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带着仓库到大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带着仓库到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路人家     带着仓库到大宋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34章 瞒天过海

    一路紧赶,童沐终于是在入更后来到了栖霞山下。

    此时,这座后世的金陵名山胜地早已成了另一番模样——上方是不断熊熊而起的烈焰伴随着冲天的浓烟,而下方则是数万精兵将之团团围住,莫说是人了,就算是山上的诸般野兽也别想从官军的包围圈中逃出生天。

    在看到这等场景后,童沐更是急不可耐,再顾不上什么礼节规矩,一把就揪住了正上前阻挡其去路的某个兵卒:“你们孙钤辖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

    本来以山东军的军纪与战力是不可能让童沐如此畅通无阻跑到队伍身后的,若非他穿着一身官服,早在离军队尚有段距离时就被箭矢射下来了。而此刻,见他如此放肆,那几个入京畿路后才加入山东军的军卒还真被他给唬住了,却也有些茫然地摇头,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知道孙途现在哪里了。

    “带我进去,我有急事要见孙钤辖。”说着,童沐已然下马,理所当然地就往里走,几名军卒一愣后,只能是茫然地跟在其身后,不知该阻还是该先通禀为好。

    就这样,童沐一路急闯,竟硬生生被他闯入了山东军的中军地带,直到这时方被一路巡哨的人马给拦了下去。好在他之前曾在长江渡口接过孙途所部,在众人中间也混了个脸熟,总算没有被当作奸细拿下,但也不能再进一步,只能是不安地等候在那儿,等着孙途肯见他。

    这么一耽搁又是大半个时辰,直到童沐都有些按捺不住,想着再度吵闹时,孙途才亲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副踌躇满志,尽在掌握的模样后,童沐更觉气往上撞,上前一步就大声喝道:“三郎,你好糊涂啊!你可知道自己已被人利用,中了那朱勔的毒计了!”

    “二哥不必如此惶急,咱们有什么话等去了大帐再说不迟。”孙途忙笑着宽慰了几句。但看他依然不把自己的话当回子事儿,童沐是更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声道:“来不及了,你听我的,赶紧派人上山救火,莫要再让火势蔓延开了。还有,让下面的将士上山后不要胡乱伤人,不然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孙途见他如此急切,也明白对方是为自己考虑,所以只能连连点头,随后传令,让手底下的人赶紧把这道命令传递过去,然后才带了童沐来到自己的中军帐中。

    在这一路行来后,童沐才稍稍定神,见帐中没有其他人,方才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三郎,你可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要是真因为你这把火烧死了山上那人,恐怕你将成我江南公敌。到时就算朱勔不对你下手,你也无法在此立足……”

    “哦?这却是为何?”孙途皱了下眉头,说实在的,他还真没见过童沐如今天般失态,心急到这般地步呢。

    “你可知道为何那区区几百人就能在栖霞山上一待就是月余?明明我金陵内外有十多万官军,想要灭他只在弹指之间,却一直不见有人马行

    动?”童沐肃然问了一句,却不等孙途回应,便自己作答:“因为山上有一人是谁都不敢轻易伤着的,正因为投鼠忌器,所以无论是朱勔还是其他各路将领都只能是当没这回事情。”

    “竟有此事?”孙途脸色陡然一变,却非作伪,而是他真不知道有这等事情。事实上,他之前也觉着奇怪,为何会出现这等怪异的情况,朱勔竟把这么个简单的任务交给自己。现在看来,其中原委比自己之前所想的要复杂得多啊。

    见他什么都不知道,童沐又是一声叹息,这才把关于谢默的事情给粗略地道了出来,末了道:“不光是金陵,整个江南有太多人因谢默得活,在此处他就是万家生佛般的人物。要是一旦他被你所害,你和山东全军必将成为江南公敌,到时在江南地界你必寸步难行……你呀,也太莽撞了些,怎么就不事先问一问我呢,好歹有个商量啊……”

    孙途目光闪烁,心中也是一阵发凉后怕,他是真没想到朱勔竟如此阴险,挖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来坑害自己。同时,他心里也有些气愤,那周家兄弟也不是好东西,当日见自己时并不提这茬,分明就是在防着自己了。

    童沐见他愣住,认为他也是感到恐慌了,便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派人上山救火找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谢默给救下山来。一旦他真因这把火罹难,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这可是山火,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扑灭的?”孙途却摇了摇头。他太清楚一旦如今这等干燥季节起了山火会是个什么结果了,那不是如今的人力能轻易扑灭得了的,在迅速蔓延开来后,别说自己手下就两三万人,就是再多一倍,都难以控制。

    “这可怎么办?要不你先退出江南?”童沐神色更为紧张,竟提出了这么个想法来,足可看出谢默在江南的声望有多隆了。

    孙途此时反倒是笑了起来:“二哥你太紧张了,事情没你想的这么危险,更远没到需要逃离的地步。”

    童沐则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你初来江南所以不知谢默在此地的名声威望,这么说吧,若非他与世无争,不想和官府为敌,不然江南半壁早已不在朝廷控制,朱勔就算不死,也早灰溜溜逃回汴京了。”

    “这个叫谢默的竟有如此号召力?”孙途都有些不敢相信此等说法了,但看对方那一副认真的模样,又只能暂时相信。顿了一下,才起身道:“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到时你就明白了。”

    还待再劝的童沐见他依旧镇定如故,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孙途可不是那些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莽夫,岂会这么轻易就中了朱勔的算计?这让他有了一丝期待,当即就随孙途往外走,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周围有大量青州军把守的营房前。

    见是孙途过来,守在那里的武松鲁达两人才让将士让出路来,放了他们进去,但也只限于孙途、童沐,以及区区几名亲兵。

    而在进入其中后,童沐一眼就瞧见了几座军帐中坐了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神色紧张的汉子,一看就不是精锐的山东军卒。这让他更进一步相信自己的判断,有些迟疑地看了孙途一眼:“他们是……”

    “走,进去再说。”孙途只是一笑,便引了他进入了那座最大的军帐。

    此时,里头正坐了几人,正小声地说着什么东西,直到见孙途他们突然而入,他们的声音才为之一顿,还下意识地起身见礼。随孙途入帐的童沐的目光却没扫作为乱民首领的周家兄弟半眼,而是直直就定在了坐于角落的某个男子身上,直到确认其安然无恙后,方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来。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孙途果然没有被人是利用,居然一早就把山上的“乱民”给接下山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就在昨日夜间,周家兄弟终于是带人下山,暗中和孙途有了联系。所以他才会在今日中午时便突然出兵,摆出一副要攻山的架势来。

    等到他把周围的道路全数把控住后,孙途便派人去把那些藏于山脚下的乱民全给接到了自己营中。直到这时候,他才下令派人上山纵火,至于目的,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瞒天过海了。

    他虽然并不知道朱勔的真实用意,但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确实用心平乱,便想到了这么一手绝户计——纵火焚山。

    虽然这等手法要是放在后世完全就是牢底坐穿的节奏,但在此时,尤其是运用到军事上却是极其高明高效的一招。因为这么一来,必能把山上的敌人给逼下来,而不用担心受地形的限制而使自身冒险并付出极大的代价了。

    而要是敌人这样都不肯下山,当山火蔓延开来后,也能用自然之力来灭掉敌人。只此一招,就足以让所有人相信孙途是在全力平乱。

    甚至于孙途都已经想好了后续方案,他会在这两日派人去城外几处乱葬岗挖来几百具尸体,然后趁着火势熄灭后将之抛上山再焚烧一回。如此一来,即便朱勔真派人来查,也未必能查出问题来,只能相信他确实灭了那路乱民,也能确保这些百姓能安然留在自己营中。

    以如今金陵城的乱象,每日里都有不少无辜被害,想找个几百具尸体还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一计此刻却还是出了些偏差,直到童沐前来,孙途才知道这批乱民中间竟藏了不能动的谢默,这让他也很有些恼火,此时过来除了让童沐宽心外,也带着兴师问罪的意思。

    所以在进入军帐后,孙途的目光已阴沉地落在了周煊二人:“贤昆仲还真是好心计啊,居然把本官都给算进去了!”而后,他的目光也跟随着童沐,落到了那个位于角落的不起眼的男子身上。

    &&&&&

    居然两周木有求过票了。。。。。。。。然后今天又是周一,所以大声喊出那句口号,票票有没有,来个几张啊。。。。。。

第635章 谢默

    与贪婪暴虐,手握无数人生死之权,却长了副商人模样的朱勔相似,谢默这个江南名人的样子也有些不符合他的身份,并不是气度非凡的文人雅士,也非面容俊美的浊世佳公子,而是个三十多岁,还有发福的普通男子。

    不过孙途的出现倒叫他有了些鹤立鸡群的表现,包括周家兄弟在内,听到孙途略带恼意的话后都有些惶恐,倒是谢默却上前一步,挡在了众人面前,从容笑着抱拳道:“还请孙钤辖恕罪,这都是在下让他们如此做的,却与他们兄弟并不相干。”

    “哦?你为何要如此安排?”孙途眯了下眼睛,又仔细打量了对方片刻后问道:“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毕竟事关四百多个乡亲的生死安危,在下也不得不慎重以对啊。若你在此事上有所隐瞒,又或是另有用心,我不留着一手恐怕就后悔不及了。”谢默回望着孙途,却显得极其镇定,不卑不亢。

    孙途这才一笑,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这一解释,随后又看了眼身边的童沐:“二哥,现在你可放心了吧?”

    “看来确实是我小觑千里了,还以为你被朱勔那厮算计利用了呢。”童沐有些惭愧地笑了下,而后又冲谢默一抱拳:“谢公子,这段时日可让你受委屈了。”

    “吃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只是想着连累了不少乡亲,我这心里终究难安啊。对了,童推官可知道如今金陵城内情况如何吗?”谢默和童沐之前便有些交情,此时相问倒是很自然。

    童沐苦笑一声:“还能如何,照旧而已。自谢公子你和众人上山,朱勔他们越发无所顾忌,百姓自然更为遭殃。而南边的方腊反军也正在筹谋更进一步,如今江南局势可是越发紧张了。”

    谢默闻言又扫了孙途一眼:“孙钤辖的大名在下在江南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知你可有平定江南之策吗?”

    孙途当然不可能和这么个刚认识的家伙当了许多人的面说自己的大计,便只是笑了下道:“本官不过是奉朝廷之命前来平叛,至于江南全局,就非我能做主了。”

    听着这话,谢默却是了然一笑:“我相信以孙钤辖的为人与本事,定能帮我江南百姓度过此番劫难。只从这次你对这些乡亲的做法,便叫人知道你与其他官员将领有所不同,不知在下能否与将军单独说几句?”

    “倒也可以,谢公子请。”孙途从其话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来,想着此人在江南享有盛誉定然有些用处,所以便没有推辞,带了他就出帐而去。至于周煊他们几个,此时却只能有些茫然地留在帐中了。

    说是单独说话,到底还是多了个童沐。见他跟着一起进了中军主帐,孙途也没有逐客的意思,只吩咐唐枫带人就在帐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直到确认这里的谈话不会被第四人所知,孙途才看着对方问道:“

    谢公子在江南名声如日中天,想必登高一呼也必应者云集,却为何不做些救民之举呢?”

    谢默笑着摇头:“孙将军的意思是让我效仿那方腊之流,也在金陵揭竿而起?我却还没傻到这个地步,若如此做了,只怕我性命必然难保,这不是在救民,反倒是在害民了。”

    “哦?何出此言?”不光是孙途,就是童沐对此也生出了好奇心来。

    “呵呵,二位都是明白人,在你们看来方腊在江南真能成事吗?别看他如今气势汹汹,军容鼎盛,据说已聚集了不下二十万大军,似乎有将整个江南道都一口吞下之势,可他真会是朝廷的对手吗?

    “在我看来,这分明就是异想天开,江南一隅纵然钱多人多,但又岂是朝廷的对手?之前他遇到的都是早已荒废糜烂的江南厢军,所以才能一胜再胜,但其实真惹来朝廷全力征剿,他手下那几十万兵不过是乌合之众,以卵击石而已。”

    孙途有些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他真没想到谢默居然如此清醒,一眼就看出了方腊反军的外强中干,这恐怕连朱勔这样的江南方面大员,以及朝中许多重臣都未必能想明白啊。

    似乎是怕孙途不信自己的说法,谢默又道:“江南民风向来柔弱,好奢华,善文道,或许在被逼无奈之下,百姓还能奋起反抗,可真要遇到强敌,恐怕绝大多数人就要打起退堂鼓,一哄而散了。所以别看如今方腊气势如虹,那是他自起兵以来都一帆风顺所致,一旦遭遇挫折,他所建立的一切便会在瞬息之间土崩瓦解。所以在我看来,方腊必然败亡,而且时日也不会太久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至于我谢默,虽然薄有微名,却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纵然真能让百姓随我起事,我也没这个本事带着他们如方腊般攻城夺州,又何必害人害己呢?

    “说实在的,这次要不是被那些官军所迫,又凑巧被周家兄弟给裹挟了,我也不至于要带着乡亲们跑上栖霞山。所以孙将军就别再拿此试探我了,我不过是徒有虚名,百无一用。”

    听完他的这一番话后,孙途不但没有小瞧对方,反倒更生敬意,忍不住郑重抱拳:“谢公子果然是个明白人,在下佩服。”

    这世上能看破局势变化之人已然难得,而更难得的还是那在此基础上能把自己的长处和短处都看得明白之人。像这样的人,便是有大智慧者,而这位看着其貌不扬的谢默正是有大智慧的。

    就连童沐也不禁赞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谢公子果然不凡,在下佩服。”

    “哈哈,不过是比寻常之人看得通透些罢了,再加上我生性胆小,自然不敢多生事端了。”谢默洒然一笑,随后又把面色一肃:“但孙将军,如今江南情势如火,若再任由朱勔方腊之流胡闹下去,只怕对百姓,对大宋朝廷来说都是大害啊

    。到那时死者盈野,城镇凋敝,实非天下之福哪。”显然,这才是他想单独和孙途所说的重点所在。

    孙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谢公子忧国忧民之念确实叫人佩服,但孙途不过区区一军钤辖,又非江南官员,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谢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孙将军可知道我为何之前不让周家兄弟将我的事情如实相告吗?实不相瞒,这便是一个试探,看看你孙将军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是能为百姓谋福之人。”

    “哦?”孙途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却没打断对方的话头。而谢默也继续道:“如今看来,孙将军果然不凡,如此我便算是找到了能解江南万民于倒悬的救星了。”说着,他已郑重起身,屈膝跪拜下来:“还望孙将军能仗义出手,为我江南百姓除患排忧!”

    孙途是真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先是一怔,随后才赶紧上前一把将人搀扶了起来:“谢公子不必如此,即便你不说,我既已率军到此,也自当尽力平乱……”

    “在下所指并非只方腊这一处祸患,还有朱勔!”谢默起身后却直截了当地说道:“此人不除,则我江南难有宁日!”

    “这个……他可是朝廷重臣,恐怕本官有心无力啊。”孙途却推辞地说道。

    “以孙将军的本事,还有你麾下精锐,想要为民除害当非难事。”谢默却一脸笃定地道:“何况这么一来,对孙将军也是大有裨益的。”

    见孙途默然不语,他心中又有了几分底气,继续道:“诚如我适才所言,江南民风柔弱,不利从军,但这里却是大宋财富钱粮重地,若孙将军能救民水火,则必被江南百姓奉为英雄,到时你军中钱饷后勤便不再是问题。哪怕之后将军麾下兵马再扩充数倍,只要有江南百姓的支持,也都不是事。

    “而且,只要除掉方朱两大祸患,江南便可入孙将军你之手,到时你便可以此为依托,广招天下英雄,一展抱负壮志当也非什么难事了!”

    听到最后,孙途不但没有因此激动起来,反而心头一寒,手都已经搭上刀柄了:这家伙怎么就看出自己心中所想,还把这等心思都给直接道了出来?

    就是童沐这时也变了脸色,因为他都不知道孙途竟有此等野心,但仔细想着他过往所做的事情,似乎又很是合理,莫非三郎他真有取代大宋朝廷的心思吗?

    面色已冷的孙途连声音都变得冷峭起来:“谢公子为何竟出此言?却把我孙途看成什么人了?”

    谢默却直视着对方,没有半点惧色:“孙将军难道不曾有这等壮志吗?我谢默虽然才疏学浅一事无成,却唯独有一样足以自傲,那就是相人之术。打从我见了孙将军第一面,我便可知将军你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日将要龙飞九天,改天换地的!”

第636章 借刀杀人,趁火打劫

    谢默这句话让童沐面色大变,惊诧之下看向一旁的孙途,却发现他这个当事人此时反倒平静下来,盯着谢默,缓声道:“谢公子你还真瞧得起我孙某人啊,但你如此胡言,就不怕本官定你个妖言惑众之罪,立斩你于军中吗?”

    面对着赤果果的威胁,谢默却无半点惊怕之色,淡笑回望孙途:“在下相信孙将军还不至于因此对我下毒手,何况你心中也明白,我所言非虚,更需要我在江南帮你收拢人心……”

    “看来谢公子果然是因为在山上吃苦多日却连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了。来人!”孙途不等他把话说完,打断其话头,又传令道。等唐枫带了两个亲兵进帐,他便下令道:“你们把谢公子请下去好生款待,可别让他出了什么差错。”

    听了孙途的命令,唐枫立刻上前对谢默道:“谢公子请。”而谢默则在深深地看了孙途一眼后,不再多言,只莫测一笑,便乖乖起身,随几人离去。

    直到帐中剩下两人,童沐才终于定神开口:“三郎,他真说中你的心思了?你好大的志向啊!”以他对孙途的了解,只从其适才的反应就能看出些端倪来了,这也让他直到现在都感到心惊,心跳都比平常要快上许多。

    “二哥说笑了,我可从没有生出过这等念头,这不过是他胡言乱语。”孙途却摇头否认:“如今能从我号令者也就那两万山东将士,你觉着我会生出如此不切实际的念头来吗?”

    童沐虽然轻轻点头,但眼中的疑虑却并未消散。自从这次在金陵重逢,他就从孙途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也察觉到他确有大志向,所以谢默的这一说法还真不是一派胡言呢。不过此事毕竟太要命,就是他都不敢深思,最后只能是一笑道:“你我情同兄弟,无论将来你想做什么,当哥哥的总会帮你。”

    只此一句,便让孙途心下一暖,这才笑着道:“二哥对我的情义我自然明白,只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便足可见二哥盛情了。恐怕现在朱勔已知道你跑来向我示警,你可曾担心过自己会因此被其怪罪吗?”

    这话总算提醒了童沐,让他的脸色顿时一紧。这次的事情乃是朱勔算计坑害孙途的手段,现在自己突然跑来示警,自然会被他当作叛徒与敌人了,再回金陵还真有可能遇到麻烦。即便他是童贯侄孙,但毕竟远水难救近火,何况如今童贯也正被朝中重臣打压,自顾不暇呢。

    见他心生不安,孙途忙又出言宽慰:“二哥不必忧心,此事还可补救,你只消……”说着道出了自己的计划,又一笑道:“如此一来,纵然他想要对你不利,却也得掂量一下后果了。”

    童沐却是一声苦笑:“想不到我不但向你示警,还成了你的同谋,这回可真就是荣辱与共了。”

    “你我兄弟本就该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二哥放心,只要我在此,他朱勔就断不敢加害于你。”孙途说着还上前轻拍对方肩头,郑重保证。

    到了这时候,童沐似乎也已没有了其他选择,只能苦笑点头:“那就照你所言,咱们兄弟联手一回,好歹先把这次的麻烦解决了。”

    “你我要解决的岂止是眼前的麻烦,还有那个制造麻烦之人。”孙途说着,眼中已有杀意闪过:“二哥你可别忘了,早在多日前你我相聚的夜里,就已定下这一切了。”

    童沐这才正色点头,旋即转身就走。虽然这时已是夜半时分,他却没有半点要歇息一晚的意思,直接出营,再次纵马往金陵而去,并在接近四更天时重新来到了朱府门前。

    虽是凌晨,童沐却没有等天亮再拜见朱勔的意思,当即就让守卫往里头传话,说是他从孙途军中赶来,有事要和朱勔详谈。

    一听童推官是从山东军中而来,守卫也不敢怠慢,连忙把消息传递了进去,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传话,让童沐入内说话。

    厅上的朱勔此时的面色很是难看,作为胖子,他可是很嗜睡的,像这样凌晨被人搅扰好梦就是寻常人都会感到愤怒,更别提他了。此时见童沐进来,他登时就黑着脸哼声道:“童推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下官选在这时打搅朱帅确实有罪,但事关重大,我实在不敢拖延。”

    “你道本官指的是这等小事吗?童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乃是我江南道的官员,此番竟吃里爬外去和孙途勾结,真以为本官好欺不成?”朱勔说到最后更是一拍桌案,怒目而视。

    换了一般人,早被朱勔的这股气势给压得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童沐这时却显示出了他远超同僚的心性来,面对压力依旧镇定如故,还微笑着反问道:“无论文官武将,江南山东,皆是我大宋官员,敢问朱帅,我因与孙途素有交情去见他一面又有何不妥?还是说朱帅所忌者,另有其事,其实是怕我走漏消息,怀了您的好事啊?”

    “哼,一派胡言,本官岂会有这等想法。”

    “那敢问朱帅,你为何不把栖霞山上乱民中间有谢默一事隐瞒不说,还让孙途尽快平乱?这不是想借刀杀人,又是什么?”童沐懒得再与之绕圈子,直接就入了正题。

    而在被他撕开伪装后,朱勔的神色越发不善起来:“童推官,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顶撞诽谤上官是个什么罪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朱帅你当然可以此罪名严惩于我,甚至是把我一刀杀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那点阴谋如今已尽被孙途所知悉,我今日也是受他所托前来,跟你透个底的。”直面威胁,童沐的表现越发镇定,再没有了往日的谨小慎微,直视对方:“今日山上这把火相比朱帅也已亲眼看见,从

    火起到现在,有不少乱民逃下山来,已被山东军所擒获,但这中间并无谢默。而照着山火的势头来看,如今还未下山者,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到这儿,即便是在怒中,朱勔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抹喜色来。可以说谢默的存在对他来说威胁都不在方腊之下,此时得知他很可能真就死在了山上,自然让他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童沐心下不禁冷笑,越发的看不起这个残暴贪婪的家伙了。这朱勔平日里确实表现得很是凶残,似乎不把任何人的性命当回事,就是朝廷官员,那也是想杀就杀。可事实上,他的暴虐却是有选择性的,只会放到那些弱小无害者身上,却不敢真对有靠山背景之人下手。比如自己,又比如孙途,哪怕他确实愤怒,也不敢下这杀手。

    而谢默就更是让其深感忌惮之人了,朱勔能做的,就是借刀杀人而已。

    “现在孙途已知道你在利用他排除异己,对此很是愤怒,但毕竟木已成舟,此事已无可挽回,所以他便让我来和朱帅你把话说开。此事,他可以帮你扛下来,但相应的,你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代价?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凭的什么要照你们的意思做?”朱勔哈哈笑道。他是真有些得意了,若这次借刀杀人成功,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借此舆论民情把孙途也给一并铲除了呢。到时候,他还能从蔡京等人那里获得一些好处,自然不想向孙途妥协了。

    “朱帅还没明白吗?之前山上有不少人已落到了孙途手里,他若想要撇清干系,总是有些办法。比如说让这些人去江南其他地方散播消息,就说这一切都是朱帅你安排的,不知到时又是个什么结果?还有,谢默的名声虽大,却终究只限于江南一隅,若孙途此时带兵撤离,他被杀的后果也只能由你来承担。到时,他最多被定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只要我叔爷出面,还是能救的。可江南这里,只会越发混乱,朱帅你若未能平息乱事,这罪过可就太大了。

    “另外,你也见识过山东军有多强了,若离了他们,再想平定方腊之乱也必生周折,朱帅你真有底气说一句不需要孙途相助吗?”

    朱勔的脸色顿时青了又黑,黑了又白,虽有愤怒,但一时却又发作不得,可把他憋得肚子都要炸开了。好半晌后,他才阴恻恻地盯着童沐:“说吧,他想从中获取什么好处?”

    见其妥协,童沐心头大定,语气也变得更为沉稳:“很简单,之前朝廷就答应孙途拨付半年粮草,还望朱帅能履行承诺。还有,这次之事影响恶劣,想要安抚三军也需要一些钱粮作为补偿,所以他要九个月的粮草,外加二十万支箭矢,三万套甲胄……”一忽儿间,他便报出了一长串的后勤需求来,却把个朱勔都听呆了,这孙途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第637章 战端开启

    当几日后,一车车,一担担的粮食、甲胄和箭矢绵绵不绝地运进山东军营时,虽然它们没有裹上面包糠,没有放进油里炸,却也把周围其他军营的将士们给看得眼馋得不行,因为这待遇的差距也太大了。

    其他各路兵马如今的日子可过得着实紧巴巴的,每过个三五日,那些将领就得跑到朱勔跟前哭穷求粮,好说歹说才能拿到一批军粮,而就这,都无法保证将士们能吃饱了。也正因如此,各军军纪才会越发败坏,把进城抢夺百姓钱粮当作自家补偿。

    可现在,足够两万大军**月之用的粮食后勤源源送入山东军营,众官军将士心中就越发的不平衡起来,不光是民,就是军队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呀。

    但其他人也不敢真有什么对山东军不利的举动,更没人敢趁着粮食一路运来就动手抢夺,因为山东军的战力可是摆在那儿的,几百人就能杀得数千高邮军全无还手之力,这要招惹了他们,那就真是在找打了。

    而且很快地,相关内幕也传了出来,原来这次朱勔所以会如此好说话,只因山东军确实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他们竟把逃上栖霞山的那股乱民给剿平了,就连谢默都因此而死,这放在许多人眼中,那根本就不是功劳,而是大-麻烦了。

    所以说在此事上孙途获得的也不光只有好处,还有诸多麻烦,其一就是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口碑竟在一夕之间全然崩塌。当百姓们知道山东军竟把谢公子给害死后,当真是哭声满城,咒骂不止,却是将整支山东军都当成了仇敌看待。

    以往山东军入城采购一些必要物资时还能获得诸多商人的欢迎,因为相比于其他官军的巧取豪夺,他们可是公平买卖。可现在,只要一得知他们乃是山东兵,那些商人宁可被人抢夺,都不肯把货物卖与他们。而这些将士们又有军纪牵绊,也不敢真动手抢夺,只能是悻悻而去。

    好在对此孙途一早也有所预料,再加上军中所需差不多也能从官府那里弄来,问题倒是不大。只是另一件事情就让他有些不安了——童沐被朱勔强留软禁在了自己府上,成了他用来牵制孙途的一个人质。

    在那日无奈接受了童沐提出的要求后,朱勔便迅速翻脸,让人把他拿下,安排着住进了某处院落之中。童沐他毕竟不是孙途,不通武艺的他自然无法脱身,只得乖乖受缚,被囚禁在了朱府。好在他有童贯侄孙这一层身份在,不然就更危险了。

    孙途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并静待着下一步机会的到来。而就在这等情况下,变故终于到来。

    十月十八日,前方突然就接连传来数份军报,却是方腊反军竟在两日之内分兵出击,猛攻无锡、常州两处要镇,随后又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在反军的猛烈攻势下,居然已有不下三座县城被攻破,眼看金陵以南的大片区域即将完全落入到反军之手。

    当这些消息陆续传来后,不光是朱勔,就是各路援军的将领们也都着了慌,再也不能如之前般镇定了。

    因为一旦无锡、常州都落入反军之手,再加上之前就已被他们攻破占领的苏州、杭州、湖州等城池,那两浙之地除了金陵外,就几乎全数落入反军之手。说得更严重些,那就是官军就要被反军推到长江边上,再无退路!

    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结果,朱勔固然承担不起,那些前来平乱的官军也担不起丧土丢地的责任啊。何况,他们的表现都大有问题,十多万军队在抵达金陵竟一直逡巡未前,几乎算是坐视着反军一点点发展壮大,真要追究起来,这罪责可就太大了。

    所以到了二十这天,朱勔召集众将商议应对之策时,十多路官军,三四十个将领全数到场,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忧虑之色。

    在临时征调的节度使衙门内,大堂之上已经悬挂起了一张极其详尽的江南城池地形图,这上头还被人用朱笔画上了反军动向,几处箭头直指常州和无锡二地,直叫人触目惊心,就是孙途见此,也是暗暗皱眉。

    朱勔此时已一改以往笑呵呵的模样,变得极其严肃,目光如电般扫过堂上众将,这才肃声道:“之前几道军报本官都已命人誊抄送到了各军之中,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我江南情势已到刻不容缓之地步了吧?今日召诸位将军前来,就是为了即刻定下破敌之策的。你们且都说说,该如何做才好啊?”

    在场众将皆是老油条了,深知官场法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之精义,此刻虽个个面容凝重,却也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未有一人出声的。

    这等反应让朱勔心头更感烦躁,当下也不再摆架子了,直接点着离他最近的一名将领道:“萧靖,你曾多次与反军交锋,总该有些看法吧。”

    这萧靖本是苏州厢军中的一名团练,确是有些本事,此时被点到名,便只能说道:“以末将之见,无锡和苏州是断不能再有失了。好在此二城还算坚固,再加上有苏杭二地前车可鉴,想必守个十天半月当不是问题。所以此时咱们该做的,应是趁着反军全力攻打这两地时,出兵反攻苏州城,如此围魏救赵,便可解这两城之危。”

    这话听得孙途两眼一亮,这法子虽然看着挺冒险,却不失为一个解困的奇策,倘若官军真能调出一支精锐来实施,必能成事。

    可其他人却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纷纷反对了起来:“萧团练这法子也太冒进了,很是不妥。”

    “是啊,我官军兵力本就不如反贼,再不顾自家城池跑去他们的地盘,若是一旦败了,这后果可由谁来承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这一对策给否决了。萧靖也没有做出反驳,他毕竟是败军之将,之前苏州也是在他手中丢到的,如今还是待罪之身,又岂敢与这些地位还在自己之上的将

    领们争辩呢?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抛砖引玉,又或者是反过来的,因为由他开头,总算让大家打开了话匣子,一些将领也都提出了几个想法,不过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就是直接派兵援救两城,并无任何新意。

    甚至于,对于该由哪几路兵马前往救援,他们都是互相推诿,打着太极。显然,谁都没有底气去和气势正盛的反军正面相抗,尤其是在还没有城池可为依托的情况下。

    这一番推诿争论,把个朱勔都气得面色微变,最后只能再次开口:“各位所说都是老成稳妥之计,本官也以为此时出兵救此二城乃是当务之急。至于该派多少兵马前往……金陵这里是要留下至少三万人马以为万全的,其他人马可以兵分两路。常州离我金陵更近,乃是必救,孙钤辖——”说着,他已把目光落到了孙途面上:“此一路就由你和淮南军前往救援,你可莫要让我失望才好啊。”

    孙途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当即起身抱拳:“卑职领命。”他知道这等要事上,朱勔也不敢给自己使绊子,所以挑了与自己早有矛盾的淮南军,是因为该路官军是几路人马中战力最弱的,正需要自己带着。

    所以在领命后,他又看向了边上的彭永真:“彭钤辖,这回咱们可得多亲近亲近啊。”

    彭永真心中依然带着些怨恨,只是有些别扭地冲他一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见这一路援军已经安排妥当,朱勔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担心孙途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不遵号令呢。

    等朱勔又把另一路援救无锡的兵马也安排妥当,他才又正色起身道:“诸位,此番战事关系到我江南大局,还望各位能精诚合作,全力以赴,万不能再有丝毫差错了。”

    “我等谨遵朱帅号令!”众将全都肃然起身,抱拳弯腰,齐齐应道。

    而就在孙途跟着大家一起正色说话时,他的目光扫过了前方那张地图,旋即,脸色就是一变,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怪异处。这一回,反军的手笔可是极大,战线拉得很长,几乎把金陵以北的全部州县城池都给囊括了进去,唯有金陵和离它只有区区两日路程的丹阳城不在其攻击之内,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意图?

    这个想法一经生出,孙途心中的疑虑便放不下了,所以在众将领急匆匆离开安排兵马出征时,他却留了下来,跟朱勔提起了此事:“朱帅,这丹阳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个……那里并无特殊,只是一座寻常城池而已。”朱勔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又随口敷衍道:“此地距离金陵毕竟只有两日路程,反军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其下手。你也不必太多虑了,只要救下常州,便是大功一件。”

    孙途虽有些不安,但这等战事还当以大局为重,他也不好多作坚持,便只能抱拳领命而去。只是心中,到底留了个疙瘩。

第638章 战前定策

    外头天已黑尽,但帐中却因为点着十多支火把、蜡烛,依旧亮堂堂如白昼一般。

    孙途及麾下一干主要将领正围于一张稍显简陋的江南区域地图前,商讨着接下来的用兵。在他把朱勔的命令说明白后,才把手指落在了丹阳所在,神色凝重道:“此事我总觉着有些古怪,在兵力充足的情况下,反贼放过金陵还可说是忌惮这里屯守着十多万官军,可丹阳呢?那里顶了天也就万把兵马,他们连常州无锡都敢攻,为何独独放过了此处?”

    “许是该城地势紧要,易守难攻?”宋江皱眉说了一句。作为北方人,他对江南这里的城池地形还是相当陌生的。

    孙途看了眼一旁的时迁:“斥候营可把这些城池周围的地理情况都查明白了吗?”

    时迁忙回道:“丹阳附近虽然有些丘陵起伏,但城内城外皆是平原,并无险要可守。另外,据查该城守备力量也正如钤辖所言,不超过一万之数。不过他们的防御倒是颇为严密,我们的斥候前往探查都差点被他们当作细作给拿下了。”

    “哦?这倒是有趣,我们派去常州和无锡的斥候都未遇到此等情况,为何离着金陵更近的丹阳反而如此紧张?”孙途的问题暂时是无人能给出回答的,他只能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所以这么一来,就越发显得丹阳有些古怪了。”

    “钤辖的意思是是指丹阳也是反贼目标所在,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收到相关消息吗?”董平神色凝重地问道。

    “正是,但我更担心的还不光于此,而是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派出几路人马猛攻各城其真正的用意只在趁我无备,拿下丹阳!”孙途握着拳头在地图上丹阳所在处用力锤击了一下:“要真如此,我们可就被动了。”

    “能而示之以不能,攻而示之以不攻,此乃声东击西之计!”朱武附和点头:“确实不能不防啊。毕竟丹阳离着金陵只有区区两三日路程,一旦此处失守,则金陵危殆,时刻都有风险,民心军心都将受到影响。”

    “话虽如此,但反贼真会因为这一个理由就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吗?要是有个差错,不但丹阳拿不下,说不定还会损兵折将,挫断之前几次大胜的锐气呢。”齐得胜也略皱着眉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宋江则跟着又道:“齐指挥所言在理,虽然钤辖所言有些暗合兵法,但这终究只是推测,那些反贼未必会想这么多,只是因为丹阳离着金陵过近,他们才不敢发兵攻打。若真纠结于此,只会扰乱了我们的思绪。”

    宋江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至少在查出丹阳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价值与作用前,许多人都无法相信孙途的这一判断。这让孙途的眉头锁得更深,他们的顾虑确实不无道理,他一时也拿不出更多的线索来。

    带兵作战毕竟不是儿戏,必须审时度势,选择最正确的方式用兵才行,不然一旦出错,死的就不是一两人

    这么简单了。哪怕孙途作为三军主将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此时又有强烈的预感,依旧无法独断专行,强行让将士们前往丹阳。

    这时朱武再度开口:“钤辖,卑职以为我们还可以请教一人,看看这丹阳到底有没有其他更重要的特质。”

    “嗯?你说的是什么人?”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朱武笑道:“咱们营中不是有谢默在吗,他可是江南闻人,想必只要是江南之事就没一件能瞒过他的,丹阳自然也不例外。”

    “不错,快把谢默请来。”孙途闻言精神一振,忙下令道。他还真就把这位给忘到脑后了,只要谢默能给出些确凿说法,此事就能有个定论了。倘若丹阳真没什么特殊的,那即便反军真用计拿下了那里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不一会儿,谢默便被亲兵请进了帐中,在听了孙途的一番解释后,他也迅速凝目思忖了起来。半晌,方才缓声道:“若我记得不错,就在一两个月前,苏州陷落,朱勔率军北退时,就曾在丹阳落脚,并因此把手下一支精锐留在了那里。还有,据说之后他还在暗中将金陵及周围官仓中的粮草辎重秘密运往丹阳贮藏,试图将那里打造成一座后勤粮仓!”

    “此话当真?”他这话一说,众人尽皆变色。要是真有其事,丹阳城的地位立刻就大不一样了,一旦有失,对官军的打击可太大了。

    谢默郑重点头:“我的消息来源向来可靠,应该是错不了的。”

    孙途也凝眉思索了一下:“之前时迁提到那里守备森严,说不定正是因为城中藏有大批军粮的缘故。只是有一点我依旧无法想通,朱勔为何要这么做,直接把粮食放在金陵不是更安全吗?”

    “难道是为了更方便出兵平乱时运送前线?”宋江随口解释道,却被孙途摇头否定了:“若真有此心思,大可将粮食存在常州。”

    吴用突然开口:“他或许是在防着各路官军吧?钤辖之前也曾提过,他一直拿捏着所有军马的粮草,恐怕会担心有人抢夺,所以索性就将之藏在了别处城池。正所谓狡兔三窟,有备无患嘛。”

    孙途稍稍点头:“这倒是有些道理,但还不够。”

    这时,时迁再度开口:“钤辖,不久前我们的斥候在丹阳那儿发现夜间有好些车马往长江边而去,不知那上头都装了些什么,会不会是粮食?”

    “他们把粮食送往金陵或别处城池还说得通,送去江边又是何道理……”董平刚一摇头表示不能理解,孙途已啪地一拍双手,眼中闪过精光:“这就对了。你们说他朱勔为何要把所有军队的粮食都拿在手上而不发出?”

    “为了控制这些军队吗?”

    “不,只靠粮食是不够的,而且真要断了粮,这些官军可不会给他面子,到时只怕金陵瞬间就能乱了。”

    “莫非是……”朱武瞬间就想到了什么,变色道:“

    他是拿这些粮食去江北贩卖,以此获利?”只此一言,就让在场众人再度变色,有不屑,更有愤怒。

    孙途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若我们所收集到的消息不错,恐怕就是如此了。他所以把粮食秘密囤积到丹阳,狡兔三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就是为了能凭此牟利。这次十多万大军来到江南,朝廷必然拨付了大量军粮,而他便把主意打到了这些粮食上头。为掩人耳目,所以才把粮食藏在丹阳那边,再派自己的亲信队伍把守……”

    “朱勔该死!”

    “真是该杀啊!”

    众将士顿时就怒了,纷纷喝骂起来。这确实触及到了大家伙的底线,当将士们在为了大宋江山出生入死时,朱勔这个导致江南大乱的罪人不但不想着将功赎罪,居然还变本加厉地偷卖军粮,当真是丧心病狂了。

    孙途面带冷笑:“他自以为做得高明,也确实瞒过了各路军马,但却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却被方腊反军的细作给查到了蛛丝马迹。所以他们才会设下今日这一计,为的就是拿下丹阳,夺取城中囤积的大量粮食。一旦军粮尽入敌手,恐怕十几万官军就将全无斗志,他们也能不战而胜,拿下江南全境了!”

    在听完孙途最后的分析后,众人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这才知道丹阳已成为此战的胜负关键,再不敢如之前般轻忽大意。

    “钤辖,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朱勔只让我们去救常州,我们总不能临阵抗命吧?”宋江依然有些不安地道:“若是我们判断有误,敌人确实只想拿下常州,而我们又去了丹阳,只怕后果可就严重了。”

    这也正是目前最难解决的一个难题。这一切都是孙途他们的推断,谁也无法百分百确信反军是要拿下丹阳。可以说从自身角度出发,孙途引军救援常州而不顾丹阳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他必然无过。

    谢默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孙钤辖,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发兵援救丹阳!若丹阳有失,恐怕江南必然彻底失陷,到时将会有更多无辜百姓遭殃了。”说着,他更是连连弯腰拱手,就差给孙途跪下了。

    至于其他将领,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等着孙途做出最后的决定。一时间,帐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汇聚到了孙途身上,压力也全到了他这里。

    孙途的目光在地图上常州和丹阳两处快速扫动着,心里也在做着权衡。终于,在过了好一会儿后,他陡然抬头:“董平、宋江、齐得胜听令,你们三个引我麾下一万七千山东军与淮南军一道救援常州——”

    说着一顿,站起了身来:“而我,则率青州军精锐,分兵去往丹阳,以防不测!”

    虽然众人对于这一分兵之策还带有疑虑,但在对上孙途坚定的目光后,大家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孙途在军中的威信可是极高,不是下属们敢质疑的,尤其是当他已做出最终决定后。

第639章 敌我动向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彻地连天。

    山东淮南两路官军合在一起足有将近五万之众,如此队伍行进起来,那光景可着实吓人了。有人若是站在队伍前头往后观瞧,一眼望去就全是一队队的官军,怎么都没法儿望见尽头。

    官军人众,声势自然不小,但同时也让队伍的行进变得麻烦许多。倘若只有山东一路人马,在孙途多年的操练下还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可加上军纪并不严谨,身体素质更是普遍不如的淮南军,整支队伍的状况就看着有些混乱了。往往前后队伍间无法形成默契,要不就是相隔拉得太大,要不后队总与前队相撞,乱哄哄下,行军速度也就彻底被拖慢了。

    这不光让山东军感到不适,淮南军上下也因为对比而产生了自卑、惶惑的情绪来。毕竟一边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精锐之师,一边还有部分人面有菜色,脚步虚浮呢,这两路官军的差距也太大了,都容易让不少淮南军的将领生出嫉妒之心来。

    但在彭永真的一力坚持下,两路官军还是合作一路缓缓而行,于是这大半日下来,队伍竟行不到三十里地,眼看天色渐暗,都快要无法赶路了。

    金陵到常州不过两百多里地,若是轻骑快马,一两日也就能赶到。但像现在这样带着几万大军缓慢而行,恐怕没个七八日是到不了了。当明白这一点后,就是彭永真都感到了有些不安,若是因此耽搁了时间,赶到时常州失陷,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在大军在前方停驻下来时,他便想到了去和孙途商议着先派一支精锐头前赶路,早一步抵达常州。可就在他刚出得营门,还没往不远处山东军营地走呢,就瞧见那边已有几人大步而来,当先之人正是孙途。

    “孙钤辖,本官正好找你有事呢,快些进帐说话。”彭永真见状大喜,忙把孙途让进了营中,请进了自己的大帐,然后便直接将自己的顾虑和想法全数道了出来。

    “本官也是因此而来,这么拖在路上终究不是办法,得先分出一路人马赶紧过去才是。只不知以彭钤辖之见,由我们哪一边出兵为好?”孙途笑着问道。

    “山东将士个个骁勇善战,我相信哪怕只去数千也定能扭转前方战事,所以还是请孙钤辖派精锐赶去吧。”彭永真倒也实在,立刻提议道。

    “既如此,本官自然当仁不让。这样,今晚我便率麾下五千精锐连夜赶路,尽快赶去常州。至于其他兵马,则与淮南军一道前行,只希望之后彭钤辖能让你麾下兵马能多提些精神赶路,莫要再如今日般拖拉了。”

    这话说得彭永真老脸一红,却又无可辩驳,只能含糊地答应一声,随后又关切道:“孙钤辖竟打算亲率精锐冒险吗?”

    “事关重大,我可不敢有半点马虎啊。”孙途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这才起身道:“军情如火,我便不作耽搁了。待会

    儿用过饭,我便率军先行,接下来的战事就有劳彭钤辖多多看顾了。”

    彭永真有些糊涂地答应一声,直到送孙途出营,心中依然犯着嘀咕,你都先一步赶去救援了,为何竟还让我操心战事呢?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道是孙途随口说错了话,并很快就把手底下一些将领都召到帐中,好生责备了一番,让他们接下来一定不能再如今日般懈怠。

    不提淮南军这边想要纠正白日的懈怠,山东军营地里此时却是一派肃然,几千青州军精锐正在无声地吃着饭食,而身边的其他同袍则在帮着他们把接下来几日的粮食装入随身的小背囊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而又井然有序。

    见孙途归来,董平宋江等人便迅速上前,询问道:“钤辖,他们没看出什么破绽来吧?”

    孙途笑了下道:“那彭永真也看出了行军缓慢的问题,还以为我这是打算先行一步去救常州呢,自然不疑有他。”

    “那就好。”宋江舒了口气,随后又劝了一句道:“钤辖,不如让董都监回卑职代你率军去丹阳如何?此事毕竟有违军令,若事后追究起来……”

    孙途这时也跟其他将士一样接过一个干饼合着白水大嚼起来,吞下一口后才道:“您的心思我明白,但丹阳干系重大,我们必须全力出击,若论对青州军的掌控,没人能比得过我,所以只能由我亲自率队。还有,若真要追究,我还能顶住压力,你们却是不成的。”

    三两口就把个干饼全吃下去后,孙途才一拍双手道:“好了,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也不比我轻松多少,说不定常州那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再加上到了那儿后还需要应付淮南军,只要把这两件事情办好,你们的功劳也自不小。”

    见他心意已决,宋江他们也不好再作坚持,纷纷叉手应命:“末将领命。还请钤辖一路小心,祝我军旗开得胜!”

    “哈哈,当然要胜,也当然能胜!”孙途说着看向了前方黑暗的天穹:“我想就是那些反贼都不会想到我会突然杀到丹阳去吧!只要攻敌无备,便有七八成的胜算了!”

    随着声声呼喝号令,本来还挺安静的山东军营便迅速沸腾起来,又用不了半个时辰,前方营门一开,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便已呼啸而出,迅速沿着官道朝着南边而去,这行军速度可比白天时要快了一倍都不止啊。

    看到这一幕的淮南军上下则是啧啧赞叹不止,还有不少人更是自惭形秽起来,毕竟相比起来,自家可太弱了。倒是一些将领,在看到山东军头前那几百骑兵时,个个都露出了眼红的表情来,这么多骑兵可是他们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啊。

    山东军在孙途的带领下快速漏液而行,穿行在茫茫的黑夜中,路的两边是高低起伏的丘陵小山。虽是秋冬季节,可在这长江以南地区,树木却还没有彻底凋零,再加上又有夜色掩护,所以那远处山林

    间的情况是很难被人摸透的,哪怕孙途为了安全起见还撒出去了上百斥候,也无法真把附近的林子都给探查清楚了。

    而此时,前方林子里,还真有好几双眼睛在观察着这支官军的动向,几人心里还有些疑虑:“这支官军竟敢夤夜赶路,速度也好快啊。”

    “我打听过了,这次金陵那边派出的援军中有一路乃是山东孙途所部,那支官军如今名声可是不小,想必就是他们了。”

    “山东军吗?他们能在短短一两月内就把梁山泊给平定了,战力确实不俗,常州那边的兄弟说不定真要有难。我们得赶紧回去,把这一消息回报上去。”

    “那这边呢?这边还有几万官军呢……”

    “这里只要留下两三人跟着就可以了,今日他们行军也不过如此,我们应付得来。”为首之人很快就给出了决定,随后便带了两人同样星夜而行,朝着南边疾驰而去——不错,在林子里,他们也藏有马匹,如此才能保持足够的机动性。

    凭借对江南地域道路的熟悉,这一行数骑专挑近路小道而行,虽后发,但速度却比孙途所部要快上许多——毕竟他们全是快马,孙途那边绝大多数只能靠双脚赶路,自然无法相比了——于是在天色蒙蒙亮时,他们已越到了山东军前头,并在一处小镇子里将这一关键情报送到了这里的细作点,并由这里的人再以快马传递往下一个站点。

    无论是孙途还是朱勔,又或是其他将领都不会想到方腊反军如今已把触角不断延伸出来,在靠近金陵等地安置了十多个细作点,不断将前方情报传递送往南边,这也正是他们自两月前拿下苏州后裹足不前的原因所在了,为了取得最终胜利,这次的反军可比想象中要稳重聪明得多了。

    就这么一站站地往后传递消息,只用了两天时间,这一情报就已传到了苏州,送到了一个长相儒雅,身量高挑的将领手中。在听完禀报,又看过相关的情报内容后,这位嘴角就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孙途吗?此人在北方倒是一员名将,只不知他这只北方虎,到了我江南之地又还有几分本事?不过照目前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全不知自己已落入到我江军师的算计之中了。”

    “庞将军说的是,任那孙途名声再大,在我江南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再加上咱们江军师一向神机妙算,他焉能不败?”边上的下属笑着附和了一声:“那接下来是否可以让方将军那里动手了?”

    “差不多了,金陵那边的官军应该都已往常州和无锡而动,也该是时候让十佛兄趁机把丹阳给拿下来了。哪怕到时丹阳求援,金陵军队被抽调一空下,以朱勔的胆子,也不敢把更多兵马调往丹阳。而且,若他真敢这么做,就该我庞万春立这赫赫军功了!”说到这儿,这名将领眼中已有精芒闪过,在他看来,战局已彻底明朗,自家大胜已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第640章 引狼入室

    延陵镇距丹阳城只五十余里,是当地连接常州等府城的必经之路上的重要镇集。正因占着地利上的优势,该镇平日里都颇为繁华兴盛,有人口过万,若非没有城墙环绕,都顶得过一座小县城了。

    但这一切都是曾经的事情,自打方腊乱起,官军屡屡大败,连常州、镇江等重要州府都随时有丢地之危后,这座小镇很快就冷清了下来,还留守在此的多半都是老弱妇孺,难以迁徙者,于是当地官府很快就把这座小镇及里面的百姓都给弃之不顾,也不可能知道镇子里如今已生出了变故。

    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金陵、常州等要紧地方时,一支数千人的精锐已在数日前夜袭延陵小镇,在把残留在镇子里的百姓全数灭口后,他们已成为这座小镇的主宰。几日下来,居然就没一方察觉有任何异样的。

    不过这支进驻延陵镇的反军倒也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就这么在暗中潜伏了下来。直到十月二十七这天傍晚,一名樵夫打扮的家伙自南而来,顺利通过暗哨见到体魄健壮,面容威猛的军中主将,并把一份军报和手令交过去后,这名将领才眼露精光,呵呵笑将起来:“庞兄果然妙算,经他这么一闹后,宋军已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到了别处,那我此番拿下丹阳岂不是手到擒来。”

    “方将军所言甚是,庞帅还说了,一旦拿下丹阳,宋军必乱,到时你可再领军北进,他将自领大军与你配合着共击金陵。拿下江南全境已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了。”

    “哈哈,说得好。我在这小镇子里躲了数日,等的就是今天。就让那些宋军鹰犬知道我方十佛的厉害吧!”这位大为兴奋,畅然大笑后,便已迅速下令,把手底下的一干将领都给召集了起来。

    方腊自两年前突然而起,短短时间里其兵锋已席卷了江南半壁,也让其势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是如此过度的发展膨胀也让他这个新兴政权面临了一个不小的问题,那就是人才上的不足。

    因为方腊所以能顺利起事,靠的只是愚弄百姓的那套似是而非的教义,如此一来,一开始就追随他的多半都是没什么本事和能力的普通百姓,又或是一些与他交情深厚的亲友人等。而大宋虽然在江南因为朱勔等人的倒行逆施很不得民心,但毕竟是朝廷正朔,那些有才学有抱负者,自然更乐于投入官军麾下杀敌报国,于是就出现了双方人才比率上的严重偏差。

    哪怕如今方腊已立国称帝,朱勔又做了许多错事,情况也只是稍有好转罢了。方腊手下真正能用也依然只是那么些人,其中武将里最得用的,一个便是镇守苏州的庞万春,另一个则是这位方十佛,也就是方腊的族中兄弟。

    这位方十佛虽然名字里带了个佛字,却全然没有半点佛家该有的慈悲心肠,之前为了封锁消息,他竟把延陵镇上下几百老弱

    都给屠杀一空。不过他除了残忍好杀之外,也是反军中难得的将才,不光自身作战勇猛,而且还深得用兵之道,所以才会从数十万人中迅速冒头,成为方腊最得信任的两员战将之一。

    在十多个麾下将领悉数到场后,他先把眼前战况一说,在众人一阵欢喜后,又肃然问道:“如今丹阳城里又是个什么情况?”

    “据报,城中有宋军一万两千许,皆是跟随朱勔多边的精锐。而城中百姓则是留下不到三成,其他人不是被杀,就是被赶出了县城。”只听这明确的回答,就可知他们其实已经派了细作入城,对那里的一切都已了如指掌。

    方十佛嘿嘿一笑:“朱勔是个什么德性,他手下兵马自然也是一样。那就照计行事,屈峰,你这就先带三百死士入城,务必要在三日之内混入丹阳城,到时再与我里应外合!”

    身前一个面色黧黑,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青年立刻抱拳应命,随后便匆匆而去。而随着方十佛的一声声号令,手下将领纷纷领命而去,本来还算平静的延陵镇已立马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工夫,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就已出镇而去。

    但要是仔细观察这支队伍,就会发现他们的穿着模样与想象中将往攻打城池的军队完全不同,一个个衣衫褴褛不说,手上还没有任何武器,甚至中间竟还夹杂了几十个老人孩子与女子,若是不知内情者遇到了,只会把他们当作一支逃难的百姓队伍。

    只是这支队伍行进的速度却要比寻常逃难队伍要快上许多,五十里地他们用了不过一昼夜就已走完,二十八日傍晚时分,他们已能隐隐看到丹阳县那并不是太高的城墙了。

    也就在这时,一队百十人的官军队伍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名军官戒心十足地喝道:“你等是哪里来的,丹阳县已有严令,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军爷,咱们是从常州那边逃难过来的严氏族人,那边被反军糟蹋得不成样子,那是见人就杀啊,我们实在是没了地方躲避,这才连日赶路,逃来了此处。”一个老人这时颤巍巍地上前说话,只看他那狼狈的样子,还真很容易就让人信了他的说辞。

    但这却没什么用处,那军官只把眼一瞪:“就算如此,丹阳也不是你们能进的,速速转道别处。不然,就把你等都当作奸细拿下了!”

    那老人一听,立马就急得叫了起来:“军爷救命啊,我等实在是一路奔波难以为继了,才不得不想着来丹阳找些吃喝再歇息一下。我们……我们严氏一族在常州也是有名的大族,还有子弟尚在朝中为官,对了,我那侄子严峻还是京城户部郎中呢,也算是将军的同僚,还请将军看在这份情面上多多照顾我们一点吧。我们愿意出钱买粮,哪怕再价钱再高,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说着,他急忙回头,就让人拿钱财过来证明。

    一名青年赶紧走上前来,把一直抱在胸前的包裹解开了,露出了里头所放的一块块金锭。在双方火把的照耀下,那些金锭全都折射着耀眼的光芒,把不少军卒的眼睛都给闪花了。

    本来那军官还想要严词拒绝对方的请求,什么户部郎中别说他不曾听说过,就算以往有点交情,也不是他此时通融的理由。但在对方亮出那一包金子后,他本来坚定的心思就开始动摇了。

    不光是他,就是后面那些兵卒,这时也一个个都瞪大了贪婪的双眼,死死盯在了那包裹金子上,好像随时都要扑上去抢夺。他们这些人其实日子也不好过,而当兵的所求是什么,无非就是发财而已,现在这么大一包金子摆在眼前,谁又能抵抗住诱惑呢?

    “军将,看他们也着实可怜,而且又是朝中官员的族人必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如就放他们进城吧。”有手下顺势上前小声建议道,一边说着,目光却怎都无法从那包金子上移开,其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那军官也心动了,只是含糊道:“这毕竟不是小事,光是城门那里的兄弟也不好打点啊。”

    老人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当下夺过青年手中的包裹,满是讨好笑容的将之往军官怀里塞去:“将军,这些土产就当我们严家人给各位的见面礼,只要将军肯通融放我等进城,之后必有重谢。”

    这一回,那名军官是彻底无法再坚持了。光这一包裹的金子就超过了五百两,反正他端着可是沉甸甸的,若还有另一笔进项,对他们来说,哪怕百十个兄弟一起分了,那也是超过十年当兵的俸禄了。

    “娘的,都说当官发财,老子以前还不怎么信呢,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一个户部郎中的家人一出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可比我们这些苦哈哈要快活得多了。”心思转动间,他的态度已然大变:“既然你们都是朝中官员家眷,那我等也不好真把你们拒之门外,且随我进城吧。记住,进城后不得胡乱走动,更不得打听什么东西,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小老儿晓得,也会约束后这些子侄的。”老人听后大喜,忙如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又转头嘱咐了一干“子侄”几句,这才随着那名军官慢慢走向了城门。

    有这队官军在头前开道,再加上之后他又撒出了不少钱财开道,这本该守御严密,不得让任何外人靠近的丹阳城居然就让三百多“严家族人”轻而易举地进入城中。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当朱勔这个做主的官员都贪婪成性,不把国法军纪当回事,只知道往自己腰包里搂钱时,他又怎么可能让手底下的军队真正做到令行禁止,不被敌人所趁呢?

    随着这一引狼入室的举动,丹阳城已将面临极大的凶险,因为几十里外,一支军队已快速杀来……

第64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

    与江南绝大多数的城池一样,丹阳城外除了纵横交错的水道外,还有那成片的,连绵起伏的山岭。

    当丹阳官军引狼入室,将那几百“严氏族人”带进城去时,这里的一切却都已被不远处山岭间几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彻底看在了眼中。

    那些眼睛真就在这黑夜中闪烁着如天上繁星般的光芒,但除非有人靠近了仔细观察,否则绝不会想到这是山上有人在近距离地查看下方动静,只因双方相隔足有五六里,在此深夜可非人眼之力所能企及。

    而山岭间的人所以能将下方一切尽收眼底,却是因为这些人双眼上正架了几具颇为古怪的器械——那是两个非金非木的筒状物连在一起所构成,对着眼睛的一面略小,而往外侧的一面略粗,上头竟还装了如琉璃般通透的物件。好吧,这就是后世的望远镜,是孙途从仓库里取出来用以行军之用,只是现在它们却起到了另一个用处,那就是在远距离观察下方官军动向。

    对于孙途莫名拿出此等从未见过的物件,他身边的许多人都早已习惯了。话说之前孙钤辖都能让人开发出破虏弹这样的可怕兵器来,那这种能将远处景物拉到眼前,纤毫毕现的物件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多就是让下面的将士对他的敬畏更重,对他更为忠诚而已。

    当然,这并不妨碍几个用过望远镜的将领嘴中啧啧称奇:“有此神物,我军便能赶在敌人出现之前就将他们的动向收入眼底,那可真就能料敌先机,未战已胜了一半了啊,这当真是一件战场利器啊。”

    孙途只是随意一笑:“器物或许能起到如虎添翼的效果,但真要取胜,靠的还是我们自身,全军上下团结一心,令行禁止,才是取胜之道。”

    “钤辖所言甚是,卑职等受教了。”边上几名将领齐齐抱拳应道。随后,杨志才稍稍蹙眉问道:“钤辖,你适才说这些人大有问题?”

    “不错,他们虽是平民装束,表面看着跟逃难者没有太大区别,但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诸多破绽。比如他们整支队伍行进间都依然保持着一定的队形,可以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袭击,还有,这些人脚步多半都很扎实,根本不像寻常百姓能做到的。”

    孙途说着,又是一笑:“当然,这些只是细枝末节,更关键的,是如今这时候,哪怕是因兵灾背井离乡出逃者,也不可能转到这丹阳城来。他们逃往金陵城不是比来此处要安全得多吗?凡此种种,足可让人断言他们必是反军细作,入城不过是为了到时配合反军攻下丹阳罢了。”

    身边林冲、武松等人闻言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一旁的岳飞更是满眼敬佩地看着孙途,在此时的他看来,孙途是那么的高不可攀,神机妙算。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的另一个疑问也更为难忍,终于在迟疑片刻后说了出来:“钤辖,咱们既然早在昨日就已赶到此处,为何不早些进城呢?如此不是更安全些吗?”

    这个疑问不光是他,其他不少人心里也都

    存着呢。要知道之前他们脱离大军后可是日夜兼程往丹阳这边赶的,结果真到了地方孙途却突然命军队转向进入山林之中,却并没有与城中官军接触的意思,这实在与大家来时的判断有很大的偏差啊。

    只是因为孙途在军中威信极隆,令出如山,大家才没有提出质疑。现在一听岳飞问出,不少人都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看他是个什么解释。

    孙途放下望远镜,笑了下道:“若我们真这么过去,那些官军会信我们的说法吗?要是他们连我们的身份都不信,甚至直接派兵驱逐,我们却该如何应对?”

    “这……不至于吧……”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孙途却是一声冷笑:“大家可别忘了丹阳为何会被反军给盯上,城中有大批军粮,而且他们还在暗中奉朱勔之命把粮食私自贩往北边。这等情况下,他们必然做贼心虚,咱们这许多人马突然赶去,就算他们不曾怀疑我们的身份,也会故作不知加以驱逐的。所以无论我们是否露面,怕都无法进城。而且要是真这么做了,我们的行踪也就彻底暴露,说不定反贼就要做出相应布置,起不了奇兵之效了。”

    众人全都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认同,就是岳飞也接纳了孙途的这番解释:“还是钤辖深谋远虑,飞看事情还是浅薄了些。”

    “呵呵,你从军不过几月,有此见识已然不俗。”孙途宽慰了他一句,又补充道:“另外,我们藏兵于此也最有利于在反军攻城时对他们发起偷袭,只要把握住机会,此一战必能大破敌军。只是这几日却要委屈大家在此躲藏了。”

    “我等只要能取胜,这又算得了什么委屈!”当即就有几名将领表态道,周围的那些将士虽然不好开口,却也个个露出坚毅之色,对他们来说,孙途的命令就是圣旨,别说让他们躲藏在山林间一段时日了,就是让他们在此刻对丹阳城发起进攻,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孙途见此,又是满意一笑。只是当其目光扫过身边正用崇敬眼神看着自己的岳飞时,还是稍感压力的。因为他并没有把理由完全说完,甚至还把其中最要紧的一点给隐藏了起来——他想将丹阳存粮据为己有,而这就必须让这城池失陷,至少城中那些将领是留不得的。而这一点,却是没法堂而皇之地道出来的。

    定了下神后,他又下令道:“既然内应已然混入丹阳,恐怕反军在明后日间就会杀到。今晚大家都把精神养足了,不要再多想其他,只留一些人守着便是,其他人都先睡下吧。”

    随着他这道命令传下,藏匿在山林间的青州军便纷纷找地儿卧倒呼呼睡了起来。好在此时天气还不算太过寒冷,一些挤在一处盖上一条薄毯倒还能凑合一夜……

    太阳升起又偏西,很快新的一日又将过尽。在山林间又藏了一天一夜的青州军还是没能等到敌人出现,这让不少军卒心里已慢慢有了些变化,生怕这次自家钤辖失算,还真没有敌人对丹阳用兵。

    只有孙途却依然自信满满,看着县城城头那并不算太过严密的守御做出了判断:“若我所料不差,不是今晚就是明日凌晨,反军必然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有此一句,众将士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多年下来,好像孙途就几乎没有错过,想必这一回也不会例外吧。

    而事实也很快证明了孙途的判断是正确的,二更过后,本来静悄悄的城外官道上竟有一队人马正快速朝着丹阳靠去。虽然这支队伍数量不是太多,只在数百间,但只看他们那快速却又无声的行军方式,就可看出这是反军中难得的精锐了。

    在看到这支军队出现时,在山林间苦等数日的青州军将士的精神皆都一振,不少人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兵器,只要一声号令,他们便会如风般冲杀过去。

    可在这时,孙途的严令却迅速传达了过来:“全军勿动,不得好令,不得发一箭,放敌人过去!”这让刚想杀下去立功的将士好生不解,但到底还是只能选择领命等候。

    后方高处的将领们当然知道孙途这么做的用意所在,这支敌军虽然是精锐,但还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其背后的主力军队才是他们想要吞下的果实。

    “他们应该是先一步去和早前入城的内应接头的,说不定此时城内守夜的官军已经被内应全部铲除了。”孙途眯眼说着自己的推断,而后又是一笑:“这是当初梁山贼寇攻打各地州府城池时所惯用的手段,想不到在江南,方腊的反军居然也善于用此一招嘛。”

    “应该是他们军队的战力有限,才不得不用此一招吧。”林冲小声说道:“毕竟他们才举事不到两年,一下子招募了数十万军队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精锐了。”

    就当他们说话的同时,前方丹阳城头,已出现了几团火光在那儿有规律的挥舞,随后不久,下方传来了一阵鸟叫,正是双方在用暗号对接,表露各自身份。

    而随着这一切都确认无误,本来紧闭的城门便在吱呀声里被人从里头缓缓开启,同时,城门前的那架小型吊桥也被放落下来。

    正如孙途所判断的那样,昨夜入城的内应在今晚就已动手,夺下了这一边城门的控制权。现在,丹阳南门已然开启,整个城池也已暴露在了敌人的刀下。而更可怕的是,随后城中各处又亮起了点点火光,那些内应不但夺取城门,还在城中四处纵火,想彻底把个丹阳给搅乱了!

    半晌后,一声号角声划破了这宁静的夜色,旋即激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如雨点般响起。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在呼喝声中如浪潮般朝着丹阳涌杀过来。

    城门既开,城中又有贼人作乱,丹阳城已入绝境。

    冲在队伍最前头,不断嚎叫着让将士们全速冲杀的方十佛兴奋得双眼冒光,破丹阳,夺粮草,从而一举奠定江南胜局就在今朝!

    但是,当螳螂以为能将树上的蝉儿一口吞下时,浑不知自己却也已成为后方黄雀的眼中美食……

第64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

    莫敬尧从美梦里惊醒时外头已乱作一团,城中百姓和军卒的阵阵惊呼让他都有些恍惚了,全不知好好的丹阳城怎么就生出乱子来了。

    作为曾经的苏州团练使,朱勔跟前极得信用的将领,此番北退后,他可是谋了一份好差事,帮着朱勔守住丹阳及城中所藏的数十万石的粮食,并暗中将这些粮食偷偷运到北方出售,以换取更多的钱财。

    这可真是一份清闲的肥差了,既不用和其他将士那样时刻与方腊反军作战,担心什么时候就小命不保,还能从中捞取大量好处,唯一要上心的就是管束好手下军民,不让任何人泄露消息,同时封锁丹阳,使外人无法轻易进城。试问天下间还有什么差事能比得了他这一份呢?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一两月里莫敬尧的日子当真过得逍遥自在,不用为江南战局考虑的同时,还靠此弄到了好几千贯钱财,这可比他之前在苏州鞍前马后地做事所得更多啊。

    而昨日他更是又得了一笔意外收获,一批打从常州逃难来丹阳的严氏族人为了能留在城中居然又给了他五百两黄金,这就相当于他之前辛苦贪墨克扣下来的卖粮所得了。如此横财到手,自然让莫团练更感欢喜,所以昨天夜里他便与部下几人多喝了几杯,还把个新到手的小娘子给弄了,当真是春风得意,无此为甚。

    可谁能想到乐极却要生悲,直到瞧见外头不断有火光四起,周围的惊呼生更多更密时,莫敬尧方才猛然惊醒:“不好,有贼人在城中作乱!”想到这儿,他一个激灵,已顾不上床榻上还玉体横陈,脸上沾泪的可人少女,迅速翻身下床,一面取过衣衫快速套着,一面喝道:“外面人呢,都死绝了吗?为何城中出了这么大乱子竟无一人禀报?”虽然他身在当初城中某个富商的深宅中,但前边可是有亲兵守着的,一旦出事,他们自当及时来报才是。

    就在他这话一吼出的同时,房门已砰地一声被人踢开,这突然的一声暴响和闯入之人立刻就惊醒还在睡梦中的少女,使其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也让莫敬尧为之一怒,可才刚一抬眼望去,脸上的怒色却已变做了惊恐:“你们是什么人……”

    原来破门而入的并非其身边亲兵,而是几个面目狰狞的男子,他们手中还提着刀,刀上尚有鲜血在缓缓滴落。看到他那半穿着衣裳吃惊变色的狼狈模样,其中一人便嘿嘿笑将起来:“莫团练,你我昨日才刚见过面,怎么现在就当不认得了?”

    “是你们……”这一提醒,才让莫敬尧猛然反应过来,他们赫然正是昨日进城的严氏族人,只是当时的他们看着很是乖顺低调,而此刻却是凶残可怕。同一时间,他也已明白了一切,心中大为后悔,原来自己眼中的肥羊顺民居然是一大群恶狼,不用说,城中的多处火头都是他们在捣鬼了。

    你……你们想做什么?我城中可有上万精兵,若识相的速速放下兵器投降,本官还可饶你等性命……”莫敬尧还待摆官威恐吓他们几个呢,那几人已不耐烦地迫将上来,没等他的手碰到床边的刀柄,几口还在滴血的钢刀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莫团练,你就别在挣扎了。若是想要活命的,就与我等合作,不然,现在就砍下你的狗头!”

    而在看到这一幕后,那少女又是一阵尖叫,却立刻惹恼了边上一人,那位反手一刀劈出,就把个娇媚可人的美人儿给斩杀当场。随着身边女子横死当长,几滴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莫敬尧最后那一点勇气也全然消散,急忙叫了起来:“本官……我愿与你们合作,你们说吧,让我做什么?”性命捏在他人之手,他已顾不上什么忠心和职责了。

    为首的青年满意而笑:“很好,你这就随我们出去给城中宋军下令,让他们听话归顺我吴国。只要他们不作抵抗,让我们顺利拿下丹阳,就算你立下了一份功劳。”

    “好好,只要你们不杀我,我这就照做。”莫敬尧顿时就如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然后再顾不上把甲胄穿起,就这么批了件外袍便满心忐忑,步履蹒跚地朝外走去。在此期间,众人压根没有再看那惨死在床上的少女一眼,对所有人来说,这么个人的死活已无关紧要。

    当莫敬尧被几人挟持着走到街上时,一场混战已在丹阳城中打响。虽然这里的驻军有些贪财,但终究是被朱勔所看重的江南军精锐,所以在一开始的慌乱后,已不少人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迅速做出反应,一面四处救火,一面寻找着满城乱窜捣乱的奸细,想把他们全数歼灭。

    而随着城中成千上万的官军做出这些应对后,几百人的内应已然开始抵挡不住,只能不断退却,朝着南门方向而去。

    见此情形,挟持莫敬尧的那些人却是有些急了,立马冲他下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他们停手!”

    “是是是……”莫敬尧忙答应连连,随后便冲前方正包围了十多个奸细,欲将他们就地斩杀的军卒吼道:“我是莫敬尧,我命你等速速住手,不得与南边来的兄弟们为敌……”

    他这声吼传到前方,让正全力杀敌的官军为之一愕,转头回望,就瞧见了自家主将竟被几人挟持在那里,几口刀还横在其咽喉处呢,这让众将士也是心头一紧,不急着斩杀跟前的敌人了,而是纷纷怒喝道:“大胆贼人,还不放了莫团练!”

    “放他们过来,不然我们这就斩了他!”见莫敬尧有用,那些家伙立马大声威胁起来,还把刀一扬,作势要砍下,却把莫敬尧给吓得面色大变,再度吼了起来:“你们竟敢违抗军令吗?还不放人,放下兵器!”

    这下,那些将士是彻底没了办法了。他们本就习惯于听从将领的号令行事,现在又见主

    将被敌人掌握在手,又怎么可能有勇气反抗呢。只略作挣扎,他们便乖乖从命,抛下了手中兵器,不敢再动手。

    而就在他们这一弃战的同时,身后那些家伙便抓住机会突然而动,几声厉喝伴随着刀枪共举,顿时狠狠地劈刺进了这些已不设防的宋军将士体内,让他们带着不甘的惨叫倒在了血泊中。直到死了,他们依然拿眼盯着前方的莫敬尧,他们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个结果。

    就是莫敬尧也是大惊失色,怒道:“你们竟出尔反尔?”

    “我们可没答应过会留他们性命。”身边青年嘿嘿一笑,随后又把脸一板:“废什么话,跟我走,去南门处接应咱们大军。”

    在钢刀加颈的情况下,莫敬尧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听从他们的摆布,跌跌撞撞地朝着南门处赶去。而在这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数股各自为战的宋军将士,靠着他这个团练的号令威胁,这些个数量远在奸细之上的将士竟无法阻拦其去路,最后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与前方另外一些人马汇合,兵守在了已然大开的城门前。

    在此期间,城中各处的兵马也已彻底调动起来,纷纷赶往南门处。但因为缺少了莫敬尧这个主将居中指挥,几路人马却难有统筹,总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行动上自然也缓慢了许多。而这,自然就给了敌人以更多的缓冲时间,当莫敬尧被带着上到城头时,本来寂静的远处黑夜里已传来了声声号角和呐喊,一条以火把汇聚而成的长龙正飞速奔来,其势骇人。

    “哈哈,方将军来了!”那些内应细作见此情形顿时大喜叫道。

    而边上的莫敬尧却已面如土色,心也沉到了谷底:“完了,反贼早有预谋,这一回丹阳和城里的粮食可都保不住了……”想到一旦如此会惹来多大的祸事,朱勔一怒之下必然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这位宋军将领竟惊恐得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很快地,这支方腊军精锐已杀到了距离丹阳城南门只有区区两里地处,虽在夜间,他们也能遥遥地瞧见城门口那些内应,这让一马当先走在最前的方十佛更是哈哈作笑:“好!想不到这丹阳竟如此不堪一击,照此看来,拿下金陵也必不费吹灰之力。兄弟们,杀啊,大批粮食就在前头,咱们都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话更是激发起了全军斗志,本来已经跑了好一程的军卒脚步都沉缓了下来,现在则又受到激发,个个呐喊出声,再次加速,转眼又跑了一里来地,眼看就要冲入城门。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随着呜呜的号角声起,官道两边的山林中突然就冲出了两股兵马来,人离着还远呢,大片的箭矢已带着呼啸凌空飞来,瞬间就射进了全无防备的方腊军体内,惨叫声,惊呼声,瞬间就响作一团,也让他们的脚步为之一顿,队形却是彻底乱了!

第643章 丹阳乱战(上)

    丹阳在望,城门洞开,城中还有多处起火,惊叫不断,显然眼前的这座城池已无多少抵抗之力。这让方腊军上下人等都觉着自家只消一轮冲击便能将此城轻易夺下,所以他们的心中对可能出现的困难与危险是没有半点准备的。

    可偏偏就在这胜利已近在咫尺的关头,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号角响起,官道两边高起的山林间竟突然杀出了大量宋军,竟从他们的侧面发动了突袭!

    这可实在太过出乎所有人意料了,别说是普通军卒,就是方十佛和手下那些将领也被这场突袭杀了个措手不及,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谁能料到竟会有宋军埋伏在丹阳城外,就好像早已料定了他们会攻打此县城一般。

    如此一来,整支方腊军可就彻底乱了套了,骤遇突袭本就乱了军心,敌人还在冲杀过程中先放出了漫天箭雨,那一根根箭矢飞射而至,让许多人连武器都没来得及亮出来,就已被贯穿,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两轮乱箭放过,队伍两边已倒下了成片的兵卒,其他人也都惊叫着,慌不择路地朝着后方退去,而处于队伍前方的那两三千人则只能带着惯性地前冲,用以拉开与敌人间的距离。至于中间那部分遭受宋军猛攻的兵卒,在彻底失去斗志下,便被迅速扑杀过来的青州军将士劈倒刺翻,数百人在转瞬间就已丧命。

    如此一来,本来完整的一支军队居然就被这一轮攻击给拦腰斩断,首尾难顾。

    就是孙途都没想到战局会发展得如此顺利。显然,他是高估这支方腊军的斗志和战力了,以为对方能在遇到突袭的情况下迅速反应过来,展开防御与反击,所以在带兵下冲时还留了一手,并没有让全体将士都杀下山来。如此,虽截断了敌军,但在兵力上依然处于劣势,只能对其中一边的敌人发起攻击。

    孙途的反应倒是极快,眼见如此,便已喝声下令:“回身打后军,先断其归路,再灭前军!”

    随着他这声号令发出,呜呜的号角声配合着火把的用力挥舞,便在这黑夜间将此军令迅速传达下去,使每个十人队的军官都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果断率军返身,朝着不断后退的那路反军凶狠杀去。

    这时候,便彻底展现出青州军这几年辛苦操练的成果来了,在如此深夜,又是敌我夹杂的混乱战场上,他们却依然能保持着绝对的一体性,紧跟着队伍所指不断冲杀后方之敌,杀得敌人节节败退,全然没有了半点反抗之力。

    看到这一幕的方十佛此刻都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什么时候宋军竟如此之强了?”以往他也曾和多路官军交过手,哪怕对方兵力更众,却也非自家精锐的对手。可今日倒好,被人偷袭暂时失控无力反击也就罢了,现在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居然连稍作抵挡都办不到,这实在让他难以接受,怒火中烧:“所有人,给我杀过去,从

    后方击溃宋军!”

    已经被愤怒蒙蔽双眼的方十佛此时都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标,竟直接下令要与青州军做倾力一搏。好在此时他身边还是有清醒的明白人的,当即就高声劝道:“将军,当务之急还是拿下丹阳!敌军只是一时占得上风,他们吃不下我们全军的,只要能夺下丹阳,宋军必乱,我们还能扭转战局!”

    方十佛能被方腊所重用,并委以重任,自然不是蠢人。刚才只是气昏了头才会下达如此命令。此刻经人一提醒,又深吸了口气,便迅速收敛起了怒火,咬牙道:“杀进城去,夺下丹阳,我军必胜!杀!”吼完这句,他已一马当先地直冲杀向了丹阳城。

    此时,城门处的战斗也已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在眼看着有大股敌军浩荡杀来,守城官军也是着了慌了,纷纷集结着便往南门处涌杀过来,并和死守在此的那些内应交上了手。

    本来在这几百内应想来,自家队伍很快就能杀到,所以只要抵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势便已足够。可不料城外居然在这节骨眼里发生逆转,宋军竟早在城外设有埋伏,如此一来,不但城外军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城内这些人也都有些茫然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强行顶住不断杀来的守军,保住城门不失。

    好在这些内应皆是方十佛麾下最善战的精锐之士,再加上城门处地形狭窄,利守不利攻,所以即便面对着十多倍敌人的轮番攻击,他们依然还能守住。同时,早已惊呆了的莫敬尧也被他们再度拉到了队伍前头,用以威胁守军。

    只是到了这时候,深知一旦城池失守必然会遭受严惩,甚至可能连性命都将不保的城中不少将领早已顾不得自家上司了。完全没有理会敌人的不断呼喝威胁,继续催兵攻杀过去,而莫团练唯一的用处就只有迫使守军无法动用弓弩,还能让他们坚守住城门不失。

    但随着守军一波紧跟着一波的攻势,这几百内应却已渐渐不支,不断有人倒下,显然是快到强弩之末,未必能撑上多久。

    就在那边的守军众将心头一喜,再度催促兵马以更猛烈的姿态杀向城门前的敌人时,城外突然再次爆发出了震天的吼声,随后三千许方腊军已在方十佛的率领下,怒吼杀进城门,与刚冲杀过来的守军正面相撞。

    正憋了一肚子气的方十佛正愁没处发泄呢,此刻再无半点留手,两柄巨大的铜锤被他抡开了犹如两道旋风似的,先从那些已经迅速避开的内应身边擦过,随后便狠狠地撞进了全无准备的守军阵中。

    登时间,惨叫声响作一片。他这两柄铜锤皆有二三十斤重,每一下挥出怕不有五六十斤的分量,当真是挨着死,擦着伤。于是,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刚扑杀过来想要夺回城门的几百守军竟被他一人双锤给打得溃败后退,真正做到了以一敌百。

    而其身后的那些方腊军将

    士在看到自家将军如此神勇的表现后,也暂时抛开了刚才遇袭时产生的惊恐,个个吼叫着,如下山猛虎般扑杀向了前方的敌人,他们也要将刚才的恐惧和愤怒全部发泄到面前的宋军身上。

    如此一来,这两路人马间的差距也就迅速而鲜明的呈现了出来,当前的一波的兵马被杀得溃退后,守军虽然在将领们的催促下迅速组织起了下一轮的攻势,但在遇到气势大涨的方腊军后,他们的攻势也已冰消瓦解,只能通过不断后退来保持着一定的战力。

    要知道,此刻城里可还是有万把人呢,虽然有所分散,虽然他们的主将此时还在敌人的掌控中,但对面毕竟只有区区不到三千人,而且还是在遇袭后仓促杀进城来的惊弓之鸟。可结果,这支被朱勔寄以厚望,想用他们稳守丹阳的苏州军精锐竟完全不堪一击,不但没能夺回南门,反而被杀得退回城中,而使县城彻底失守。

    见微知著,只此一点,就可看出如今江南的官军已羸弱不堪到了何等地步,他们甚至已经连才刚立不久的反军都抵挡不住了。当然,或许有人要提到这是因为丹阳城门失陷,让官军无险可守才会出现的结果,要是城门不失,以宋军一贯以来善守的本领,再加上各种守城器械,丹阳可未必会破。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城门失守本身就是他们无能的体现,若非这些守军自身太过松懈,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等无法收拾的局面呢?

    与丹阳守军连续犯错,不堪一击的表现比起来,青州军却强得让人不敢相信他们竟是大宋官军。

    因为随着他们的不断冲杀,已经让处于后方的六七千方腊军一退再退,都被赶杀出两三里地外去了。而且随着这一路的退却,他们还付出了成百上千人被斩杀的代价,这对这支已经失去主将,只能由几名偏将各自指挥的方腊军来说打击可太重了,不少人都已经失去斗志,转身逃入了黑暗中的旷野,似乎这几千人很快就会被杀得全军崩溃。

    青州军此时已经把自身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但前方不断有人猛打猛冲,之前并没有全部杀下的兵马也从两侧以弓弩扰射敌军阵势,使其无法稳住阵脚,组成像样的防御来,只能是狼狈退着。

    再加上青州军正面还有弩箭抵射,这连番的凶狠攻势确实不是眼前这支军心涣散的方腊军所能抵挡,他们能保持到这时还未彻底溃散,已证明他们的军心足够稳固了。

    “钤辖,丹阳城破了,敌人已杀进城去……”此时青州军将领还能分神留意后方丹阳城的情况。在见到方十佛已率军杀进后,不少人都露出了担忧之色,杨志更是忍不住提醒了孙途一句。

    孙途听后只把嘴一抿,随后道:“先顾这边,不破此路敌人,不好回救丹阳!”

    “杀!”得到命令的众将当即再度吼叫出声,催促着全军继续如浪涛般杀向面前之敌!

第644章 丹阳乱战(中)

    黑夜将尽,天色拂晓。丹阳城内外的乱战也已进入了白热化的境地。

    城内,守军被打得不断后撤收缩,都快把半座城池给让出去了。但方十佛却并不感到满意,依旧不断催促着麾下兵马疯狂猛攻,同时他们每进一步就会四处纵火,点燃沿街的店铺民宅,使整座县城更加混乱,许多百姓都尖叫着仓皇出逃,从而使城中情势乱上加乱。

    好在这丹阳城中许多百姓都在之前就被官军逼得逃往别处,只得以往三成人口,否则今夜惨死的无辜百姓的数量可就太多了。

    方十佛很清楚自家最大的威胁还是在城外,所以他必须赶在对方击溃后方军队转身攻来前把丹阳城彻底夺下,如此才能凭着城池与敌军作战,至不济也得先拿下了最关键的城中粮仓才行。

    但对面的守军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纵然被杀得节节后退,看着都快崩溃了,他们居然还在做着最后的死撑。尤其是退到城北那一片连绵的库房前时,这些守军更是在将领们的催逼下展现出了极强大的韧性,硬是顶住了数轮猛攻,却不肯退缩半步,让出路来。

    因为再后方便是囤积了数十万石粮食的江南粮仓,一旦失守便意味着江南的整个战局都将彻底崩溃,没有一支军队能在断粮的情况下还能如平常一般作战的。而一旦真因此使江南失守,这些守军将士必然会被冠上重罪,横竖都是一死,自然激发起了他们最后的勇气与斗志,拼死要与敌人一战了。

    只是双方间的战力终究相差过大,在没有有利地形可供利用的情况下,只靠结阵硬挡终究让他们在几轮死战后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上千人战死当场,同时队伍也被打得继续后撤,眼看着就要遮拦不住了。

    其实面前的方腊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等硬拼死战也让他们的伤亡不断增加。虽然有方十佛等几个猛将冲锋在前,鼓舞着全军士气,可在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中,个人勇武终究作用有限,只能在一处方向占据着优势,却很难完全破敌。

    尤其是到了此时守军已豁出一切,将箭矢不要命了般直往前射,就更阻碍了他们前攻的脚步。哪怕此时他们离着那一座座装满了粮食的仓库不到一里之距,却依然无法靠近。

    “将军,不能再等了,不如用火攻吧……”在方十佛再度率军猛攻却被乱箭逼得退回来后,有部下急声建议道:“不然一俟城外宋军杀入,我们就更难成事了。”

    方十佛的脸色阴沉如墨,很是不甘地咬牙盯着前方那一排粮仓,他是真不想走到这一步啊。因为这里的粮食不光是宋军的保障所在,对方腊军来说也是极重要的一项补充。

    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富庶丰饶,但这两年间因为方腊的突然作乱却也让当地粮食收成锐减。哪怕自去年开始方腊他们便已在劝课农桑,同时也抢下了苏杭等地丰富的粮食储备,但这点

    粮食对兵力急剧膨胀的方腊军来说依然还是不够。所以夺下丹阳,拿到这里的粮食就成了他们缓过这口气来的关键。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们的军师为方腊设下这么个声东击西,强夺丹阳的谋略时,他才会把手底下两员重将都给派了出来。不但如此,为策万全,他还把几十万兵马中最精锐的那批都交到了方十佛手里,让他务必要将丹阳囫囵地拿下来。

    可现在,种种变故下来却让他不得不做出毁掉城中粮食的举动,这自然让他心中大为不甘,但在犹豫后,只能无奈接受:“准备火箭!”既然自家夺不下来,那毁掉这里的粮食也总比被宋军守住要强!

    一众弓手听命后也纷纷上前准备,一根根箭矢头上已缠上了布头,上面还透着刺鼻的火油味儿,随后火把也被人迅速送来,只等一声令下,千支火箭飞射过去,便能将那一片仓库全部点燃了。

    方腊军的这一番举动自然也被前方的守军看在眼中,这让他们也是一阵惶急:“如何是好?”

    “将士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够种的就跟我一道杀过去,阻拦他们放箭!”一名将领高声呐喊着,都已经举起了手中刀。但周围那些军卒却全都呆立未动,木然而呆滞地看着他,没有半点要追随其报国的意思。

    对宋军来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其实许多人都已萌生退意,只是被敌人不断压着打,才不敢四散,因为那样只会死得更快。但现在,当有将领让他们反杀过去时,他们却是绝不可能跟随——

    大宋厢军,当兵只为吃粮拿饷。想让他们以死相拼,那却是有些想多了。

    在看到周围将士一动不动的样子后,一干将领脸上便露出了悲哀之色,同时,最后的那股子锐气也消磨殆尽。兵是将的胆,当兵再无拼死之心时,将也就再难有任何的用处了。

    正待下令放火箭的方十佛突然就敏锐地抓到了这一点变化,当即就高声喝道:“先别放箭!兄弟们,随我再杀一场!此番定能击溃他们,夺下粮仓!杀啊!”说着,再度挥舞着铜锤大踏步地朝前方杀去。

    方腊军相比于守军明显是要强出太多了,此时一受主将感召,立马再度嗷嗷叫着,高举着兵器凶猛前冲。而这一回,他们果然就一举破开了前方的防线,使队伍迅速杀入敌阵中,直冲得守军迅速溃散,前方直通粮仓的道路已然疏通!

    而在察觉到大势已去后,守军无论是将领还是军卒也在一瞬间彻底崩溃。再没有人去试图拼命阻截敌人的脚步,而是在敌人攻杀上来后便迅速扭头,朝着后方和左右奔逃而去。

    战场上的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出现。明明之前守军还能强行顶住敌人的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可就因为一点变故,却让他们迅速溃散。几千人马顿成散沙,再无反抗之力,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命。

    方十佛见状却是精神大振,哈哈大笑起来:“宋军果然不堪一击!夺下粮仓,再回头守住城门,大家都是有功之臣!他日陛下定会重重封赏我等!”

    这话再次让全军士气为之一提,呐喊声中,军队火速前冲,在把前方的守军残余彻底剿灭后,便已一气攻进了那一排粮仓中。当粮仓的大门被撞开,让人瞧见里头堆叠如山的一包包粮食时,欢呼声更是响成一片:“吴国必胜!方将军威武!”

    声音扩散出去,却让那些四下逃散的守军更是惊恐。之前还有勇气拼死抵抗的他们,这时已完全变作了丧家之犬,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了,只顾着蒙头乱跑。有跑进民居中躲藏起来的,但更多的,却是直接就打开了其他方向的城门,逃出了丹阳城。

    说来实在是江南宋军的又一大耻辱,明明他们的兵力更众,明明城外就有援军很快就能杀进来,可他们却愣是在自己的主场被区区三千方腊军杀得崩溃,真正的成了一群丧家之犬。

    当然,丧家犬也不是只有他们这一路,南门前那几千方腊军后队也在一场场厮杀后彻底溃散,所有人都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只能抱头逃窜,却连手中的兵器都丢掉不要了。

    面对青州军不断的追击猛攻,他们也是一路退,一路死,伤亡惨重。但这支军队好歹是方腊军中最精锐,所以哪怕到了这时候依然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防御阵形到底在不断后退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是散乱,就快没有配合可言了。

    孙途他们很快就看出了这一点,当即,他就下达了最后总攻的命令:“陷阵营,给我杀过去,一举冲溃他们的阵势!鲁达,杀了阵中那戴红缨盔,使大刀的敌将!”

    随着他这一声喝令,一直只是跟随着全军往前,却无法把全部战力都发挥出来的青州军强攻王牌陷阵营当即就低声咆哮着,如旋风般直冲杀了上去。

    作为最能打硬仗的陷阵营,他们早想着能痛快冲杀过去,与敌人做直接的搏杀。只是军令之下,他们才一直按捺着心中战意,这股子火气在号令之下彻底点燃,然后狠狠地释放在了濒临崩溃的敌军身上。

    于是,极其可怕的一幕就出现了,随着陷阵营全力冲杀过去,竟是一击就穿透了敌军那如蝉翼般的防线。鲁达和武松二人更是如虎入羊群,不断收割斩杀路上遇到的一切敌人,并几乎同时扑到了那名还在想着指挥将士稳住阵形的红缨盔战将面前。

    禅杖和戒刀同时掠起,再度挥落时,那将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瞬间毙命。

    而随着他这一死,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稍稍一呆之后,这支数千人的方腊军便是一声喊,然后再没了阵形,所有人都四散而逃。

    天色将明,丹阳城内外三路人马,两处战场已各自分出了胜负。而这场乱战也即将迎来收官。

第645章 丹阳乱战(下)

    敌军溃散,让青州军的战意更盛。呐喊声中,所有人都如下山猛虎般凶狠地扑向方腊军,不断收割着已然崩溃的敌军性命,只短短片刻间,就已斩杀数百敌军,也吓得剩下那些人更是心胆俱裂,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飞快朝着黑暗深处奔去。

    虽然这些溃兵有往山上跑的,也有沿着官道狂奔的,但论起奔跑速度来,却依然比不了日日都要被孙途督促着跑操,早已练就一副好脚板的青州军,很快又被他们撵上,大杀特杀。

    要是真放任青州军继续追杀下去,恐怕这半支方腊军精锐就会彻底被全歼了。但就在这时,号角声再响,却让已杀得性起的青州军为之一愣,随后迅速收拢,不再追敌,反倒往后撤去。因为他们已经分辨出来,这号声正是让他们收兵莫追,回归中军。

    若是换作一般军队,在此等追亡逐北的过程里可没那么容易就能把散出去的兵马给收拢回来,但青州军却训练有素,只消一声号令,便能如臂使指,在短短顿饭工夫后,几千人便已再次集结,不顾逃亡而去的那批溃军,而把目光对准了前方的丹阳城。

    此时,众将士才知道中军为何会下令收兵,这不是因为要遵循穷寇莫追的兵法之道,而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来办,丹阳城已失陷落入敌手,可不能再作耽搁了。

    孙途也没想到城中守军竟如此无能,明明兵力更众,又是主场作战,还有自己率军在城外随时能接应相助,可他们竟还是如此脆败于敌手,还把整座城池都给丢了。在微曦的晨光里,他甚至都能看到无数官军如丧家犬般从各门逃出,那狼狈模样,当真叫人不忍直视。

    “杀进丹阳,夺回城池!”孙途在环顾了一圈左右,确认刚才一场战斗只让麾下兵马只略有损伤后,便即挺枪直指前方还在不断冒起火头的县城,话音未落,他已催马直冲了出去。

    随着他这一身先士卒的冲锋,其他青州军也都嗷嗷呐喊着拔步前冲。而这一回,青州军再无任何的保留,之前一直守在孙途跟前未曾参战的数百骑兵也已催马紧跟而上,如一支射向敌军的箭矢般迅速掠过三四里地,直扑依旧大开着的丹阳南门。

    此时,南门处还有一支队伍驻守在那儿,正是之前用计打开城门的方腊军内应。他们所以未曾关闭城门,是因为本打算让外头的同袍能及时退入城中的。可结果等来的却非袍泽,而是如狼似虎的青州军。等他们发现大事不妙,着急忙慌想去关闭城门时,孙途却已率数百骑兵奔驰而来。

    远远的,在看到几名敌军想要推拢城门时,离着城门尚有一箭多地的孙途已双足踩蹬,身子微微向前弓起,同时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嗖的一下,便已将一根利矢激射向了其中一人。

    那人听得动静,都没来得及做出闪避,箭矢已贯胸而过,带得他踉跄后退,而后一

    声惨叫,便已倒在了血泊中。在其他人惊慌的叫声中,孙途更是连珠发箭,几乎每一箭都能命中一敌,竟是硬生生靠着自己一人之力拖延住了敌人关门的动作。

    只消拖得这片刻,后方的骑兵也终于拉近了与城门的距离,旋即都不用孙途再作号令,漫天的箭雨就已如飞蝗般直扑而去,登时就把城门前那几十个敌人全给射成了刺猬,也让这丹阳城再也无法闭门。

    眼看着孙途率众凶狠扑杀进来,其他那两百多名内应还是咬牙聚阵拦在了城门前,同时,他们又故技重施把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双脚服软,只能瘫在地上的莫敬尧给再度拖到了前方,大声喝道:“这是城中守将莫敬尧,也是朱勔心腹,再敢上前,我们便……”

    威胁的话语尚未说完,又是一蓬箭雨凌空飞来,顿时就把连莫敬尧在内的几十个兵卒全数钉杀。莫团练更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痛苦与不敢置信地咽下了气去,他真是死不瞑目啊。

    在敌人震惊的当口,孙途已率先冲入城门,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带着冲势已呜响声中直接洞穿了跟前一名站立着的敌人的身体。马速都不带减的,就这么直接撞开数人,飞驰而入。

    其身后的其他骑兵的速度虽然不如他,但凶猛程度却是半点不差,刀枪挥舞间,也已杀入敌军阵中,把那些刚反应过来,想要抵抗的方腊军内应如砍瓜切菜般杀翻一片,然后再沿着笔直的街道直朝着城池中心飞驰而去。

    此时,终于体现出了骑兵在对上步卒时的强大优势了。虽然这一照面时双方兵力相当,但在骑兵强大的冲击力面前,没有弓弩压阵,也未能组成长枪大阵的方腊军是完全不堪一击,连抵挡一阵都做不到,顷刻间就已重创四散。

    而他们的悲剧尚未结束,还没从刚才的恐慌中定下神来呢,后方又有滚滚的青州军主力冲杀进来。很快地,他们就被吞没在了青州军的浪潮中。除了一些识时务的迅速弃械投降的能免一死外,其他人全数被杀。

    而青州军主力在轻易将他们斩杀殆尽后,也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紧跟着孙途他们的脚步火速朝着城内奔去。前方,还有强敌在等着他们,可不能耽搁了,让孙钤辖他们孤军作战哪。

    这其中最感性急的当数岳飞等一干孙途的亲卫了。大宋缺马,放到山东军中,情况也是一般,也就青州军靠着皇甫端和段景住他们的努力打造出了一支五百来人的骑兵队伍,但显然这些孙途亲兵却不属于骑兵队伍,只能靠着双脚奔走。

    而孙途策马率军猛打猛冲,却让他们焦心不已,只能是尽全力往前冲,希望尽快赶上自家将军,保护他的周全了。而除了焦心外,岳飞对孙途的敬意更是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因为直到今日,他才真正了解到这支由孙途一手打造出来的青州军有多么的强悍善战。

    只凭半支军队就能

    迅速攻破并占领丹阳城的反军,居然远不是青州军的对手。与之相比,他岳飞以往所听闻的,见到的大宋官军就跟乌合之众没什么两样了。怪不得之前孙钤辖在金陵敢以数百人冲击高邮军营了,以此战力来看,当日之战他们都保留了半数实力呢。

    一想到自己今后将与这些兄弟一起并肩作战,保家卫国,岳飞就只觉着一阵热血沸腾,奔跑的速度都比之前又要快上数分,很快就和一众同袍一起杀到了那一排仓库之前,然后看到了自家骑兵正在冲击敌军防线,却总算是被敌人生生挡了下来的场面。

    孙途也没想到这支数量更少些的反军战力竟要远超过城外敌军,自己挟势冲杀来的第一波攻势居然就被敌人给硬挡了下来,虽然也有所斩获,但敌人的阵势却很快立稳,并靠着兵力上的优势,反攻过来,迫使他只能率骑兵先行退却,拉开距离。

    只可惜这连番战斗下来,这几百骑兵地所配备的弓箭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刚才冲入城门时已把箭矢耗尽,否则,这时倒是能压制住敌人的反冲之势。

    看着呐喊着反冲杀来的敌军,孙途便是一声高喝:“虎豹骑,杀敌!”

    “杀!”众骑兵受到感召,也纷纷怒吼,再催马前冲。哪怕敌军人多势众,他们也无所畏惧。

    只是一旦骑兵的冲击势头被挡了下来,他们对步卒的优势也就打了个折扣,只靠着居高临下的长处,显然无法真正掌握主动,尤其是当敌人兵力是自家数倍的情况下,这场战斗就更加艰难起来。

    对面的方腊军这时也已红了眼,看到这支宋军杀入丹阳,便意味着自己的那些袍泽已然被击溃。而一旦溃败,这损伤可就太大了。这支全由江南百姓所组成的反军许多军卒间都是父子兄弟,一想到自己的亲人竟被眼前官军所杀,他们自然愤怒不已,便也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意来。

    于是,就在这仓库之前,一场火拼迅速展开,厮杀声中,不断有人倒下,就连那些精心练出来的骑兵,也是一个个被敌人打落下马……

    孙途见状也感内心滴血,这些骑兵可不是那么好练的,少一个都会削减一份力量。在发现只靠强冲已不能破敌时,他终于把牙一咬,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全军后退!”再强攻已无济于事,还不如等着后方主力到来,再作计较呢。

    骑兵想要往前冲或许困难重重,但想要迅速脱离战场倒是方便,所以很快地,他们便在孙途的带领下迅速拉开与敌人的距离,只是这一场厮杀下来,还是有百来人落马身死,也算是伤亡惨重了。

    当然,方腊军的伤亡更重,足足又付出了三四百人的代价。

    此时,后方青州军主力终于赶到,而东方天际也终于升起了一轮红日。

    阳光照射大地,将这烽火遍地,到处横尸流血的丹阳县城映照得一片通红……

第646章 丹阳乱战(终)

    看到几乎没多少损伤的青州军浩荡而来,久战之下已大感疲惫的方腊军的军心终于动摇。不等那边发起攻势,他们已主动向后退却,只是这队列和阵势也已杂乱起来,看这情况,都已到了强弩之末。

    孙途自然不可能错过如此机会,当即就把手中枪再度往前一指,高声喝道:“陷阵营,出击!此战我必胜!”

    “嗷嗷嗷!”陷阵营的将士立刻鼓噪地应和起来,随着这声声呐喊,他们又果断向前挺进,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那股子慑人的气势却还是稳稳地传递过去,使得前方反军皆都露出恐惧之色。

    看着不断逼近的宋军,方十佛在惊怒却又无可奈何。就算悍勇如他,在一夜的大战后也已心短气促,拿着双铜锤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现在可实在没有把握再大战一场了。但显然,随着宋军主力挟胜势杀来,除非放弃好不容易夺取的粮仓逃遁,否则就是一场死战。

    但看周围将士,早已个个心无斗志。因为大家都已看出自家在战力上远不如对方,再联想到城外袍泽竟被这支敌军轻易击溃,他们的斗志更是一落千丈,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没有溃散,都算是这支军队足够精锐了。

    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方十佛到底还是决定再赌一把,他确实不甘心就此失败啊。眼见敌人压来,他便迈步向前,大声朝前吼道:“对面宋军听着,我是方十佛,我要与你们的主将说话!”

    话传过去过不片刻,前压的陷阵营倒真稍稍止步,后方则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本官京东路钤辖孙途,你有什么话说?除了此时放下兵器跪地投降,我想你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听到孙途的名字,方十佛等将领脸上都露出了异色来。哪怕他们身在江南,也是听说过这位新近崛起的大宋名将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这回居然真就与之正面交锋了。以往他们对孙途的种种传说还有些不以为然,觉着多半是以讹传讹的夸张,现在才知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原来是孙将军,怪不得如此善战呢。”在感叹了一声后,方十佛才又寒声道:“你以为到了这一步你们就真能取胜了吗?你可别忘了我们身后的仓库里囤放的是什么,那是你江南十多万大军必需的粮草辎重,若我现在就下令放火,你说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孙途策马立在一箭多地外眯起了眼睛来:“你是想用那些粮食来威胁我了?”

    “这算不得威胁,不过提醒罢了。我想孙将军这次也是冲着这些粮食而来吧?若你最后只得了些灰烬,不知那朱勔会如此惩治你呢?”

    “那你待如何?”

    “很简单,你我平分这里的粮食,如何?这样好歹你也能向上头交差,而我也不至于空手而回。”

    这方十佛还真有些想法,竟提出了如此折衷的办法来。见孙途默然,他只道对方已然心动,就

    又道:“只要你此刻率军退出丹阳,放开一门让我带人离开,我保证只从仓库中取走一半粮食带走,剩下那一半就当和你交个朋友,说不定他日你我还能共事呢……”

    他这异想天开的说法直逗得孙途仰面大笑起来:“方十佛,你还真是敢想啊。这里的粮食乃我大宋朝廷所有,岂能让你等取走一粒?你若识相的,现在就上前受缚,我可保你不死,若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对方竟不答应自己的提议,这让方十佛再度恼怒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一拍两散,我看你到时如何向上边交代。放火!”

    话不投机,那就撕破脸硬拼了!随着他这一声令下,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军卒便已举起了火把,用力就朝粮仓内部扔去。与此同时,方十佛已迅速传达命令:“全军听令,从西边突围,杀过去!”

    无法夺取此间粮食,那就烧光了它。而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带众突围离开丹阳,趁着宋军被突然而起的大火吸引了注意力的机会,他果断就下达了这一明智的命令。

    当下里,本来还严阵以待,摆出一副要与宋军决一死战架势的方腊军就在方十佛的带领下迅速转向,朝着西侧街道狂奔突围。

    虽然那边也有兵马围守,但数量却远比不了前方即将发动攻势的军队。再加上他们又未曾料到敌军会在这一瞬间突围,竟只来得及发出几支零散的箭矢,就已被方十佛率军突到了跟前。

    此时的方十佛已再无任何保留,手中铜锤再度全力挥舞狂抡,只一个照面间,就把挡在跟前的十来名军卒打翻在地,生生就杀出了条血路来。后方将士也都紧跟在后,拼尽全力向前冲杀,竟让他们一气杀透了这边千把人的防线,直奔着已然大开的西门而去。

    此时,那边的粮仓已有火头迅速冒起,以如今干燥的天气,再加上并不算小的西北风,恐怕用不多时,火焰就能迅速蔓延开来,把整片粮仓都给点着了。所以在这一瞬间,孙途便已果断下达了命令:“穷寇莫追,救火要紧!”

    本来都已经呼喝着欲待追击敌人的青州军将士在听到命令后终于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当然,一些弓弩手还是顺势把数百箭矢抛射出去,将跑在后头的许多敌人射翻在地,而其他人,则毫不犹豫地冲入仓库,开始扑火抢粮。

    若此时方十佛能杀个回马枪,哪怕不能击败青州军,也绝对能拖住敌人,让这里的粮食彻底被焚毁。但此时的他却也和麾下将士一样失去再战的斗志了。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心中也是压力重重,只刚才的一轮交手,已让他确信自己这支精锐远不是青州军对手。既如此,那保存兵力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于是,当天光大亮时,方十佛终究带兵逃出丹阳。随后没作任何的停留,便迅速南退,半个时辰后已退出数里之外。

    直到确认

    宋军并未追击,他们才稍稍停下歇息,再遥望丹阳方向,才发现虽然那里依旧不断有黑烟滚滚而起,但规模却不甚大,显然那里的粮食并没有被彻底焚毁。这让众人都露出了无奈与愤恨,这一回,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彻底没能打响,不但丹阳和粮食没能夺下来,反倒葬送了数千精锐在此。

    “孙途……”在咬牙又念叨了一声这个名字后,方十佛只能恨恨而走。

    丹阳城内的情况也正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虽然火头已起,但在青州军及时的扑救下,总算没有酿成大灾。这也得亏原来的守军在此的防御工作做得足够周到,各仓库之间都相隔甚远,而且仓库院子里还摆着数口装满水的大水缸。所以那些火把虽然有点燃起处仓库,但火势却并未迅速蔓延开来。

    而当兵卒们迅速提水浇上去时,这些刚起的火头也被迅速遏制……

    当然,也不是所有粮食都能被这么抢救下来,依旧有数座粮仓被大火吞噬,哪怕大家拼命泼水也无济于事。除了放在仓库口的少量粮食被人冒险背出,深处的粮食到底是付之一炬……

    等事后点算,这几处被毁粮仓里的粮食加在一起当在八千石以上,这都够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三月之用了。

    当相关数据报到孙途这里,周围一些将士纷纷咬牙怒骂,还有人叫道:“早知如此,咱们就不该放了那些反贼离开,应该让他们付出更大代价才是。”

    “各位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在我看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若真与他们死战到底,我们的损失也只会更大。”孙途却也有自己的看法,开口安慰道:“一夜战斗下来,大家也都困顿不堪,若能避免伤亡,总是好的。”

    他说的也是实情,虽然这一战青州军取得胜利,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战死者已超过五百,伤者更是上千。尤其是骑兵竟有百人伤亡,这对青州军的打击还是很严重的,孙途到现在还感到肉痛呢。

    这话让众人一阵沉默,自孙途领兵以来,还真没几次战斗会使青州军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呢。当然,这也让大家更感不甘,纷纷叫嚷着总有一日要报今日之仇。对此,孙途倒是乐于见到的,这是鼓舞军心的好事情啊。

    只是随后,一个问题就又摆在了他们面前,接下来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孙途对此倒是早有想法了:“照此处战事看来,我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常州无锡皆都不会有大战,反倒是丹阳这里还有许多粮食,可不能不顾。我们就先在此留守吧,顺便把逃出去的百姓们给叫回来。还有这里的战况和粮食……”说着,他目光一闪,“我自会上报朱勔!”

    只看他的神情,熟悉的一些下属便已猜到他已把主意打到了这批粮食的头上。自家将士好不容易才保下救出的粮食,孙途当然不会轻易再交还给朱勔,让其拿去中饱私囊了……

第647章 战报频传,朱帅盛怒

    冬月初三,金陵城,临时白虎节堂内。

    虽然堂上安坐了不少文武,但却格外安静,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透上一口,针落可闻。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在端坐上方帅案之后的朱勔脸色不善,看着手中军报不但面沉似水,到了后边更是连那两颊的肥肉都在轻颤了。

    半晌后,他才把军报砰地拍在案上,口中怒斥道:“无能!简直是无能已极!我大宋官军数万竟在常州城下被反军所破,虽保住城池不失,却放其从容退却,真真是岂有此理!”

    此言一出,手下文武更是个个噤若寒蝉,没一个敢说话的。其实早在来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收到风声,听闻常州和无锡二地的战事都未能取胜,所以今日前来商议军情个个都很低调,生怕说错什么直接就触了朱勔的霉头。

    在怒斥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后,朱勔心中的怒火不消反增,当即又一拍案面,冲不远处的一名面色发白的将领喝问道:“顾佑,你给本官一个说法,为何合你淮南山东两军竟还是未能取得一场胜利?那孙途和彭永真都是干什么吃的,合在一起五万大军竟吃不下这点反军?”

    顾佑正是淮南军中一名将领,此番他奉命把常州的战报送来金陵。虽已有所准备,可在对上盛怒的朱勔时,他还是好一阵的惶恐,只能低头回道:“是末将等作战不利,才使反贼从容得退。但此番战事失利真要论责任,多半却在山东军身上。”

    “哼,推卸责任的话谁都会说,你有何根据?”朱勔依旧阴沉着脸说道,但却很显然有听他把话说下去的意思。

    顾佑抓住机会,立刻告起状来:“朱帅有所不知,本来此番前往救援常州我军是必能取胜的。可偏偏山东孙钤辖却在半道上提出先行一步,从而分薄了我军战力。而更可恨的是,等我大军抵达常州时,却根本不见他与部下精锐,导致我军只能仓促与正攻城的反贼正面交锋。结果,因我军多日跋涉,师老兵疲,初战失利。

    “而山东军在之后更不肯听从调遣,只是一力死守,不顾常州被敌军围攻,我淮南军将士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与之厮杀,自然不是对手,最终损兵折将……但也正是我军将士的辛苦奋战,才终于解得常州之围,保住城池不失。但因山东军上下胆怯畏战,却还是让反贼得以全身而退,未能取得最终胜利!”

    他这一番说辞显然不尽不实,而且中间还多有互相矛盾处,在场一些知兵的将领都已听出问题并微微皱眉,这完全是揽功诿过的手段啊。比如说他明明说了师老兵疲,初战失利,后头怎么就又能在和敌人的正面交锋中帮助常州守军退敌了?

    而既然已在守城战中取得胜利,接下来趁势发起反攻便可收获一场大胜,对方又是怎么得以全身二退呢?还有,山东军在此战中就真如他所说般未战先怯,只作了壁上观?反

    正要说漏洞,简直是一抓一大把。

    但此时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山东军说话,因为他一开始就提到了一处关键——山东军钤辖孙途竟在半道上就已率军不知去向!

    这算什么?临阵脱逃吗?此事一旦真追究起来,罪责可就太大了,那是谁都不敢碰触的。何况孙途与他们本就没什么交情,大家之前都还眼红山东军在军粮上的特殊待遇,忌惮这个强势的家伙呢。现在他出了差错,只会有人落井下石,绝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其说话。

    只有坐在最下首处的童沐此刻脸色发白,心中不为焦急:“三郎啊三郎,你这也太糊涂乱来了。一旦让朱勔抓住把柄,借机定罪,就是你也承担不起啊……”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却显然无法为孙途辩护。

    而且他很清楚,所以酿成这般不利境地,也是孙途不在军中所致。不然这份战报也不可能只由淮南军的人送来了,好歹也得跟来个山东军将领,如此却是把主导权都落到对方手上了。

    朱勔眼中则闪过了一道精芒,虽然常州一战失利让他颇为恼火,但这样的结果倒是他希望看到的。要是真能趁此机会定了孙途之罪,不但能出之前那口恶气,还能把蔡京他们的嘱托给完成了呢。

    所以在稍作沉吟后,他再次一拍桌案,怒喝道:“你此言当真?那孙途真敢不顾我军令,擅自带兵离去,不知去向?”

    这气势一起,还真把顾佑吓得一个激灵,在暗自吞了口唾沫定神后,他才忙点头道:“末将所言千真万确,若非孙途不在,山东军又不听调遣,常州一战我军必能大胜!”他来时就已接下指令,一定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孙途及山东军头上,此时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真是岂有此理,该杀!”朱勔再度猛拍桌案怒喝道:“来人,给我查,那孙途到底率一部人马去了何处?找到他,便让他即刻回金陵受审!此等不遵号令,胡作非为者,本官绝不姑息!”

    “朱帅英明!”顾佑忙大声赞颂道,却是要把此事给彻底定下来。其他人也在一愣后纷纷跟进,却让童沐更是心头发紧,却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正当朱勔怒气冲冲地打算抽调兵马四处搜寻孙途所部下落时,一名亲兵已大步跑到了堂前:“报——!朱帅,有丹阳城战报送来,我军大胜,斩敌两千,俘虏近千方腊反军!”

    听得这话,本来还满脸怒火的朱勔先是一呆,继而便转怒为喜,笑着捋须道:“好!自江南乱起,这可是我军赢下的最大一胜,莫敬尧倒是没叫本帅失望,快把捷报送过来!”

    那亲兵忙走上前来,恭敬地将一份捷报双手捧上。朱勔接过后,便随手拆开,口中还借机嘲讽着孙途:“想当日那孙途还一直提到要小心反贼会打我丹阳的主意。当时本官就曾说了,我早有精锐驻守丹阳,反贼敢往便会……”说

    到这儿,他的话音却断了,目光则呆愣愣地盯着手中战报,脸色更是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让下面众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又出什么事了。

    片刻后,朱勔终于爆发,直接探手一挥,便把跟前的帅案整个都给掀翻了,随后又把手中战报也给丢了出去:“废物!该死!全都该死!”这一刻的朱勔算是彻底失控了……

    朱勔本来并不是容易情绪化之人,他能有今日地位,城府自然也是极深。但自打他成了江南一地真正的主人,一切权柄竟在掌握后,踌躇满志之下便也导致其脾气变得越来越大。

    本来苏州被破,狼狈逃到金陵后倒让他有所收敛了,所以才会有和孙途初见面时的和风细雨,哪怕之后起了矛盾,他也能有所克制。当然,孙途已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也是事实,只要找到机会,他必会除掉这个可恶的家伙。

    今日他以为机会已经到了,借着常州一战未尽全功,以及孙途的临阵脱逃,朱勔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孙途,就是杀了他也不算问题。可结果,现在到手的战报却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尤其是刚刚他还在跟部下人等炫耀着自己有多英明,并借此挖苦孙途之前的多虑呢。可在看过这份由孙途所写,关于丹阳一战的捷报,他却感到那些嘲讽之语全都落回到了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难堪,顿时就让朱勔彻底失控,大发雷霆!

    下面众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给闹懵了,见朱勔胸口快速起伏着,死死盯着前方却不说话,大家心头更为紧张。到底还是有人壮起胆子拾起了被他丢在地上的捷报细看,这一看下,这位的脸色也是一变,然后又将之传给身边同僚。

    不一会儿,这份捷报就被堂上众人全都看过,连坐在最后的童沐都看了,然后他脸上的忧色为之一消,还长长地舒出了一大口气来:“怪不得,我就说三郎他不是胡来之辈,原来是早就瞧破反贼阴谋了!如此看来,他不但无罪,反倒是立下大功了!”

    可以说,堂上半数之人心中都生出了与他相似的想法。因为捷报里写得明白,孙途不但击溃上万偷袭丹阳的方腊反军,斩杀俘虏数千之敌,而且还保下了半数城中粮食,这对整个江南战局来说,可谓是大功一件了。

    这一点就算是对孙途再有成见者也不能否认,因为粮草乃是军队之本,若真个被敌人所得或是被毁,那对江南战局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同时,不少人还露出了猜疑和不满的神色来,原来自己一直告求的粮草竟被朱勔藏在了丹阳。这要没有孙途力挽狂澜,保住丹阳粮草,恐怕自家军队都要折在江南了。

    感受到这些不善的目光后,朱勔心中也是一寒,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堂上众人半数可非江南官员,不是能任由自己施为的存在啊……

第648章 抹黑与陷害

    待众人散去,堂中只剩下几个心腹下属,朱勔的怒火也已慢慢消散,说话比之前可要平和得多了:“如此看来,孙途倒也算不得临阵脱逃,若非他临时改往丹阳,恐怕后果难料啊。”

    但随即,他又把话锋一转:“但他不遵我将领擅自做主也是真的,你们以为咱是否可以此罪名惩治于他?还有常州那里山东军只作壁上观,从而导致未能取胜这一点,咱又该如何处置?”

    这些部将幕僚先都是一阵沉默,半晌后,才由薛显开口道:“朱帅,这怕是不好办啊,那孙途胆子太大,若真与之反目,可难保他不会干出更加过激的举动来,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这是何意?”朱勔皱了下眉头,语气有些不快地问道。

    “如今丹阳已在其手中,还有那些粮食也受其控制,一旦他铁了心要与咱们为敌,那些粮草可就……”

    “他敢!”朱勔当即怒斥道:“若真如此,他便是我大宋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就是灭其全族都是轻的!”

    这番话说得虽重,在场几人却都依旧保持着沉默,不是默认,而是不好直白地否定朱勔的说法。因为从捷报里他们已经能清楚地看出孙途是要拿那里的粮食作为自保筹码了,即便朱勔再愤怒也是没有用处的。

    “朱帅,就小人所知,那孙途在山东时曾多次斩杀朝廷官员。另外,就在不久前他攻打梁山贼寇时,更是违抗旨意,未曾按照陛下所布阵图用兵,结果都因其立下功劳而不了了之。此人胆子之大,天下将领中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啊。”薛显只能把话说得更直白些,点出孙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回,朱勔确实有些发作不出来了,但脸色又变得越发阴沉:“即便他自身之罪可用救下丹阳抵过,那在常州的山东军呢?”

    “那些山东军皆以孙途马首是瞻,凭着彭永真的人望自然难以指挥得动他们。何况,说山东军在常州贻误战机导致此战失利皆是淮南军的一面之词,可未必做得了准啊。若事情并非如此,朱帅却因此责罚他们,怕是会寒了众将士之心。”虽然心下有些忐忑,但陆博飞还是把自己想到的关键给道了出来。

    倘若没有后来那份来自丹阳的捷报,即便众人能清楚看出常州战报里的某些问题,他们也不会在朱勔面前揭破。但现在嘛,有所顾虑下,为了不让朱勔做出影响全盘大局的错误来,他们只能说实话了。

    不光是陆博飞,就连一向低调,朱勔不点名问到不肯开口的萧靖都主动发声:“朱帅,常州一战到底如何现在还真不能妄下定论,至少要等双方将士全都回到金陵细问后再作定夺。以末将看来,那顾佑所报多有不尽不实处,还请朱帅明鉴!”

    连身边这些亲信都不赞同自己借机拿孙途及山东军开刀,这让朱勔既感愤怒,又有些慌张:“难道我们便处置不了孙途了?”

    “朱帅勿忧,如今大敌当前,一切当以大军为重。但

    只要把战局扭转之后,我们还是有大把机会对其下手的。至少这回那孙途在丹阳侵吞我军中粮草一事,就足够让其身败名裂了!”薛显不愧是朱勔跟前最得信用的第一谋士,一句话就点在了关键处。

    朱勔果然急声问道:“此话怎讲?你觉着那孙途会侵吞我屯在丹阳的粮草?”

    “朱帅,他捷报中可是写得明白,说只抢救出了半数粮草,其他粮食已被贼人走时一把火给焚烧殆尽了。这事可太蹊跷了,今后只要深查,总能问出些根由来的。”

    一句话立刻就提醒了朱勔,还有其他人。前者眯起了眼睛,冷笑道:“你说得不错,恐怕孙途在捷报里刻意将粮食数字给报低了,他想做什么?这是打算拿这些粮食继续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吗?看来这孙途野心不小,确是我大宋朝廷内的一大隐患啊。”

    其他一些人也迅速明白过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各异。有大松一口气的,也有心中发寒,却又不好表示的。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丹阳这一劫反倒帮了朱勔一个大忙。

    作为朱勔身边的亲信之人,他们当然很清楚他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勾当。以权谋私,把大批军粮倒卖去北方各地换取钱财,乃是他这几月来的最大进项。但也因此,使得朝廷送来的军粮出现了极大的亏空。

    朱勔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克扣各军粮草,除了想凭此掌控这些朝廷兵马外,也是因为手上的粮食确实少了许多,无法完全拨付到位,那就只能用一个拖字诀了。本来此事还真有可能在未来某个时间点上闹出大事来,但现在,随着反军攻入丹阳,以及孙途的出现,他倒是能把问题全推卸到孙途身上了。

    这做法固然让不少既得利益者大松了口气,却也使一些人感到寒心,只是当了朱勔的面不敢有所表露罢了。

    在有了定策后,朱勔心下更为笃定:“那就照此安排。薛显,陆博飞,你们这就想法儿把孙途在夺回丹阳后故意隐瞒藏匿军粮的风声给咱放出去,务必要让金陵各军都相信有这么回事,我要让他成为所有将士的敌人。到时再要除他便会容易许多了!”

    或许论用兵作战朱勔并没有多少本事,但论起坑人算计来,他却有的是手段。为了把这一罪名扣死在孙途头上,他居然已经开始预谋布置了。

    两名幕僚在对视了一眼后,便又各自起身,抱拳接下了命令。

    于是,在接下来短短几日间,孙途假公济私,趁机侵吞大量军粮,却谎报战况,把过错推到方腊军身上的说法便在金陵城中广泛流传开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说法也开始被人有意传播,那就是山东军只求自保,并无杀敌之心,这才酿成了常州一战失利。至于散播这一消息之人的身份,自然是不用问了,定是顾佑等淮南军中的将士了。

    这些消息扩散得极快,不光是军中,就是民间也很快传得人尽皆知。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番恶意中伤下,孙途及山东军的

    口碑就此一落千丈。再加上他之前还有“害死谢公子”的罪名在声,可以说在半月间,孙途就几乎成为了整个金陵一带军民眼中的大恶人,甚至要比祸国殃民的朱勔更被人所唾弃。

    当这些反馈不断传到朱勔耳中时,他自然大感得意,只觉着继续下去,很快就能借此民意把孙途给彻底铲除了。

    而这些说法在散布开来后,也很快就被某些有心人掌握齐全,然后将之带去了南方,送往苏杭等已在反军控制中的地区,报到了那些官府敌人跟前。

    庞万春就是在冬月中旬时就知道了这些说法,对此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还跟面前一直心情不快的方十佛道:“十佛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或许用不了多久,被你我视作大敌的孙途便会被宋廷自己给解决掉了!”

    丹阳一败对方腊军的打击还是相当严重的,为此,他们甚至停下了继续北进的脚步,转而暂时稳守原先就被拿下的诸多城池,还把本来已对无锡等城池发起强烈攻势的人马也给调了回来。

    因为庞万春很清楚随着自己的这一声东击西之计的失败,本来定下的全盘策略已无法执行,再加上常州和丹阳两场失利严重挫伤了全军士气,必须先稳住军心再另图他谋了。

    而诸军将士中,受挫最重的就数方十佛了。作为方腊族弟,又是少有的智勇双全的名将,方十佛自起兵以来都是一帆风顺,从来就没打过败仗。这固然让他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和名声,却也让他自身膨胀到了极点,甚至曾扬言只要方腊给自己十万大军,他便能打到汴京城去。

    一个人越是狂妄,当遭遇挫折时所受的打击也往往越大。这次在丹阳大败,对方十佛的打击那是相当严重,这都过了半月有余了,他的心情都还没能调整过来,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有时谈到孙途和山东军,都不由自主地生出惧意来。

    这可不是庞万春所愿意看到的,今日就趁着收到那边消息的机会,开导起方十佛来:“你看,这孙途也不是真如你形容的那么可怕嘛,他其实和一般宋将没什么两样,也是贪婪之辈,这都把手伸进军粮里去了。”

    看着手中的密报,方十佛露出深思之色:“我就知道宋廷早已彻底糜烂,正是我们取而代之的好机会。但只凭这些说法,真能置那孙途于死地吗?朱勔他们真会因此就自断臂膀?”

    “若没有朱勔在后头推波助澜,这些说法又怎么可能在金陵等地传得人尽皆知呢?若我所料不错,这正是他们要对孙途下手的先兆。”

    “啊?这是为何?”

    “妒贤嫉能也是朱勔一贯以来的做法,那孙途屡次立功,又不和他一条心,以朱勔的心性自然不会放过他了。”庞万春显然对朱勔很有研究,立刻就道出了个中关键。顿了一下后,他又笑道:“你说现在那孙途又是个什么处境?他会害怕吗?又或者,会因此生出不满来,甚至于……”一个大胆的想法已从其心头冒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296/ 第一时间欣赏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 作者:路人家所写的《带着仓库到大宋》为转载作品,带着仓库到大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带着仓库到大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带着仓库到大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带着仓库到大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带着仓库到大宋介绍:
现代青年孙途因故带仓库系统穿越到北宋末年,从而开始了一段精彩曲折,前途难料的生存与救亡之旅。
在这里,不但有昏君权奸,还有忠臣名将,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还是一个有着水浒群雄的世界。
孙途将与他们如何相处?一切答案,尽在带着仓库到大宋!
带着仓库到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