呢。

    可让袁望真因此事就拿孙途治罪,他可没有这样的底气,现在可还有蔡太守在那儿顶着呢。

    “想不到太守竟会如此重视一个武人,看来我也得见见这个孙途了。”事到如今,原定的计划只能做出调整,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袁望当即有了决定,招手让秦方近前,跟他小声地吩咐了几句:“你这就去太守那里盯着,只要那孙途出来了,就把他领到本官这里来。”必须当面敲打这家伙一番,省得他以为有了太守做靠山就忘乎所以了。

    就当秦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转身走出签押房时,就看到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者正是如今江州城的太守,蔡京第九子蔡得章,而他正要去见的孙途也跟在蔡太守的身后,似笑非笑地与他对了一眼。

    来到官厅前,蔡九便笑着朗声道:“听闻袁推官最近忙于公务都腾不出时间来接见新任的孙团练,本官特来问候啊。”直听得秦方一阵发愣,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了……

第202章 站队(下)

    在知州官厅的公房里见到蔡得章时,孙途的第一反应竟是在心里暗暗地喝了声彩,因为面前这个被水浒故事里蔑称为蔡九的江州太守实在生得相貌堂堂,俊朗的国字脸上五官搭配得极为贴合,再配上颔下的三缕须髯,更是给人一种随和儒雅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孙途自问在京城里也是见过不少相貌英俊的男子了,包括他自己在内,以及童沐、方谦、韩长洲等人,个个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色,但他们与眼前这位蔡太守一比却又差得太远,竟让他生出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不过随着蔡得章开口说话,终于让他回过神来:“本官早听说孙团练在东京大有作为,却不想你竟如此年轻,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孙途这才拱手参见,口称太守谬赞了。蔡太守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把谦谦君子温文如玉的感觉完全展现了出来,这才继续道:“我本该早两日就见你的,但因听说你尚未参见袁推官,所以就耽搁了两日,不知到今日你可有见过自己的直属上司吗?”

    孙途苦笑地摇了下头:“下官几日来天天到州衙求见,但袁推官却一直公务繁忙故不得见……”

    “哦?你身为江州新任团练早有职责在身,如此耽搁可不是办法啊。看来这是袁推官有些疏忽了,又或是他有心磨一磨的性子吧。就本官所知,虽然袁推官对手下武官的态度是严苛了些,但也不会有什么恶意。”顿了一下,他又道:“这样吧,就由本官出面,带你去拜见袁推官,他总不好再避而不见了,你也可以尽快上任,接手相关差事。”说着,他都不等孙途做出回应,就已从案后站起身来,他这身材居然也颇为高大,比孙途都高出了半头。

    孙途双眉微微一挑,心中已经明白了对方说这些的真实用心。虽然蔡得章没有正面说一句袁望的坏话,更没有点出孙途是奉了蔡京之意来江州帮自己对付袁望的,但暗中却早藏了要让孙途站到自己这边的意思了,最后这看似热心的决定,更是直接让孙途站队表态了。

    因为只要孙途跟了蔡太守去见袁望,他的身上就必然打上其亲信的烙印,接下来无论是为了实现来之前的承诺,还是为了自保,孙途都必须站在袁望的对立面,与这个直属上司打一打擂台了。

    蔡得章看似温文君子,态度和蔼,但论手段只怕比那把态度摆在明处的袁望要高明得多。而更让孙途感到心惊的是,此时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余地,因为他不敢在尚未在江州立稳脚跟前就把两名主要上司都给得罪了。在只能选择一人投靠的情况下,现在看起来似乎只能倒向蔡得章了。

    明白自家处境后,孙途也没有再作犹豫,当下就抱拳道:“下官谢过太守爱护之情。”算是表明了态度,这让蔡太守满意一笑,方才在几名随从的陪同下直接出了官厅,转道来到了袁望的地盘。

    袁望在看到蔡得章居然亲自带了孙途前来后,不禁心头一跳,两条法令纹在这一刻都显得更深了。不过一眨眼间,他有些刻薄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谦和的笑容来,赶紧快步迎了上去,远远地就冲蔡得章拱手施礼道:“太守您纡尊来此实在让下官惶恐啊,你有什么吩咐差个人来此召下官过去即刻,何必亲自过来呢?”

    “哎,本官知道袁推官公务繁忙,生怕手下之人办事不力会打搅了你,才自己过来一趟,这又算得了什么。”蔡得章此时已经快步上前,一把就将弯下腰来行礼的袁望搀扶起来:“州推不必如此多礼。”

    要是有个不知内情的人在旁看了,只会认为州衙两位主要官员间关系极其融洽,不存任何芥蒂呢。可落在孙途眼中,却是又一种不同的感受了,这两位上司的养气和演戏本事可实在比自己强得多了,明明早把对方当成了对手,此时居然还能言谈甚欢,叫人看不出任何的问题来。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这才先后进了公房,孙途则在蔡太守的示意下也跟了进去,敬陪末座。直到有仆役把茶汤给三人都准备上后,袁望才看了眼孙途,问蔡得章道:“太守今日就为了这点小事才特意而来?”

    “军中可没小事,孙团练受朝廷之命而来,却在城里耽搁了好几日了,本官也是怕传出去于州推你的名誉有损,这才贸然带他前来拜见。”蔡得章笑了下后,又把脸一板道:“不过本官今日的真正来意,却是为了向州推你兴师问罪的。”

    本来袁望都已经想要做出解释了,可蔡太守的最后一句话却又让他猛吃了一惊,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一点上:“太守何出此言?可是下官做错了什么吗?”他还真有些紧张,毕竟两人暗都多时,若真让蔡九掌握了什么证据,自己可未必能顶得住。

    看对方突然面色一肃,蔡得章反倒笑了起来:“你当然做错了,两日前本太守在浔阳楼中设宴款待城中士绅大贾,可是专门给州推你也下了请柬的,为的就是安抚众人之心。可你倒好,居然将此事给推辞了,这实在让我很不满意啊。”

    一听只是因为这事,袁望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后苦笑抱拳道:“下官知罪,可当日实在是因为手头上的公务繁忙,这才抽不出时间来赴宴,还望太守原宥。”顿了一下,又瞥了眼孙途:“其实孙团练到江州时我就该接见的,也是因为事务繁忙,不得不一拖再拖啊。”

    “哦?州推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何我这个太守竟是全然不知?”蔡得章稍微眯了下眼睛问了一句。

    “还不是一月前清剿江上贼匪落败的善后之事,此等军务实在千头万绪,下官直到现在也还没完全应付过来呢,所以不敢让太守费心。”袁望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其实确实直接把蔡得章屏蔽在了军务之外。

    孙途见到蔡得章的眉头因此稍微皱了一下,就知

    道是该由自己出面表现的时候了,当下就轻咳一声道:“州推,其实下官此来就是来江州整顿军务的,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吩咐下官来做即可……”

    “本官与太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当真是好没规矩!”不等他把话说完,袁望已沉下了脸来出言斥责道,身上的官威也立刻朝着孙途压来。

    孙途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不讲情面,不禁微微一呆,但这点压力与他而言只是小意思,便只是起身抱了下拳:“是下官失了礼数,还望州推恕罪。”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又坐了回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袁望只觉着自己的压力落到了空处,也是微微一愕,这才有些认真地看了孙途一眼,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武官还真有些本事嘛,怪不得会被人特意派到江州来与自己唱对台戏。

    冷眼看着这点变故的蔡得章此时方才笑着道:“州推不必动怒,孙团练武人出身,所以在礼数上有所不周也情有可原嘛。孙团练,今后你可得仔细些了,可不能再如此随意,袁州推在军中可是一向以严谨著称的。”

    在孙途在地称是后,袁望才点了下头:“本官确实不该与一介武夫置气。至于为何放着他这个新来的团练不用,道理也很简单,此番受挫,军卒多有损伤,连那些乡兵所服膺的周旋周团练都因此被革职拿问,若此时让这位孙团练冒冒失失地过去,只怕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这是本官怎么都不敢做的。我必须先把军心给安抚住了,再让其就任便容易许多了。”

    孙途听得出来,对方这话明着是在维护自己,可其实却是在隐晦地点出自己能力有限,是不可能让江州乡兵服气并听从号令的。

    “本官不这么看,虽然我并未领过军队,但却也明白同甘共苦的道理。如今这些乡兵正处于忐忑和失落之中,若是孙团练这时候能出面鼓舞士气,那对他掌握统兵之权也是大有好处的。孙途,你以为如何?可敢早日上任吗?”说到最后,蔡得章已把目光看向了孙途。

    袁望没想到向来不管兵事的蔡太守居然还有这等见解,顿时为之语塞,迟疑间便也看向了孙途,不知这新下属会做何选择。

    孙途当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态度将决定自己之后在江州的站队立场,而一旦选择和蔡得章联手就将再无反悔的可能,只能作为其手中的一把刀和袁望不断斗下去,直到将之彻底铲除。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早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从受召踏入州衙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便在两名上司的注视下站起身来,抱拳正色道:“下官既然受朝廷之命来江州任团练一职,自当尽我所能好好练兵。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还请袁州推允准!”

    此话一出,孙途已经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站队立场,再无翻悔的可能,袁望这个直属上司将成为他在江州最大的对头!

第203章 初入军营

    孙途本以为原先就对自己没什么好声气的袁望在听到自己的答案必然会动怒,可结果却发现对方只略一愣后便露出了一丝赞许般的笑容来:“孙团练能如此勇于任事当真是朝廷之幸,也是本官之幸了。既然你主意已定,本官自不会加以阻挠,就如你所请,明日你再来见我,我自会让人带你去军营。”

    这就允肯自己所请了?孙途都略有些诧异,迟疑了片刻后,方才笑着拱手谢道:“多谢袁州推信任下官,我定竭尽所能,让部下官军尽快重整旗鼓,卫我江州太平。”

    “不过有一点本官还是得把话说在前头。”袁望突然又吝啬地把本就不甚明显的笑容一收:“你若是在军中闹出任何差池来,本官可不会看在太守面上就对你网开一面的。太守也知道,下官一向赏罚分明,不然无法叫人心服了。”

    蔡得章不以为意地一笑:“那是当然,不过本官倒是相信孙团练有这份能力将手下的乡兵操练起来。”

    孙途这才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与不安来,显然袁望在接下来一定会吩咐手下做些什么,但他倒也没有太多的顾虑,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便再次正色道:“下官定不会让二位失望,若有差错,甘受惩治!”这无异于是立下军令状了。

    直到亲自把蔡得章几人送出官厅,回转身来,袁望的脸色才唰地一下阴沉了下来。片刻后,开口叫道:“来人,去军营把吴焕和朱林他们两个给本官召来,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孙途跟着蔡得章出了推官官厅后,便向后者称谢告辞。而对方也果然没有挽留或是提点他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道:“既然袁推官已经首肯了你去军营,那接下来就看孙团练你自己的本事了,本官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孙途在心中暗道一声虚伪,要不是他推着自己走到这一步,自己还不至于和袁望彻底对立呢。现在蔡九达成所愿,就决定在旁看戏,不再理会自己的处境了。但事到如今,孙途也只能接受这一事实,毕竟在蔡京他们眼中,自己确实只是一把可以被利用的刀而已,若是之后出了问题,他们便会随时抛弃掉,这便是小人物想在官场中立稳脚跟的艰难了。

    目送孙途步伐坚定离开的背影,蔡得章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他虽然年轻,但胆子心性都数上成,就看有几分本事可破解袁望接下来的难题了。如果真是个可造之才,我倒可以给他些机会。”

    从孙途口中得知他在州衙的遭遇后,杨志三人的脸色都不是那么的好看,尤其是鲁达,更是一掌拍在桌案之上:“这些当官的除了明争暗斗之外,就不会别的了吗?当初在渭州,就有不少文官总是刁难小种相公,洒家是真想给他们来上一拳啊。想不到到了江州居然也是一般。”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鲁大哥还请息怒。”孙

    途轻笑了下道:“既然我们已身在官场,在自己没有与他们相抗衡的实力前,就只能暂时忍耐了。”

    “你竟还笑得出来?如此被人当枪使,末了还要跟人道谢卖好,实在叫洒家心里不得痛快!”鲁达做了两年和尚已经自由惯了,再加上本就性子豪放,确实很不适应官场上的各种阴谋算计。

    “其实仔细想来今日我并没有吃什么亏啊,反倒是得了好处,至少不用为连袁望的面都见不到而犯愁了,而且明日之后便可进入军营。”孙途笑着宽慰道。

    杨志这时则皱着眉头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可是如此一来三郎你就要被天下人认作是蔡氏门下了,于你的声名来说可不大好啊。”

    “其实仔细想来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如今朝中多少高官都要仰蔡京鼻息当差,他们难道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吗?而且,早在我应下这一差遣时,就已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了,只是当时心存侥幸罢了。既然想独善其身无法做到,那就只有和光同尘了。

    “以如今朝中蔡京专权在手的情势,其实在身上留下其门下走狗的印记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我等武人本就不用像文官那样为自己的声名多作考虑,只管把差事办好,手里握有兵权,又何惧外头的闲言闲语?”

    “还是三郎你看事通透,倒是我等有些杞人忧天了。”杨志这才点头表示赞同。至于鲁达和唐枫,一个没心思去想太深,一个干脆以孙途马首是瞻,此时自然不会再提出异议来。

    就此,四人终于是达成共识,决定接下来到军中好生做事,用表现来为自己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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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当四人于次日中午在两名州衙书吏的带领下来到位于城外的乡兵军营时,却都生出了一个念头来自己昨日是不是过于乐观了,想在此有所作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呢。

    话说大宋自太祖开国之后就已定下了规矩,为防重蹈前唐亡于藩镇割据之覆辙,朝廷除了不断打压武将地位,同时每过几年就会调动驻地将领,已达到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效果外,还对军制做出了创新,那就是禁军、厢军和乡兵的三重分法。

    禁军者,乃是每隔几年就由朝廷从除了边关要镇外选拔精锐军士送入东京,以充实京城之防务,以达到强干弱枝的效果。所谓的八十万禁军,便是整个大宋朝除了边军外最有战斗力的存在。

    至于厢军,则是地方军队中战力稍显不足者,但这些兵马也不会在一地久驻,往往过上五六年,就会被朝廷就近调动,以避免出现兵变之类的祸事。真正在当地不动的,只有乡兵,但在朝廷眼中,这支相当于后世民兵队伍的存在其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多也就帮当地官府缉拿些贼匪而已,在地方上也闹不出任何麻烦来。

    不过以孙途的亲身经历,他却发

    现事情其实早已发生了转变。本来该是比乡兵更强的厢军,如今早已因为种种缘故而糜烂不堪,相比而言,倒是乡兵至少在地方上还具有一定的威慑力。这一点早在郓城县剿匪时,他就已经有了亲身的感受,当时跟自己杀上虎头寨的兄弟可比官军要英勇得多了。

    至于原因嘛,自然就在于朝廷所定的兵制了,那些厢军无法在一个地方驻守太久,自然就没有认同感,对他们来说当兵吃粮就和做工一般,只是生存的一种方式,能偷懒自然不会放过。可乡兵却因为有乡人之念,为了保卫家园反倒更尽力些。于是便出现了乡兵反而要强过朝廷正规军厢军的吊诡一面。

    江州城里自然既有厢军也有乡兵,而孙途作为本地新任团练麾下所率的正是后者,这在他看来反倒比操练一支早已军心涣散的厢军要好得多了。

    可是今日来到军营前,看到里头那混乱的环境,有气没力的一众男子在其中出没的样子时,孙途确实无法将此处与军营等同起来,这哪是军营,分明就是一座残破的贫民窟罢了。

    看看如今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等人的那一干所谓的兵卒吧,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面黄肌瘦不说,甚至连一身像样的军服都没有,而且这里头的所谓军卒老老少少的,几乎就没几个正当年的青壮之士。

    这便是江州官军?难怪他们会在和浔阳江上的水匪作战时一败涂地,更怪不得几年后,当金人从北方杀来时,整个大宋王朝会崩塌得如此迅速,这些地方官军在面对凶神恶煞般的金人铁骑时确实只有引颈就戮一条路可选了。

    正当孙途四人都因眼前这一幕而感到错愕时,陪他们前来的两名书吏已经大摇大摆地进了军营,冲中间那座还算完整的营房喊道:“吴焕、朱林可在营中吗?朝廷新派的孙团练已到了,你们还不出来参见!”

    片刻后,营房前的帐帘一阵抖动,两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已急步而出,当下就冲两名书吏赔笑行礼:“原来是两位差爷到此,不知有何吩咐?”却根本没有理会已经来到跟前的孙途四人。

    好在那两个书吏又说了一遍孙途的身份,神色严肃地道:“从今日起你们这一营人马就受孙团练节制,听他号令行事,这是袁州推的军令,可明白了吗?”

    “是是……小的明白。”吴朱二人忙跟鸡啄米似地又一阵点头,这才转身向孙途抱拳行礼:“标下江州乡兵甲字营都头吴焕(副都头朱林)参见团练。”只是无论是脸上的笑容,还是弯腰的角度,都远比不了刚才对那两名书吏的殷勤。

    然后他们也不等孙途有所反应,就冲周围那些兵卒喊道:“你们都瞎了吗?还不随我们一起参见团练。”

    “小的们参见孙团练……”百来名乡兵有气无力地抱拳叫道,全无半点军伍中该有的肃杀气氛。

第204章 两难困境

    看到这些营中乡兵的精神面貌,孙途四人的眉头全都深深地锁了起来,这些人别说和西军、禁军相比了,就是孙途见过的郓城县乡兵以及东京城里的差役都比他们要强上许多。

    吴焕和朱林似乎也觉着这样太过不敬,又走过去大声连连呵斥了一番,才让杂乱而站的那些兵卒好歹是排成了几行队伍,只是这些人的行动依然是慢吞吞的,即便站成几排也是东倒西歪,看得人好不舒服。

    孙途也没有因此发恼,只是冷眼看着,任那两人施为,直到他们自认为可以有个交代了,方才冷着张脸扫过这些军卒后问吴焕道:“吴都头,就本官所知一州乡兵当有五百之数,这儿为何却只有区区百来名老弱残兵?朝廷拨付出来的钱饷难道都被你二人吞没了吗?”

    一听这话,吴焕二人立刻就大声叫起了屈来:“团练冤枉啊,卑职就是有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出吞没钱粮军饷的事情来啊,不然不用团练问罪,光是这些兄弟就能要了我二人的性命。”

    “那难道是其他兵马都在与浔阳江上的贼匪作战时被杀了吗?”孙途依旧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追问道。

    “那倒不是,虽然那战我们确实折损了好些弟兄。”朱林面上有些悲伤地说了一句,这才回答道:“其实我甲字营确有四百二十人,但如今他们并不在营中,而是都去了州城里做工养活自己和家人。现在留在营地里的,都是年老体衰,无法养家糊口的……”

    “嗯?”孙途倒是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情况,正欲继续追问呢,杨志已经上前一步凑到了他耳边小声将自己所知的军中情况给道了出来

    原来这乡兵与禁军边军可不一样,他们的身份先是民,后才是兵。这不光是体现在他们的战斗力上,更在于他们平日的表现,他们除了每月固定有几天的操练外,更多就是耕种田地,以养活自己和家人。

    大宋朝一贯以来都有习惯当某处发生天灾时,就会在当地竖旗征兵,把那些失去家园的青壮收入军中,这样就能避免让这些人成为流民甚至流寇为祸四方了,这便是所谓的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说法的由来了。

    这些每年都新招收的军卒里只有极少数的一些精锐会被挑选入厢军,从而有一份更好的前途,其他那些则都编入乡兵。而到了那时,官府也不可能白白地发给他们钱粮养着,所以耕种田地,为官府应差什么的就成了他们的工作。

    本来在熙宁变法后这一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至少乡兵们已经从官府手中分到了一小块属于自家的田地,虽然未必能富贵,但靠着田地产出,再加上并不算多的钱饷倒也能让家人混个温饱。

    可随着神宗皇帝驾崩,之前的条条法令就再度被人破坏,如今整个天下各路州府就几乎没有一处乡兵真能完整保留自家土地的,甚至连本来微薄的钱饷

    都未必能按时按数地拿到手,最终只能靠着做工来养活自己了。

    在明白这些后,孙途的脸色又是一变:“所以说现在我江州乡兵也同样没有属于自己的耕地了?”

    “不光是没有耕地,因为浔阳江被贼寇骚扰,使得官府税收锐减,就连之前该有的钱饷也有三月未曾发到我等手上了。为了养活家人,兄弟们这才无奈离营去城里做工,还望团练恕罪啊。”说话间,吴焕和朱林就苦着脸朝孙途连连拱手恳求,然后其他那些兵卒也都呼啦啦地跪了下来,口中说道:“还请孙团练为我等做主啊……”有几人甚至都在朝他们叩头了。

    面对这么群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手下兵卒,孙途当真是有气都无处撒了,他总不能为了立威就真严惩这些老弱吧?甚至于面前明显有所保留,甚至是故意把问题抛到自己面前的吴朱二人,他此时也无法深究他们的罪责。

    说实在的,在来军营前,孙途其实是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袁望一定不会轻易就让自己掌握乡兵,可他想过有人会给自己来个下马威,甚至有过与军中将士打上一场的想法,却没料到摆在自己面前的竟会是这么个烂摊子。

    看他有些茫然,吴焕和朱林眼中便闪过了一丝得意来,果然只要把这问题亮出来,就足够让这个朝廷派来的所谓的团练束手无策了。这人不过是靠着逢迎拍马才年纪轻轻当上了本城团练,但只靠逢迎拍马可无法真正让军士听从号令啊。

    不过随着孙途把目光再次落向他们,开口发问,两人又都摆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来:“难道你们就没有去州衙求钱饷吗?就我所知,袁推官一向爱民护兵,总不会看着你们如此困苦吧?”

    “孙团练你是有所不知啊,其实早些年我们的处境还是可以的。只是自从蔡太守到任后,因为他把供给钱粮的差事交到了齐管勾后,我们的钱饷就屡遭克扣,直到三个月前,就再也未能领取钱粮,他只说城中粮食紧缺,只能先供着厢军,我们乡兵则只能自己想法子了。”朱林满面不忿地说道。

    孙途心里咯噔一下,这才知道自己如今面临的问题有多么的严峻了,怪不得今日袁望会如此痛快就让人带自己来到军营,原来早在这儿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下跳了。

    就连鲁达,这时候也露出了忧色来,知道自家麻烦大了。

    在来此之前,孙途可是在袁望跟前作了保证的,一定会尽快把乡兵给操练起来,后者更是趁机提出要在两三月内看到一定的成效,这就相当于在自家上司面前立下军令状了。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提振乡兵军心,至少得让他们拿到钱粮吧。可是偏偏管着钱粮的城中管勾官却是蔡得章的人,显然之前蔡得章为了从袁望手里夺取一定的权力也没少花心思。

    但是这些地方小官在有了靠山后

    首先要做的还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从最不被人重视的乡兵的钱粮处入手自然最合适不过了。只是没想到,现在孙途却成了这乡兵的统帅团练,这就让他和那个素昧谋面的齐管勾,甚至是他背后的其他官员间产生了矛盾。

    当真是好一手借力打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啊,袁望只一个安排,就让孙途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中。要么就是冒着得罪城中官员,甚至是蔡得章的风险来从他们口中夺取钱粮,这样他固然能在军中树立威信,可却必然成为官场公敌。要么就是索性什么都不做,可他又在袁望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个月后拿不出成绩来,必然会受严惩啊。

    在一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孙途缓缓地吐出了口气来:“本官知道了,你们确实都受苦了。我在这里可以向你们保证,数日内自会为你们拿回该得的钱粮。不过本官也得把丑话说到前边,到了那时你们可都得把精神打起来,好生随我操练,不然定严惩不贷。”

    吴焕他们等的就是这话,立刻就说道:“只要团练能如数将欠下的钱粮发下使我等没了后顾之忧,卑职等一定听从吩咐。”其他那些兵卒也都参差不齐地纷纷表态,愿意听从孙途的号令调遣。

    不过在听到这些回话时,孙途却无半点喜色,这等两难的处境他该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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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途此时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难题了吧?”袁望面带冷笑地说道:“你说说,他会做何选择?”

    在他面前的,是个容貌有些猥琐,尖嘴猴腮三角眼的中年男子,正是袁望身边最得信用的幕僚许宠。此人虽然科举屡试不第,但却有着一肚子的阴谋算计,多年来帮着袁望出了许多主意。

    这次袁推官本来是打算让吴焕他们在军营里闹腾些麻烦出来给孙途个下马威的,却是他出言阻止,然后才针对性地设下了如此两难之局,因为他已经从孙途之前在东京的种种表现推断出其身边应该有厉害人物相助,只凭吴焕几个大头兵未必能压得住。

    许宠一番沉吟后说道:“以在下对那孙途的了解,这是个有野心,也有手段之人,既然面临难题,他就一定会想法儿解开。而且在他看来,向蔡太守开口要钱粮应该不是太难,此时已经在打这主意了吧。”

    “呵……这倒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蔡得章这一年来为了拉拢那些地方官可没少花力气,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往往是睁只眼闭只眼,我倒要看看他在孙途和那些官员之间会作何选择。这里头可不光只有一个齐昆,还有太多与他拴在一起的江州官员,甚至是士绅了。”

    这一局,即将面临两难处境的可不光只有孙途,当他做出这一选择时,就连蔡得章这个江州太守也会面临同样的两难困境!

    这才是许宠这一计能被袁望欣然接受的关键所在!

第205章 亮明态度

    在军营里待了一整天,不断与这些自己将来的部下聊天,并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如今江州官兵处境的消息,拉近双方关系后,直到天色擦黑,孙途方才带了鲁达他们回城。

    倒不是孙途没有与军士们同甘共苦的打算,而是因为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做,至少明天还得去见蔡得章,以求得到他的首肯来迫使官府拨付出钱粮给一众乡兵。

    可是在回家才没吃几口饭呢,院门再度被人敲响,唐枫过去把门打开,就瞧见了一个一张肥脸上堆满了谄笑的胖子,见了他后,更是点头哈腰地问道:“敢问这儿可是孙团练的府上吗?下官军中管勾官齐昆前来拜见。”

    在正对了院门的堂屋里用饭的孙途听到他自报身份便在里头开了口:“齐管勾请进来说话吧。”他正想着什么时候去见见此人呢,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齐昆拖动着稍显臃肿的身躯进到屋子里,又冲孙途几人下拜行礼,可算是把礼节做足了,这才在孙途的允许下起身小心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对于他这等卑微的举动,无论孙途还是杨志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这家伙的身份确实有些过低了。

    大宋官员系统除了文武之外,其实还有一部分称之为杂职官,这是只比吏员要稍微高些,手头也握有更多权力的存在,但相比于入了品流的文武官员来说,像管勾官这样的杂职官实在是不值一提。

    当然,地位卑微不等于他手上的职权就小了,至少这位齐管勾手里就掌握着江州城数千官军的钱粮袋子,可不是能够随意揉捏的存在。

    见其落座后,孙途才似笑非笑地说道:“齐管勾当真是好灵通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查到本官住处了。不过这也好,本官正有事想要请你帮忙呢。”

    “孙团练说笑了,只要你一句吩咐,下官自当奉令行事,怎敢自称帮忙。”齐昆陪着笑脸道:“至于孙团练这住处,实不相瞒,本就是下官的一处外租的产业,所以才会一早就知道了团练住在这儿。”

    “哦?原来如此,看来齐管勾果然家底殷实,倒让人失敬了。对了,不知你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啊?”孙途也是一愣,但随后又恢复镇定说道。

    “下官在知道这里居然是被孙团练租下后几日里心里是既感荣耀又有些忐忑,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前来拜见。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望团练不要嫌弃才好。”说着,齐昆已麻利地从袖子中取出两张薄薄的纸张,双手递了过去。

    孙途随手接过,只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那居然是一份此处宅子的房契,以及一张可在江州长贵钱庄里见票即兑价值五百贯的存票,这两样东西就是放在东京城里都算不得什么薄礼了。

    “齐管勾当真是出手阔绰啊,这等见面礼本官可是从未收过。”孙途说着,又把两张东西往桌上

    一放:“难怪现在都有人说文有名,武卖命,唯有杂职最得利了,此言果然不虚。”

    齐昆有些紧张地干笑两声:“呵呵,孙团练说笑了,这只是下官等为了表示对您的尊敬才特意准备的礼物而已,实在不值一提。”他特意把那个等字加重了语气,告诉孙途这些东西可不是自己一人拿出来的。

    顿了下见孙途没有任何反应后,他又继续道:“还有,要是孙团练并不嫌弃的话,其实每月我们都能孝敬你一百贯,不知团练意下如何?”

    “这出手是越发大方了,你们能给我的居然比朝廷发放的俸禄更多,当真是叫本官大开眼界哪。”孙途说着又扫了眼鲁达他们几人:“只不知你们拿出这许多好处来,却让本官做些什么呢?”

    感受到孙途已然心动,齐昆神色也放松了下来,继续笑道:“下官怎敢要求团练做什么,只要一切如常即可,这对团练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唔……也就是说你们拿这一笔钱就是为了买我对你们上下其手,把本该发到乡兵手上的钱粮私下吞没的举动视而不见了?”面对齐昆的沉默,孙途又继续道:“按照朝廷规制,江州城当有乡兵五百,每年从官府拨发下来的钱粮也该在两万贯以上吧。而你们,却只拿出区区一两千贯就想打发了我?齐管勾,你在此当个管勾官却不去当商人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啊。”

    这话终于是让齐昆变了脸色,一张胖脸上居然迅速就现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来,急忙分辩道:“孙团练下官可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

    但孙途此时已经不想与之多说什么,而是把那两张纸甩回到了他的怀里:“实话不怕告诉了你,本官来江州可不是为了发财的,而是想为我大宋操练出一支可用的军队来,你趁早把这腌心思给我收了起来。我不管你背后都有哪些人,也不管以前你们做过些什么,但这一回你们就得老老实实地把侵吞下来的钱粮都给我吐出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明日我便会去见蔡太守,让他好好查一查你们这些人在背地里的所作所为!齐管勾,你若识相的,就赶紧去把钱粮准备好了,要不然……”

    “孙……孙团练,此事可没那么简单,你可不要乱来啊,就是蔡太守怕也不会允许你……”齐昆终于是有些怒了,再顾不上装孙子,突然就起身想作威胁。但他话没说完,已被突然上前一步的鲁达给从凳子上揪了起来:“你这贼厮鸟再敢噪,洒家这就让你知道俺们当兵的厉害!”说着,已提起了醋钵大的拳头,似乎随时都要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

    孙途见此也是吓了一跳,要是真让这齐昆挨上鲁达一拳,他可没有镇关西的体魄,可能一下就得丢了性命,便赶紧出言劝阻:“鲁大哥不必与他废话,直接把人丢出去即可,没的脏了你的手。”随后,又看向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身子轻颤的

    齐昆道:“现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了吧?本官可不是说笑的,最多给你们三天时间,到时要是看不到之前欠下的三月之粮,自有人找你。”

    不等齐昆做出反应,鲁达已跟拎小鸡似的把他带出门去,手上使劲一挥,便把个二百来斤的身子给丢出了院门,外头立刻传来一阵闷响后呼痛声,显然是伤得不轻了。

    直到鲁达关了院门回来,孙途才有些后怕地看着他道:“鲁大哥,我还真怕你会对他下手,此人可还有用处呢。”

    鲁达闻言只是咧嘴一笑:“三郎放心,这点分寸洒家还是懂的,自不会一怒之下就坏了你的大事。刚才只是心中恼火,想给这厮一点教训而已。”他面粗而心细,自然能明白孙途的一些想法,唯一的顾虑却是:“只是你这么急着把事情挑明了,当真不会出差错吗?”

    “我要的就是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如今法理都在我们这边,大可不必用什么阴谋诡计,只要堂堂正正地使些阳谋,就能让这些家伙原形毕露自乱阵脚了。”孙途笑着说道。

    只是他的这点心思却不是身边这几人真能摸透的,只能苦恼地挠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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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家,孙途又去见了蔡太守,如今正在他公房里密谈呢。”次日上午,许宠面带微笑地来到袁望身前禀报道。

    后者闻言只是一笑:“这个孙途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些,居然连一点城府都没有,不但昨夜把前去示好的齐昆给丢出门去,今日又急着跑来和蔡太守摊牌,这不是在给太守出难题吗?”

    “是啊,若换了在下坐在他这位置上,哪怕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至少也得先稳住了齐昆等人。现在他把意图亮到了明处,自然有的是人想要收拾他。他以为自己要对付的只有一个齐昆吗?一个小小的齐昆能有胆子吞下一年好几万贯的钱粮?这官场毕竟不同于沙场,他一个武官非要闹腾,最后的结果只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许宠凑趣地点头道。

    不知是哪一句触及到了袁望的内心,让他的脸色稍微一变。不过很快地,他又恢复了过来:“是啊,蔡京居然妄想让这么个莽撞的武人来帮自己儿子来对付我,当真是可笑啊。不过这个孙途还真有些可惜了,他勇于任事,又正直不阿,要是能为我所用,自能有所作为。哎,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啊。”在其看来,孙途这次鲁莽行事必然会撞个头破血流,丢官,甚至丢命都是正常的结果。

    与此同时,蔡太守的公房外,几名官吏突然听到里头传来砰的一声响,然后是一向文雅的蔡太守大声喝道:“好,那本官就给你一个机会。可要是你去钱粮仓库里查了依旧无所收获,可别怪本官不讲情面,定你诬告之罪,反坐于你了!”显然,太守是彻底被这个年轻气盛不知好歹的孙团练给激怒了!

第206章 先礼后兵

    看到孙途带了几名州衙书吏以及乡兵青壮跑来仓库扬言要细细查清相关账目时,虽然齐昆脸上现出了惶恐之色,可心里却早嘲笑开了。这些武人就是头脑简单,别说这些州衙吏目也是利益相关者,没少从军饷钱粮中得到好处,不可能真心去查账,即便他们真查了,以自己管着粮仓多年的经验与手段,又岂是几个书吏就能查得出破绽来的?

    但他表面上还是露出了气愤的模样来:“孙团练,你这么做可是对下官等人极大的侮辱,我等虽非科举官员,但朝廷法度还是不敢违背的,岂会做出贪污官军粮饷的事情来……”

    “可本官却从众乡兵口中查到了你们之前屡屡克扣他们钱粮,又或是拖着几月不发的事情,这次更是足有三月未曾发放钱粮,导致乡兵只能离开军营谋生。此等事情我身为本州团练自然必须要查个明白了。”孙途却不为所动地板着张脸**地回道。

    “不可能,下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们确有因为钱粮尚未到位拖延几日的时候,但这三月却是如数都把钱粮发放给他们的,下官这儿还有相关收据和账目可作证呢。”齐昆等的就是孙途这一说,当即就让人把这半来年的粮仓账本给取了出来,并递到了孙途手中,让他自己去查。

    孙途也没与他分辩的意思,当即转头就对那些面无表情的州衙书吏说道:“既然齐管勾都这么说了,就烦劳各位在此细细查账了,我要知道最近两年内这处官军粮仓进出粮食的相关细节,无论是我乡兵的,还是厢军的。”

    那些吏目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全都低低地答应一声,这才吩咐仓库里的那些杂役把相关账本全数取来由自己清查。齐昆也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当即就把他们引到了一旁的仓库里,还让人给他们上了茶水,片刻后,里头就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至少看起来这些吏目还是很上心地在查账了。

    而孙途却并没有在那里待得太久,只让几名从军营调出来的军卒盯着他们,自己则带了鲁达他们在粮仓里随意地走动起来,这回齐昆也没再装模作样地示好,只派了一个老兵在后跟着,他自己则不知去忙些什么了。

    “三郎,我是真想不到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用处。如此大张旗鼓地跑来粮仓查账恐怕十有**只会徒劳无功吧,这些人既然敢打军粮的主意,一定会把手尾收拾干净,不可能留下破绽来啊。”杨志一脸疑惑地小声说道。

    随后鲁达也深以为然地大点其头:“是啊,就是洒家也觉着你这回有些操之过急了,那些人个个都奸猾得跟泥鳅似的,想抓他们的把柄可不是这么明刀明枪能查出来的。”

    “二位兄长所虑自然不无道理,我也明白光这么查不是办法,但这点表面工夫却是一定要做的,不然如何能让他们心虚,从而自己把破绽给露出来呢?”孙途咧嘴一笑:“放心吧,我想用不了几天,我就能连本带利地让他把之前侵吞的钱粮全部

    吐出来。”说话间,他已停在了一座占地不小的谷仓前,指着那里头堆得高高的粮仓问身后那名老兵道:“这些都是军粮?”

    “回团练的话,正是如此,这些军粮足够我江州官军吃到明年了,所以我们是断不会拖欠乡兵军粮的,还请团练明鉴。”这名老兵倒也机灵,立刻就帮着自家上司说起了好话来。

    孙途却没有多作回应,目光只在边上其他几座关着门的谷仓上扫了一圈:“要是所有仓库都装满了粮食倒确实不是问题,可为何只有这一座开着门,其他粮仓就见不得人吗?”

    “这个……团练有所不知,虽然粮食需要通风存储,但也怕被日头暴晒,所以我们粮仓里都会轮流开仓晒谷,其他几座仓库要轮到下面几日才开门。要是团练有所怀疑,小的这就让人开仓让您验看。”

    “这倒不必了,我相信以齐管勾的能力,确实能让这些谷仓全都装满粮食。”孙途语带双关地说了一句,又转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才转身往回走去。

    当孙途提出要先行离开时,齐昆不觉有些奇怪:“团练这就要早了?那这里的账目……”

    “看情况他们至少要用三五日才能把这两年来粮仓的账目查清楚,本官职责在身可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只等他们有了眉目后再来便是。反正本官对术数一道也是一无所知,在这儿更帮不上什么忙。”孙途给出的理由倒也很是充分,说完就已带人离开了。

    直到目送其出门远去,齐昆脸上才露出了冷笑来:“原来也不过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而已,亏我还做足了准备,他居然连在此待上几天的耐心都没有。对了,他去其他几处仓库查看过存粮了吗?”

    那名老兵赶紧上前回话道:“回管勾的话,没有,他只是随口问了几句便作罢了。小的只担心他这是不是在欲擒故纵,故意让我们松懈下来,然后再突然杀个回马枪……”

    “哼,我只怕他不来,不然我之前的准备就都白费了。而且那些粮食留在此处最是安全不过,难道那些人会急着收回去吗?放心,事情没完之前,我可不会掉以轻心。”齐昆冷笑一声:“既然他不肯与我们合作,那必然无法在江州留得太久,光是那些乡兵的难处就能把他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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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军粮仓库出来时已近中午,孙途他们几个便在某处小酒肆中用了饭,然后赶回了军营,这时那里的乡兵比前两日却要多了一些,另外还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翁也正等在那里,满脸的忐忑与疑问。

    对孙途来说,想要在军中竖起威信就必须先让手下这几百人生活有了着落,并拿到之前被欠下的钱粮。后者固然重要,可前者也不容忽略,所以早在前两天他就已经让乡兵给一些之前买下乡兵耕地的江州士绅地主给叫到了军营,说是有要事相商。这才是他今日只在粮仓那里待了半天就出来的原因所在。

    或许是因为

    知道他新官上任,不敢往枪口上撞的关系,这些士绅地主倒也没有推辞,八个买下乡兵田地的地主都至少派了家中管事前来。

    看到孙途到来,这些人更是打起了精神来,笑着迎过来问好:“孙团练当真是年轻有为,不知今日叫我等前来有何吩咐啊?”

    “吩咐可不敢当,只是想与诸位谈笔买卖而已。”孙途也是一副笑吟吟地模样,把几人请到了中军营房之中,然后还吩咐人给他们各自准备了一碗水,虽然简陋了些,却也算一份心意。

    不过这些地主和管事可没心情喝水,只是紧张地看着孙途,等待着他开口说明用意。孙途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本官今日请你们前来乃是为了我乡兵之前出售给你们的田地一事。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当初他们将田地售于你等也是出于自愿,官府都认可的事情,我自不会反对了。只是,在本官看来,这些乡兵失了田地终究于我江州不利,所以就打算着从你们手中把田地都买回来,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说着,他一个眼色打过去,朱林便把之前奉命收来的那些买卖田地的凭据给放到了众人面前的长案之上。

    孙途目光扫过这些明显带着疑虑的地主,微笑地道:“我这个人做事最是公道了,绝不会让你们吃亏,这些字据上头都写明了当初他们把田地卖与你们时的价格,我便以原价回购,各位可愿意把田地售还于我们吗?”

    这话一出,那些地主也好,管事也好全都脸色一变,其中两人更是立刻摇头:“孙团练说笑了,这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想让我等把田地重新卖与你们倒也不是不成,但这价格却得重新谈了。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是因为要钱粮活命才不得不以低价把田地卖与我等,但我等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这价格自然得变一变了。”

    这话立刻引得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甚至有几人还挑衅似地看着孙途:“孙团练你是武人所以不懂买卖上的事情也情有可原,所以你这一提议我等可无法接受。”

    立在孙途身后的鲁达和杨志都皱起了眉头来,很想呵斥他们不得放肆,但孙途却摆了下手,笑道:“诸位这么想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初你们是趁人之危才能以低于市价一半甚至更多的价钱买下的田地,现在自然不甘心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给吐出来了。既然如此,各位就请回吧,只要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这些人虽然受到了孙途的威胁,但却也没太当回子事儿,毕竟大宋的武人根本不值一提,而他们却又和官府多有交往,难道会被一个团练给吓到不成?

    看着他们陆续离开,孙途脸上的笑容都不见少的,回头看了看脸色有些发青的鲁达二人道:“古人都说先礼后兵,我今日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吧?既然他们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接下来就别怪我了!”

    电脑网络出了问题,所以晚发了些

第207章 穷途末路

    看着孙途一目十行地扫看着那些州衙书吏花了四日时间才整理出来的近两年内的粮仓进出账目,齐昆眼中不觉闪过了一丝轻蔑来。

    从这两天孙途都没来过一次的表现,都叫他以为对方只是在做做样子呢,毕竟这里的账目可是自己花了不少心思才做出来的,又岂是区区几名州衙吏目就能查出问题来的?更何况这些人也一早就得了好处,更不可能真心帮着一个新来的武官查粮仓弊情了。

    而且他更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武人能从这些复杂的账目中看出什么东西来,最多就是装装样子罢了,或许这位孙团练就是为了在兵卒面前有所交代才会装模作样地干出这些事来的吧?

    他的这些胡思乱想直到孙途放下最后一份账册抬头,方才丢到一边,脸上也重新露出了谦卑的笑容来:“孙团练,这些账目已经可以说明下官等确实未曾以权谋私,贪墨军粮了吧?至于那些乡兵为何会如此,还是因为军纪败坏的缘故,他们只是随口拿这么个理由搪塞于你而已……”

    孙途笑着摆了下手,打断了齐昆喋喋不休的说辞,这才拍了拍那一叠新录入的账册问道:“齐管勾,在把这些账目交给本官之前你可有看过其中内容吗?能否确认这里头所记确切无误?”

    “下官自然是查验过确认并无问题才敢交给团练了。”齐昆连忙点头道:“不光如此,现在团练甚至都可以派人在我粮仓各库房里验看,里头的粮食数量也和最后的记录没有丝毫差错。”说这话时,他还下意识地拍了下自己的胸膛,一副肯打包票的样子。

    为了不让孙途抓到任何的把柄,这回他可没少花心思,甚至还动用了多年来的关系,这才能把整本账作得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出一点错漏来。

    孙途点了下头:“既如此,那本官倒还真有几处疑问想要请教于你了。”说着,他已熟练地取过一份账本,将之抛向了对方:“这是去年的一份明细,从三月开始,便见有半库三百石的秕谷留在库中,却一直都未见处理。直到十月,随着需要将五百石军粮发送给厢军,这些秕谷才突然从账面上消失了,不知对此齐管勾你有何解释啊?”

    齐昆一愣,急忙翻看起那份账册来,只片刻工夫,额头就现出了汗来,支支吾吾地竟不知该作何解释才好了。他是真没想到孙途会把账目看得如此之细,居然会特意关注起这么一批不起眼的秕谷来。要知道一般人只会关注粮食的进出数目,却不会留意存放在粮仓里的一批干瘪秕谷的去向,因为它是几乎没有任何价值的,就连他自己也早将这一点给忘到脑后了。

    孙途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就我所知,秕谷最多就是用来喂马而已,难道你是将这批粮食都送给厢军喂马了?可我江州不是北地,就是厢军营中也不过区区百来

    匹战马而已,可用不了这许多的马料啊。”

    “下……下官……”齐昆张了下嘴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可在对上孙途那双似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时,却是说不出口了。

    孙途则继续又取出了一份账本来抛给了他,不过这回齐昆因为心中慌乱的缘故根本反应不及,只能看着账本啪地落下,随后才有些狼狈地弯腰将之捡起,但手已经有些发颤了。

    “今年二月,三月,在这份账册上都标明了你们把粮食送与乡兵的记录,上头甚至还有前任徐团练的印记,这应该就是你敢说自己绝没有贪墨军粮的底气所在吧?”孙途没有急着迫问对方前一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道。

    齐昆已没有了刚才的自信,想不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账目间居然还有如此漏洞,那孙途现在提出这一事,难道也找到了破绽吗?但仔细想了下,却依然不觉有什么问题,只后只能迟疑地道:“下官确实未曾贪墨过军粮,这上头所记录的便是实证……”

    “是啊,照你这么说来,即便那些乡兵当真收不到军粮问题也应该出在徐团练的身上才是,或许是他欺上瞒下地把军粮据为己有了。”孙途看着下意识点头承认的齐昆,突然就把面色一沉,啪一拍桌案道:“当真可笑,你觉着一个早已战死之人有能力贪下这上百石的粮食吗?还有一点不知你是否清楚,徐团练早在今年二月初就于浔阳江上和贼匪作战时以身殉国了。我来问你,一个早在二月就死之人,是如何把自己的印鉴按在这份账目上去的?是他托梦给你的吗?”

    最后一句话孙途是暴喝而出,吓得齐昆差点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同时他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打起了摆子来:“孙团练,此事……此事……”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竟会被孙途抓住如此大的一处破绽来。

    其实这也是这些年来军队粮仓里的人久已惯用的手段而已,他们会提早几月就让相关军官把提粮的凭证留下,到时做账便可用上了。这么做的结果,自然是让这些相关获利者包括军官在内分掉本该发放给普通军卒的粮饷,而等到朝廷要查时,则可以拿此进行搪塞。

    反正如今大宋朝对贪腐之事大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军队不起什么乱子,谁管你有没有把粮饷真发到兵士们手中呢。而且,这些乡兵也好,厢军也罢,他们其实和普通百姓没有任何的分别,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既然官府不给他们发粮,他们就只会自己想法儿在城中各处做工赚钱,而不是拼着把事情给捅出来。

    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新来的孙团练居然会下了决心要把此弊情一查到底,而且连这等复杂的账目都能看明白,并迅速找出了个中破绽呢?这让齐昆惊惧异常,面无血色地站在那儿,早已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了。

    “你们吃空额我可以理解,但我无法接受的,是你们已经贪婪到不给乡兵留下哪怕一丝生存的空间。你们不但侵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粮饷,甚至连他们赖以为生的田地都给剥夺了,你真当本官什么都查不出来吗?”孙途说话间已经缓缓地站起了身来,慢步踱到齐昆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说本官这两天不来你这儿,又不去军营到底做了什么?有些事情你们自以为做得巧妙,殊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

    “你们想法儿断了乡兵们的出路,然后在他们全家嗷嗷待哺时再以一个极低的价格从他们手上将朝廷分与他们的田地收入囊中。当真是好算计啊,这可比对付普通百姓要更容易些,甚至都不用选什么天灾的年份再出手,毕竟他们所拥有的土地毕竟有限,是不可能养活全家数口的。”

    每听孙途说一句话,被他在肩头轻拍一下,齐昆的身子就会跟着一阵颤抖,双腿已虚弱无力。等到孙途把话说完,这位军队粮仓管勾官已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坐到了地上。

    本以为藏于暗处的内情居然被孙途三言两语就给揭发了出来,这带给他的冲击可实在太大了。而且他更清楚,一旦事情当真被曝光出去,只怕不用朝廷出手,那些愤怒的军士就能把自己全家给生吞活剥了。

    “你可知道本官为何会在未查之前就确信你们大有问题?就因为你前两日想拿一两千贯来贿赂于我。试问要是这粮仓里当真没有任何问题,你又怎么可能拿出这许多钱来呢?”孙途叹了口气道:“不过很可惜,本官来此只想为我大宋操练出一支可用的兵马来,而不是为了得到所谓的好处,倒是辜负你一片好意了。”

    “此番弊情内里一定有着更多的牵连,本官也无心真把你们一网打尽,但是你犯下的错误总是要做出弥补的。我给你三日时间,想法儿将之前欠下的粮食送去军营,那我就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对了,我说的欠下的可不是三月粮食,而是这三年内你们用各种手段克扣乡兵的粮食,具体数字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孙途说着,再不理会齐昆,大步就走出了这间略显狭小的帐房。

    齐昆跪坐在地愣了足有好半天,才终于缓缓地回过神来。他的神情也从刚才的惶恐慢慢变得有些扭曲起来三年里他们从乡兵嘴里克扣下来的粮食怕不有上千石之多,这是他根本负担不起的数字,不然就只能家破人亡了。

    “既然你不给我活路,那我只有与你斗到底了。你以为我一个杂职官就不敢与你为敌了吗?你错了,我背后可还有许多江州官吏呢,只要把他们一起拖下水,就是太守也得退让三分。这是你逼我的!”已然穷途末路的齐昆突然抬头,咬着牙轻轻地说道,为了自家利益,他只能放手一搏,把事情往大了闹了。

第208章 名画与文章

    “这是两天里第十七个去向蔡太守求情的本地官员了吧?”在听了许宠的禀报后,袁望暂时把笔搁下,笑着问道:“你说孙途给他闹出来的如此局面,咱们的蔡太守会做何取舍?是继续支持那愣头青闹得满城官员全都人心惶惶呢,还是即刻出面叫停继续深查粮仓里的事情?”

    许宠低头沉思了片刻后,还是摇头道:“这个在下真不好判断了,因为无论做何选择都有后患。那些本地官员都是蔡太守近一年时间里好不容易才拉拢到身边的,自然不希望他们出事;可这孙团练又是他能插手江州军务的关键所在,可不容易放弃啊。”

    “是啊,但他越是拿不定主意,只会让结果更糟。那孙途倒是真有些本事,愣是让他从铁板一块的粮仓那里查出一些端倪来,想必现在与之相关的官员都很担心会受牵连吧。”袁望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道:“说实在的,本官倒是越发欣赏他了,要是他肯改换门庭,我倒可以帮他一把。”

    “东家不可。”许宠立刻就出言劝谏道:“此案牵连甚广,必然得罪满城官员,就是蔡太守都不敢承担相应后果,咱们更不能陷入其中了。而且一旦东家你出了手,反倒会使蔡太守他拿定主意,到那时我们可就被动了。”

    袁望点了点头:“本官自然明白其中轻重,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真可惜了这么个有胆有能的干吏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孙途就要被反攻倒算了。”说完这话,他又有些得意地转头朝着左手边知州官厅的方向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等待着蔡得章做出最后的决断。

    这两天里蔡得章看着确实挺为难的,几名手下得用的官员跟走马灯似地前来关说,而主题也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他赶紧叫停新任团练孙途对军粮仓库的调查,以免使人心不安,甚至惹来厢军军心的动摇。

    因为就在派人去粮仓查账后不久,孙途居然就从那些书吏的记录中看出了诸多问题来比如进出粮仓的粮食数目对不上号,比如本该一早就已被清理的大量秕谷却在仓库里存放了数月之久,直到某次给乡兵发放粮饷时才突然不见踪影……

    这些问题其实是被人隐藏在层层让人眼花缭乱的账目之中,可居然就被孙途只用两日时间就瞧出了破绽,并当了齐昆之面给点了出来。这可实在让他们感到恐慌了,只能请动背后那些同谋者出面去向蔡得章求情,不然要是再这么深挖下去,倒霉的官员可就更多了。

    也是直到这时候,江州城的那些官员才真正领教到了这个从东京而来的年轻武官的厉害,再不敢如之前般轻视于他。

    在众多官员里,最感到不安的当然还得数齐昆了,毕竟别的官员还有转圜的余地,而他作为粮仓管勾官,一旦真把罪名坐实了,恐怕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当他接到蔡得章的传令,让他来见自己时,却是连半点都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在来到蔡得章面前时,齐昆更是少有地

    跪地叩见,同时从怀里取出了一幅卷轴高举过顶,对正打量着自己的蔡九道:“太守,这是下官近日偶得的一幅前朝吴道子所画的神仙图卷,也不知是真是假。听闻太守您家学渊源,最是精于辨别字画真伪,还请您抽空帮着品鉴一番。”说着,还膝行几步,把画卷给放到了书案上头。

    天可怜见,当初为了得到这幅吴道子的真迹齐昆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但此时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官职性命也只能双手送上,甚至还担心对方会不接受呢。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听了这话后蔡得章居然真就饶有兴趣地把那古拙的画卷给打开来仔细地端详片刻后点头道:“此画粗看着确有画圣之神韵,不过要论其真伪却得花些工夫才行,就先放在本官这儿吧。”

    这等回应自然是让齐昆大喜过望,忙连声称是,随后才小心地抬头询问道:“不知太守今日急召下官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你说本官会为了何事把你叫来?到了这时候,你就不用再在本官面前装傻充愣了吧!”蔡得章突然就把面色一沉,盯着对方道:“想当初本官是对你何等信任,才把如此要紧的差事交由你来办,可你又是怎么回报于我的?不但贪婪,而且愚蠢,侵吞军中钱粮也就罢了,居然还留下了这许多的破绽,而且还将之留在了账本中,你这是唯恐没人查出这些弊情吗?”

    他这话虽然说得不是太重,但却已吓得齐昆面如土色,汗出如浆了,支吾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下……下官知罪。但截夺军粮早已是天下各州府官员之常情,在下官之前也早有人在做了,下官接任之后也不敢不做啊……”

    “哼,即便如此,你也该稍微收敛些,如今倒好,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却让本官如何收拾!即便本官有心维护于你,你觉着有证据在手的孙途他会轻饶过你吗?”蔡九继续神色严肃地申斥道。

    可这番话传入到齐昆耳中反倒让他稍微安定了些,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隐藏在太守斥责话语中的另一层深意了其实贪墨军饷什么的从来不是问题,关键只在于有没有留下证据,被人抓住把柄。而现在,只要能想法儿把罪证抹除掉,蔡太守自然就不会让孙途把事情往深了查,毕竟这等弊案牵连极广,就是蔡太守自己也是得益者啊。

    不过齐昆心中依然有着疑问,此时便壮着胆子问了句:“不知下官还能如何弥补犯下的过错……”

    “这个就得看你自己怎么想了。话说除了画,本官对文章也是颇有兴趣的,尤其是对本朝范文正公所作之《岳阳楼记》最为喜欢,你若有空可以好好读读,或许能有所长进。”

    突如其来的一句闲话顿时就让齐昆一愣,他这个杂职官可不是靠科举得来,所以对经义文章什么的还真是颇为陌生,不过倒也知道《岳阳楼记》一文,只是知道这文章却也猜不透其中深意啊。

    可蔡得章却没有再作提点的意思,已经取过了案

    头的一份公文低头批阅起来,显然这其中的奥妙要是齐管勾无法参透的话,就只能为之前的贪墨行为付出代价了。纠结了片刻后,他还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再次叩首之后,有些悻悻地退了出去。

    在等其退下后,蔡九才稍微皱了下眉头,心里想着:“也不知我这一提醒他到底能明白没有。但为了不把我自身陷入其中,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这个孙途倒是有些急才,居然会为我拿出这么个弥补的策略来,只要事成,这次的贪墨案也就能不了了之了。”

    与蔡太守的淡定从容不同,齐昆却是怀着满心的忐忑与疑窦出了州衙,然后一路行着,一路不断猜测着太守话中真意,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直到回了自己家中,他赶紧让下人把他为儿子所请的西席先生给叫了过来。这是个同样科举不顺,只能靠着给官宦人家子弟开蒙的书生在见到自己东家后,自然是极为客气了:“不知东家有何吩咐?这两日小公子正在读论语,再过半月就可读中庸一书了。”

    “这些小事且放一边,我且问你,可读过范文正的《岳阳楼记》吗?”齐昆也不与他废话,急声问道。

    书生略微一愣,但还是点头道:“这个早年自然是读过的,范文正的这篇文章当真是冠绝古今,如今想来都还叫在下拍案叫绝呢,尤其是其中那句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更是让人心生敬意。莫非东家想让在下先教小公子读此文章吗?”

    “那你可知道这文章中还隐藏了什么深意吗?”齐昆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追问道。

    “这个……此文章除了写有岳阳楼之风光,以及以景言志之外,应该没有其他深意了啊。”说话间,这位还在心里快速地默背了一遍文章,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怎会没有头绪?明明太守就是拿此文来提点我的。你说,这里头又有什么典故?”

    “这个……本文用典极多,最是深奥不过,且让在下为东家一一道来。”书生不敢怠慢,当下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文章典故都给说了出来,可即便他说得再清楚,也依然无法给出齐昆想要的答案。

    “就这些?可还有遗漏吗?”

    面对东家的不断逼问,这位也是一阵冥思苦想,最终只能把岳阳楼的来历也道了出来:“这岳阳楼乃是本朝腾子京在岳州任知州时所建,并请范文正公写下了此篇雄文……而这位腾官人在当时朝中也算是风流人物了……”

    也得亏这位书生平日里所学颇杂,即便只是一篇《岳阳楼记》也能让他说出许多东西来,甚至连腾子京生平的一些事情也能有所涉猎。

    而在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直到突然点到其中一项轶事时,齐昆才陡然醒悟过来:“原来太守说的是这个……这些读书人就是喜欢绕着圈子说话!”同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罪行给掩盖下来了。

第209章 阎罗手段

    夜幕笼罩下的江州城显得格外寂静,大街小巷里除了几个丁点走过报时的更夫外看不到半个人影,尤其是位于城北的军粮仓库附近更是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吹过树梢时才会发出一阵树叶的哗啦声。

    可突然间,从那漆黑的夜色里冒出了几条人影来,他们不是从边上的街道偷摸靠近过来的,而是直接从粮仓边上的一扇小门里悄没声地钻出来,当先那个身体肥硕臃肿,动作还有些迟缓的家伙正是本仓的管勾官齐昆。

    在扫了眼周围环境,确信周围没有人后,他才压低了声音问旁边两名黑影:“事情都办好了?没有任何遗漏差错吧?”

    这两人可显得要比他紧张得多了,东张西望了下后,才听一人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那……那些油都被我们泼洒到了那些账册上,可是管勾,这样做真不会有事吗?”

    “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你在江州城里还是少了些见识,咱们大宋百年来像这样的火灾已经出了不下数十起了,只要账本全被大火所毁,朝廷就无法继续追查,之前的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随后,他又在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我这可是受了蔡太守的提点才做的,自然万无一失了。

    不错,在经过与自家西席先生的一番探讨后,齐昆终于明白了蔡九提到的《岳阳楼记》一文所包含的真实用意。其实内情不在文章,而在岳阳楼的建造者腾子京的身上,这位老兄在自己任上便曾用过焚毁账本的做法来使朝廷查不到其贪墨公款的种种罪证,话说那名留后世的岳阳楼所以能建起来说不定就与他之前的贪污不无关系呢,不照样因范仲淹的一篇雄文而名满天下了?

    所以在齐昆看来,自己今晚放火把存放了各种账本的帐房一烧也能永绝后患了。一旦没了证据,难道孙途一个团练还能对自己逼供或是强自将罪名栽到自己头上不成?即便他敢这么做,恐怕江州城里的其他官员也不肯答应啊。

    “你两个点上蜡烛,这就去烧了账房。”说话间,齐昆却已一步踏出了粮仓旁门,只等火起之后迅速离开此地。

    两名手下对视了一眼,虽然心下忐忑这时也只能依令而行,毕竟他们早与管勾绑在了一起。当下他们便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两根拇指粗细的蜡烛,转身便欲再次进入粮仓。

    可就在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了两声轻响,两道厉风分先后倏然而至,在两人尚未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前,两根羽箭已从两人的后颈处贯入,从咽喉处透出,让他们两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已当场结果了他们。

    两具尸体闷响着倒了下去,地上迅速有鲜血蔓延开来,在其中一根尚未熄灭的蜡烛火光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妖异可怖。而直到这时,齐昆才从震惊中还过魂来,当即张嘴便欲发出一声惊呼。

    可他的嘴才刚一张开,一条身影已呼地一下从黑暗中窜到了他的跟前,一只有力的大

    手竟突然捂在了他的嘴上,使那声尖叫只能憋回到喉咙中去,也让齐昆瞪大了恐惧的双眼,看清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的模样,喉咙里顿时就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双手挥舞着想要挣脱控制。

    因为眼前出现的年轻人实在太让他感到惊恐,居然正是这两天让他寝食难安,更是迫使他铤而走险想出用一把火把那些账册连着账房全都一把火烧个干净的根源所在孙途。

    此时的孙途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片刻后才用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道:“齐昆,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了!”说着,他已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根羽箭来,反手就刺了过去。

    不通武艺的齐昆根本连闪避都做不到,当即就咽喉中箭,双眼圆瞪,四肢好一阵抽搐挣扎,可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从孙途的控制里摆脱出来。片刻后,他终于气绝,身体一僵,便已颓然不动。

    等孙途松手将之如破布袋般丢到地上,身后黑暗中才又闪出了两人来,正是唐枫和杨志,前者的脸色此时还有些发白呢,他是真没想到今日孙途下手竟会如此狠辣,真映了他在东京博得的那个铁面阎罗的称号了。

    相比起来,杨志倒是显得从容得多了,毕竟之前那两人就是被他在黑暗中放冷箭射杀的,至于鲁达,今日并没有一起前来,吸取了之前教训的孙途可不敢再留雅儿一人在家中了。

    见二人过来,孙途咧嘴一笑:“这齐昆的胆子确实够大,居然真就敢为了毁灭证据而放火。不过这也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此事该到了结的时候了。”说着,便已大步走进了粮仓,此时里头静悄悄的,显然本来该有的守卫早被齐昆给调走了,再无他人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你们找下油料,把它们泼洒些到其中几处仓房前,好方便我们把火点起来。”孙途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吩咐道。

    “啊……都头,你竟要烧了这里的粮食吗?”唐枫登时就傻了眼,有些恐慌地问了一句。

    “放心,我自有分寸。但要不烧些粮食,此事就闹不大,也无法将罪名彻底栽到他们三个头上。”孙途随口解释了一句,便已把手一挥,催促两人即刻行动。

    杨志拍了下唐枫的肩膀,他已经隐隐猜出了孙途的用心,所以并未觉得有多奇怪,只是心里又对孙途多了几分敬畏来,这年轻人的胆子可比自己要大太多了,而且做事竟如此之绝……

    无论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此时也只能听从孙途的吩咐行事。这仓库里本就有不少油料,再加上之前刚被齐昆三人用过,此时找着更是顺手,很快地,靠近账房的那两个仓库门前也已被泼上了不少油,然后孙途便打亮了随身的火折子,手腕一抖间,火折子已经被丢到了早被齐昆他们安排妥当的账房之中。

    “呼轰!”本就洒满了不少油料的账房被火一引便迅速生起了火光,随后便快速

    地朝着四面蔓延起来,烈焰已然腾起。

    孙途三人此时已经迅速往外扑去,在出了粮仓,看了眼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后,孙途便已高声喊了起来:“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啊!有人放火!”

    与此同时,杨志也高声喊叫了起来:“贼人哪里走!”一面叫着,三人已手脚麻利地把齐昆三人的尸体略微调整了方向,摆出一副要往外逃跑,却被三人用箭射杀当场的模样。

    等他们把这一切办好后,便已迅速再度冲回了粮仓,打起储存在仓库里的水就往火上倒去,完全是一副不顾个人安危也要救火的架势。

    此时,他们的叫声以及大火烧起的动静也已惊动了周围的许多江州百姓,在当当当的锣声中,无数百姓从本来寂静的巷子里跑了出来,端了水就帮着一起救火,随后连驻守在北门边上的一支官军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幸亏众人来得及时,在差不多半个时辰的集体努力下,这场差点就波及整个军粮仓库的大火总算是被扑灭了。只有一处账房,以及边上的一座半仓库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其他几处库房的粮食却都被保了下来。

    也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倒在门前血泊处的三人来,随后便有人惊呼出声:“这……这不是齐管勾吗?”

    “不错正是本仓的管勾官齐昆,他与同谋者居然丧心病狂地想要放火烧了我江州军粮仓库,好在本官带人及时赶到,这才杀了他们,阻止了这一场灾祸。”因为救火而使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孙途直到这时才亮明了身份,语气冷淡而又笃定地说道:“我乃江州新任团练孙途。”

    此言一出,场面更是一静,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现场,连那些官军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了。

    与此同时,这场大火也已惊动了才刚睡下不久的蔡九。此时的他正披了一件外衣立在自家宅邸的后院里,远远地眺望着北边只剩下缕缕黑烟还在不断升腾的场景,摸着自己的长须笑道:“这个齐昆倒是有些头脑和胆子,总算是听明白了本官给他的提示,没有让我的一番心思白费啊。这样一来,此事就该告一段落了吧。”

    尤其让他感到满意的,是这把火看着影响并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了。显然齐昆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结果,可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

    不过蔡九欢喜的心情并没有保持太久,当他打算着以太守身份赶去衙门坐镇,好给满城百姓一个好印象时,府上的管家便已一脸惊诧地赶来禀报了:“老爷出事了……刚刚军粮仓库那里有贼人纵火,结果被因为放心不下那里的孙团练带人给堵了个正着。那几个贼人刚欲动手夺路,却被孙团练他们放箭射杀,而且那几个纵火的贼人居然是管勾官齐昆和两名守仓老兵……”

    “你说什么?”蔡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第210章 定罪抄家

    天刚亮不久,江州大小文武官员差不多都赶到了州衙,齐聚知州官厅的堂上,一个个神色各异地听着孙途在那儿从容自若地将昨晚发生的前后“真相”给细细道来:

    “昨夜我本已睡下,却在梦中得遇金甲神人向我示警说有贼人将对军粮仓库不利而突然惊醒。因为心中不安,这才叫上了两名兄弟带了兵刃前往粮仓探查究竟。

    “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怪诞之梦,可结果到了粮仓附近还真让我们看到了有三条人影在仓库里偷摸地不知在做些什么。正当我们几个想上前拿问时,他们居然就放起火来,不但把火折子往账房里丢,甚至还想放火烧了那些粮食。

    “我等自不会坐视他们干出此等事来,便赶紧上前阻拦。结果那几人做贼心虚,掉头就跑。我们在叫喊不果后才放箭把他们全部射杀,却不曾想到那为首之人居然就是齐昆齐管勾……”说到这儿,孙途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来,真正做到了七情上脸。

    其实在场所有官员都可以猜到他这番话多半是假,这天下间哪有什么为人示警的金甲神人啊,一定是他早就料到了齐昆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放火烧毁证据,才会埋伏在粮仓之外趁机下手。不过这一点包括蔡得章在内,所有人都不可能点破,因为这么一来,事情可就变得越发的复杂了。

    这两日里,军粮弊情一事早在江州官场里传得人尽皆知,许多人都是既得利益者,全都心虚着呢,又怎敢在此时跳出来为那已经丧命,并且注定了要背上黑锅的齐昆说话?他们所以立刻赶过来,最要紧的还是想保住自家而已。

    蔡得章眼神复杂地看着孙途,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低估这年轻人的胆量和手段了,这一回可是连自己都落入到了这个下属武官的算计之中。

    他还清楚地记得数日前,当孙途查出粮仓弊情内幕,诸多州城官员来跟自己说情,施加压力后孙途是这么说的:“太守恕罪,其实下官并无追究此事之意,更不敢因这点小事就把满城官员都给得罪了。”

    “可现在事已至此,你已把所有人都给得罪,难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能抽身退出不成?”蔡得章满面阴云地说道,这回他的压力也是极大,那些官员都是他在江州任上费尽心思才拉拢结交的,自不希望他们出什么纰漏了。

    孙途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惊慌,继续道:“下官做这一切其实只是为了让那些乡兵相信我有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的决心而已,至于到底能不能将粮食全都取回他们应该不会太过在意的。所以下官以为此事还有补救的余地。”

    “却是什么余地?”

    “现在所虑者只是那些账册而已,倘若齐昆放一把火将这些账册全数焚毁,则再无证据可以断定有人贪下军粮。到时他最多也就被定个失察之罪,甚至只要把罪名往底下一些人头上一扣,便再无后顾之忧。”

    孙途这个主意立刻就点醒了蔡九,因为这等事情大宋官员还真没少做。仗着大宋朝廷一向遵循不杀士大夫的祖训,

    百年时间里可没少出贪酷的官员,而当他们贪心越来越大,甚至都要掩盖不住时,这些人往往会在朝廷派钦差专员抵达查案之前自己放火把相关证据焚烧干净,如此死无对证,就是朝廷也只能将他们从轻发落,却无法真正定他们的重罪。

    正是因为知道此等手段多有人为,又见孙途说得诚恳可信,蔡九方才采纳了这一提议,并且借《岳阳楼记》一文暗中提点齐昆,教唆其放火毁掉账本等相关证据,永绝后患。

    可谁能想到,这居然是孙途一早就设下的陷阱,放火的齐昆居然死在了他的箭下,而且罪名更为严重不但被当场拿住毁灭证据,而且还多了条烧毁军粮的重罪,这下换了谁都没法儿替他开脱了。

    对于孙途这种把自己也蒙在鼓里,甚至是借自己之口将齐昆推入死地的做法蔡九自然大感愤怒,但此时却又发作不得,只是神色不善地看着孙途:“孙团练,你所言的虽然有些道理,但到底真相如何可不是只靠你一家之言就能定下来的。”

    “下官明白。”孙途并没有因为这句态度不善的话而有丝毫的慌乱,神色肃然道:“但下官以为人或许会说谎,但证据就一定不会。”

    “你所谓的证据是?”

    “齐昆为何纵火其实早已清楚,他身为粮仓管勾官以权谋私克扣甚至贪墨军粮之举已被下官通过账目查明,所以才会想到一劳永逸地放火。但是他虽然能烧掉这些账本,却不可能把自己的家财给藏匿起来。所以只要太守派人抄检其家宅,必然能定其罪!”

    还没等蔡太守做出反应呢,一旁的袁望已经先一步发话了:“太守,下官以为孙团练所言不无道理,只要查出齐昆确有贪墨之举,那他在罪行将要被揭发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放火烧掉账本也在情理之中了。因为如此一来,即便朝廷派人严查,都未必能查出个中弊情……”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还刻意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官员。

    这些本就提心吊胆的江州官员顿时心领神会,知道袁推官的意思是要把一切罪名都推到一个小小的九品管勾官身上了,当即便有人附合了起来:“太守,下官也以为必须查抄齐昆家宅以明辨是非。”

    随后所有人都纷纷点头跟上:“下官附议……”

    蔡九如何还不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这让他又审视了孙途一眼,这年轻人的心思当真是深啊,居然想到了如此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把案子查明白了,又能保证不把其他官员都给牵连进来。而他对于只牺牲一个九品管勾官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所以便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派人这就去齐昆家中细细查抄,本官倒要看看他一个九品管勾在这些年里到底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军中钱粮!”

    直到蔡太守下达这一命令,孙途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完全消散,趁机开口道:“下官还有一事要禀报太守,在今年以来粮仓那里就已经欠下了乡兵三月钱粮,所以若是真能查明其罪,还望太守能尽快将欠下的钱粮如数拨付军营以安将士之心,

    也好让城中军民感念太守之严明与恩德。”其实说到底这才是他孙途这段日子忙前忙后真正想要获得的结果。

    蔡九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开口道:“只要真能从齐昆家中抄出他所贪墨的钱粮来,本官自会为那些乡兵做主。”

    “下官代众乡兵谢过太守。”孙途忙再次拜谢,他知道这事已成,自己也终于可以给手底下那几百乡兵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对齐家的查抄迅速展开,这不抄不知道,一抄还真把许多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别看齐昆只是个小小的九品管勾官,只管着几座军粮军械的库房而已,似乎权力并不甚大,但靠着他祖孙三辈的共同“努力”居然硬是在这任上贪下了数十万贯的钱财来。

    看似不怎么起眼的齐家,一进了大门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他居然早就把周围几处宅院全给买了下来,然后打通了变成了一座不比蔡九这个太守府邸迅速的巨大宅院,其中光妻妾就达十人之多,奴婢下人更足有四五十人之多,而且都是卖身齐家的家奴。

    当奉命查抄齐家的官军强行把几处单独所立的库房打开后,更发现里头光粮食就有数千槲之多,至于金银钱财,以及房契地契什么的,只草草估算了一下,就不下五十万贯,都快赶上江州库房里的钱粮数字了。

    看着官兵一车车地把粮食和金银往外拉,满城百姓都看得呆住了,随后便是大骂齐昆贪婪,实在是死有余辜。

    就是蔡九,在看到报上来的具体数字后,也足足愣怔了有半晌,方才从牙齿缝里迸出了一句话来:“如此国之巨蠹当真该杀。怪不得在孙途他查出破绽后,他会不顾一切地放火,这等罪行就是将他全家都杀了也不为过!”

    随后,盛怒之下的蔡九便下令将齐昆曝尸三日以儆效尤,同时又令人把他家中上下人等全部入罪,男子全被发配充军,女子则直接被送进了当地教坊司中。至于从齐家查抄出来的那些钱财,除了有一部分被送去孙途所在的军营以抵消之前欠下的军粮军饷之外,其他的也都充入了州衙库房之中。至于这些钱粮到底会用到何处,就不是寻常百姓所能知道的了。

    当齐家的最终结果传到孙途耳中时,他着实感到了一阵惊讶,倒不是对齐家人如此下场感到惋惜,虽然他们或许是无辜的,但从他们因齐昆而获取了远超常人的富贵享受开始,就已无所谓无辜了,毕竟一切都有代价。

    真正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一个江州城的区区九品杂职官居然只靠祖孙三代的经营就积攒下了数十万贯的家产,由此可见,如今大宋官场是存在了多么严重的问题,道一句病入膏肓都不为过了

    当天下百姓还有半数陷于饥寒,当多少兵卒都在为自己该得的钱粮而无计可施时,那些握有权利的官员却已经吃得脑满肠肥。一个九品杂职官尚且如此,那朝中那些高官们呢?

    不过孙途终究没有在此等事情上多作纠结,因为如今的他有着更为要紧的任务需要去办!

第211章 识时务者

    江州城外,乡兵军营。三百多名乡兵们看着眼前堆积得如小山般的一袋袋粮食,以及几口打开盖子露出里头金灿灿的铜钱光芒的柳木箱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了。

    直到孙途高声冲他们说道:“本官一早就答应过你们会把之前拖欠你们钱粮全部如数发送到你们手上,今日便要兑现这一承诺了。”

    在愣了片刻后,队伍里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有许多人更是欢喜得掉下泪来,纷纷高叫着:“团练威武……团练英明……”本就词句匮乏的他们已不知该说什么话来表示自己对孙途的感激之情了。

    那可是三个月的钱粮啊,自己和家人终于暂时不用再为生存犯难了,许多人也不用再去城里各处田地或是店铺里干着最苦的活计,拿着最少的报酬,而且还总是受人白眼了,这实在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最好结果。

    可孙途随后又把手用力往下一压,示意众人全都静下来后,方才继续道:“这些亏欠你们的钱粮本官可以发给你们,不光如此,本官还可以向你们保证,从今日开始,你们的每一分粮饷也再不会遭人克扣,更不会拖欠。不过这一切,却还得用你们的表现来换,朝廷花这么多的钱粮养着你们可不是为了摆了好看的,而是希望你们这些乡兵能起到保家卫国作用的。而且按照我朝军中律令,凡有伤残,年在十四岁以下,六十岁以上者皆不得入军,必须由其家中壮丁顶替,可你们看看自己,这里恐怕有不下半数之人不合此规矩吧?”

    本来还满心欢喜的那些乡兵立刻就露出了惶恐之色:“团练,小的们也是迫于无奈才会……”他们的话却再次被孙途挥手打断:“你们自然有自己的苦衷,但本官身负皇命而来也有自己的职责,是断不会因此就将不合格之人留在军营里的。不过你们放心,之前欠你们的钱粮,本官依旧会如数发给你们,另外,只要你们家中有青壮子弟者,也可代你们进入军中。”

    他这话却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响应,那些年纪老迈或是身有残疾者都面露难色,显然无法接受这一要求了。

    如今大宋扬文抑武,军中将士的地位可是相当低下,不单时有被人克扣粮饷的风险,而且在城里也被人瞧低几分,要不是没有其他出路,谁愿意成为当地乡兵呢?

    孙途也看出了他们心中的顾虑,便又说道:“本官知道,光是靠这点钱粮是不足以养家糊口的,所以我还可以向你等保证,只要是能进入我乡兵军中的合格兵士,不光钱粮上不会短缺,而且更会拨给你们该得的田地,如此你等便再无后顾之忧。”

    这话却是挠到了这些兵卒们心痒之处了,其实无论地位低下也好,平日里需要操练也罢,对这些老实巴交的大宋百姓来说都不是问题,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因此获得保障,军中粮饷发放到位是一回事儿

    ,能从官府手中得到土地则更为重要,那才是他们的立足之本。

    但这些兵士依然有所怀疑,在犹豫了一阵后,便见一人壮着胆子问道:“孙团练,你说的可是真的?只要能留在军中,我们便能再分得土地?”

    “那是自然,本官一言既出,就绝没有食言的可能!”孙途的回答铿锵有力:“十日之前,本官曾答应你们一定会尽快将官府欠你们的钱粮如数发下,今日敢这么说,自然也会帮你们达成所愿。”

    说着,他又是一顿:“好了,多余的话本官也不再说了,你们在领取钱粮后,再回去好好考虑吧。不过本官还是要把话先说到前头,自明日开始,我会对所有人进行操练,但有不合我要求者,都将被清理出乡兵队伍,宁缺毋滥!”说着,他示意一旁那十多名被他早一步挑选出来的乡兵中的精壮者把粮食一袋袋的取下来,按照之前的规定发放到每一个军卒手中。

    当百来斤口粮,十贯铜钱如数发到每一个排着队走上前来的军卒手中时,不少人再次激动得潸然泪下,纷纷拜谢孙途的再造之德,看得一旁的孙途都感到心里不是滋味儿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结果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上司该做的事情,就让他们如此感恩戴德,其实想来如今的百姓实在太善良了。

    一路陪同看着这一切的鲁达和杨志也是感慨良多:“三郎,如此看来当兵的其实要求真的不高,你我为官确实该多为他们做点事情才是。”

    “是啊,相比起来,朝中衮衮诸公确实该感到汗颜了。我大宋有的是肯报效家国的好儿郎,只是因为被这世道所阻,才会无用武之地。而你我在此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有一个可以一展所长的机会!”

    正说话间,营门外突然就来了两人,在看到营地里的这番热闹光景后,他们都是一愣,随后才有些迟疑地走了进来,冲已经转头打量着他们的孙途行礼道:“草民黄文炳见过孙团练。”

    “嗯?”孙途觉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又记不起何时与面前这个中等身材,面色略有青黄,长了对三角眼的中年男子有过交道,便不冷不热地问道:“不知阁下来我营中有何贵干啊?”同时心里已经暗暗做出决定,只等这些乡兵有些样子,就得让人守好了营门,可不能再让外人随随便便就直接闯进来了。

    “这个……”黄文炳却似有什么为难的样子,没有立刻就给出答案。

    孙途倒也不怕他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便一指边上的中军营房道:“请到里头再说不迟。”这话立刻赢得了对方的赞同,便即点头,然后跟随了孙途的脚步进入营房,只有鲁达和杨志二人还在外头看着,以防发放钱粮时出了什么差错。

    等两人入内各自落座后,黄文炳才堆着笑,竖起了拇指道:“孙团练果然大公

    无私,居然把钱粮全部如数发放到了所有将士手中,真是叫在下心下敬佩哪。”

    “哈哈,黄先生过誉了,本官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孙途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这才看着对方:“本官身为武人不喜绕圈子说话,阁下来此到底是何用意就直说了吧。”

    “是是,其实在下此来是向孙团练你赔罪的。就在数日前,团练曾派人来寒家提到了关于用钱买回之前乡兵们出售给我家的田地一事。当时在下身在他方,一切都由家中管事应对,而他又思虑欠妥居然就回绝了团练,实在是不当人子。”说着,黄文炳又郑重其事地站起身来,连连向孙途拱手赔罪。

    孙途坐在那儿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拿眼看着对方的动作,半晌后才问道:“所以今日黄员外来此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将这些田地完璧归赵了。”黄文炳立刻就从袖子里取出了几份田契,小心地双手捧了过去:“其实当初在下出钱买下这些田地也是为了帮人解困而已,可不敢将军中田土据为己有。还请孙团练不要怪罪才好。”

    孙途的目光在那几份田契上一扫而过,那上头所写的亩数可着实不小,足有四十六七亩之多,按现在的田价来算,怎么也得值个两三百贯了,当即便笑了起来:“那本官这就去叫人取来当初的字据,将买田的银钱交付于你?”

    “不,不敢。”黄文炳连忙摆手道:“在下刚才已经说了,当初买田就是为了替人解困,如今自然不敢再向孙团练收取一文钱。就当在下这是为我江州乡兵出一分力吧,还望孙团练能够成全。”说着,他已拱手行下了礼去,看架势要是孙途不肯应允,他就不敢直起腰来了。

    孙途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的盛了:“想不到我江州城中竟还有黄先生这样以大局为重的高义之士,实在是让本官心怀感激哪。好吧,既然你坚持如此,本官自当成人之美,就收下这几份田契了。”

    听到这话,黄文炳不觉大松了口气,脸上也轻松了许多,随后便又谦虚了一声:“在下可当不得团练如此盛赞,我不过是尽一商人该做之事罢了。今后孙团练但有吩咐,在下定会尽力配合。”

    “好说。今日营中事务繁忙,我便不陪你多说了,他日再请黄先生来军营谈话。”孙途说着,便起身送客。对方倒也识趣,也赶紧起身,连道不敢后,已经一起走出了营房。

    直到黄文炳离开,鲁达他们才从孙途口中知道了他来此所为何事,都不禁一呆:“这人怎么就肯把田契无偿还回来了?他难道藏了什么图谋吗?”

    “不,此人并无所求,只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而已。”孙途却是一笑,随即眉毛一挑,他终于记起黄文炳这个名字为何熟悉了,这不是水浒故事里那个差点把宋江害死的江州反派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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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