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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4章 无奈妥协

    本就心乱如麻的彭永真听到这话后眉头是皱得更深了,只道是山东军派人来催之前答应的御寒衣物,便想随便派一名手下将其打发。但话到嘴边,他又改变了主意,定了下神道:“把人请进来吧。”这时候他可不想再得罪山东军了。

    不一会儿,朱武便被人带进了帐中,等其弯腰行礼并落座后,彭永真便面带关切地问道:“朱参赞,孙钤辖的伤势可好转了吗?说实在的,本官刚才还想着前往探望一番呢。”

    “有劳彭钤辖挂心,我家将军已然好转,只因有伤,所以暂时还不能走动。”朱武笑了下道。

    “那便好,阁下此来可是为了那些御寒衣物吗?我这就让人去营中准备,到时送去……”既然之前便已答应,彭永真这次倒也没有再作任何的犹豫或刁难,不等对方提及,便先一步安排。

    “多谢钤辖援助,卑职代我山东军将士上下多谢你出手相助。”朱武忙正色抱拳称谢,随后又笑了下道:“不过我此番前来不光只是为了讨取这些东西,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想与钤辖商议一二。”

    “哦,却是何事,说来听听。”

    朱武却不急着说事,而是把目光落到了帐中几个亲兵的身上。彭永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把手一摆,示意几人先退出去。直到帐中只剩他两人,方才低声道:“关于如何处置赵嗣梁一事,你我双方总得有个共识吧。”

    “你……”彭永真心中猛然就是一颤,随即便已明白了此事真相,恐怕赵嗣梁之死真与山东军脱不了干系了。这让他心中猛生惧意,连眼神都有些变了。但拆穿一切的话刚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即便他有七八成把握断定人是山东军所杀,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方是绝不会承认的,此时说出来,只会让融洽的场面变僵。

    在心思迅速转动后,他便看着对方道:“不知孙钤辖是个什么打算?”

    “赵嗣梁狼子野心,竟想乱我两军军心,当真是罪不容诛。所以在我们将军看来,此人必是一早就与反贼方腊一伙有了勾结,所以才会弄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此事必须尽快报于朝廷,并将其明正典刑。不知彭钤辖以为如何?”朱武说着,一双眼睛已盯在了对方脸上,看得彭永真心中便是一阵发毛。

    片刻后,他才缓声道:“你的意思是由你我双方署名,将此事真相报与朱帅?”他特意将真相二字着重说出。

    “不光是朱帅那里,还有汴京。毕竟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以对。不知彭钤辖你意下如何啊?”朱武却说出了一个更大胆而决绝的办法来。

    这一下却让彭永真再无法保持冷静,脸上的惊色半点不留地完全表现了出来:“你……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身为一路钤辖,官在四品,确实有资格绕过朱勔单独向朝廷上疏,但这在以往军中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毕竟从规

    矩来说,朱勔乃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有什么事情大可先向朱勔禀报,由其裁决后再报与朝廷。而绕过他直奏朝廷,说轻了是轻视上司,说重了,那就是与之翻脸为敌了!

    要是换了别的时候,就算借他彭永真几个胆子,他都不敢答应与孙途一道干出此等出格的事情来。但眼下这情况,在赵嗣梁已然死在自己营中,他还答应把过冬衣物无偿送与山东军,便足以让朱勔认定自己要与之为敌了。所以仔细想来,上不上这道奏疏其实都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若不上这道奏疏,自己便很是被动,但要是上了,至少有孙途这个同盟,而且占据着一定的主动。要是朝廷真严查此事,对朱勔来说也是一大-麻烦,说不定对方都会息事宁人,忍下这口气呢!

    越想之下,彭永真越觉着这么做对自己利大于弊,也让他从一开始的抵触与惶恐变成了认同。他虽是武将,但头脑绝对不笨,不然也不可能做到一路钤辖这样的高官了。

    所以在纠结沉默了好半天后,他终于是点下了头去:“此事倒不是不能做。不过,有一点本官可要说明白了,就在昨夜,赵嗣梁伤重不治竟已死在了帐中,所以再想拿他口供,或是将之明正典刑却已不可能了。”

    朱武心下暗笑,这应该就是对方提出的条件了——那就是由山东军方面作证,那赵嗣梁是因为袭杀孙途不成被反杀,并最终死去,可与淮南军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山东军和他们统一口供,双方就可达成一致,一起上报了。

    对这一点,孙途早就有过猜测,朱武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那是当然,却是便宜了他,竟让他死得如此痛快。既如此,咱们这就写一份完整的军报,并联名上奏,同时发往金陵和汴梁,如何?”

    彭永真心里还是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因为他很清楚,这么一来自己就再没有了后路,将成为朱勔的敌人。但很快地,他还是把牙一咬,点头道:“就按你所说,我们联名上报!”赵嗣梁的死已经断绝了他的后路,此时也确实只剩下这么一条路可走了,至于是生是死,就只能看运气了。

    朱武当下就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就拟写好的军报地了过去,彭永真也没作询问,直接接过就看了起来,半晌后点头:“看来孙钤辖确实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还猜到了赵嗣梁咎由自取的下场,那就依你们所言,我们联名手奏吧。”说着,他已提起一笔,签上自己的姓名,再把自己的将印盖在纸上,如此一来,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朱武小心将之接过,看过后笑道:“我相信这是对你我两军最好的结果了。现在内患一除,想必很快就能扫平江南反贼,成就一番功业!”

    “希望如此吧。”彭永真却有些不自信地低低道了一句。他很清楚,从现在开始,自己的淮南军也将和孙途的山东军一样,成为朱勔的眼中钉,却

    不知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孙途这次却不会有任何的耽搁,当天就派人以快马将两份联名的军报分送金陵与汴梁。并在五日后,将之送到了朱勔案头。

    在看到这份军报后,本就心情不是太好的朱勔更是勃然大怒,直接就把面前的茶几都给掀翻了出去,口中更是怒喝道:“废物,赵嗣梁这个废物!孙途,彭永真,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我的人,还把这么大一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真当老子不敢杀了你们吗!”

    他是真个愤怒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被人诬陷的事情。以往只有他朱勔用尽各种阴谋阳谋来陷害自己的对头,还真没人敢用这等手段来对付他呢。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军报上还写得明明白白,已经把另一份同样内容的军报送去了汴梁,这让他想隐瞒都做不到了!

    眼见朱勔盛怒,厅内一干尽皆噤若寒蝉,那些奴仆更是直接就趴跪在地,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惹来朱帅怒火,成为迁怒的对象。唯有薛显这个亲信幕僚,这时还敢走上前来,从地上捡起那份军报,仔细地看过一遍。

    “薛显,你说此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我可有办法反驳他们?那赵嗣梁可是我的人,一旦真被认定了与方腊勾结,就连我都脱不了干系。”再呼哧愤怒了好一会儿后,朱勔总算稍微冷静了些,想着该做何补救。

    薛显却在凝眉思索了片刻后无奈摇头:“朱帅,此事怕是难为。方腊本就是朝廷必欲铲除的心头之患,现在他们强行将之与赵嗣梁拉扯在一起,必然会让天子盛怒,就是蔡太师都未必愿意为其开脱。”

    “可他毕竟是宗室子弟,又怎么可能和反贼勾结?”

    “这才是关键所在了,赵嗣梁虽为宗室旁支,却是太祖一脉……”

    只此一句,就让朱勔脸上的怒色迅速化作惊恐,他已明白了过来,这事果然比自己想的更严重。如今大宋皇帝可是太宗子孙,而太宗当年得以继位手段可没那么光明正大啊,这让太祖一脉一向以来在朝中都是个禁忌。现在有人说太祖子孙竟与反贼方腊有所勾结,恐怕会深合某些人之心,说不定还有人要借此大作文章呢!

    这么一想,朱勔身上都生出一层冷汗来,他猛然惊觉自己之前犯下了多么巨大的一个错误,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所以朱帅,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为其开脱,而是赶紧想法与赵嗣梁划清界限啊,不然若被人利用,后果就真不好说了。”薛显神色凝重地提议道。

    又是一阵沉默,朱勔终于无奈地点下头去,承认这一场自己是败了,败在了孙途这等之前并不被他放在眼中的武将手下。片刻后,他眼中又闪过了凶狠的厉芒来:“孙途,还有彭永真,我这次必要让你们付出最大的代价,让你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第665章 张网以待

    腊月过半,今年江南的第一场冬雪终于姗姗来迟。

    与北方的鹅毛大雪截然不同的细密雪花绵绵地飘洒在这天地之间,呼啸的北风使江南的气候变得越发严寒,野外的山林间也已一片雪白,许多高处更是挂上了一条条细长透明的冰棱子,让这天地间的寒意变得更甚几分。

    本来在这样的气候里是很不利于用兵的,再加上作为三军主将的孙途还伤势未愈,留在常州的两路官军大可以此为借口暂缓南进的脚步。

    但是朱勔却不肯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在孙途的军报送到金陵后没两日,一道措辞严厉,没有半点通融余地的军令便已火速下达,号令山东淮南两军即刻就出兵攻打常熟,务必要在今年之内就将这座挡在苏州之前的城池给拿下来!

    孙途很清楚这是朱勔在恼羞成怒下所做出的反击,倘若自己再用当日于丹阳城的拖延之术暂缓出兵,恐怕对方就要把脸彻底撕破,给自己扣上各种罪名,并最终连累全军了。所以在一番权衡后,他到底还是选择了遵令行事,顶风冒雪地就率军南下,直扑常熟。

    不过在他看来此时出兵倒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必然会出乎反军意料,说不定还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以最小的代价轻松拿下常熟城呢。

    当然,他还是低估了朱勔的阴毒与无底线,早在那份催促其出兵的军令送来的同时,另一封通知方腊军他将于近日进发常熟的密信已被人送到苏州,庞万春也早已就此做出了相应布置。

    此时,针对孙途出兵的第一道关口已然在前方等着他了。近两万方腊军正埋伏于距常熟尚有五十里地的三元岭上,张开了口袋阵,只等着官军自己钻入陷阱。而这次率军伏击的,正是之前在丹阳城败于孙途之手的方十佛!

    藏身于山岭高处积雪的林子里,居高临下将周围十几里地方圆一切皆收眼底的方十佛根本没在意不断落下的雪沫,泛红的双目正定定落在穿岭的必经之路,那一截道路急剧收缩,却有三里多长的山道上,那里正是他一眼选中,用以歼灭孙途所部,洗刷自己耻辱的战场!

    自起事以来,他方十佛带兵还没吃过这样的大亏呢。那时要不是见机得快,再加上不少兄弟冒死殿后拼杀,他恐怕都要战死在丹阳城下了。这让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恶气,这段时日来,每天都想着能重新带兵歼灭山东军,为自己正名,为那些战死的兄弟报仇雪恨!

    “那里的陷阱可都布置好了?不会露出破绽来吧?”这已是方十佛今日第五次问相同的问题了。但即便如此,手下将士却还是肃然作答:“回将军,一切都安排妥当,不会有任何差池。唯一可虑者,就是如此雨雪天气弓箭的杀伤会大打折扣,未必能一举歼敌。”

    “哼,我们的弓箭有问题宋军也一样,只要大家全力以赴,定能一举将宋军全数歼灭!”方十佛缓缓说出这话的同时,

    一名派在前方查探消息的斥候已快步而来:“将军,来了!敌人离我们这儿还有七八里地,看队形,宋军这次兵力足有四五万,是我们的两倍以上。”

    这话让方十佛的精神更为一振,眼中更是杀机凶芒毕露,低低地嘶吼一声:“所有人都做好准备,不得有半点怠慢。杀敌报仇,只在今日!”

    周围的人也都低声答应,至于远处,为了防止声音扩散,大家都只是默然远眺,并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应答,但只从他们迅速而动的行动来看,他们显然也都做好了杀敌的准备。

    不一会儿,前方的官道尽头,已出现了一支官军队伍,但数量却显然不对,竟只有区区百多人,这让蓄势以待的方腊军上下都不禁皱起了眉头来:“这些宋军竟如此谨慎吗?一路上居然还撒出斥候探路!”

    事实上正是如此,在离开官军的控制范围,深入到反军领地后,孙途便会在进军的同时不断派出斥候军头前探路,这支探路的小队伍至少要比中军多行出五里路去,直到他们打出旗号来确认安全后,后面的军队才会继续跟上。

    对于他的这一安排,同行的彭永真还是相当佩服的,因为这正是一支军队有着强大战力与凝聚力的体现,若非能将整支山东军掌握得如臂使指,谁又能将数万人的军队行进规划得如此有序呢?

    自打双方联名将赵嗣梁一事上报朝廷后,彭永真与孙途间不但芥蒂尽去,而且还完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再没有了之前的提防和矛盾,有的只是通力合作。

    有自知之明的彭永真这次更是把自家军队的指挥权都给交了出去,并主动跟随在孙途左右,美其名曰学习孙钤辖的指挥之道。不过要说起来,这一路上他还真就长了不少的见识,孙途指挥兵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种种安排确实要比他所想的更为合理,而山东军上下的强大凝聚力和军纪也把淮南军给彻底比了下去,到后来都让他感到汗颜了。

    两支军队站在一起的样子,实在有着太强烈的对比。一支是军纪严明,队伍齐整,甚至连步履都差不多的精锐之师,而另一支则显得松垮杂乱,甚至都有些吵闹,看着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嘛。两相比照之下,尤其显得淮南军的不堪,让彭永真这个主将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钤辖,翻过前面的三元岭,再五十里地,便是常熟了。就地图所示,这里已是最险要之地,是否需要多派几路人马前往查探?”作为斥候营指挥的时迁如今已有了长足的进步,此时精神抖擞地跑到孙途跟前询问道。

    孙途看了眼前方已进入山岭的那支百人队伍,稍稍迟疑了下,倘若为了安全起见,似乎多派几路人马去两边高处张探一番更好些,只是这么一来,行军速度必然会耽搁下来,看天色,如此想在天黑前翻过这三元岭可就有些困难了。

    彭永真在旁笑道:“时指挥,你们这也太过谨慎了吧

    。咱们这一路行来都没遇到什么人,反军必然想不到我们会赶在年前突然出兵,又怎么可能在此设下什么埋伏呢?而且,要是真多派人手四处探查,时间可就耽搁了,这山岭间驻军可多有不便啊,还不如早些越过去呢。我相信以你们斥候营兄弟的本事,只要这一队人马,就能确保前路无忧起来。”

    这番话还顺便拍了山东军斥候营一句马屁,倒让时迁颇为受用,便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但一双眼睛是定在孙途那里,等着自家钤辖做最后的决定。

    孙途微蹙了下眉头权衡后,还是顺着彭永真的意思道:“就照彭钤辖说的办,今日尽快越过三元岭,但可让前边的兄弟多注意些,以防有什么遗漏。”

    “喏!”时迁当即领命,迅速让人打出旗号,命前方的斥候小队再仔细些,不要放过了任何蛛丝马迹。

    已经深入到三元岭内部的这队兵马闻令后也当即就更仔细起来,一双双眼睛不时扫视四方,同时,还有人不断往两边跑去,查看可有任何可疑的线索。

    身在高处的伏兵自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看在了眼里,让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来,就连方十佛都叹了一声:“这孙途果然足够谨慎,要不是这两日飘雪不断把我们留下的痕迹全部掩盖,说不定真要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将军,这就叫天助我军,此战必胜!”有部下立刻凑趣地说了一句。这话却让方十佛信心更增,口中低声道:“不错,天助我也,此处便是孙途败亡之所!让大家都看好了,不到宋军主力入山,所有人都不得妄动。”

    说话间,打头的那十多人已来到了他们下方的山道处,但因为受角度和环境的影响,位于下方的他们压根没有发现自己头顶上居然埋伏了一支军队。而此时的方腊军上下也都把身子伏得极低,几乎是全部趴在了冰冷的岩石雪地之上,许多人甚至把呼吸都给放缓了,就好像怕大喘气都会被下方敌人给察觉了似的。

    就在双方相隔只有丈许距离的当口,其中一名斥候突然亮出弓来,就往斜上方射出一箭。

    嗖地一声间,那箭矢竟是直奔某个倒霉的方腊军而来,吓得他便要闪躲。但就在这时,其身旁的两名同袍却同时伸手,将其死死按在了原地,同时还有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利箭入体,让他忍不住就要惨叫出声。但那只及时捂上来的大手硬是将他的惨叫给彻底封住,从而让这人一阵抽搐,一口气回不上来,竟是直接昏倒过去。

    但他的昏迷还是很有价值的,至少如此一来,下方的宋军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便顺利朝前而去。半个时辰后,他们已来到了三元岭的中段位置,在确认一切无恙后,便迅速向后方打出了可以进入的旗号。

    见此,停驻了一阵的数万官军才重新上路,缓步走进了三元岭,也把自己送入到了敌军的罗网之中……

第666章 激战三元岭(上)

    数万大军缓缓开入三元岭。因受地形限制,只能摆出最简单的长队来通过这道山岭,照队伍的长度来估算的话,没有两个时辰他们是不可能完全通过此地的,这就让位于上方,一直盯着他们举动的方腊军伏兵更有耐心,并没有急着就在宋军入岭后就即刻发动攻势。

    山东淮南两路合军此时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面貌,位于队伍前方的山东军显得沉稳静默,除了踏踏的脚步声外,几乎听不到其他杂音,也一直保持着整齐的队列,更有弓手盾牌手等军卒时刻存着提防之心,以防在这里突遇偷袭。与他们相反的,后方的淮南军进山后队伍就变得更加杂乱,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大小不一,还有许多人更是因为嫌手中兵器妨碍自身的动作而将之拖在了地上,再加上不断有人大呼小叫地谈天说地,怎么看都是一队郊游的百姓多过军队了。

    当这泾渭分明的两路人马的表现落入到上方伏兵眼中时,不少人更是面露喜色,因为他们越乱,待会儿发起偷袭时就能产生更好的效果,许多弓手都已下意识地将目标定在了大量后方的淮南军身上,只要命令一下,就会对他们万箭齐发。

    而位于队伍之中的彭永真这时却是满脸羞愧,这等对比完全就是在往他脸上抹黑了,实在让他生出无地自容的感觉来,同时心里发狠,这次战后,他定要好生严肃军纪,把这些混账东西给操练好来。

    孙途倒是没有太在意后方的表现,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淮南军的懈怠,也没指望他们能在这次对常熟的战事中起到什么关键作用。他心里现在只想着在抵达常熟后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破城,在对方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说不定夜袭是个不错的选择呢,只不知淮南军那里能否跟上自己的节奏,又或者直接就让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只带山东军主力攻城。

    就在他已经把目光放到常熟城时,在前方开道的时迁却又突然快步回转,脸色也显得有些怪异:“钤辖,这里有些不对。”

    “怎么说?”孙途立刻收摄心神,惕然地扫视两侧山林,这边的地形确实险要,倘若真有敌人埋伏在高处,光是靠居高临下的攻击就能占据绝对优势了。

    “刚才斥候营的兄弟查看并顺利通过时我还没察觉有异,他们明明放了几箭却连半点反应都无,这就太不正常了。”时迁眯眼扫视两边,语气里带着深深的不安。

    孙途却是一愣:“这不正说明山林间没有任何异样吗?”

    “若真无异样,至少该有鸟儿被箭矢惊起才是。”时迁神色严肃地道:“即便是他们刚好没把箭矢射到鸟儿的栖息之所,可现在我们进山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足以惊动山中鸟兽了。可现在,都进山半个多时辰了,整座山上却一直静悄悄的,这可太不合常理了。”

    孙途听完这分析,顿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是三军主将,但毕竟不是什么都强过麾下将领,现在时迁作为斥候营指挥就在哨探方面比他

    强出太多,一番分析,便让他立刻明白:“你是说这里藏有伏兵,所以附近的鸟兽皆被他们驱散或吓跑了,这才没有半点动静……确实大有可能,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加强戒备,提速向前,尽快穿过这三元岭!”

    随着孙途这一声命令,本来保持着匀速前进的山东军就陡然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并在瞬间就与懒散的淮南军拉开了一段距离。这让后方的淮南军大感意外,彭永真更是立刻就派人上前询问,同时也催促手下人马提速。只是这么一来,便让队伍变得越发混乱,有几处地方兵马都挤作了一团,呼叫不断。

    而下方的这番变化自然也被方十佛瞧在眼中,让他的心陡然一动:“他们是察觉到什么了吗?居然突然提速!”没有过多的犹豫,他已把趴在地上的身子用力弓起,旋即一声低喝便已传出:“放石放箭!先打乱他们的队形,再杀敌!”

    命令一下,呼喝声立起,无数弓手陡然就从藏身处探出身来,将早就搭上箭矢的长弓扬起,都不用太过瞄准的,一蓬蓬的箭矢就如雨点般朝着山下的目标倾泄而去。

    与此同时,更靠近山崖处的一些伏兵则是迅速挥舞起刀斧来,乒乓几下间,就把之前辛苦布置,阻拦住一块块伪装起来的大石的藤蔓给劈断。在失去藤蔓的阻挡后,那一块块几十上百斤重的岩石便开始慢慢动了起来,滚动到崖边后,先是微微一顿,随后就带着风声,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轰向了下方宋军。

    “有伏兵!”

    “我们中计了!快跑啊!”当两侧喝上大起,箭矢如雨般激射而来的瞬间,淮南军上下就彻底乱了套了,有人高声叫嚷,有人提着兵器挥舞招架,更多的人,则是像群没头苍蝇般向前向后奔去,妄想着躲避那可怕的攻击。

    但显然,他们的这一举动是徒劳的,因为伏击一出,整条三元岭都已化做了战场,无论逃向何处,都会被箭矢和石块所伤。只短短盏茶工夫里,山岭之上便已伏尸一地,受伤者更是难以计数,惨叫和惊叫更是充斥了整座山谷,远远扩散出去,直让天地变色。

    即便是那些运气好,还未中招的淮南军兵马,这时也都已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可以说,就在这场战斗打响的瞬间,胜负便已分出,淮南军已是一败涂地,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拿不出来了。

    但是,方十佛却无半点满意的表现,因为他看到的是两副截然相反的场景。淮南军这边固然是瞬间崩溃,可位于前方的山东军却是另一番反应了,他们不但没有丝毫乱象,反而顶着上方滚滚落下的山石和箭矢,以更快的速度不断往前,竟硬生生让他们趟出路来,伤亡也不是太大。

    因为当上方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时,两侧的盾牌手已然迅速护卫起了整支军队,同时,后方的将士也没有闲着,个个有序地挥舞起各自的兵器,尽全力把箭矢拨打开去。哪怕有人不幸中箭受伤,也没有人因此惨叫乱跑,而是被身边的袍泽迅速

    拉到队伍深处,自有人会对他们进行抢救包扎。

    只是随后滚滚砸来的石头,到底是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有一些贴近山道两侧的军卒被石头砸中后,便血流如注,当时就倒了下去。但这时,那些盾牌兵却再次挺身而出,用手中坚实的盾牌保护起身后的袍泽,那怕被那力有千钧的石头正面砸中,打得口喷鲜血,他们也未曾有半点后退撒手的意思。

    就这样,数百盾牌兵在面对无数石头的轰击下,转眼间就倒下了百多。但只要盾牌不破,他们就一直死顶在前,哪怕有人倒下了,也会立刻有下一人上前补位,竟是硬生生靠着这股子悍不畏死的拼劲给顶住了大量山石的轰击。

    而这些,还不是让方腊军感到震惊的地方,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在此等打击下,山东军往前突进的脚步竟是不带有半点迟缓的。在后方的淮南军已乱作一团的盏茶时间里,他们竟已往前冲了足有两三里地,从而已来到了三元岭的中间部位,只要再冲上一段,就能从敌人的伏击圈中杀出血路了。

    方十佛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但很快的,他又把牙一咬:“兄弟们,杀敌报仇只在今日,跟我杀下去!我就不信宋军能一直支撑着不乱!驱赶后方已经混乱的宋军,用他们来冲乱前方敌人的阵势,杀!”吼声未必,他人已如下山猛虎般凶狠下扑,两柄铜锤在其手中变作了两团黄光,眨眼间就已冲进早已崩溃的淮南军中,锤起锤落,大批将士惨叫倒下,更吓得其他人惊叫四蹿,犹如牛羊遇到了可怕的捕猎者……

    在方十佛的带头冲锋下,其他人也迅猛地扑下山来,嗷嗷吼着就朝淮南军扑杀过去。其实论兵力,论整体素质,他们还真不比这支正规官军强出多少,但此时双方的斗志已全然不成比例,所以在他们杀下山的瞬间,就使这场战斗彻底失去悬念,变做了一面倒的屠戮与驱赶。

    有时候人的潜力还真挺强的,只看有没有人逼迫而已。几万淮南军在方腊军的左右冲杀,和有意驱赶下,便亡命地往前奔去,其速度居然要比山东军都要快上许多,很快地,本来拉开的三五里的路程就被他们一下追上,而在其身后,凶神恶煞般的方腊军则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断驱赶他们朝前冲,就是要借他们之力来彻底冲散山东军!

    而这时,正全力往前突围的山东军的脚步却突然一顿,因为前方最狭窄的所在,赫然又有一支伏兵汹涌杀来,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这,才是三元岭这处口袋阵的最后杀招!甚至连最后追击的方十佛在看到突然杀出的这路人马时也是一愣:“这是哪路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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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激战三元岭(中)

    藏匿于三元岭南边出口的足有五千方腊军,他们却非方十佛所部,而是来自前方的常熟城,为首将领正是常熟守将闻令达。他们此番在此设伏完全是奉了庞万春之命作为此次伏击的后手,倘若方十佛在此大获全胜,则他们并不用现身,可一旦战况有变,尤其是当宋军想要强行冲关时,这支伏兵就能及时杀出断其前路了。

    所以当他们突然冒出时,就连方十佛及部下人等皆感到有些震惊,但随即他们又惊喜大叫,喊着让前方援军阻住宋军去路,虽然因为距离和战场上嘈杂的环境声音不可能真清晰传到几里之外,但他们还是高声叫嚷不断。

    只因这时方十佛也察觉到眼前的山东军远比自己所判断的更加可怕了。居然在如此伏击下还能保持整齐的队形,并选择最为合理的战术,以一小部分兵马的伤亡来换取冲出此险境的机会,就是他手下的精锐之师都很难做到。

    再联想到当日丹阳一战的结果,就让他更为不安起来。因为一旦让宋军冲出山岭,并在前方的宽阔平原地带结起阵势来,他便会彻底失去辛苦营造的优势,说不定会再度败于敌手。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地迫使淮南军冲击山东军后路,再加上前方常熟驻军的拦截与自家的从后追击,必能将宋军彻底留在这山岭之上!

    当看到前方杀出这一路人马时,孙途的心跳也不禁快了半拍,对方竟是把最后的一点出路都给锁定了,这却如何是好?而更叫人头疼的,是身后不断亡命冲来的淮南军,眼看着他们就要冲进自家队伍,把整支军队的阵势给彻底搅乱了!

    这便是猪一样队友在战场上比神一样对手还可怕的地方了。因为他们不但不会与你联手配合,反而会成为极大的累赘,能把你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优势给彻底抵消。

    更棘手的是,此时孙途还无法下令让山东军就调转枪头对这些之前还是同袍的淮南军下手,不然本来铁板一块的自家军队都会出现动摇或是崩溃,毕竟这与军士们的理念不符,而且前后杀来的敌军也不可能再给他时间清理门户了。

    这一刻,山东军上下都有些惶恐茫然了,许多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孙途,等着自家钤辖如以往那样再创造出一个奇迹来。孙途眼中突然就厉芒一闪,果断下达了一个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来:“所有人马,左右分列散开,把前路让出来!”

    即便许多下属都不明白孙途这一号令的用意所在,但多年来的默契和习惯还是让他们迅速领命照办,在当即止住前冲的动作同时,整支军队竟已迅速分开,往左右两侧闪去,哪怕那两边还有不断的箭矢如雨般落下,也没有让他们退避半步!

    而就在全军轰然分开,让出山岭道路的中间位置时,冲在最前方的那一队淮南军已然杀到。在看到这一幕,并瞧见前方居然还有敌人冲杀过来时,许多人的脚步都为之一止,脸上的惊恐之色是越发的浓重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这下可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后方逃命的同袍却不可能任由他们停下挡住自己逃生的道路,只片刻间,更多的人马滚滚奔来,一面跑着,还一面叫嚷:“快些往前,反贼要杀来了!”后队撞前队,竟直接把停在路中间的同袍给撞翻多人,并踏了上去。

    顿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已经破胆的这些淮南军已完全顾不上脚下的同袍了,只是一个劲地直往前,迎着前方杀来的敌人,继续向前。因为这时的他们已然彻底骑虎难下,停下来即便不被反击追上杀死,也会被其他逃命的同袍挤翻踩死,既然如此,还不如拼尽全力往前冲,看能不能杀出条血路来呢。

    于是,神奇的一幕就出现在了这三元岭上——

    被敌军追杀成丧家犬般的淮南军居然如劈波斩浪般冲散了前方的山东军,然后全都嗷嗷叫着,红着双眼直冲向前方拦阻的常熟守军。而被他们冲开的山东军,则稳稳地贴山壁而立,一边观察战况,一边应对左右的敌军,居然稳扎稳打地守了下来。

    跟在最后方,打算趁宋军混乱再一举破敌的方十佛所部这时却有些傻眼了,因为这结果实在和他们意料中的有着太大的差距,山东军的这一选择实在太过诡异,叫人到现在都没能回过神来。

    方十佛在震惊之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惶恐和敬意来,因为他已经看出山东军这一手有多么的可怕,换了是他率军面对这等情况,是绝不可能让全军在短短片刻间做出如此干脆的举动来避开后方冲击的!

    左右散开,让出中路的做法说来简单。但要知道这可是在本就狭窄的山岭道路之上,而且又是数量庞大的军队,这一道命令竟能在短时间里传达实行,就足以证明这支军队对主将有着多么强的遵从与信任了,他真正做到了对整支军队的如臂使指,正是自古以来多少将领希望自己能达到的至高境界!

    不过眼下的战局也容不得方十佛在此事上多作感慨了,因为他发现,战况就在这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自家已从追击者变成了宋军眼中的猎物,因为山东军在这时已迅速回身集结,反身就朝他们这边冲杀过来。

    直到这时,方十佛才猛然醒悟过来,刚才为了能毕其功于一役,他居然放弃了自己最有利的优势,居然没有继续带人在上方进行袭扰,而是把八成以上的人马都召下,从山道上追击敌军。如此一来,当敌人不再逃命,反而以背水一战的气势陡然回杀时,那就只能是单纯比拼双方战力,而无半点花巧可言了。

    说实在的,他是真没想到会落得这般地步,因为在他看来,遇到伏击之后,宋军能做的只有亡命南逃,甚至是就地崩溃才是,哪怕对方真打算拼死一战,想要回身也是有些困难的,毕竟这里的地形可不利于大队人马的调头,一旦阵形大乱,只会死得更惨。

    但显然,山东军的纪律性远超他的意料,哪怕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然还是可以做到

    全军后转,不但阵形未变,反而爆发出了更加可怕的气势来,如拍在岩石上的海浪回头反卷,竟比前冲的浪头的势头更足。

    而没有多少心理准备的方腊军就这么有些慌张地与山东军正面撞在了一起,只片刻间,他们的阵形就被搅乱破开,大量军卒被杀翻在地,后方之人,更是吓得直往后退,都不敢正面与这支可怕的敌军交手了。

    在发现这一点后,方十佛的眼睛顿时血红,就跟要流出血来似的。这是他万难接受的结果,哪怕他之前算错了宋军的反应,哪怕这支敌军看着确实要比他估计的强出许多,他也绝不容许自己就这样窝囊落败。要知道,这一战他本是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呀!

    “杀!”随着一声暴吼,方十佛已挥舞着铜锤,如旋风般直刮而出,冲向了前方那最大的那面旗帜,因为他很清楚,这旗帜就是宋军之魂,下方也必然有他们的三军主将,只要斩杀了他,战况就能再次扭转过来。

    旗下的孙途面色还带着伤后的苍白,但目光却冷冽如刀,当下就握紧了手中枪,想要迎杀过去。

    可这时,两人却几乎同时喝叫出声:“不必钤辖出手,末将这就斩敌破贼!”

    “钤辖只管安心养伤,待我破贼!”

    吼声未落,两骑已如飞般直奔而出,正是卢俊义和林冲两人离阵冲了出去。甚至连孙途身边的岳飞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要不是顾忌着自己亲兵的身份,他都要跟着冲过去了。

    孙途这时才笑着呼出一口气来,有自己的这两名师兄带队回冲,此战便有八成胜算了。毕竟眼下这一战已不讲任何机巧,靠的就是实打实的冲杀,军卒的精锐,将领的骁勇便是取胜的关键,而这天下间,能扛住卢俊义和林冲联手攻杀的敌人,至少目前是不曾出现过的。

    果然,林卢二人一旦冲出,就如烈火过境,瞬间就已斩杀了数名敌军将士,将还有一战之力的敌军迅速压制。随后,方十佛也吼叫着直杀而来,两军猛将终于正式迎面撞上!

    暴吼声中,方十佛的铜锤化作一道乌光,砰的一声又把跟前一个宋军打得横飞抛出,人在半空,已惨叫喷血,其状甚惨。这让本来还想要围杀上来的其他兵将心头一虚,便把脚步一顿。

    见此,方十佛更是凶性大发,狞笑一声,如旋风般猛冲进了人群中,两柄铜锤此起彼落,不断轰击着前进路上的一切敌人,把十几二十人都打得骨断筋折,惨叫连连,本来还一往无前的军队竟硬生生被其一人杀得后退。

    方十佛作为吴**中的第一猛将,其名声可完全是靠着一场场的血战厮杀拼出来的,断没有半点取巧的成分。

    而就在他杀得性起,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前突进数十丈,吓得一众善战的山东军将士都不敢接战时,一口朴刀突然就从侧方闪出,在其又是一锤砸向一个军卒时,刀身如匹练般劈出,正撞在了这蓄势的一锤之上,挡下了这要命的一

第668章 激战三元岭(下)

    “当!”一声震响传来,突如其来的这一刀还真就挡下了方十佛势在必得的一锤,也首次让他前进的脚步为之一滞。这让他迅速抬眼朝侧方看去,正瞧见卢俊义面色凝重地拧刀消力,再变招化斩为削,长刀如电袭向他的咽喉。

    只一个照面,方十佛就已知晓碰上了真正的对手,当即不敢有半点疏忽,低喝声中,手中铜锤也迅速跟着朴刀旋转,继续与之纠缠使其难以施展后招,同时脚步已迅速调整直靠向卢俊义所在,另一柄铜锤也发出呜声怪啸,直取对方面门。

    卢俊义没想到对方不但气力过人,锤上的招数也甚是精妙,当即也再度变招,以巧劲化旋为压,顺着对方锤上的力道将之引向另一柄袭向自己的铜锤,从而化解了迎面的这一击。

    再一次的当响声中,方十佛的攻势终于被彻底挡下,但卢俊义的身子也为此往后退去。单论气力上的比拼,他显然不是对方敌手,只能想法儿拉开些距离,再靠着朴刀的长度来夺回主动了。

    可方十佛又岂会如其所愿?一见对方欲退,他便是一声低喝,足下一发力,人已急速前跃,锤子挥舞间再度连伤数名壮胆要拖延其攻势的宋兵,唰地一下,竟已扑杀到了卢俊义跟前,当胸便是两锤连环轰出。

    虽震惊于对方的速度判断,卢俊义倒也没有慌乱,也在一声喝后,突然止步,再横刀前架,硬生生扛下了这两下重锤。饶是他武艺精熟,下盘极稳,在接连硬接敌人的数记猛轰后,脚步还是变得虚浮起来,忍不住再度后撤,同时因为虎口激裂,难握实朴刀的关系,中门处也露出了一丝破绽来。

    善于猛攻的方十佛又怎么可能放过如此机会呢,当即便再度提速,全然不顾身边还有其他宋军将士的攻击,便如猎食的猛兽般凶狠地扑击上去,两把铜锤更是分上下直攻对方的面门与丹田,只要挨上一下,卢俊义就是不死怕也得重伤不起了。

    其实并非卢俊义真就在武艺上不如方十佛,实在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对他多有制约。他一身武艺走的是巧变迅捷,要是身在开阔地带一对一交手,百招内或许两人能打个平手,百招后他必然占据优势。但偏偏这里的地形实在过于憋窄,再加上周围还有大量双方军士混杂,让卢俊义一身本事只能用出七分来,再加上对方这等凶悍的冲打,就迅速对其产生了压制。

    眼看敌人凶狠扑杀过来,卢俊义眼中也流露出狠厉之色,当即一声长啸,手中刀突然一转,竟重新由横斜化作直竖,刀光一闪,已卷起急风,竟是没有理会对方的攻势,径直劈向其面门要害。

    这完全就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两败杀法了,也是卢俊义在被逼无奈下做出的最后一搏。但眼前的方十佛却在此等杀招临头时连眉头都未曾皱上一下,反而把前冲的势头加猛,全不顾头顶刀气如练落下,只是一心要把两锤轰在对方的要害处。

    他可以被一刀斩中,但对方也必然付出更加惨

    烈的代价!

    就在双方即将拼个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卢俊义突然就变招了,前劈的朴刀被他迅速回撤,再一斜间挡在了身前,竟巧妙地化作两道刀光,正好拦住了上下袭来的铜锤,再度发出一声长响,却是两下撞击在短时间里连在了一起。

    而在这当响声中,卢俊义的身子也已打横飞出,口鼻中皆已溢血,显然是内腑被震伤不轻!

    仓促的变招,再加上本就不算强项的硬打猛攻,导致卢俊义居然败在了方十佛之手。说到底,多年养尊处优下来的他纵然武艺再高,到了沙场上也终究不是凶悍绝伦的猛将的对手。

    而在几招间击伤卢俊义后,方十佛的凶焰更盛,暴吼一声间,手中锤子已一收再出,砰的一下,正砸在了身前一名逃避不急的军将胸口,将他整个身子都打得塌陷下去,人也跟着萎顿立扑。

    这等凶神杀法立马就吓住了一大片的山东军,让他们再度轰然往后退避开去。

    要是在开阔地带,纵然面对如此猛将,他们也可用坚不可摧的战阵来与之缠斗交锋,但此地却根本摆不出任何阵势来,只能凭自身武艺与之正面交手,如此普通将士的不足就被彻底放大了,几乎没一人能挡他片刻的。

    “杀!”随着方十佛嘶吼前冲,其他吴军也大为振奋,呐喊着汹涌杀上,竟打得本来都已要展开反击的山东军节节后退,战况在这一瞬间就似要最后定论了。

    说到底,两军交锋比拼的还是谁更果决敢拼,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当方十佛大杀四方,不断逼退宋军时,他麾下的兵马就能爆发出绝强的战斗力来了。

    而将士们的喊杀声也反过来激发了他更强的斗志,整个人如不知疲惫的傀儡般再度嘶吼着,如烈火般直扑向还未站稳的卢俊义,誓要将其毙杀军前。

    就在他再度冲杀到卢俊义跟前,狞笑着高举铜锤便欲轰下时,身侧却传来了嗖的一声锐响,一道慑人的寒气直刺肌肤,让方十佛心中一动,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急忙收回左手锤,斜挥作迎,抵挡这一可怕的招式。

    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他这一锤竟落在了空处,同时那锐响却是越来越近,这让本来还把全副心神放在卢俊义处的方十佛只能迅速变招,右手锤急回护身,目光也立刻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是一杆长矛正如灵蛇般旋转刺来,竟是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避过了自己的左手锤,并已突入到了自己的胸前。

    这一刺来得好快,当其猛然醒悟时,矛尖已然临身,让方十佛只能用右手锤横掠自守,当的一下,砸开这要命的一刺。但他脸上却并没有因此露出半点喜悦之色来,因为这一下力道居然无法完全传导进矛身上,让他有种千斤重击轰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糟糕,也让他的脚步都跟着一个踉跄。

    而那长矛却在对方手上迅速一转一折,再度直取方十佛的面门,竟是不受刚才一击的半点影响。长矛

    临头,即便再是不愿方十佛也只能急速后退,偏头闪避。直到这时,他前冲的势头才被彻底打断,而对方则趁势压上,长矛化作漫天矛影,绵绵不绝地缠杀上来。

    这一回,就与刚才他与卢俊义的交锋完全不同了。任他每一锤依然有着千钧之力,但却压根没法打在矛身上,反倒要时刻去提防从不同角度攒刺过来的矛尖,竟是不断将其压制,打得他节节后撤。

    不远处,已经喘息过来的卢俊义却是看得眼中异彩连连,由衷叹服道:“林师弟比我天分更高,竟在短短时间里就想出了破他凶狠杀法的招数来,以巧克刚,以繁破简,不与之硬拼,才是对付这等猛将的最佳选择!”

    刚才两人同时杀出,但卢俊义却比林冲要快上一些,所以便先与方十佛交起手来。而林冲,在扑杀了一些敌兵后,方才关注起这边的战斗,然后便发现了方十佛的厉害和卢俊义的危险处境。靠着多年学武的经验,他迅速就找到了对方的薄弱点,这才能在一战之下将方十佛彻底压制住。

    而一旦压制住了方十佛,就意味着他们再度把情势给扭转了过来,本来还在不断冲杀的吴军在方十佛被打得不断后退后,攻势也迅速削弱,反被宋军打得后退。这时,两军间的战力差距也迅速体现了出来,同样是处于下风,山东军还能强自撑住,退而不乱,可吴军在不断有人倒下后,终于开始呈现出了崩溃的模样,不少人已开始往后溜去,似乎已经失去了死战到底的勇气。

    被林冲压制得全无还手之力的方十佛这时更是急怒攻心,他实在无法接受就这样败北。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精心设下的一局,本来是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可现在居然被宋军扭转过来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在与敌将正面交锋不敌的情况下才出现的败北!

    他就是死,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

    顿时间,他的目光猛然一垂,心也跟着一横,再不顾不断在自己身前游走吞吐的长矛尖,怒吼一声,双锤倏然一分,再猛然一合,竟是看准了长矛刺向自己胸口的来势硬生生用双锤夹住了这一直捕捉不到的矛身。

    当响之后,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方十佛这赌命的一招还真就奏效了,一举就控制住了这条如怪蠎般难测的长矛,也让他的精神猛然一振,再发力猛然一绞,却是要将这长矛从林冲手中夺下来。哪怕这一下夺不下来,也要用自己天生的蛮力将这矛杆给绞断了!

    而他的这一心思当然瞒不过前方的林冲,让其眼中也暴出一丝厉芒来,当即手腕一转,再挥臂一振,长矛竟急速颤动与旋转起来,矛身更是生出了一股大力,并借此以弹颤之劲使得双锤微松,也使自身往前猛然就是一送。

    本来,方十佛这一下双锤夹矛便是极其冒险的做法,当他成功时,那矛尖离他的胸口也就尺许距离。现在这么往前一蹿,这点距离自然是眨眼即过,长矛噗哧一下就透体而入,血洒长空——!

第669章 激战三元岭(终)

    第669章    激战三元岭(终)

    若只是比拼气力,林冲自然远不是天生神力的方十佛的对手。但高手相搏又怎么可能只比力气大小呢,招数的精妙,对敌人的预判,以及对机会的把握皆是胜败关键。

    显然,在看过方十佛与卢俊义的交锋表现后,林冲已对这个敌人有了深入了解,并想出了以长矛的颤劲来破锤上力量的对策来。果然,这一下就当场建功,不但破了对方双锤,还重创对手。

    方十佛只来得及在矛尖触体的瞬间将身子稍稍往侧方一闪,到底无法完全躲过这迅若奔雷的一击,惨哼声中,已被长矛贯穿右胸,鲜血飞溅的同时,手上劲道也是一松,有手锤砰然落地,身子也跟着往后栽去。

    可即便受此重伤,骁勇好战的他居然还是咬牙硬生生给顶了下来,脚步猛然一踏间,竟把自己失控的身子重新给稳了下来,还欲再战。只是林冲却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了,见其还想稳住身形,便又是一声清啸,双手握住了矛身,猛然发力一搅一挑,竟把方十佛这两百来斤的身子都给挑上了半空,再猛抖间,将之从枪尖处挑飞,横着就往地上砸摔下去。

    “将军……”直到方十佛惨叫腾空,鲜血四溅,周围的吴军将士才如梦方醒地上前救援,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砰地一声砸在旁边的山壁上,当场晕厥,同时许多人还被鲜血淋了个满头满脸,当真是凄厉而又狼狈。

    “林教头威武,杀啊!”山东军将士在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后已迅速反应过来,呐喊声里,如浪潮般杀向面前的敌人。而与他们相反的是,之前还占据着一定上风的吴军却如被滚油迎面浇上的积雪般战意瞬间消解,惊叫着就扭头往后奔逃,只有少数几人头脑还算清醒,在逃命之前,把倒在一旁,生死不知的方十佛给扛了起来。

    所以说孙途一贯以来不主张主将冲杀在最前方,更不提倡所谓的斗将,因为这东西的风险实在太大,一旦重要将领被敌所杀或所伤,势必会对整支军队造成无可挽回的恶劣影响,甚至有可能彻底改变一场战斗的走势。

    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随着方十佛的战败重伤,他所率的两万许人竟是直接不战而溃,个个都如被虎狼所撵的牛羊般再没有了半点反抗之意,只剩下逃命一个念头。

    顿时间,这处由他们选定的三元岭却变成了无数吴军的葬身之所。在如此狭小的山道上,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奔逃很容易就发生拥挤踩踏,许多人就这么没死在宋军之手,却命丧自己人的脚下。而后方不断传来的惨叫更让前边逃命之人恐惧万分,个个都不管不顾,拼命向前,有人甚至还挥舞起了刀枪砍向了挡住自己前路的袍泽,这也让死伤者更是成倍增加。

    转眼间,整条山道上便呈现出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凄厉画面,都把已然停止追击的山东军将士都给看得心生惧意来了。不过此时的他们可没有太多时间感慨敌人的疯狂,因为随着声声军号

    传来,他们已再度扭身,朝着三元岭的南边出口杀去,这才是他们所以停下追击步伐的原因所在。

    身在后方的孙途很清楚此时追杀已经崩溃的吴军并非最明智的选择,当务之急还是先杀出这凶险之地为上。何况,前方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呢,自家兵马再不加入,淮南军也必然会伤亡惨重。

    刚才,就当山东军回身与方十佛所部激烈交锋的同时,从他们中间一穿而过的淮南军也和前方突然冒出的吴军伏兵正面相撞。在明知道后方还有数万敌军死咬追击的情况下,淮南军上下这回只能是把最后的那点勇气和战意全数爆发出来,然后不管不顾地冲杀过去,迅速与敌人展开了正面交锋。

    虽然他们已经拼死冲击,而且在兵力上还占着不小的优势,可那五千吴军伏兵却靠着地利之便,再加上以逸待劳,居然真就以寡敌众,挡下了数万淮南军的第一波冲击。

    而当他们鼓起最后的余勇发起的第一轮攻势被挡后,淮南军的后续战力就直线下降,只能是与敌人拉锯作战,始终冲不破他们的防线,反倒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

    身在中军的彭永真看到这一幕,当真是羞怒交加,被几万敌人伏击狼狈溃逃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被几千人生生挡住去路,而且兵马不断损伤,这实在让他无法接受。此时的他已然顾不上一切,只能是不断催逼手下兵马一次次杀过去,奈何到了第四五次攻击时,只消敌人的一阵乱箭射来,淮南军便抱头回蹿,再也无法对敌军防线构成任何威胁。

    就在彭永真都恨不能亲自带兵再猛杀一场时,后方号角声起,一支军队已滚滚杀来,这顿时就让后方军卒大生惊恐,只道是山东军没能挡下反军,让他们杀过来了呢。直定睛一看,看见飘扬在半空的孙字大旗时,他们方才发出声声欢呼:“孙钤辖威武……”然后都不用人下令的,就已迅速闪到了两边,让开路来使山东军能迅速通过。

    山东军顿时就如劈波斩浪的快刀般从淮南军身边一冲而过,然后带着无尽的杀意,直扑向前方还有些发懵的数千敌军。

    当战斗再度开始后不久,胜负便已分晓。无论是兵力、气势还是精锐程度,这支打从常熟而来的吴军都远无法和身经百战的山东军精锐相抗衡。只一个冲锋,之前还能杀得淮南军不断奔逃的防线就被彻底撕开,然后就轮到他们扭头逃命。

    但这一回,山东军却不可能再作任何的保留,不但寻常将士呼喝追击,随着孙途的一声号令,之前一直都随在中军未作动弹的三百多虎豹骑也已迅速出击,如闪电般杀向早已丧胆的敌军。

    战斗打到此刻,已彻底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戮,惨叫声中,不断有吴军将士被赶上杀死,三元岭南端出口,白色的积雪上已全被鲜血染红。

    当太阳彻底下山时,除了两三百名敌人窜入侧方山林得以逃生,其他人非死即降,这路五千人的吴军伏兵居然全军覆没,却比主将重伤的方十佛所

    部的下场更要凄惨数倍。

    也是直到此时,孙途才号令收兵,暂时留驻在了山岭出口处,一面查看伤亡,一面让人清查被俘的敌军将士,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人物被生擒到手的。

    而山岭之内,淮南军全军此时却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坐了一地,这既是因为身体的虚弱,也是心理上的愧疚所致。今日一场战斗下来,他们的表现实在太差,尤其是和连破两路敌军,从而取得最终胜利的山东军比起来,他们的拙劣表现就更是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若非有山东军力挽狂澜,以自身的表现,今日这三元岭就是几万将士的葬身地,全军覆没是必然的结果。这也让身为主将的彭永真更是惭愧难当,想想自己之前所为,山东军这回当真是以德报怨了呀。

    在踌躇了半晌后,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混合了积雪鲜血和湿泥的地面来到山东军营地前致谢。而当其刚来到那边时,就听到了一个略带悲愤的声音正在跟孙途作着禀报:“钤辖,今日一战,我们有七百八十二名兄弟战死,另有一千三百多兄弟重伤,轻伤者更是无法计算……”

    这伤亡数字,直听得孙途的眉眼直跳,握着刀柄的手都又紧了几分,这场战斗确实太过突然,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会造成两千人的损伤。要知道这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山东军精锐啊,他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了。

    而这数字传到彭永真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感想了,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欢喜——这山东军也太强了吧。他们居然在连续击溃两路强敌后只有这点伤亡!想想自己麾下的淮南军,今日一战便有三四千的伤亡,相比起来差距实在是判若云泥啊。

    惊叹了片刻后,彭永真方才正色上前:“山东军果然名不虚传,我老彭这次是真个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孙途只扫了对方一眼,却并未接他的话茬,而是继续看向面前的杨志,等着他把后一个消息道出来,这让彭永真略感尴尬,但此时可不敢表示不满,只能干笑着等在一旁。

    杨志这时也已经调整了心态,继续道:“已经查过了,这支反军乃是前方常熟城的守军,他们的主将是城中守将闻令达,不过他已被我们当场诛杀,未能抓到活口。另外,据俘虏交代,如今城中还有近五千守军,而且已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听闻此话,孙途的眉头陡然就皱了起来:“你们说说,今日这一战是不是处处透着古怪?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程,竟能早早就在此设下埋伏,连守城的兵马都跑来了?”

    他这一问,还真就让其他将士心生疑虑,就连彭永真都深深地蹙起眉来。

    而孙途却并未在此事上多作纠缠,而是突然一笑道:“不过在我看来,这说不定倒是一个机会,拿下常熟的机会!”

    此言一出,众皆一怔,只有寥寥几人迅速回过味来,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第670章 奇袭常熟城

    又是一日黄昏降临,随着天色昏暗下来,连寒冷的北风都显得越发肆虐起来,直刮得常熟城头的旗帜不断颤动,也让守在这里的百十名军卒莫名就打了个寒噤。

    一名军官模样的汉子回头望向身后的城内,眼神中更是带着几许茫然:今日都是腊月二十二了,可城里却看不到半点年节该有的氛围,整座县城几乎全被黑暗所笼罩,只有零星的几点光亮在提醒着他们,这常熟城里还有不少居民和守军呢。

    李京是土生土长的常熟本地人,因为实在受不了官府的重税盘剥,方才和一些同伴投靠了数年前起事的方腊军,并在半年前跟随大军一起杀回了家乡,还在这场大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从而被提拔为军中校尉,手底下带了百十个军卒。

    但再回到常熟却让他总是生出恍惚来,因为这样凋敝,一心只为作战而存在的城池并不是他所熟悉和想回来的家乡,有时候他甚至都会生出几许后悔的念头来,要是自己当日不曾卖力攻城,或许这座常熟城就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了吧。

    不过这种消极古怪的念头他可不敢有任何的表露,也没有在心里留存多久,很快就收拾心情,在北门处仔细巡视起来,特别是那三架据说是从苏州城里运送来的巨型床弩,更是他每日必须要检视的重点所在,因为这也是这座小小的城池能挡下几万宋军的最大倚仗了,可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啊。

    火把在寒风中也是摇曳不定,但还是能清楚地照在那架巨大冰冷的床弩之上,在仔细查看过它的一切构件皆没有因为风雪天气而有所损伤后,李京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走向了下一架床弩。

    而就在这时,城墙边上却传来了一声警惕的喝叫:“什么人?给我站住!”随着这一声喝,还有弓箭拉弦的声响传来,这让城上守军都是一阵惕然,许多人都举起了兵器,迅速赶去增援。

    就连李京也迅速转身,跑了过去,人刚到城堞前,就有手下上前禀报:“校尉,前方来了一支人马,他们还派人靠近城墙了!”

    李京一听也是心中发紧,如今城中本就守军不足,现在又是夜间不利防御,若真有敌人来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呢。毕竟他在半年前也只是个寻常农夫,除了有两膀子力气和略通点武艺外,对战场上的许多东西还都一知半解呢。

    不过他到底还算是有些经验的人了,当下就摆了下手,示意身边两个兄弟赶紧下城报与上司知道,而他则一面命人把床弩都给拉开了,一面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再不报出身份或离开,就别怪我们放箭了。”

    “是李大吗?我是程九啊,怎么这才几日没见,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城下之人又靠近了些,似乎这时才听明白城头的威胁,当下就有人上前一步大声回话道。随后,还有人把火把往高处凑去,将他们队伍前边的那面

    军旗给照得分明起来。

    虽然城上守军几乎没人识字,但自家军旗的样式还是很熟悉的,也有人迅速认出了其中一面有不少伤痕的将旗上所绣正是城中守备将领闻令达的闻字,这便让不少人心下更是一松:“原来是闻将军回来了。你们早说啊,害得兄弟们白白受了一番惊吓。”

    李京也在这时认出了说话者的身份,当即笑骂道:“程老九,你不是随闻将军去了北边作战吗,怎么这时候跑回来了,难道是当了逃兵?小心老子这就让人放箭把你就地正法了……”

    “李大别说风凉话了,快开城门,我们在前头战败了,闻将军都受了重伤被咱们抬了回来,用不了一两个时辰,宋军就要杀过来了!”程九却显得颇为焦急,也没打算与他多扯闲天,当即就大声叫嚷了起来。

    这一说,可把城头守军上下都惊得不轻,不少人都惊叫出声,一脸的难以置信,就连李京也是半晌没能回过神来:“竟有这等事情,我们这么多兄弟竟还败了?连闻将军也……”他是被闻令达一手提拔起来的,也很是佩服这位英勇善战的将军,却不想今日竟会传来这样的噩耗。

    当下里,他再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下令让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把自家败军给迎进城来。同时,已经有些经验的李京还是在同时想到了得把这一重要消息报与上司知道,便又差一人去后方不远处的指挥所里通报消息。而他自己,则急步走下城墙,去往城门处等候查看闻将军的伤情。

    吱吱呀呀的一阵让人牙酸的怪响后,常熟城并不太大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也让李京能隐约瞧见正站在吊桥前的这支两三千人的朦胧轮廓来。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很清楚就能看见他们所着的衣甲和自己的一样,甚至还能瞧见头前站立的一些诸如程老九这样的军中袍泽朋友。只看他们身上的伤口和污渍痕迹,就可猜出他们之前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战斗了。

    “砰——!”吊桥也终于稳稳地落定在了并不算湍急的护城河上,联通了城门内外。当下里,不用城内守军招呼,那支败军便已排着整齐的队伍,迅速从桥上往这边奔来。

    正待上前询问具体情况的李京的步子突然就是一顿,心中疑虑陡生,目光死死地盯在了这支靠上来的军队:“不对……我们的兄弟何时能走出这么齐整的队列了?而且还是在吃了败仗之后……他们的精气神完全要强过我们太多,这有问题!”

    当他脑子里迅速做出判断,惊觉来的并非真正的友军时,对方却已冲到了城门前。伴随着当先一人的一声猛喝:“动手!”这些军卒竟猛然亮出了一直在身后的弩机来。嘣响声中,一支支箭矢如暴雨激射而至,瞬间就把全无准备的几十个等着迎接同袍的军卒给射翻在地。

    李京也只来得及侧身一闪,可还没等他抽出随身的佩刀呢,一条彪

    形大汉已冲到跟前,醋钵大小的拳头一下就轰在了他的胸口,巨力之下,他还算健硕的身躯却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高高抛飞,再重重砸在了身后两名兄弟的身上,砰的一声后,他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这支突然发难的军队却并不曾就此停手,在一轮攒射射翻了城门前的几十人后,他们便陡然加速,如一大群猎豹般迅速突入城中,并熟门熟路地迅速占领了城门和吊桥的控制权,随后又分出人手,直扑向了上方的城墙。

    此时,城头留下的几十个守军方才如梦初醒般惊呼出声,有人还很明智地选择了向下方不断杀来的敌人放出了箭矢。但几十人所造成的箭阵根本就无法对下边数千之众构成任何威胁,只一会儿工夫,已有数百人呐喊着冲过了吊桥,杀进了城门。

    当有人终于想到自家还有床弩这样的大杀器可用,大叫着让人赶紧过来一起发射时,已有十多条矫捷的身影如豹子般扑杀了过来。先是一阵乱箭迎面激射,而后他们也冲到了跟前。

    在这些凶悍如虎的精锐将士的迅猛攻击下,城头上的几十个守军根本连半点还击的能力都做不到,眨眼间就全被杀死,这南边的城头和城门也就彻底落到了这支奇袭军队的手中。

    而这一切却还只是开始,随着南门控制权的易手,更多的宋军如潮水般从城外的黑暗处涌杀进来,很快战火就迅速往常熟城的四处蔓延开来。

    吴军本就战力不是太强,又失去了城池作为依托,甚至连最可靠的将领闻令达都不在城中指挥,于是当战事一起后,也就没多少人能率军进行反抗了。

    宋军的攻势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南门、西门、东门,最后是北门,常熟的四门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全数被他们分兵夺取把控,然后大量军卒四处出击,对城中几处重要衙门发起了针对性的攻击。

    在这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常熟守军甚至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能做出来,就已彻底陷落。被方腊封为常熟太守的张匡,以及副守备许安等重要官员更是一网成擒,就没一个能趁夜逃出城去报信的。

    就此,到三更天时,常熟城已彻底落到了宋军之手,吴军旗帜被拔下丢弃,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大宋军旗,以及一面绣着孙字的大纛将旗在常熟城头高高飘扬,猎猎作响。

    而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从宋军杀入常熟到彻底控制全城,这几千之众居然没有妄杀任何一名普通百姓,只要是听到他们的示警,乖乖留在家中不出来的,宋军就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这一切落在那些无奈归降的吴军眼中,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了,因为在他们以往的认识里,宋军可个个都贪婪凶暴,完全没有半点军纪可言啊。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宋军中还是有这么一支大不一样的军队的,他叫作青州军!

第671章 不安与猜想

    当杨志来到孙途跟前禀报常熟城中种种情况时,已是四更时分。但身上带伤,脸色还有些发白的孙途却并未找地方歇息,而是正在南边城墙处看着那几架床弩,以及放在边上的几罐火油发着呆。

    “钤辖,城中所有还敢反抗的反军已全被肃清,归降者也被暂时看押起来,即便有一些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任何浪花来。还有,我军将士并未惊扰城中百姓,末将也派出人手四处宣扬安民条例了,百姓们也都还算安稳。”杨志仔细地将城中情况一一道来,显得有条不紊。

    在董平宋江等人或有伤,或未至的情况下,杨志便担负起了统筹一切大小事务的重责,而从此时的表现来看,他倒是干得很不错。

    孙途脸上也露出了赞许之色来:“不错,辛苦你和兄弟们了。这次我们能如此轻易拿下常熟大家都是有功的,到时我自会封赏。”

    杨志笑了下,这才关切道:“钤辖,你伤势未复,又连日赶路辛苦,不如先找地方歇息一下,养养精神吧。这边城头由末将带人守着便是,哪怕反军真个杀来,我们也足以应付。”

    “呵呵,我并不是因为担心反军在反应过来后前来夺城而感到忧虑,我只是好奇这里守城器械的怪异布置啊,总觉着这里头有什么门道。”孙途笑了下,目光再次落到了面前这架硕大的床弩之上。

    这床弩乃是宋军极其厉害的一种守城兵器,不但体型硕大,展开放着足占了一两丈方圆,而且那弓弦也是极粗极紧。三指多粗的弓弦想要彻底拉开了,怕不得要有数千斤力气才行,非人力所能达到,所以才有个八牛弩的称号。

    当然,这守城利器是不可能真要用到牛马等牲畜来拉开的,这就要用到其中的一些机关钩索了,只要有人不断在后方旋转把守,就能通过机械的力量慢慢地将弓弦往后绞拉,直到最后,才可将弓弦扣搭在后方的机括处,再以木槌击发,便能将三支长矛般粗细长短的专用箭矢给射出城去,其射程更是在一两里间。

    可以说,这床弩在火器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大宋朝便是最犀利的杀敌利器了,比之后世的火炮作用都不遑多让。话说宋初与辽国的澶州之战时,大宋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所以能与辽人何谈,就是因为靠着此弩射杀了辽国大将,从而扳回一城。

    杨志身为多年的行伍中人,自然对此床弩也多有了解,见孙途在意,他也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要说起来床弩在此确实有些古怪,因为我大宋军中一向只在重要的州府置放如此重器,就连我们青州城都未曾配备,怎么小小的常熟反倒有了?这应该不是反军自己所造吧,他们也造不出来。”

    “这倒算不得什么问题,我已经看过了,这床弩后方刻有标识,乃是苏州城所有,只是被他们运送到了此处。”孙途说着,拿火把在床弩

    后方一照,便让杨志也轻易看到了那刻着的苏州厢军字样。

    但随即,杨志就更感奇怪了:“既如此,钤辖又在顾虑什么呢?”

    “你说他们为何会不辞辛苦地将这床弩运来常熟?这城池又不像丹阳,是反军的什么要紧地方,既然已经有了近万守军,又何必再费这等手脚呢?”在对方也露出疑惑之色后,孙途又一指床弩边上的那十来罐火油:“还有这个,你不觉着这些火油摆在这儿也有些怪异吗?”

    “这个……城头放火油用来却敌不是常规战术吗?”

    “若照你所说,这点火油的数量也太少了些,也就够往下投上半轮的,能对攻城大军造成几分伤害?”

    这一问还真就把杨志给问住了。见其一愣,孙途又一指那几架床弩:“但要是拿它们来烧这些床弩,倒是足够了。应该用不了顿饭工夫,就可将这些床弩全数焚毁,半点不留。”

    “可他们为何要做这等准备?”杨志这回是彻底蒙了,满脸疑惑道。

    “是啊,这便是让我感到古怪的地方了。他们为何要在大战尚未爆发时便做好了这等准备,不但从苏州运来了床弩,连在城池失守后将之毁掉的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了。”孙途说着,眼中已经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来:“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料定常熟必然会被我所夺。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削弱苏州城防的代价运这些床弩来呢?”

    “钤辖以为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杨志虽然心中依然是一阵糊涂,但已经有些跟上孙途的节奏了。

    “我刚才就是在思索个中缘由,他们会这么做,就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为了能对我军造成最大的杀伤,所以才会运来床弩,同时,又为了不让我们在拿下常熟后运用此兵器,又早早布置了这一后手。”

    “可是……”杨志却是越发的迷糊了,可还没等他问出心中疑惑呢,孙途又一摆手,制止了他的提问,说道:“你可还记得昨日在三元岭一战结束后我提出的问题吗?为何他们会未卜先知般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甚至为此还不惜把常熟的半数兵马都调了出去。

    “之前我以为这是反军的细作探查到了我们的动向,并及时传了回去,这才有了昨日的伏击。但现在仔细想想,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若真是如此,应该只有常熟这里的守军来得及做出反应,我们要面对的也不是好几万的反军精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攻打常熟,所以早早就调动了苏州,甚至是杭州等地的兵马赶来此地,并在知道我们穿过三元岭的确切时间后,设伏在那儿!而常熟这里的一切,只是另一处针对我们的陷阱罢了,只是比三元岭的埋伏更加高明与阴险罢了。”

    杨志都被他这一番推论说得呆住

    了,半晌才迟疑道:“这……这怎么可能?反军怎么可能知道我军的全盘计划,甚至连我们何时会从三元岭路过都了若指掌?”

    “是啊,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有两个解释,其一便是他们的细作确实藏得极深,地位也很高,所以能把如此重要的军情都探听清楚,并及时回报。但显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真要是这样的人,就是江南的重要官员了,谁会不顾身份地投靠反贼呢?而另一个解释就是能掌控一切的人早早就与反军合谋了,比如说……朱勔!”

    孙途在道出第二个猜测后,眼中已闪过一抹厉芒,而杨志也在一愣后轻呼出声:“钤辖的意思是……朱勔为了对付咱们竟已与方腊反军勾结在了一起?”说出这话时,他依然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朱勔虽然贪婪残暴,但在杨志看来毕竟不是蠢人,他怎么就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一旦被查出就万劫不复的事情来呢?哪怕自家钤辖确实与之有过不少矛盾,但也不至于让他干出如此不计后果的事情来啊。

    在因震惊而沉默了半晌后,他又道:“不对啊,即便他真因为赵嗣梁的事情对我们动了杀机,时间上也来不及与他们勾结在一起。何况,他可是我大宋在江南的主帅,他的话那些反贼又怎么可能轻易采信呢?”

    “是啊,这里确实有些奇怪,或许他一早就和反贼勾结在一起了?”孙途低低地说着自己的判断:“但无论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点我们必须早做打算,那就是接下来可能会有大危机到来。就目前看来,他们一早就已打定主意要放弃这座常熟城了,然后会用此城为饵,将我们拖死在此。如果这一点是正确的,恐怕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顿了一下,孙途已板起脸来,大声喝道:“来人!”

    几名传令兵立刻上前,孙途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你们即刻出发,去北边给林教头他们传信,让他们在明日中午之间赶到常熟,若淮南军已休整好的话,也让他们尽快赶来。另外,再分出两人前往金陵,把我已成功夺下常熟的捷报送去,让那里的官军尽快赶来汇合,商讨进一步攻打苏州的大计!”

    十来名传令兵立刻叉手应命,而后便急速下城,策马狂奔着出城而去。

    在听完孙途的这一番号令后,杨志又有些糊涂了:“钤辖,既然你怀疑朱勔可能已经与反贼勾结,此时再派人前往报捷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不,这是很必要的做法,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我确认朱勔到底有没有问题。只希望这确实是我多虑了,我大宋的后续兵马能尽快赶来吧。”孙途说着,又看了眼上方的天色。

    如今,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再加上天气恶劣,无星无月,就使整个天穹显得更加黑暗,不见半点亮光了。

第672章 不幸言中

    腊月二十二,孙途率青州军精锐拿下常熟城。

    等到二十三中午,后续的山东军主力也终于抵达,跟在他们身后,显得气喘吁吁的淮南军则在看到那插在城头迎风飘扬的大宋旗帜时,明显有些失神,半晌后方才发出阵阵欢呼。

    说实在的,在经历了三元岭上一战,被吴军伏兵杀得伤亡惨重后,自彭永真而下一干淮南军将士都对此番攻打常熟一事抱有悲观的念头,觉着合两军之力未必就能打下这座县城。而一旦时日拖久,等到苏州甚至杭州等城池的吴军一到,他们的处境就越发危险了。

    可结果,山东军只派出数千人居然就在一夜间就已轻松夺下了常熟城!哪怕在几次见识过山东军的强大战力下,再次见证如此大捷,还是让淮南军众将觉着有些不真实,也让他们对孙途及山东军的敬畏之心又重了几分。

    进城后的彭永真是彻底不敢将自己当作能与孙途平起平坐的将领,见了面后,更是连连抱拳行礼:“孙将军果然英勇了得,实在叫末将人等心生佩服啊。如今已夺下常熟,我们已能向金陵和朝廷有个交代了,不知孙将军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看他那兴奋的样子,显然是想着山东军能再接再厉,趁胜出兵,把常熟周围的一些城池也都给打下来了,最好是把苏州都给一鼓作气地拿下了。如此,他的淮南军只消从旁分润一些功劳,便能论功行赏地拿到诸多好处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孙途在见了他们后脸上却无半点得意之色,反而显得格外严肃与凝重,只是说道:“后续之事我已想好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董平,你率五千人驻守西城,宋江,你率五千人守东边,林冲杨志,你们守南边,还有淮南军,你们守住城池北边。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情况,我们的重心就在守住这常熟城,万不容有失!”

    一干山东军将领虽然有些不理解孙途的这番布置,但还是齐齐叉手应命,只有彭永真却摆出了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来:“孙将军,你这是……为何要摆出这般如临大敌的架势来?我们不是刚取得了两场大胜吗,连常熟城都被我们拿下了,只消等到后续援军赶到,便能对苏州发起反击了。”

    “因为若我所猜不错,很快我们就将要面临大股敌人的围攻了。”孙途这才简单地把自己昨夜的猜想给道了出来。顿时间,在场众人脸上的兴奋之色便一扫而空,也不敢再作耽搁,迅速下去收拢人马,前往城池各处布防去了。

    只有彭永真这时依旧满心疑惑:“孙将军,你这是不是有些高估方腊反军了?他们怎会想出如此妙计来,竟不惜以一城为饵来设下陷阱?”

    “是与不是很快就会见个分晓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做好防御的准备,不然等敌人大举攻来,可就真来不及了。”孙途却是坚持己见,同时又把面色一肃道:“彭钤辖,事关你我两军生死安危,还望你能全力配合。北城之外地方最是狭窄陡峭,易守难攻,你可一定要率军给我守住了!”

    被孙途拿眼这么一盯,彭永真心头骤感压力,不敢再多说什么,当即也肃然抱拳:“既然孙将军你都如此决定了,本官自当竭力配合。若真有敌人来袭,我淮南军上下两万人定死守北门!”

    孙途这才满意点头,也冲其一抱拳:“那就拜托了!”

    当军令传达下去时,山东军上下自然是不敢有所懈怠的,毕竟多年下来,自家钤辖几乎没有犯过错误,当兵的只要听从调遣便可。倒是淮南军,在得知辛苦赶来常熟后不但不能歇息放松反而还要迅速投入到种种辛苦的城防工作中去,自然是多有不满和怨言,做事也远不如其他各城将士那般尽心了。

    这常熟作为江南小城,自然不可能如那些大城池,或是立于边关的军事重镇般有着极其坚固强大的防御工事,就连四边城墙,也不但低矮,只三四丈高,还因为多年疏于修筑与数月前的大战而有着许多破损的地方。

    所以当孙途传令下去后,将士们更多做的就是修补增高城墙等枯燥的气力活儿。这对本就训练有素,以往也没少在青州附近修城建城的山东军来说还不算太难,可对淮南军来说却是一个大难题了。

    哪怕他们在人数上是其他三面城墙的数倍,可三日下来的修城进度却远远落后于东西南三面。可即便如此,每日被军官将领们逼着上城的军卒们还是多有怨言,许多人到了城头也是虚应其事,聊天抱怨的多,真正做事的却是少之又少。

    二十五这天中午,几百人被轮到把沉重的石块搬运上城,又让不少人暗自叫苦,偷偷地把自家彭钤辖的八辈祖宗都给问候了个遍,而当终于把几方巨大的石头搬上城后,便有人趁机偷懒歇息起来。

    几名军卒这时便凑作一堆,小声抱怨着自家的遭遇:“咱们将军也是的,居然就听信了山东军那边的说法,真就把咱们当作苦力修城了。要我说,还不如把城中壮丁都给拿住了,让他们来帮着修城呢。”

    “你这办法是好,不过不切实际啊。我可听说了,如今常熟城里留下的百姓多半都是老弱妇孺,年轻力壮的男子不是跑了,就是一早便成了反贼……”

    “哎,反正无论如何,这活就不该是由我们来干。而且在我看来,在接连被我们击败后反军短时间里也不可能再主动出兵了,不然他们还拿什么守着苏州和……”这位一边说着,目光往后方眺去,突然神色就是一变,嘴巴张大了,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只是骇然地拿手指着南边。

    其他人本来还想要附和他的说法呢,却见他突然这般表现也是一怔,迅速回头往南边张去,然后也一个个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面上肌肉一阵颤动后,不知是哪个人率先吼出了一嗓子来:“敌人来了,敌人大举来袭!”

    顿时间,北门上下已乱作一团,吼声叫声伴随着当当的锣声响作一片,有人上城,有人下城,反正一时间驻守在此的淮南军是彻底乱了套了。

    与之相比,其他三门守军则

    显得格外镇定,虽然这些将士也都倒抽着冷气看着那从地平线的尽头不断冒出的大股敌军,但他们还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做起了战前的最后部署来——木石等近战兵器,弓弩等远程武器……所以可以用于守城战的武器都被源源不断地送上城头。

    好在之前几日三处城墙上的将士们都在全力以赴地修筑城墙,所以此时的东西南三面皆已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固守姿态来,大家也相信如此城防是可以挡下数倍之敌的猛烈进攻的。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下方,孙途等主要将领也在闻讯后迅速赶到,登城朝着南边张望过去。有几人手上还多了架望远镜,从而将前方敌军的情况更为清晰地收入眼底。

    哪怕沉稳如林冲等将领,此时也面色沉重,语气里也带上了不安:“这一回他们竟动用了这许多人马吗?粗略看来,竟是足有七八万,甚至是十万之众!他们居然一下投入了十万大军来对付我们!”

    就连孙途,心情也显得颇为紧张,喃喃道:“他们还真是看得起咱们啊。但即便如此,一下子调集十万之众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没有一两月的准备,根本发不得兵。如此看来,这一战他们是蓄谋已久了。”

    除了少数几名亲信将领,其他人并没有品出孙途这话的深意来,他们只是有些惶恐地问道:“将军,我们能守得住吗?”

    即便自信如山东军,之前也从未和如此规模的敌军在战场上交过手,如今又被困在这么座小小的县城里,他们心里也难免生出几许畏怯来。

    “如今敌军已到,我们除了死守常熟已没有任何选择!依托城防还能以寡敌众,获得一线胜机,若是此时弃城逃离,恐怕多半人马都要葬送在此了!”孙途却把目光一凝,迅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顿了下后,他又道:“而且论兵力,朝廷在江南的兵马只会比他们更多,所以只要我们守上一段时日,援军必会赶到。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挫敌锐气,你们谁敢出城一战?”

    在面对将近十万的敌军攻来时,孙途居然不打算一味死守,而是做出主动出击的决定来,这让众将一愣之余又是精神一振,不少人已把心中的怯意抛了开去,随即便有几人同时上前:“末将愿往!”

    孙途目光扫过众人,正是林冲、武松、鲁达,以及岳飞!

    他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来:“林冲岳飞,你二人率骑兵突击,先给敌人一个下马威。记住,不要太过贪功,挫敌锐气之后,便可回城!”

    “喏!”林岳二人低声应命,随即便快步下城准备去了,至于未被批准出战的武松二人只能叹息一声,接受了这一安排。他们也知道,骑兵比自己这等步战好手更适合今日的突击之战。

    好在,他们也清楚,接下来自己立功的机会还有的是。

    腊月二十五,常熟之战正式爆发!

    &&&&&

    今日公祭。

    愿逝者安息,英雄不朽!

第673章 初战告捷(一)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十万之师从地平线的尽头不断靠近,虽行得不是太快,但那席卷天地的强大威势还真大有将面前这座小小的常熟城彻地摧垮毁灭的可能。尤其是当军中鼓号之声轰然而响时,更是如风暴卷动,浪潮翻涌,惊天动地。

    当麾下将士个个都认定了能轻易破城,并把宋军一举歼灭而气势如虹地不断向前时,身在中军处的庞万春却是眉头深锁,脸色凝重。显然,他对眼下的局势并不满意,尤其是当他远远瞧见城中守军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防御时,眼中的愤怒更是藏都藏不住了。

    “方十佛误我,不然此番迎接我们的说不定就是一支苦战之下尚未恢复元气的宋军。如今再想破城可就要付出成倍的代价了!”心中做出判断后,庞万春握着缰绳的手是越发的紧了,手背上的青筋更是根根绽气,杀气更浓。

    原先,靠着与朱勔的合作与默契,庞万春早已定下了先在常熟城前消耗山东军兵力,再趁势出重兵困敌于此,并最终一口气将这支宋军精锐一口吃下的完整计划。至少在他看来,只要照此用兵,哪怕山东军再是骁勇善战,他也必能以最小的代价达成这一战略目的。

    而为了更好的贯彻这一战略,他甚至还一早就让方十佛率其麾下精锐到常熟附近驻守,从而能更快地将山东军拖入到消耗战的泥潭中来。

    可千算万算,庞万春都没想到问题居然就出在了方十佛这个与自己齐名的吴军名将的身上。他居然为了报当日丹阳城一箭之仇,在从朱勔那里得知宋军的进军线路和时间的情况下悍然破坏自己之前的布置,跑去了三元岭上设伏。

    当庞万春知道他这一冒险行为后,当真是怒不可遏。因为在他看来,这等做法远比自己定下的以常熟城为饵的战略更容易被敌军所破,而且即便真让他在三元岭伏击成功,对山东军的杀伤也远不如在将之引入常熟后一网打尽更方便。

    但方十佛已经率军而去,而且他还是方腊的族弟,也是吴军中只在自己之下的一大名将,这让庞万春到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此事,甚至还迅速下令让常熟再出一路兵马前往接应,以做到尽可能多的歼灭山东军主力。

    可三元岭一战的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方十佛不但没能一雪前耻大破山东军,反倒让他们杀得大败,连自身都重伤垂死,还是靠着一些属下拼死相救,才得以保命脱身。与此同时,庞万春抽调常熟守军前往照应的做法也成了一大败笔,不但又白白送了几千人头给山东军,还让本来尚可守住一段时日的常熟城在一夜间彻地落到了敌军之手。

    当这一系列失败的消息传回苏州时,庞万春气得足有半天说不出话来,同时心中也是越发的不安起来。他不光担心如此一来会大大影响到全军士气,更担心山东军会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从而使自己苦心设下的这一奇袭妙策变成一场笑话,使原来能轻易攻破的常熟城变

    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战!

    正因为担心夜长梦多,怕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被敌人看出破绽来,所以庞万春才会在收到相关消息的当日就迅速集结苏州附近可用的所有兵马,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常熟。

    而眼下的事实显然证明了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成真了!只看守城宋军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显然这几日里他们早已做好了将要面对大敌来攻的准备。甚至在远眺之后,庞万春还惊讶地发现此时的常熟城墙比之前还高出了一大截来!

    在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后,庞万春方才将心中的怒火给彻地压了下去。作为多年征战的军中名将,他深知身为三军主将在大战开始后必须保持着绝对的冷静,绝不能因为不安、愤怒等等负面情绪影响到了接下来的每一个布置和命令。

    片刻后,他才对身前的传令兵说道:“号令三军,稳步向前。今日我们要做的这是抵近常熟城,先给他们以足够的压力,等我军在此处彻地稳住阵脚,再作攻城……”

    就当他缓声道出接下来的整体计划时,前方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旋即作为前锋的队伍中便杀出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以极快的速度朝常熟城方向扑去!

    远远瞧见这一幕的庞万春先是一愣,继而便是勃然大怒:“未得我军令,是谁准他们擅自出军的?”方十佛违背他的军令胡乱出击也就罢了,毕竟他身份摆在那儿。可现在,居然连自己麾下的兵马都自作主张地突然冲杀出去,这让庞万春心中杀气陡盛,恨不能现在就先杀几个不遵号令的部下严肃军纪。

    不过很快的,就有人将相关情况报了过来:“庞帅,宋军有小股骑兵突然出城挑衅,还杀我数十前锋斥候,廖将军这才率前锋三千精锐出击杀敌!”

    “哼……”庞万春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来,脸色却未有任何的改善,同时也一策马缰,全速朝前奔去,他倒想要看看那支出城来的宋军骑兵能有多少本事,居然在自家十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还敢主动挑衅。

    在向前跑了足有十来里地后,他才终于在一处高坡上停下了脚步,并将前方已接战的双方情况看在了眼中。自家这边的三千前锋精锐不断包抄向前的战术就不用说了,让他感到心惊的,却是对面那不过三百之数的骑兵队伍的可怕战斗力。

    对方显然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便是机动性,所以并没有傻乎乎地直接冲杀过来,与十倍之敌正面交锋,而是通过不断地穿插跑动来切割分散敌人的攻势。而且仗着他们马快,这支骑兵队伍居然几次都从自家军队的三面围困的战术中找到空隙逃出生天。

    如此一来,就让前锋军的将士们更感愤怒与不甘了,他们不断把围捕的阵线拉长,试着从四面包抄,誓要将这支敌军完全困杀在自家的包围圈中。而就目前看来,宋军虽然左突右冲,还保持着一定的灵活与机动,但很显然,在先锋军的步步紧逼,以及有意包抄下,他们已逐渐远离常熟城

    ,大有在一段时间被彻地困死在源源不断的大军之中。

    “呼……廖广虽然性急了些,总算还有些头脑,抓住他们的弱点和破绽以围代剿。如此虽然多费了不少手脚,但好歹能将这支胆敢出城挑衅的宋军骑兵彻地歼灭。”居高临下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庞万春的脸色总算稍微好看了些,虽然以三千之众围杀三百敌军有些以众凌寡的意思,胜之不武,但战场上只求胜利,其他一切就都是细枝末节了。

    与此同时,庞万春还把目光投向了前方十里地外的常熟城,口中轻声呢喃:“孙途,眼下这战局你会做何取舍?即便是在你宋军中骑兵也是极其宝贵的精锐,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全军覆没吧?但只要你敢派兵出城,就正中我下怀了!”

    虽相隔十多里地,常熟城头的孙途就跟与庞万春心意相通般也直直地远眺了过去,不过他的脸上却无半点忧虑或不安,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正被数千吴军重重围困的骑兵队伍,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倒是身边的一些部下此时已经有些慌了,鲁达武松等几个急性子的更是忍不住请战道:“钤辖,不如让我等率军出城支援,接应他们回城吧,不然……”

    换来的却是孙途的镇定一笑:“不急,待时机成熟你们再出兵也不迟。我青州的骑兵精锐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人吞下的!”

    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看似已经快要被四面围杀上来的敌军彻底困死在一小片战场里的骑兵队伍竟突然就划过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再次从敌军防线的薄弱处撕开裂口,朝着西边突进。

    眼见煮熟的鸭子突然又振翅欲飞,廖广顿时大怒。身为大军前锋,他自然希望能尽快建功,这支只有几百人却敢正面挑衅自己的骑兵更是他必除之的目标,岂肯让他们就这么从指缝间溜走了?

    当下里,他便再度下令,从身边抽调出了两路人马,从侧方兜转过去,拦截想从西边脱战的宋军骑兵,誓要将其全部留在此地。

    当看到吴军前锋做出的这一变招后,城上孙途眼中更是精芒一闪:“成了!”

    而城外高处的庞万春则在同时脸色一沉,急忙回头下令道:“命前方洪宙两营迅速出兵,从两翼掩上去,配合前锋军破敌,快!”

    主帅的这一命令顿时就让身边跟随的亲兵和几名部下都给闹得一怔,本来前锋军以三千多人围杀对方数百骑兵已是大材小用了,现在居然还要调派两营足足上万兵马左右包抄夹击,这也太过谨慎了吧?

    但传令兵却不敢怠慢,迅速就挥动起了手中旗帜,随着几声嘹亮的军号,一道让不少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前方的两营军队也开始缓慢地行动起来。

    城头,孙途也看到了敌军的这一调动,不禁再度一笑:“哦?看来反军主将倒也是个聪明人,已看出其中问题了。不过他做此安排却已经迟了些,而且我怕你会弄巧反拙啊!”

第674章 初战告捷(二)

    常熟城南门外宽阔的平原处,宋吴两军的初此交锋已然展开。

    山东军三百骑兵迎着十倍之敌却无半点惧色,纵然敌人四面包抄,他们依然左右冲杀,寻找着一处处弱点和缝隙,与敌人的前锋军进行着一场场小规模的厮杀。

    靠着骑兵天生的灵活机动,再加上岳飞林冲两将的骁勇果断,他们在与人数更多的敌人战斗中总能保持着绝对的优势,在不断冲击对方防线的同时,也已斩杀了两三百吴军。

    但是这点伤亡对兵力充足的吴军来说显然不是大问题,反倒是激起了他们的仇恨之心,让他们从四面包抄的速度更快,布下的层层拦截也越发的厚重起来。

    虎豹骑就跟一条在水中的游鱼似的,看着依旧灵活,但在其四周已经有大网在不断收缩了,一旦把他们困死在某处,等待这三百人的结果就只有一个。

    在又一次冲破敌军的一层布防,却发现前方竟又有两支三四百人的队伍兜杀过来后,骑兵队伍迅速再度转向,赶在敌人合围前从另一侧突围而出。但是,前方两箭地外,已经又有另一支军队在急速赶来了。

    随着战斗进行,这支吴军的先锋精锐也已有些熟悉了这支骑兵的进退规律,居然开始有了一定的预判。好在他们封堵出路的速度还是不够快,还是让虎豹骑得以快速冲过,只能从后方追击,但这已经让不少人心下生忧,担心长此下去,自己真要被困死在敌人的万军之中了。

    跑在队伍前头的林冲更是敏锐地觉察到了更远处的左右两侧有大军将要压上来的迹象,心头更为不安,终于忍不住对稍后一些的岳飞道:“鹏举,敌军已快把我们的所有退路都给切断封堵了,我们再不另想他法恐怕就危险了。”

    岳飞此时倒是显得颇为镇定,目光不时左顾右盼,在举枪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冷箭磕飞后,大声道:“林大哥稍安勿躁,再等等。我想很快就是我们扭转战局的最佳时机了。”

    这还能扭转战局?只凭这三百骑兵就想击败三千敌军吗?林冲当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不过性子平和的他终究没有在此要紧关头与岳飞产生争执,哪怕无论年龄、资历和身份他都远高过只得十六七岁的少年岳飞。

    正说话间,虎豹骑迎面再度遇上了一支打横拦截的敌军。此时已无闪躲余地,当下全军便是一声呐喊,策马急冲,直杀向那与他们数量相当的敌军。林冲和岳飞二人更是一马当先,一枪一矛犹如两条出水的蛟龙般飞舞升腾,竟在一个照面间就次翻十多名敌军,还把一名试图拼命的吴军将官给挑飞上了半空。

    只这一下,便让跟前一众军卒心生怯意,下意识就往边上闪去,从而让他们顺利杀出,获得了短时间的自由。

    眼看着敌军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多次从拦截中冲杀出来,又发现两侧洪宇二营

    的军马竟有夹攻上来的意思,位于稍后方指挥军队包抄拦截的廖广当真是暴跳如雷:“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三千人居然被三百人耍得团团转?张忠、李义,你们两个也给我率军补过去,这次一定要将他们困死在西北方向,再不能让他们杀出去了!”

    在其身侧护卫的最后两路兵马当即就领命而动,到了这时,廖广这位吴军前锋主将身边就只剩下区区三百亲兵了。要是再没法儿控制并歼灭这支骑兵,恐怕他都要亲率兵马冲过去搏杀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分心关注着他那边动向的岳飞却露出了一丝笃定的笑容来:“是时候了!兄弟们,破敌正在此时,随我杀!”说着,他猛然一抖缰绳,竟控着战马突然在原地划过了一道弧线,把原来朝着西北方奔驰的马头转向了左侧的南边,然后更是猛一夹马腹,让战马全力奔驰了起来。

    听到这话,再看他所转的方向,林冲也终于迅速明白了过来,心中感佩之余,手上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出来,急速兜转马头,跟在岳飞之后就朝着那个方向奔驰起来。其他骑兵人等虽然论骑术不如两位将军,但也只比他们慢了一拍而已,只在短短一会儿间,整支虎豹骑就已生生扭转方向,如离弦箭矢般直朝着南边急冲杀过去。

    待到他们冲杀起来,城上众将才如梦方醒,纷纷兴奋地叫了起来:“好战术!原来他们一早就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之前种种不过是为了把敌军不断吸引出来,分散四周,然后只等敌人中军空虚之后,再突袭斩将啊!”

    一些人在感佩于下方同袍的机变之余,又佩服地看了孙途一眼。刚才,当大家都为虎豹骑的局面感到担忧时,自家钤辖却早看出了其中关键,所以才能稳如泰山,未见任何惊慌的。

    孙途这时也是满面红光,轻轻点头表示对岳飞他们把握机会的赞许后,又迅速回头:“给董平传令,让他准备派兵出城接应。若我所料不错,在斩杀敌军将领,击败敌军先锋后,虎豹骑会从西边入城!”

    身后的亲兵忙大声应命,匆匆跑去传令了。而与此同时,城下的战事已再起变数——

    因为吴军上下都想当然地认定了宋军骑兵只会逃跑,所以便把更多的兵力都投在了北边的东西两面,却使得他们正对着的南面出现了少有的空虚,只有两支三百多人的军队还挡在他们的前进路上。

    这对已经把马速提到极限,并做好了全力一击的虎豹骑来说就根本算不得什么阻碍了。只一个突杀,这两支队伍就被杀得四散,从而把自家中军给彻底暴露在了虎豹骑面前,只得百步之遥。

    “杀!”随着众人发出一声怒吼,整支骑兵更如旋风般急冲起来,眨眼间就已来到了中军跟前。此时的廖广方才大惊失色,急忙命人上前阻拦,并号令周围的军马迅速回援。

    同时

    ,之前就已领命夹击的洪宙两营的近万大军也已快速从两翼杀来。不过因为距离上的关系,至少还要盏茶工夫,他们的包抄才能真正成型,但虎豹骑却显然不可能再给他们这么多时间了。

    此时的虎豹骑终于露出了他最为锋利的獠牙,也展露出了骑兵对步兵的真正可怕的地方。骑兵所以在战场上总能稳压步卒,可不光只靠着他的灵活机动或是速度,而是在于其因速度上的优势而产生的极大的冲击和破坏力。

    在全力冲杀的情况下,虎豹骑就如一条飞上半空的剑鱼,不但轻松撕破了渔网,还以最凶狠的态势扑杀向了渔夫——廖广。

    廖广身前如今只剩下区区三百亲兵,眼见敌军骑兵如飞般杀来,他们自不敢退缩,也都纷纷聚阵相迎,妄图拦下虎豹骑的全力一击。

    但显然,他们却是小瞧了骑兵的强大冲击力,他们的阵形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成型呢,骑兵已到跟前。甚至连几十个弓手都才刚把箭搭上弦,还未拉弓呢,刀枪已带着呼啸劈刺而来。

    那是挟着骏马奔腾的巨大冲力劈刺来的兵器,其速度与力道都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当先的几十个军卒刚才举起兵器,就已被长矛快刀迅速了结,惨叫着扑倒在地。

    当这一幕血淋淋地展现在众人眼前时,后方的那些亲兵也不禁心生恐惧。不知是哪个先开的头,惊呼一声扭身便跑,从而影响了更多人,才刚仓促聚起的防御阵形也在这眨眼之间土崩瓦解。

    廖广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要知道他作为先锋大将手下亲兵也算是吴军中第一流的将士了,他们居然连抵挡宋军骑兵片刻都做不到吗?这让他心中也不觉大生惊恐,但此时却已无处可逃,只能发一声喊,举起手中刀,悍然迎向已近在咫尺的敌人。

    岳飞是冲在队伍最前头之人,他也早已盯住了廖广这个敌军主将,当下就是一声低吼,再度一夹马腹,控着战马全速向前,手中长枪更是在此期间抖出数个枪花,将对方的周身要害全给笼罩其中。

    到了这要命关头,廖广也是毫无保留,将全部的本事都施展了出来,一口长刀被他舞得如同团团车轮,守得是滴水不漏,竟硬生生将岳飞袭来的漫天枪影给挡了下来。只是在不下百次的碰撞后,他的手臂和虎口等处皆已酸麻不已,身子也往后退出了数丈,显然这一个照面他已完全落在了下风。

    好在,凭着这一手快刀,他总算是挡下了岳飞最猛烈的攻势,而且一旦冲势用尽,岳飞也只能控马侧走,一时无法再对其发动第二波进攻,这让他在心惊之余也不觉大大地松了口气。

    可廖广却没能高兴太久,因为就在他以为自己能找机会逃脱时,后方又是一骑飞驰而来,林冲竟紧跟在岳飞之后策马袭来,手中长矛更是在其一声暴吼之下迅如奔雷般直次向廖广的前胸!

第675章 初战告捷(三)

    好个廖广,即便是在这等时候,反应依然极其迅速。眼见对方来势凶猛,他便也即刻横刀上迎,却是要硬碰硬地与林冲过上一招。

    可就在他竭尽全力,迎刀上架的瞬间,脸上一往无前的决然拼劲却迅速化作了无边的惊诧与恐惧。只因他这全力一架竟落在了空处,林冲那看似动若雷霆的一矛居然在两人即将交锋的刹那间被其收了回去!

    这一下,廖广可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刚才就已双臂脱力的他此时根本来不及再作变招,而因为把刀搞举迎架的缘故,其身体下方已露出了好大一个破绽。而林冲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等良机,手腕一翻间,长矛已迅速落下,嗖然一声,斜斜地便刺入了对方的小腹处,再振臂一挑,竟把个这吴军先锋大将给挑飞半空,再狠狠地撞在了地面上。

    被一矛重创小腹,又被挑摔在地的廖广霎时间已陷入昏迷,不但小腹大片出血,口鼻里也是鲜血四溢,当真是好不凄惨狼狈。可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这时才到,因为另有一名骑兵也已唰然冲到了他的跟前,没有二话,手中钢刀已斜斩过来,直中其脖颈要害。

    噗哧一声间,廖广的头颅便已与身体分离,鲜血夺腔而出,不少更是直接飞溅到了边上那些早已被下蒙了的亲兵的身上脸上。片刻后,他们才如梦初醒,齐齐发出一声尖叫,转身便往后方逃去,甚至连手中兵器都给随手扔掉了。

    对此时的军队来说,主将便意味着军卒们的勇气和军心,没有什么事情比亲眼瞧见自家主将被敌人阵斩对将士们的打击更大了。或许他们之前还有一丝的抵抗之心,但在看到连廖广都脑袋搬家后,一切心思皆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了逃命的本能。

    林冲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再度催马上前,弯腰一探,便已将还在咕噜噜前滚的廖广首级一把提在了手中,然后单手持矛,转身就往回奔杀过去。而另一边的岳飞也没歇着,这时已直杀到了边上的先锋军大旗跟前,抽出佩刀全力一劈,就把长长的旗杆砍作两截,并顺手把上面连着大旗的半截也抄在了手中,再回马带着将士们重新往回跑去。

    虽然在他们往回跑的路上还有两千多先锋军,但这些人在看到自家将军的首级和那面熟悉的旗帜后,顿时也跟那些亲兵一样瞬间就失去了再战的勇气,竟被岳飞他们顺利冲破数道防线,离着常熟南门也只剩两三里地了。

    这一次对吴军先锋的斩首突袭明显是极其成功的。无论是战术上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运用,还是速战速决的果断都体现出了林岳二人和整支虎豹骑的强大杀伤力。但是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他们所以能取得这样的胜利还是靠着敌人的疏忽大意,双方战力上的差距可不会因为先锋一军的溃散而扭转过来,所以此时就该见好就收,趁机回城了。

    可是吴军显然是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从

    容离开的,居然被人于万军丛中杀了自家大将,这已惹恼了所有吴军将领,都不用庞万春发号施令,后方几路人马已迅速调动赶来,而之前就已经奉命包抄两翼的洪宙两营近万兵马的前队更是看准了方向就往常熟南门挺近,居然还先骑兵一步拦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誓要将他们留在此地。

    倘若这回真让三百宋军骑兵在斩将破军后再全须全尾地退回城去,对吴军上下士气的打击可就太大了,所有人都不会容许这样的结果出现。

    眼看虎豹骑快速冲来,前方的弓手们已然迅速拉弓,将箭矢瞄准了那些目标,只等他们一跑进射程,便将数百箭矢挟着自己的怒火狂射而出。在所有人看来,这一轮箭雨下去,势必能把半数骑兵射下马来了。

    可就在他们蓄势待发,自以为能雪耻报仇的当口,随着岳飞的一声呼哨,这支宋军骑兵竟突然齐齐一提缰绳,硬是控着战马在不曾减速的情况下突然转向,从朝南奔驰变作了切入向西!

    整支骑兵队伍居然就在离着敌军还有百步距离处突然转向,并迅速策马而去。这一手直看得一众吴军都有些傻眼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随后,才有人徒劳地将箭矢朝着他们身后射去,但因为距离已然拉远,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能沾上。

    不过宋军骑兵也没能高兴多久,就在他们临时转向,朝着西门处赶去时,另一路敌军也已从斜刺里赶杀过来。这一回吴军已然不顾一切,这支两千人的队伍竟是全速前冲,其冲势之快竟也不比奔马慢上多少,再加上他们的位置更靠近西侧,看着都能比虎豹骑更早一步拦在必经之道上。

    这支两千人的队伍正是吴军中最精锐的天字营的兵马,在眼看着其他各路人马屡屡失手后,庞万春也是发了狠了,把身边最强的一支兵马都给派了出来作为拦截之用。

    他们也果然没有辜负庞万春的期望,还真就先一步赶到地方,随即迅速列阵,弓箭如雨点般朝着宋军射去。

    而此时,已驰到跟前的虎豹骑只能被动勒马,挥舞着兵器招架拨打。此时,他们离西门只有不到三里地,但看情况已无法突破这支吴军精锐的拼死阻拦,而两侧与后方,更有超过两万之众快速赶来,这是誓要将这支宋军骑兵一口吞下的意思了。

    “怎么办?”林冲在挥矛把数支箭矢打开的同时,大声问道。不知不觉间,他都开始习惯由岳飞这个年轻人做主,发号施令了。

    至于其他将士,就更是把期待的目光看向岳飞,刚才他们能以区区三百人就把敌人先锋军彻底搅乱,斩将夺旗,还从敌人的扑防中逃到此处,皆是岳飞指挥之功。现在,大家也相信岳飞能再创奇迹,带着他们找到缝隙,杀回城去。

    但此刻的岳飞眼中却有些苦涩了,到了这一步,他也已经没有了更好的计策。这些敌人的反应远超他之

    前的判断,本以为突然转道走西门能摆脱追击,可结果却还是被堵在了此处。

    但他更知道不能再拖,四面敌人一旦彻底合围,三百人就要全交代在此了。心中迅速转念,岳飞已把牙一咬,跃马挺枪,朝着跟前的敌人一指,大声喝道:“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冲了。我相信,钤辖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只要杀冲过这道防线,我们就安全了!杀!”吼完后,他再度振缰催马,率先对前方的敌军发动了一往无前的冲击。

    林冲只略一呆,便也跟着吼叫了起来:“兄弟们,生死在此一搏,杀啊!”

    “杀啊!”剩下的两百五十多骑也都齐齐呐喊,然后策马再冲,一如之前出城冲向十万众的敌军般,没有半点的退缩与犹豫。

    呜呜的呼啸声中,漫天的箭雨已迎面射来。将士们纷纷踏蹬而起,靠着对马儿的控制不断作着闪避,手中的兵器也挥舞成团团寒芒,抵挡着不断侵近身来的夺命利箭。

    这些箭矢对岳飞和林冲这样的高手来说倒也算不得太大的威胁,但是对已经冲杀了一个多时辰,气力渐渐不支的其他骑兵来说却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向前冲出一截,便有十多骑中箭摔倒,还有些更是因为马儿中招,蹄子一软间,把背上的主人给甩了出去。

    当冲过这百多步的距离时,虎豹骑已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马,许多人身上也挂了彩。但他们的眼中却无半点畏怯之意,依然高声吼叫着,如一群扑向猎物的猛兽般直冲到了敌军跟前。

    但这一回,他们面对的却不再是军心涣散的先锋军了,这两千吴军竟结成了层层防线,长矛阵,快刀阵,皆是用以拖住骑兵冲势的最好办法。就算是有两千骑兵,想在短时间里冲破他们的布防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更别提只得区区两百骑兵了。

    岳飞和林冲固然骁勇,在他们的冲击下,前两道防线硬是被破,但在敌人源源不断地支援围困后,他们前冲的势头也被彻底挡下,最后陷入了敌军的四面围困下。

    直到远远地瞧见这一幕,脸色阴沉如水的庞万春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来。虽然这第一战从结果来看终究是自家败了,毕竟先锋大将被杀,三千先锋军被冲得七零八落,但终究还是把宋军的这支精锐骑兵给留了下来。

    而就事实来看,宋军应该也就这么一支骑兵,只要将其全歼,倒也算有所收获,至少不用再担心被其主动突袭了。而且如此一来,倒是能挽回之前先锋军脆败的军心士气,为接下来的攻城战打下坚实的基础。

    “传令下去,速战速决,绝不能再给敌人留任何机会……”正当庞万春大声下令,自以为这场战斗已结束时,变数却再度出现,让他的脸上再度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来——

    常熟西门突然大开,一支五千人的军队竟全速扑杀了出来,直杀向天字营的身后!

第676章 初战告捷(四)

    早在虎豹骑出其不意地回攻吴军先锋,阵斩廖广的时候,常熟西门前人马已迅速集结完成。但当这里的几千将士摩拳擦掌地想要出城大杀一场时,却又被董平给拦了下来,他只命全军守在门前,直到自己下令才可开城出战。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对西门前的数千山东军来说便是极大的煎熬了。明知道自己的袍泽在城外奋勇厮杀,甚至是身陷险境,有些人都能从城门缝隙间看到那场九死一生的突围之战,可就是不能杀出去接应救援,实在让人觉着太过憋屈了,许多人都感到胸中有一团烈火正不断的越烧越旺。

    但山东军在孙途的打造下最是讲究军令如山,未得主将之命,哪怕他们把钢牙都咬碎了,也是不敢真开城出战的。不少对此深感不解和不满的将士都生出了让孙钤辖尽快赶来下令的念头,但南门上的孙途却并未对西门董平的决定提出任何质疑,更没有在这时候越过董平下令出击。

    用人不疑一向是孙途能让诸多将领心服的原因之一,既然他把西门的军队都交到了董平之手,却相信他能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所以哪怕他与自己下达的命令有些冲突,他也选择相信董平。

    于是城外的虎豹骑只能继续孤军奋战,几次从敌人的包围圈中亡命杀出,直杀得人人带血,个个带伤,看得西门前的将士们更是个个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直到眼见反军一路数千众竟直接挡在了西门,切断了虎豹骑的最后退路,众将士是终于忍耐不住了,纷纷跑到还在城头俯瞰整个战局的董平跟前,大声请战:

    “都监,不能再等了,不然虎豹骑的兄弟们可就要全折在反贼手中了!”

    “将军,每迟一步就有一名兄弟被杀,你于心何忍啊?”

    “董将军,你若不敢出战,兄弟们自己杀出去便是……”

    好言相劝的,痛陈利害的,不满激将的……各种说辞不断响起,这些将士个个都已面红耳赤,眼欲冒火,看这架势似乎只要董平还不肯从命出兵,他们都要不顾一切地抗命杀出城去了。

    而董平的神色却依然淡漠如前,只有向下扫视四方的目光中透着丝丝杀机与光芒。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迟片刻便意味着一名骑兵将士会丧命在此,但他却更清楚敌我双方势力的对比,若是不能一举救出虎豹骑,一旦被敌人缠住,那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

    慈不掌兵,有时候为了达到最终目的,确实必须牺牲一些人。何况董平还相信以虎豹骑之精锐,哪怕身陷重围,也还是可以支撑住一段时间的。直到此时,眼看着仅剩的两百骑兵即将被数千敌军生生吞没,那支看着极其精锐的反军已四面包抄,不再有任何保留,他的眼中才爆出了两点火星,霍地回身,目光扫过身旁十几个请战的部将。

    在看得他们心头发虚,垂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后,董平嘴中才轻轻地道出一句话来:“开城,出战!”

    这句话让

    众人先是一呆,旋即又反应过来,大喜之余已迅速跟在了董平身后,直冲下城楼,在大声的呼喊中,城门轰然便开,不等吊桥落下去,许多性急的将士已直冲而出。

    董平也已利落地翻上马背,双枪在手,如饿极了的猛兽般催马以最快的速度电射出城,而其身后,则是更多面目狰狞,嗷嗷直叫的山东军将士!

    吊桥还没彻底落地呢,几千人已争先恐后,呐喊着直冲杀向了敌军的后方。而即便在如此急切冲锋的情况下,这支山东精锐依然保持着绝对的纪律性,看似不是太过齐整的队列隐隐还是有着最利于突击的锋矢阵的模样,而位于阵势最前方的,正是董平这个一军主将。

    当西门突然打开,宋军浩荡杀出时,吴军天字营的兵马还在全力围杀数量锐减到只剩一百五十来人的虎豹骑。

    这支宋军骑兵比他们想象中更为坚韧善战,哪怕被重重围困,看起来已经没有半点活路了,他们居然还在不断左突右杀,尝试着开出一条血路来。不过他们的每一次冲击都被层层的战阵给挡了下来,虽然杀敌不少,自己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伤亡直线上升。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半点屈服,每一个人都抱着死战到底的决心。哪怕战马死了掉落到地,依然咬牙血战,直到力竭被杀。这等杀气,都让周围的吴军都感到了恐惧,只能靠着兵力上的优势不断四面围杀,才能将敌人留在此地。

    而就在天字营主将方奎以为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战斗,同时两边大军也已迅速围拢过来的当口,身后却有呐喊声如雷般传来,等有人惊讶回头望去时,就瞧见了足足五千宋军汹涌杀来。

    守军居然敢冒险出城?他们难道不知现在城外已有十万大军,一旦出来就势必会落得和这支骑兵一样的下场吗?许多吴军将士心中都生出了古怪的念头,也让他们心中难免有些发怵。

    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又哪能有片刻的分神呢?就当他们这一愣间,之前看似已是强弩之末的虎豹骑却突然再度爆发出极强的冲击力,在岳飞和林冲的带领下,果断就朝着那不断杀来的山东军靠去。

    不断的惨叫声中,他们竟硬生生撕开了两道防线,但终究还是被反应过来的第三支和第四支队伍封住去路。岳飞一声高喝,手中长枪再度化作一片虚影,将面前的四名敌兵刺翻在地,但势头一老间,却也被从旁袭来的一口大刀给挡住了攻势。与此同时,几枝冷箭突然从旁袭来,他虽及时闪避,到底未能全部闪开,左侧肩头已中了一箭,让他发出一声闷哼,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一线。

    好在他身旁还有林冲,见岳飞受伤,他当即长矛狂舞,再度生生把涌杀过来的十几个敌军迫退,但如此一来,他的冲势也不得不缓下来,也让敌人能更从容地将人马调动汇聚到这一边,挡下了他们这凶猛的冲击。

    与此同时,策马冲在队伍最前方的董平也已杀到,吼声刚起,双枪已

    霹雳而出,径直就捅进了两个刚刚才回身欲作阻拦的敌军胸口,随着他手一抖间,两具还在不断喷血的尸体已倒撞而出,把后方的人马撞得一片人仰马翻!

    双枪将董平一身武艺可不在林冲之下,此时全力以赴更是无可阻挡,竟让他一人一骑就搅乱了天字营的后路。

    方奎见此愤怒之余也是心下骇然,急忙下令,抽调人马于后方抵挡来军,同时也严令周围的兵马全力攻击被围骑兵,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将之全歼!

    同一时间,两侧和前方的吴军也再次提升了前进包抄的速度,看到宋军居然还敢主动出城,他们也已被彻底激怒,全力前扑。

    这就是一场比拼谁更快的战斗,虽然此时西门前宋军已经在兵力上超过了吴军,可一旦他们被天字营的人马给缠住,等到后续人马杀到,区区四五千人便会被数万敌军困住,落得和虎豹骑一样的下场。

    但董平既然敢选在这时主动出城发起攻击,自然有他的把握。就当天字营火急火燎地抽调人手后防时,从城中杀出的山东军已紧跟董平的步伐杀到了。

    早已憋气多时,恨不能一早就投入战斗的这些山东军将士此时个个都红着眼,犹如一只只恶狼般扑向了敌人。只一个猛冲,就已迅速撕开敌军的防线,并不断深入并扩散这一裂口。

    锋矢阵的冲击力也在这一刻彻底表露了出来,在这数千人马的全力冲杀下,敌人根本就遮拦不住,天字营布下的铁桶阵势已被撕裂两半,也把还在苦苦支撑的百来名虎豹骑战士给暴露了出来。

    看着这些浴血奋战的骑兵,所有将士更是深受鼓舞,再度冲杀上前,把还在其周围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横尸一地。

    “林教头,鹏举,让你们受苦了。这就随我回城!”董平一马当先地奔到他们身前,双枪挥舞间,竟无一人胆敢靠近,口中喝叫一声,便已迅速回转马头。

    岳飞和林冲这时也多处负伤,气力难济,甚至连大声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力点头,便紧随在董平和随后杀来的将士身后朝常熟西门杀去。

    此时,本来死守在后的敌军已然崩溃,纵然方奎高声下令催促,那些天字营的将士也不敢再不顾死活地杀过去。在见识了山东军的悍勇表现后,他们全都已生出恐惧之心,如何还敢纠缠,纷纷让出路来,任由这支步骑联军冲出重围,直奔西门而去。

    当董平他们率军来到西门前,那左右扑来的两军才堪堪与天字营合在一处,然后迅速往前推来。显然,他们是想靠这两三万人马直接对常熟西门发起猛攻了。

    但就在这时,吴军后方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叮叮声,却是鸣金收兵了。这让还想杀过去的众将士都为之一呆,但军令之下又不敢违抗,只能恨恨停步,目送敌军进城关门。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这场宋吴两军间的初次较量也终于以山东军的胜利告终……

第677章 战后反思

    直到城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无数的敌人大军挡在身后,确认已然安全,那一百多名死里逃生的虎豹骑将士们方才身子一软,接二连三地从马背上倒落下地。好在边上还有诸多袍泽守着,见他们倒下急忙上前搀扶,才使他们未曾受更多的伤害。

    刚才这一战实在太险,也实在太苦。要不是董平在最后关头及时率军营救,但凡再迟上一些,这百来名骑兵怕也得死在吴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此时松下劲来,所有人都只觉着疼痛酸麻,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不光是这些寻常骑兵,就是岳飞和林冲两将这时也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从马上安全下地,他们的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几十处的伤口,浑身都被自己和敌人的鲜血给染红了。但在落地站稳后,二人还是把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地看向后方街道,行下礼去:“末将参见钤辖。”

    直到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孙途正面色凝重地率人赶来,便也顾不得身上甲胄未解,全都上前见礼。董平更是在略作迟疑后带着些忐忑道:“还请钤辖治我之罪,是我出兵太迟,致使许多将士战死在外……”

    孙途先上前把林冲和岳飞两人给搀扶正了,这才来到他跟前,一把扶住了他:“你何罪之有。刚才一切我都看在眼中,你选择的出击时机最是恰当不过,若太早只会使更多人陷于险境,现在能把虎豹骑众兄弟解救出来便是大功一件。还有你们——”说着,他看向跟前那些西门守军:“你们也都是有功的,本官到时自会论功行赏。”

    在安抚住了军心后,孙途才由衷地看向浑身是伤的一干骑兵将士:“不过今日首功还是在我们的虎豹骑!你们不愧是我山东军的尖刀,这一战打出了我山东将士的威风,只此一战就足以让城外反贼胆寒,不敢再轻视咱们!虎豹骑,威武!”

    伴随着他最后一声高喝,本来还垂头丧气,沉浸在此番无数兄弟死在城外的悲伤中的虎豹骑剩余将士的精神陡然就是一振。哪怕他们身上的伤再重,这时也全都挺起了胸膛,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起来,旋即也高声喊了起来:“虎豹骑威武!山东军百胜!”

    很快地,这喊声便扩散开来,身旁西门守军将士也跟随着大喊起来,叫声远远地散播开来,又传到了别处,霎时间,东门守军,南门守军,以及驻守在常熟城其他要紧地方的山东军将士也个个高举兵器,放声呐喊:“虎豹骑威武,山东军百胜!”

    四方吼声汇聚在了一起,那威武百胜的叫声更是直冲云霄,似乎是能把头顶汇聚起来的大片乌云都给震碎了。当声音传到北门时,那里的淮南军上下更是面面相觑,心思百转,久久都未能把心思给平静下来。

    自彭永真而下的一众淮南军将士直到现在都还没从刚才南门处惊心动魄的厮杀中回过神来呢。他们是真不敢相信山东军居然会大胆到以小股兵马出城去与十万敌军正面交锋。这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他们胆寒心惊了。

    在他们

    看来虎豹骑的贸然出击已经算是以卵击石,寻死般的行为了,后面西门守军居然还大开城门,杀出去接应,这是彻彻底底的胡来,是对整座常熟城和城中数万兵马的不负责啊。

    当时,无论是彭永真亦或是其他淮南军全都吓得面色惨白,只道这回都不用敌人攻城,常熟便将陷落。直到最后,看着敌人鸣金后退,西门重新关闭,他们才大松了口气,但之前揪起的心却是直到现在都还未落下呢。

    “孙途,山东军……他们能有今日这般名声果然非常人所能忖度啊。但是,他就没想过如此激怒敌军会使我们接下来的情况变得越发凶险吗?”彭永真很想拿这话质问孙途。但这想法也就只能是在心中转上一转,此时的彭钤辖可没有胆子再与孙途平起平坐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北门这里的防御力量,并祈求反军不会把攻城的重心放到自己这边了。

    直到周围的呼喊声渐渐停息,孙途才突然做了个让所有将士都大感意外的举动来,他居然郑重其事地弯腰冲那剩余的百多名虎豹骑将士一拜,直唬得他们都呆住了,半晌后,方才纷纷拜倒:“钤辖切莫如此,我等实在惶恐!”

    “这一拜是我向你们,以及战死城外的将士们致歉。我承认,这次派你们出城袭扰敌军的策略确实有些失当了。是我小看了城外反军,认为以骑兵之速大可进退自如,却险些将你们陷于绝境,并使诸多将士死在城外。”孙途由衷地自责反省道。

    “钤辖切莫这么说,我等身为大宋将士出征杀敌本就是份内事。何况这次出城袭扰,也是咱们一起定下的策略,真要说错,也是卑职之错!”林冲急忙开口为孙途开脱道。

    岳飞也跟着肃然道:“是啊将军,咱们在出城前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从未有人怪过将军。而且,真论起来,还是末将的责任更大。要不是我一时贪功想到避实就虚地杀入敌军丛中,斩杀反军先锋主将的策略,我们其实还是有机会全身而退的!”

    “钤辖,我等从无怨尤,就算是真战死在城外,也是我等的荣耀!”其他将士也纷纷开口表明心迹,这让孙途都有些感动起来,再度抱拳弯腰:“既然诸位兄弟都不怪我,那孙途便厚颜先把此事记下了。我向大家保证,今后一定不会有如此冒险的做法!”

    顿了一下,他才赞许地看向岳飞:“如此说来,想出先调敌军外扩以至其先锋中军空虚,从而被你们一举斩杀主将的策略是出自鹏举你之手了?”

    岳飞脸上微微一红,但还是点了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没了别的法子,才决定冒险一试的。”

    林冲也一脸惊叹地跟着道:“要说起此事,鹏举确实表现得比我都要强上许多,只凭这一战,我相信他日鹏举必将为大宋一代名将!”

    在岳飞有些惶恐的谦虚声中,孙途也是欣然点头,表示认同。而在他心里,则更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来,岳飞到底是岳飞,哪怕如今年纪尚小,从军也才几月,却已经

    表现出了少有的将才!

    在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又让虎豹骑众人回去歇息后,孙途才郑重地看向董平:“今日我军虽然小胜,略挫敌军锐气,但对城外反军来说终究只能算是伤其皮毛,也根本影响不了他们接下来对我常熟的攻势。明日之后,他们势必会对咱们发起猛攻,你西城这儿可要守好了,切莫有丝毫的松懈。”

    “钤辖放心,末将一定会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应对的!”董平说着,又霍地回头,看向城墙上下的数千将士,高声喝道:“刚才,我们的骑兵兄弟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打出了我山东军的威风。而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倚城为战,给外边的方腊反军一些厉害瞧瞧了!”

    “喏!”众将士纷纷大声应命,一个个都露出了果决无畏的表情来:“我军必胜!”

    很快的,这一喊叫再度扩散,城池四方同时响起了“山东军必胜”的震天吼声,并滚滚扩散,直传到已在数里外安下营寨的吴军军营,让不少将士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来。

    中军大帐中,正聚拢议事的一干将领也因为这连续的两波吼声而面露愤慨,有几人更是在下方小声嘀咕了起来:“庞帅还是太求稳妥了,以至让宋军信心大增,这对我们接下来攻城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刚才一战最后关头庞万春的鸣金收兵确实让不少人难以接受,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追得够紧,自己是有可能趁此机会杀进常熟西门的。只是因为庞万春声威正隆,他们才不敢正面提出。

    但这些小声的议论还是落到了正沉脸上坐的庞万春耳中,让他不觉露出了一抹苦笑:“本帅知道你们对鸣金收兵一事多有不满。确实,之前若非我们退军,西门说不定真能被攻下来。但你们可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如有实质的目光迅速扫过,竟让众将都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去,也再没有了什么议论之声。庞万春这才继续道:“只因我看到了你们未曾发现的情况,除了常熟西门,东南两门皆有宋军集结,一旦我全军猛攻西门,后方必然空虚,这只怕就要正中那孙途下怀,步廖广之后尘了!”

    这话一出,众将才猛地醒悟过来,隐隐记起之前那两边城上守军确实不多,若庞帅所言是实,他们还真有可能落得和先锋军一样的下场——倘若山东军真如传言中的那么凶猛善战的话。

    只几句话,庞万春便重新获得了众将认同,也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同时,他的心里也是一阵发沉:“孙途……你果然比我所想的更加难缠,这一战可远比我所想的要艰难得多啊!”心思转动间,他把抬眼往帐外望去,似乎是想把目光穿透大帐,穿过厚厚城墙,看大常熟城里去。

    似乎是心有感应,同一时间,孙途也陡然抬头望向城外吴军大营:“庞万春,倒是个棘手的敌人,他居然在那等情况下看穿了我的心思,并且不冒这险,反而选择了稳扎稳打。如此,这场攻防可就真不好说谁能胜谁会败了!”

第678章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上)

    腊月三十,除夕。

    当大宋天下各地州府官民都在欢度这一年节时,江南路,苏州府下的常熟县城前的攻防战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就算那凛冽刺骨的寒风都无法停止这一场愈演愈烈的敌我厮杀!

    虽说大军初到便被宋军杀了个措手不及,不但前锋军当场崩溃,就连先锋大将廖广都被人枭去首级,如今还悬挂在常熟南门之上。但只区区两千来人的伤亡对十万之众的吴军来说终究只是皮毛之伤,所以在稳下阵脚,安定军心后,腊月二十七日开始,庞万春就挥军对常熟城发起了一波接着一波的进攻。

    不过前两日的攻势还不算太过猛烈,每次投入攻城的兵马也不过数千,倒还无法对常熟四门构成太大的威胁。但在除夕当日一早,吴军突然就投入了超过三万军力猛攻南门,这却杀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看着情势已着实凶险了。

    守着南门的主将林冲已顾不上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便亲自提枪奔驰在城墙各段,不时大声呼喝,一边给将士们打气,一边根据战场情况不断改变兵力布防:“这边,给我放箭,把他们的冲势给我压回去……”在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山东军将士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防御,总算是把又一波敌人的凶猛攻势打退了回去。

    但大家才刚喘口气,还没来得及靠着墙面歇一下,城外号角再响,又是一路敌军已滚滚杀来,在迅速通过早已架设在护城河上的浮桥后,十多架云梯便已先后搭上城头,然后数以千计的吴军士兵顺着梯子不断向上攀来。

    上方的守军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大急,都不用林冲再下令,已全力搬起了放在一旁的大量石块就往下方狠狠砸去。砰响声夹杂着惨叫和人体落地的闷声不断在城墙边缘响起,听着实在骇人,但却依旧无法阻挡吴军向上攀登的势头。

    随后,更要命的变故也发生了。在众守军拼命放箭砸石阻敌登城时,突然有一处传来了某人的喊叫:“箭呢?快运箭来!”却是因为全力放箭杀敌,已经有人把随身的箭袋里的箭矢都给用光了。

    无论是箭矢还是石木皆是守城一方用来阻挡敌军最便利的利器,但这些武器也存在着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消耗极快。经过数日的攻防,南门守军之前准备下的各种武器已消耗大半,此时竟有些跟不上了。不光是这一处兵卒高叫要箭矢,其他一些地方也在随后叫着要石木了,使得对下方的攻势骤然便是一缓,这自然就给了敌人以可趁之机。

    只在两炷香的时间后,左边角落里便有一名敌军从下方探出了头来。好在随后便有军卒迅速拿枪直往下捅,把这即将要攀上城头的敌人给刺杀掉落。但只片刻间,其他几架云梯上也不时有人冒起,而且这些人此时也都学了乖,冒起的同时头上却顶着盾牌,让守军的兵器一时还伤不了他们,从而被少数几人跃上了城墙。

    “杀!”好在边上早有将士候在那里,一见有人翻进墙来,便迅速扑杀过去,刀剑齐斩下,总算是将他们就地格杀。但城墙上的情势却并未因此稍缓,因为随着兵卒开始要与上墙的敌人作战,就无法腾出更多人手来对下方云梯上和更后面的敌人进行阻拦,于是整片城墙上就不断有敌人冒起,就如挡着咆哮河水的堤坝般,开始出现了一个个的漏洞……

    说到底,还是敌我兵力上相差太多才导致的这一后果。几日的厮杀下来,南门这边的将士已然疲惫不堪,但敌人却可以轮番休息与攻城,只是这一手车轮战,就足以把这几千守军给生生拖死了。

    眼见敌人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就要把其中一段城墙都给占领了,林冲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暴喝一声,便已大步前冲,手中长枪在身前绽出点点寒光,将冲在最前面的数名敌军刺杀当场,也让后面的敌人为之一惊,往上攀登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与此同时,之前在下面稍作歇息,却因听到城头杀声越来越大而跑上来的武松、杨志等人也终于赶到了,纷纷高喝着,如猛虎扑食般杀向敌军,顿时便有砍翻了一片敌军。

    靠着这些山东军中的猛将悍将的全力拼杀,再加上受他们激发也豁出命来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山东军将士的英勇表现,敌人的这一轮可怕攻势总算是被挡了下来,其余人马也终于再次后退,只留下将近五百具尸体到满整座南门城头……

    虽然这一战获胜,打退了敌人的攻势,但城上众将士脸上却无半点欢喜之色,个个都愁眉不展。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情况已经越来越是危险,多日的厮杀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是极大的消耗,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疏忽,城头便会彻底陷落。

    这时下面又有一队人马火速赶来,为首者正是孙途。因为得报南门这里遭受敌人猛攻,担心有失的他特意从城中抽调了出了这么一支两百来人的队伍前来支援,直到发现城上战事已歇,方才稍松了口气。

    等他走上城头,几名将领忙上前见礼,却被他挥手打断了:“这时候就别顾虚礼了。怎么样,南门这里还顶得住吗?”

    “暂时还能守住,但将士们的伤亡也自不小,而且……”林冲稍微迟疑了下,才不安道:“可用的守城兵器已经快要告罄了,尤其是箭矢,只剩下不到三成……”

    孙途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我听说反军这次攻城都没怎么放箭,看来他们就是为了断我们的弓箭在作考虑了?”

    “是啊,一旦箭矢供应不上,我们居高临下的优势就会大打折扣……那城外的反军将领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做出这样看似荒谬的决定来!”杨志也是满脸担忧地说道。

    孙途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们居然一早就想到了消耗我军箭矢物资了吗?只是,他们是怎么确信我们的各种兵器

    配备不足的?”确实,这等情况可是军中机密,以宋军一向以来的作风,应该不会出现兵器上的短缺才是,可偏偏孙途因为是打丹阳而来,又在之前接连作战,所以才导致了这一致命问题的出现。

    “一定是他们早早就搜集到了我们相关的情报,那庞万春也是反军中数一数二的名将,自然会有针对布置。”林冲倒没有往深了想,只是顾着眼前:“钤辖,我们必须从其他军中获取一批箭矢以为补充,不然南门很难再守得住了。”

    “从别处调拨些箭矢过来吗?”孙途想了下,却又摇头不准:“这么做治标不治本,反而会让情况变得越发艰难。虽然现在反军害未攻打其他三门,但难保他们不会突然改变主攻目标!”

    “那……那可如何是好?”林冲这时候却有些束手无策了。他和杨志等人固然骁勇,之前也确实靠着他们的奋力作战打退了敌军的一次攻城,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就算他们个个都是铁打铜铸的,又能打几颗钉子?还是那句话,战场上的两军厮杀个人勇武绝非胜败的主要因素。

    “这样,我把城内守军的所有箭矢都调拨给你们,如此应该还能再支撑个两三日。”孙途在思忖后,给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来。

    除了四门守军外,孙途还留了一支两千许的精锐镇守城池,以防城中百姓作乱,暂时他们的弓箭什么的倒是用不上。

    林冲他们也不推辞,点头应了下来,但却没有多少喜色。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就是杯水车薪罢了,最多就让他们多撑个一两日,问题却依然存在。

    “钤辖,以我之见不如今夜主动出击,说不定能从敌军手中抢出一批箭矢来呢!”鲁达突然提出了一个看法,也让不少人眼中放光。因为他们相信,反军营中定然是带有大量箭支的,倘若真能抢到手,就足以消耗多时了。

    但孙途却迅速给他们泼了盆凉水:“不成,之前骑兵出城已差点全军覆没,若步卒杀出去只会更加凶险,我们本就兵力不足,不能冒这样的风险。而且,你们真觉着能从敌军营找出箭矢的藏匿出来吗?”

    最后一问顿时让他们全都失言,个个无奈苦笑:“这可如何是好?”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孙途干巴巴地安慰了他们一句,这才肃然道:“先用城中守军的箭矢,反正没我之令,谁都不得擅自出城!”

    “喏!”几名将领只能低声应允。

    城外,庞万春在听完下属的禀报后,自信地笑了起来:“看来我之前的决策奏效了,只攻一门果然将他们的箭矢等守城兵器消耗得差不多,再攻上两次,常熟南门必会被破!孙途,你还有办法破解吗?”

    顿了一下,他又迅速下令:“今日暂缓攻打南门,让其他三门外的兵马出击,至少要将那里的兵器全给牵制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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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