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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王风     权倾大宋txt下载     权倾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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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梦初醒是非多

    大宋政和七年初春时节,陈州商水县,日上三丈,软绵绵地如同这个时代,让人流连陶醉。

    王秀坐在王记杂货铺二楼的窗子旁,看着楼下大街上熙熙人流,目光中全是新鲜。

    昨个夜半,他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全变了,明明去神农架探险,为了救一个漂亮的女驴友和她一起坠落山崖,失足摔下的瞬间,眼前一阵扭曲,怎么睁开眼就这样了?

    在长窗月光下,一色的古代家具闪入眼睑,随着脑袋中不断闪现的记忆,才知道附身在同年、同姓、同名男子身上。

    他在朱漆围子床上坐了整整半夜,除了眨眼就是发呆,

    当小厮敲门进来,他已勉强接受了现实!两股记忆彻底融合让他回想起和县学同窗发生冲突,被陆天寿叫来的泼皮一棍子砸了脑袋,似乎看到了张启元,‘他’浑浑噩噩不敢回家,躲到铺子一头扑倒在二楼床上。

    铺子在县城南大街最繁华路段,沿街青砖青瓦的三间,铺面三丈长,两丈余宽,六扇红漆雕花门,左右各半丈大窗户,白灰墙面,柜台靠墙摆放,各色杂货物品很少,却井然有序,雇了一个老经济和一个小厮打杂。

    当他用淘米水洗了把脸,下楼刚到通向铺面的小门,就听到小厮啰嗦的声音。

    “。秋老倌,张文山那老小子早就窥视咱东主的铺子了,陆家又和他走的近乎,东主为了维持生计,到处借债跑断了腿,把好好地宅子都卖了,让小官人安心参加解试,我上月工钱还没给。你说这小官人也太不争气了,惹谁不好,非得跟自个小舅子打起来,这不是给陆大有悔婚的借口吗?哎,说来这事也怪,一大早小官人像变了个人,那眼力头吓了我一跳。”

    听着小厮的话,王秀渐渐摸出点脉络,怪不得隔壁徐家肉铺摘了牌子,原来素有大善人之称的张家家主张文山,垂涎王记杂货铺,早就下手布局了,把两边铺子都盘下来了。

    陆家又和张家逐渐接近,他与陆天寿的冲突,好像起因‘你不配我家五姐’,细细品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滋味。他忍不住打个冷战,果断掀开布帘出来。

    “小官人出来了。”小厮见王秀冷不丁出来,立马闭嘴,脸上全是献媚地笑容。

    老掌柜横了眼小厮,平静地道:“小官人,昨夜你没回去,恐怕东主会焦急。”

    王秀眨了眨眼,很不习惯地抖了抖身上长袍,勉强地道:“一会就回去。”又看了看货柜上零零散散的商品,铺子里根本没有客人,一副萧条景象,问道:“怎么连货架子也没摆满?”

    倒是小厮抢着道:“前天东主说了,钱一到就办货。”

    “小官人,解试报上了吗?管名籍的河东老抠,可是出名的难缠。”老掌柜隐晦地看王秀脸上的清淤,欲言又止。

    “还没有。”王秀没有多想,随意回了句话,却没看到老管家的叹息。

    “王家哥哥,来一小坛酱清。”

    一阵香风伴随银铃般地脆声袭来,一位年约十五六,个头高挑的女孩走进来,她上穿月牙白的镶素银边对襟小衣,下穿淡粉色莲花裙,秀发盘成矮鬓,一张白腻入脂的鹅蛋脸,笑吟吟两个浅浅小酒窝,美而不艳、丽而不媚,那双水汪汪地大眼睛,流出剪水般地眸光,极富有灵性,搁在什么地方都是祸水级的美人胚子。

    此女,是街坊邻里李寡妇家的姐,复姓有琴,芳名莫言。

    “哦,好。”王秀看的一阵发呆,钱递到面前才回过味来,老脸腾地一下红了,急忙摆手道:“还用妹子给钱,不、不用、不用。”

    有琴莫言古怪地笑着,美眸剜着王秀,两个浅浅小酒窝煞是迷人,脆声道:“这话说的,街坊邻里都不给钱,那你不吃西北风了,哪有哥哥这样做营生的。”

    老掌柜和小厮差点被逗笑,王秀一脸的尴尬,被小萝莉给数落一顿,丢人啊!他急忙小跑过去,拎了一坛酱清,道:“妹子要回家?”

    “是啊!”有琴莫言眨了眨大眼睛,透着一丝狡黠。

    王秀拎了拎酱清,慷慨地道:“我给你拎着,顺路。”一点不假,王家把宅子抵债,李寡妇把亡父留下的一处宅子,低价租赁给王家,两家从街坊变成了邻里。

    有琴莫言付了钱,黛眉一挑,爽快地道:“哥哥真是好人,我正好要去买些瓜果,省了脚力钱。”

    “你还挺实在的。”王秀翻个白眼,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哎,李寡妇母女也不容易,夫君早亡,剩下一对母女相依为命,买卖都不是很方便,自个充当一次苦力算做好事。

    二人出了店门,小厮撇撇嘴笑道:“秋老倌,就小官人这样的书呆子,也能发解贡举人,那我都成状元郎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王秀吃力地背着一袋瓜,拎着酱清,苦着脸、咬着牙,总算把有琴莫言送到家门口。

    “是王家大哥啊!怎么让你送来,真是的。”长相妩媚、风韵不减的李寡妇,开门就看到一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王秀,那大包小包的,不由地白了眼女儿,连忙道:“累坏了吧,快进来吃杯茶水。”

    有琴莫言掩唇偷笑,一副耍人得便宜的神色,气的李寡妇连翻白眼。

    王秀把物件放在门里,急忙道:“不了,大娘,我先回去了。”宋代的世风还是开放的,妇人没有沦落明清足不出户的尴尬,但寡妇门前有是非,还是注意点好,何况还是不到四旬的美艳寡妇。

    “这话说的,连杯茶也不喝。”

    “不了,大娘。妹子,下回再有力气活,给哥哥说就是。”王秀挺有风度地摆摆手,累个半死还得装大尾巴狼。

    “那好,过几天,正好要送一批丝绢。”有琴莫言莞尔一笑,却碍于李寡妇眼色,没说下去。

    “大娘,我先回家了。”王秀偷偷瞥了眼有琴莫言,那张精致小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笑,忍不住一阵心动。

    “你这丫头,整天就知道疯疯癫癫的。”

    “娘,王家哥哥自己愿意,管我什么事。”有琴莫言撅着小嘴,一副不服气的可爱娇态。

    “好了,王家小哥傻不拉几的。嗯,读书都读成呆子了,恐怕没希望解试了。好了,帮娘搬进去。”

    “是啊!娘不说儿都忘了,王家哥哥不呆了,说话也利索了。”

    “小孩子家懂什么,哎,王家这会有难了,谢娘子多贤淑啊。”刘寡妇轻轻一叹道,没注意女儿黛眉微蹙。

    王秀走在青石街道上,恐怕打架的事家里知道了,逃避不是办法,他的脚步越加稳重了。

    。。

    租赁有琴家的宅子在东大街水竹巷口,一座灰瓦青砖的二进小宅院,幽暗的的墙脚藓苔斑斓,宅院的房屋的墙壁,显得尤为陈旧,很多处的墙灰斑驳,显然很久没有涂抹灰泥了。

    也巧的很,王秀刚进门没看两眼,老爹王成走出前厅送人,前面一个笑容很猥琐的老头,身穿名贵的蓝色蜀锦丝袍,正是县里最大质库掌柜何老道。

    当他察觉老爹不善的目光,立马趋步上前作揖,整套动作跟演练千百遍一样,还有声有色地道:“晚辈见过何掌柜。”

    王成的脸色很不好看,何老道眨着绿豆眼,目光闪烁,捋着老鼠须,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大郎啊!怎么,去县学报备了没有?,哎,怎么脸上一块淤青。”

    王秀眼角余光发觉老爹脸色很不好看,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偏过脸笑地道:“没找到人,准备明天再去,真是倒霉,县学门口竟然有两条疯狗。”

    “疯狗?”面对王秀彬彬有礼的态度,不吭不卑的回话,让何老道含笑点头,他混了几十年,哪能听不出王秀意思,暗想这书呆子怎么说话伶俐?他也不点破,对王成笑道:“好了,老夫也不叨扰了,王东主留步,三日后我再来商议。”

    王成一脸凝重,态度不温不冷,拱手道:“何掌柜好走,在下不送。”

    何老道去后,王成一脸灰白回屋,王秀心里明白七八分,也不做声,跟着来到客厅,待王成坐下,道:“爹,何掌柜来是不是催钱?”

    王成狠狠瞪了眼王秀,脸色极为难看,一声不吭转身回屋。

    王秀心里头琢磨事,跟在王成后面进来,一屁股就坐到椅子上,却听到王成一声冷哼,他一下想起来,这可是古代啊!儿子在老子面前哪有坐的,像针扎了屁股一样,‘霍’地跳了起来,挠头尴尬地道:“爹,咱家借了多少钱?”

    王成眉头微蹙,神色不耐烦地道:“好好读你的书,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王秀见王成不满,毫不退缩,平静地道:“爹,我今年十九,能为家里分忧了,都什么时候了,铺子是爹一生心血,我能不问吗?”

    当王成听到一生心血,不由轻轻一叹,他这一生没有大出息,儿子整天少言寡语,被人家讥笑成呆子,想想就格外恼怒。今个似乎有点不一样,他诧异地看着儿子,慢悠悠地道:“你有这份心很不错,昨夜你在铺子里住了的?”

    “是。”王秀老老实实地回答,反正迟早王成会知道,不就打一场架嘛,在他眼里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王成没有再问下去,端起岫花青瓷杯品了口茶,这也是家里为数不多的值钱物,装装面子罢了。

    “不知,不知爹从何掌柜那贷出了多少钱?”王秀听得一头雾水,趁王成吃茶功夫,趁热打铁又把话题转到钱上。

    王成眉头紧蹙,道:“好了,午后你再去县学报备,然后好生读书,今年一定要发解东京。”

    王秀很郑重地道:“何掌柜三天后就来要钱,爹爹有没有十足把握还钱?难道。爹,这是你多年的心血,娘辛苦一辈子,孩儿决不能让娘后半辈子担惊受怕。”

    王成闻言一怔,旋即垂首不语,他真的很不甘心啊!儿子的话像针一样刺在他心头,不能让贤惠的妇人受苦,他似乎想说又没说出口,还是摆了摆手,道:“我就是卖了铺子,也要供你读书,好了,你娘给你留了饭。”

    谢氏是位衣着朴素、端庄秀丽的慈祥妇人,当她看到王秀就慈祥地笑了,温声道:“大哥,娘给你做了鱼。”

    有段时间没吃肉了,王秀感觉很温馨,暂时放下沉重的心思,不由地笑道:“娘,我真的饿了。”

    “大哥,昨天的事你爹知道了,还发了一通火,可别顶撞他。”

    王秀一愣,明白王成放他一马,嘿嘿笑道:“我先去吃饭。”

    真的是很饿啊!就在他狼吞虎咽的侍候,谢氏悄悄过来,塞给他个沉甸甸的蓝色小布包,轻声道:“大哥,县学门前打架,恐怕有麻烦,这个你拿着,也好尽些人事。”

    王秀放下筷子,缓缓抬头看着谢氏,觉得事有点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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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无绝人之路

    县学,王秀向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书吏报备,过程也很简单,无外乎这段时间有无作奸犯科的事。

    有宋一代取士极为宽容,无论是士农工商还是僧道,都能参加军州解试。但是,有优容就有限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的,除了非本籍外不允许参加本州解试,作奸犯科、打架斗殴和不事父母者,一律没有参加解试的资格。县学出身的士子,被当地官府关注,判定有没有参加解试资格。

    敞亮的学舍内,老书吏脸色似笑非笑,轻蔑地瞥了眼刚进来的王秀,漫不经心地对桌前一个胖子道:“你小子报上了也白搭,还是省几个来回钱得了。”

    “明知山有虎,我偏向虎山行。”

    胖子的脸王秀看不到,只见那堆肥肉乱颤,不由地一阵暴汗,这家伙还真能鬼扯,估计够老虎饱餐一顿了。

    在老书吏记录了名籍,胖子心满意足地转身,对着王秀嘿嘿一笑,诙谐地道:“王呆子,咱们真当了难兄难弟。”

    王秀翻个白眼,心里骂你这死胖子,谁跟你是难兄难弟,他理也没理那胖子。

    “你这王呆子,跟我装什么酸大措,切。”胖子鄙夷地瞥了眼王秀,一甩袖子走了。

    老书吏浑浊的眼珠子直转悠,时不时扫过王秀,半响才道:“王大郎,你上午和泼皮打架,这么快又回来了?”

    王秀苦笑,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他摸了摸脸上的青淤皮肤,轻声道:“几个泼皮寻事,学生吃了大亏。”

    老书吏的话明显有所指,他回答的也巧妙,定位在对方寻事,他不是打架而是自保。

    “嗯,虽然是泼皮寻事,但你是斯文人,实在不该斗殴。”老书吏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看着王秀。

    “老宿说的是。”王秀一阵头痛,对方抓着读书人这条,他还真不好说,事关能否有资格参加解试,绝不能大意,一旦被抓住把柄,他将无望科举,这才是人生最大的失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了眼桌上的一本书,他稍加犹豫,一咬牙掏出装着碎银和大钱的小包,强笑道:“老宿学识深邃,学生想买下您老看的书,希望对学问有所帮助,还望老宿千万成全。”

    看这小子挺上道!脑袋变的灵光了?老书吏捻须而笑,那张老脸拧成一朵盛开地菊花。话又说回来了,州县胥吏的那点俸禄,月不过钱两贯、米一石,要不找点事让学子们孝敬一二,可谓清贫至极。

    不过,他还有点担忧,王秀从未曾孝敬他一文钱,他就是想借故拿捏一下,没想到呆子开了窍,看小布包估摸着有七八钱碎银大钱。借口是有点唐突,但还是让人非常舒坦的,反正这出了名书呆子也过不了解试,送他个人情算了。

    “就是一本书,送给你看看罢了。”王秀前后差别太大,老书吏不敢轻易相信,作为县学的胥吏,收受学子钱财,那可是极大地罪名,搞不好要被流放的。

    王秀是何人,曾经的天之骄子,什么人砖家叫兽没见过,哪能不知这老小子的心事,古今有别,惟人心不变,千变万变不离其中。

    成功者不计一时得失,做人都不会,怎能做人上人?忍,忍下这口气!

    他压低嗓音,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低声道:“学生哪敢拿老宿的爱书,老宿要是能忍痛割爱,学生实在感激不尽。”话说的那个酸啊!他忍着牙疼把那本脏兮兮地书拿在手中翻了一页,继续酸道:“老宿雅道,经义诗赋是很重要,但杂学是修身养性的法宝,可见老宿深得圣人教诲,学生少不了时常请教。”

    这话说的让人甘之如饴,老书吏是不如意的人,有人说他深得圣人教诲,顿时生出生不逢时的感慨,刚才对王秀的鄙夷,立马来个华丽的大转变,笑咪咪地叹道:“哎,可惜老夫胸有锦绣文章,却不得不忍受刀笔之苦,时也,命也。”

    王秀被酸的彻底倒牙,一身那个鸡皮疙瘩,却不得不强忍笑意,正色道:“老宿大德,学生实在是感佩。”

    “好了,今后要多读书,少跟那些武夫厮混。对了,五天后的文会,钟离教习也参加,你要是过来就纳钱五十文。”老书吏大笔一挥圈了名,才长长叹息,似乎在顾影自怜。

    王秀的心一阵绞痛,那些碎银和大钱,可是谢氏积攒下的,能买一石上等粳米啊!一下子就用光了。

    刚踏实点的心,一想到文会又被提溜了起来。

    文会是县学出来的读书人相互交流的场所,甚至是他们变相从学的场所。有些人不愿去州学,在家攻读又没人指导,相对每次上缴些钱帛,定期举办教习与书生的文会,书生能变相学习,教习赚点外快,两相得利,皆大欢喜,军州也持鼓励的态度。

    能不鼓励嘛!这年头各项开支巨大,书生自己拿钱交流,为州县省了一笔开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王秀是明白人,换成昨天的他或许没感觉,只知道闷头读书,但今天却明白是学习的好机会,说一千道一万,两个字‘没钱’。

    五十文钱难为人啊!顺袋里只有三文钱了。

    他犹犹豫豫,被老书吏察觉,问道:“怎么了,大郎,你还不走?”

    王秀深深吸了口气,尴尬地笑道:“老宿,五十文钱,是不是太多了?”

    老书吏一辈子混县学,哪能看不出王秀的心思,他也知道点王家的事,看在王秀孝敬他的份上,慢悠悠地道:“五十文不能少。”

    “这。”王秀犯难了,回家要钱是不可能的,外面赚钱,他两眼一抹黑。

    “不过嘛,有个差事,你要是愿意干,倒也能赚千把钱,你这五十文也免了。”老书吏浑浊的目光里,透着一丝狡黠。

    王秀眼前一亮,道:“不知道是什么差事?”

    “主薄那要修补户籍,需要小楷工整的书生,看你小子平日呆头呆脑,字写得倒是工整,一卷户籍六百钱,两天为限,干不干?”

    这可是分苦差事啊!一卷户籍不厚,但那是工笔小楷,工作量极大,时间又紧,县衙那帮胥吏好吃懒做,每次都雇不知名穷困书生来做,除了穷困到极点,很少有人愿意接活。

    王秀后悔把钱全部给了老书吏,自己留几十文也好啊!天下没有后悔药,好机会绝不能放过,老书吏虽然贪婪,但还算有点良心,他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一卷,后天下午交货。”

    老书吏的脸笑的像朵菊花,又能坐着拿一百文钱了,这事办的真精明,心里得意对王秀更顺眼了,拿出一册空卷,温声道:“赶紧回去吧!”

    原来早就准备好找冤大头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有钱我还会干这个?王秀撇撇嘴走了,留下一脸无辜的老书吏,在那孤芳自赏。

    当他到回家,发现王成脸色铁青,在屋里不断度步,谢氏一脸愁容坐在高背椅上,门前放了两个红漆大木箱子,奇怪地问道:“爹、娘,这是。”

    王成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倒是谢氏用手帕抹了抹泪,道:“大哥,回来了,你先回屋看书。”

    王秀看二老的神态,一阵不好地感觉,立即走到木箱前,打开箱盖,一双眼顿时直了,旋即嘴角上翘,嘿嘿笑道:“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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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是我的福星

    陆家总算是图穷匕首见,退婚就退婚呗,王秀把双方订婚的聘书撕毁,引的王成大怒,还好有谢氏劝住。

    “爹,咱高攀不起陆家,看看这些聘礼能值多少钱。”

    王成见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被弄的苦笑碰不得,儿子对陆家五姐可是痴迷的要命。

    “官人,既然大哥不在意,退就退了。”

    “王家哥哥在吗?”

    正在当口,外面传来清脆的声音,王秀转身一看,怎么是有琴莫言领个黑漆竹篮进来,还真会挑时候。

    王成一脸诧异,这陆家刚退婚,前脚刚走,怎么李寡妇家的姐,就过来了,他亦是捻须看王秀。

    王秀哪个憋屈,没事也让人琢磨出事了,还说不清楚,有琴莫言到了门口,见两位长辈在,急忙福了福,道:“大伯、大娘,奴家有礼了。我娘做了蒸鹅,让奴家送一半过来。”说着话,把竹篮放在桌子上,

    “李娘子太可气了,怎么好意思呢!”谢氏面带微笑地拉着有琴莫言的素手,笑道:“大姐,生的越发俊俏了。”

    有琴莫言脸蛋一红,低声道:“大娘。”

    “好了,不说了。”谢氏笑容闪过,低声道:“今个准备去你家交房租,不知李娘子在家吗?”

    “大娘,我娘说了,都是老亲四邻的,钱缓几天给也行。”有琴莫言冰雪聪明,看破谢氏的难堪。

    “这要多谢李娘子了。”谢氏松了口气。

    “奴家要去送了生丝,想让哥哥帮些忙。”

    “哦,大哥,那你去吧。”王成心不在焉,却没发现儿子惊喜地目光。

    两人刚出门,有琴莫言小脸红扑扑地,那双眸子一眨一眨,不时看向王秀。“哥哥,你家门内那些彩礼箱子。”

    “陆家退亲了。”王秀对娃娃亲很淡漠,退了就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退亲?”有琴莫言两颊晕红。

    一路无语,到了有琴家门前,李寡妇远远看到王秀过来,笑吟吟地道:“秀哥儿啊!小妮子非得叫你,快先进来吃杯茶。”

    “大娘,没事,先把生丝送去再说。”王秀看到门前的独轮车,暗暗发苦,这玩意可要掌控好力度,一个不小心便会翻了。

    “娘,你就别说了,女儿与哥哥快去快回。”

    “你这孩子。”李寡妇无奈地摇头,白了眼有琴莫言,又对王秀笑道:“秀哥儿,那就辛苦你了。”

    “大娘哪里话,对了,大娘宰鹅,那翅膀上的毛还有用吗?”

    “还在厨房里,秀哥儿,你要鹅毛?”

    “大娘,能给我两根吗?”王秀眼前发亮。

    “看你说的,大娘都给你留着。”

    一路上,王秀是艰辛无比,车子推的东倒西歪,可没少收有琴莫言的奚落,出力不讨好,恨不得把她小嘴给堵上。

    好不容易送了生丝,回来的路上,有琴莫言却被一阵叫卖‘酥油鲍螺’的吸引住了。

    “大娘,来上半斤。”

    有琴莫言蹦蹦跳跳过去,王秀不得不跟过去。

    “小官人好不吝啬,你家娘子想吃,还不买个两三斤的。”卖糕点的矮胖婆子挤兑王秀道。

    “啊!”有琴莫言脸蛋晕红,给王秀个白眼。

    王秀占了便宜,有几分恶趣地笑道:“那是,那是。”说着就去掏钱,摸了摸袖中顺带,脸色微微发苦。

    坏了,只有三文钱,不够买的啦,这下子丢大发了。

    “小官人出来没带钱么?”婆子见王秀尴尬,嘻嘻地嬉笑王秀,目光却又一丝鄙夷。

    “这个。。这个,多少。怎个卖法?”王秀攥紧了三文钱,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

    “四个钱半斤。”

    王秀被吓的一瞪眼,心里一慌,脱口而出道:“什么?四文钱才半斤,你这婆子要抢钱啊!”

    这句无心之言可不要紧,直接捅了马蜂窝。

    婆子眉头倒竖,左手掐着腰,右手伸指指着王秀,嚷嚷道:“嗨,我说你这小官人,老婆子买卖一辈子,从小娘子一直到如今,还没人跟老婆子说贵,哪有你这样守财奴,八文钱也不舍得花。”

    那婆子激动的是唾沫横飞,一溜子开封官话,把王秀说的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哪里是大肺活量的对手,被人喋喋不休半刻钟,插不上一句,说的他连还嘴的兴趣也没有了,只能直翻白眼,人才在民间啊!

    有琴莫言看王秀吃瘪,又看那矮胖婆子张狂,忽然笑道:“哥哥,你的钱要留着买书的,妹子自个有。”拿出粉红的荷包,倒出八文钱递了过去,又道:“大娘省省口水,我家哥哥是要去解试,好歹要发解贡举人的,今天陪我出来忘带钱,大娘就不能少数落人。”

    王秀看那甜甜的小酒窝,竟有一丝恍惚。

    “哎呀,原来是小秀才啊!早说啊,等小官人发解贡举人,老婆子给你六文钱一斤。”婆子一听王秀是读书人,态度马上来个九十度转变,虽然不再奚落人,却暗含讥讽。

    “大娘,还是卖八个钱吧!给谁讲价也不能给您老讲价。”有琴莫言接过包果子的袋子,笑嘻嘻地道:“走吧。”

    王秀撇撇嘴,白了眼那矮胖脖子,老实地跟着有琴莫言。

    “小娘子,下会再光顾老婆子的摊子。”矮胖婆子狠狠剜了王秀背影一眼,低声道:“搞啥子,吝啬鬼一个,呸,就你那熊样还想过州试。”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王秀的脸面都丢尽了!没办法,没钱没底气啊!

    “哥哥,吃一个。”有琴莫言扬着甜甜地酒窝,拿出个酥油鲍螺递给王秀。

    王秀闻了闻果子上的奶香,心里很不是滋味,摇头道:“不喜欢吃。”

    有琴莫言白了眼王秀,撅着小嘴道:“想吃又要面子,不给你了。”说着,拿着酥油鲍螺自个吃了起来,嘴里还嘟囔道:“可惜还不时夏令,没有红果子吃。”

    面对小妹妹一般的少女,王秀感觉很贴心,听着有琴莫言自言自语,想到李寡妇宅院里的山楂树,红果子,不就是山楂吗?冰糖葫芦,然后想起了糖,黑糖、霜糖、白糖?冰糖?他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一些东西,瞪大眼睛看着那娇俏的可人儿,低声道:“丫头,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有琴莫言在街市上买了些果子,倒是装了半车,王秀心里很奇怪,买了那么多果子,也不知怎么吃得了。

    到了路口,有琴莫言忽然停下来,有几分犹豫地道:“哥哥,你先回去吧!”

    王秀停下车子,不解地道:“怎么了,车上那么多果子,你一个小娘子怎么推车。”

    “没事,我能推得动。”有琴莫言秀眸闪烁,似乎在躲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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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什么叫圣洁

    “真的可以?”王秀越发的疑惑。

    “嗯,我力气可大了。”

    “力气大?切。”王秀投去鄙夷地目光,你力气大还让我来帮忙。

    最后,还是有琴莫言弯弯扭扭地,推着车子前行,王秀犹豫再三,还是不放心的悄悄跟了上去。

    当他跟到城西北角居养院门口,远远地看着,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看到有琴莫言来了,纷纷欢笑着迎了上来,他们和有琴莫言有说有笑,帮着大包小包往里面扛果子,这才隐约明白怎么回事。

    难怪在记忆里,不少次与有琴莫言相遇,几乎都是从北面而来,或是带着一个大大地包裹,向北面去。

    他在车子前沉吟了好大会,把门的老苍头一脸疑惑地走过来,道:“小哥,盯人家车子做什么?”

    面对防贼一样的老苍头,王秀尴尬地捏着鼻子,弱弱地道:“我和有琴小娘子是邻居,送她来的。”

    老苍头明显不上当,眯着小眼直勾勾盯着王秀,语重心长地道:“小哥,有琴小娘子是活菩萨心肠,人长得好,心又善,你们这些哥打什么歪主意,老汉我能不知道?”

    王秀一怔,敢情把他当成纨绔子弟了?你看我一身布衣像纨绔吗?他不由地笑道:“老宿,我真的是她邻居,真的。李大娘让我陪她送生丝,我不放心来看着,不然不好给李大娘回话。”

    老苍头目光仍有怀疑,但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吸了吸鼻子,道:“原来是李娘子啊!那你进去看看吧,顺便帮着有琴小娘子散果子。”

    王秀一怔,没有反应过来,道:“散什么果子?”

    老苍头像看土鳖一样,盯着王秀看了半天,讥笑道:“小哥真不知道?”

    王秀尴尬到了极点,绕了绕头,干道:“真的不知道,今个,我是被大娘临时抓了壮丁。”

    “原来这样,也难为李娘子了,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容易。”老苍头摇了摇头,又道:“有琴小娘子真是善人,从去年偶尔从居养院过,与在门口玩耍的小崽子们认识,就时常送些果子来。小哥是不知道,虽说朝廷设置居养院救济孤苦,但天下那么多穷苦孤儿,哪能兼顾过来,整天是粗茶淡饭。”

    王秀与老苍头东一句。西一句地侃大山,逐渐摸清了有琴莫言的一些事,算是明白了。

    原来有琴莫言常南北走动,是来居养院看望孤儿,买那么多果子,是给这些孤儿吃。酥油鲍螺是她喜爱之物,也不舍得多买,省下钱多买些普通的果子,拿给孤儿们吃。

    想到后世的福利院,一个个干黄瘦弱的孩童,那一双双迷惘的大眼睛,他的内心不禁一痛。

    人性,什么是人性的光辉,就在于点滴寻常事物间,那一瞬间爆发的绚烂光芒!

    如果说,他第一眼看到有琴莫言,是惊叹其美人胚子的话,此时,他发觉有琴莫言最美的是本性良善,所谓伊人,并不是单指美色,内蕴同样重要。

    正当他和老苍头说话,冷不防一群孩子,拥着有琴莫言笑嘻嘻地出来,他哪里躲避的开,一下子被抓了个现行。

    有琴莫言忽然看到王秀,止住了脚步,吃惊地望着王秀,小嘴一煽一合,好像想要说话,但没说出来。

    孩子们遇到生人,又见大姐姐神色不对,一个个警惕地睁着大眼睛,躲在有琴莫言身后,让王秀连连苦笑,有点老鹰捉小鸡的感觉。

    “哥哥怎么跟来了?”有琴莫言还算镇定,却一脸的戒备。

    王秀脸色赫然,跟踪别人被发现,总归是难堪的事,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老苍头眼一瞪,高声道:“原来你小子是尾随跟踪,我说怎地鬼鬼祟祟。”

    得,这老爷子可真行,刚才还好好的,转眼就把他给卖了,王秀哭笑不得,轻声道:“怕你推车不易,跟来看看要不要帮忙。”

    有琴莫言眼底闪过一道异彩,嘴上却道:“哪有你说的娇气,既然来了,就帮我推车吧。”

    “姐姐别走,再玩一会嘛!”

    “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来。”

    “姐姐别走。”

    几个小孩缠着有琴莫言,幼稚的童言充满浓浓的真切。

    望着脸色不太红润,衣着很简陋的孩子,那一双双充满天真可爱的眼睛,王秀心中却打翻了五味瓶,这些纯真的眼神,让他隐隐有一种缓缓上升的责任,尽管还很淡,却悄然在他心中扎根。

    ‘如果有一天,让这些孩子穿的好,吃得好,那该多好啊!’

    有琴莫言在孩子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跟随王秀一步三回头而去,孩子们的呼声犹在耳边。

    一路上回家,王秀与有琴莫言默默行走,把车子推进大门。

    “谢谢哥哥,天色不早了。”有琴莫言低声道。

    王秀到底是过来人,能体会有琴莫言心思,肯定是瞒着李寡妇,笑道:“再去悄悄叫上我,东西太重,别累着你。”

    有琴莫言俏脸飞上一层红霞,轻声道:“以后再说吧!”说着,又看了王秀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复杂。

    “那我走了。”王秀也不知为了什么,脸颊微微发烫,避开有琴莫言的眸光,转身要快步出门。

    “这不是秀哥儿嘛,怎么这么慌走了,进来吃杯茶,这是你要的鹅毛。”未等王秀出门,李寡妇拿着一把鹅毛从前厅出来。

    “差点忘了,多谢大娘了。”王秀接过来,他心里有事,急匆匆放跑了,引的有琴莫言莞尔一笑。

    “这个秀哥儿,跟小娘子一样害羞。”李寡妇见王秀急匆匆跑了,倒是好笑一阵。

    “娘,哥哥好像被退婚了。”有琴莫言忽然止住笑容,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陆家退婚了?”李寡妇一怔,眼睛睁得大大的。

    有琴莫言黛眉微蹙,不解地道:“娘,哥哥是那么本分的人,陆家太不像话了。”

    “陆家那小娘子,。不要也罢,勾三搭四的。呸呸,不说了,太晦气了。”李寡妇对七八古八大姨的事,自然一清二楚,宋代寡妇并不像明清时代禁足,走街串巷是常事,她的消息还满灵通的。

    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瞪着似有心事的有琴莫言,嚷嚷道:“今后,少疯疯癫癫,别有没有事捉弄秀哥儿。”

    有琴莫言笑了,扬起两个迷人小酒窝,去关门时却偏了螓首瞥眼去看巷口,脸蛋微红,娇声道:“娘,知道了。”

    女儿患得患失的神情落在李寡妇眼中,她心下一动,女儿的红鸾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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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屡败屡战

    王秀回到家,立即进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好了小刀,点燃了油灯,不大一会功夫,就制成好几杆简易鹅毛笔。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满意极了,硬笔书写速度要比毛笔快上几倍,一个小小地发明,鼓起他一点点信心。

    他始终相信,只要用心去做,没有翻不过的山脊。

    他用水把墨稀释,拿出户籍书册,对照着旧名册,一笔一划写起来,六百文不多,但他必须挣到,这笔钱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初春的夜间挺冷的,房间里没有火盆,后半夜让人打哆嗦,加衣服也不成,只好跺着脚,时不时搓手取暖。

    油灯亮了大半夜,谢氏心疼的不行,几次要劝都被王成拉住。

    “娘子,大哥用心苦读是好事,不要去打扰。”

    “身子也很重要。”

    “我知道,家里还有点钱,明天割点肉。”

    “不够了,这个月的房租还没给李娘子。”谢氏一声叹息。

    王成眉头紧蹙,道:“那就买几尾小鱼熬汤,我明天再去借点。”

    “官人,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何老道那。”谢氏忧心重重地道。

    王成勉强一笑,温声道:“娘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我盘了铺子,给牛幺当掌柜去,一定要让大哥读书。”

    一天时间,王秀把一卷户籍名册写好,当老书吏翻开看到一行行工笔正楷,还那么快就写好了,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但他还是发现蹊跷,疑惑地道:“这么快,似乎不是毛笔写的。”

    王秀捏了捏鼻子,笑眯眯地道:“能用就行,不是吗?”

    “嗯,要不,再给你两卷。”老书吏一阵奸笑。

    .

    王秀揣着六百文钱,兴冲冲出了县学,心里觉得倍踏实,来到街市上买了一只鹅,又去买了足足五斤黑糖。

    “大哥,你哪来的钱?”谢氏见乱扑腾的白鹅,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儿子。

    “娘放心,这是我自己挣得,县学招人抄录户籍名册,我写了一卷,他们看我写的又快又工整,又让我写两卷,给。”王秀说着话,把沉甸甸的小布包递给谢氏。

    谢氏惊讶地接了过来,想到一天一夜儿子躲在屋里,竟然在抄写户籍名册,要有口饭吃,谁愿意干那个啊!捧着沉甸甸的袋子,想这大冷天,屋里连火盆也没有,心里又酸又痛,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娘,你别哭,别哭。。”王秀慌了手脚。

    “不哭,娘不哭,娘给你做鱼吃去。”

    不要说谢氏伤心,王秀又是一阵忙碌,在院子里挖了一盆黄土,在自己屋里捣鼓了半天,黑糖也用了两斤,晚上出来时却饶头了。

    怎么回事,黑糖脱色明明是用黄泥水,怎么脱了色的糖透度不高,还不如市场上的霜糖?明明是黄泥水淋造白糖的法子,明代才无意中发明的,很简单的方子,怎么回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吃完晚饭,他一头扎进屋里,上半夜不断试验黑糖脱色,每次都差一点点,他并不气馁,泥土和黑糖用量,都小心翼翼地记录下来,仔细观察变化,总结经验。

    后半夜,则俯在桌子前,用鹅毛笔抄录户籍名册,一千二百钱不算太多,但那也是钱,能够补贴家用也是好的,何况他还需要购买黑糖。

    连续高强度的熬夜,他身子也有点吃不消,还闹了个黑眼眶,谢氏心疼的流泪,没办法,他和这个家都没有退路了。

    “爹,今天何掌柜过来,我有事要说。”把最后一口稀饭咽下肚,王秀放下筷子道。

    “你能有什么事?”王成疑惑地看着儿子道。

    王秀切牙一笑,道:“爹放心,我有一个好法子,让何掌柜看看,兴许能挽救咱家的铺子。”

    “好法子?”王成惊讶地道。

    王秀点了点头,道:“或许能缓解一下困境。”

    上午,何老道如期而至,坐在王家客厅内,脸色挂着招牌式的微笑,一副笑死你不给钱的模样。

    “王东主,前个马婆子过来了?”一脸笑眯眯的何老道,捋着老鼠须慢慢进来。

    王成心事重重,冷不防何老道提他家丢人事,怎好意思说出口,连咳嗽两声,借以掩饰尴尬。

    王秀早早陪在王成身边,没心没肺地来了句:“刚退了婚,何掌柜是来收利益的?你要和马婆子连襟而来就好了,现退现给,不用数彩礼值几个钱,省的箱子搬来搬去。”

    王成一怔,一双眼睛睁的溜圆,愕然看着儿子,手放在胡须上一动不动。

    何老道差点被一口浓痰憋过去,手一颤,老鼠须也拔下一根,疼的他眼角猛抽,心里却暗骂王秀刁钻,这不是说他和马婆子有奸情吗?自己长的是不算帅,但也看不上那干瘦如猴的婆子,这小子不是骂人嘛!

    王秀仿佛没有看到,继续道:“。银酒具一套,还有十片金叶。嗯,何掌柜,我家在你那质押多少钱,利息是多少?”

    何老道一阵牙疼,暗道:不对啊!王大郎少言寡语,三脚踹不出屁的呆子,怎么今个话说的那么溜?真邪门了。他看了看一阵长吁的王成,切牙笑道:“老弟,你家小官人这是。。”

    王成又咳了声,稍有歉意对何老道一笑,对王秀本着脸厉声道:“逆子,怎么跟何掌柜说话的,还不给我退下去。”

    王秀算看清老爹的秉性,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道:“爹,让我把话说完。”

    何老道呵呵一笑,道:“大郎,你爹质押四层铺子资产,拿了四十贯钱,月息十二钱,期限半载。”既然王秀没有避开意思,他索性开门见山,省得双方浪费口舌。

    王秀心下吃惊,四十贯这可不是小数目,还是一家的借贷,但让他吃惊的并非四十贯,而是四十贯竟质押四层财产,看来老爹想尽办法,还是不能翻身。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脸尴尬的王成,又慢吞吞地道:“何掌柜,就不能宽限几日,收了利息,把本钱续长一年?”

    何老道摇头一笑,道:“这是质库的规矩,老汉我拿别人的钱,自然要遵从自家东主规矩。”

    王成尚对儿子抱有一丝希望,哪知道这小子竟要延续质押期限,简直丢人现眼,能延期的话他早就说了。儿子数日来的努力,本来稍有欣慰,此时化作极度失望,当即呵斥道:“够了,还不快给我退下。”

    王秀笑着捏了捏鼻子,没有说话,也没有退下。

    王成来不及管王秀,叹道:“还望掌柜宽限几天。”

    何老道呵呵一笑,捋着老鼠须,公式化地笑道:“王东主,不是在下不愿意,实在是质库有规矩,不好办啊!”

    王成实在为难,何老道说的不错,人家有人家的规矩,总不能让掌柜为难吧!

    “王东主,四十余贯而已。”何老道笑咪咪地,一点也不急。

    王成眉头紧锁,“万事兴”质库势力庞大,商水县“万事兴”,仅是一家分店下面的铺子,是正规经营不假,但你要真还不上钱,它的獠牙可要吃人的。

    “不瞒何掌柜,在下的杂货铺周转有些困难,待宽限几日,定然全数还上。”不得不做最后努力。

    何老道依旧笑眯眯,道:“不是我不愿意,规矩就是规矩,实在没办法。”心下却暗道,有张文山这伪君子窥视,你的铺子能好才怪。

    王成哪个愁啊!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典当铺子是唯一的出路。不过也好,给了何老道还能留下几个钱,便宜了张文山,他连一文钱也得不到。

    正要妥协的时候,王秀却笑眯眯地道:“我有一件事,想向何掌柜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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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倍之利

    “小官人有事,说说看。”何老道笑咪咪地道。

    王成一怔,儿子说话很冒失,他只能低声道:“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何掌柜不要和他计较。”

    “哎,我看小官人睿智,说来听听。”何老道仍旧笑咪咪地,心下却揣摩王秀意图。

    王成刚到嘴的话咽下去,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王秀,心下燃起一丝希望。

    王秀见何老道颇为知味,笑道:“何掌柜,小侄那些彩礼,也够你的一年利息了。”

    王成脸色一变,脸面微赫,正要呵斥。何老道却笑咪咪地道:“小官人,不止利息啊!”

    “这是当然,本钱也要还质库。”

    何老道不明白王秀意思,王成同样糊涂了,除了店铺,哪还有钱还,难不成天下掉钱,砸了王秀不成?

    何老道见王秀笑眯眯地脸,心中咯噔一下,这张笑脸是那么的熟悉,颇像自家小东主,不禁道:“这话怎么说?”

    王秀撇撇嘴,稍加沉吟,道:“敢问何掌柜,商人处事两分之利,可不可以做?”

    王成见儿子提商人之利,还在何老道面前,这不是班门弄斧嘛?但他又见何老道兴趣怏然,暗想这小子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竟能让何老道如此精明的老经济感兴趣,真是奇怪。

    要是王秀知王成心思,肯定要鄙夷一番,商人嘛!无外乎赚钱得利,对赚钱没兴趣的商人,还能叫商人?

    何老道若有所思,道:“两分之利,可值得投入钱财,大干一场。”

    王秀微微一笑,又道:“那五分之利呢?”

    “五分之利?”何老道吸了口凉气,目光谨慎地凝视王秀,正色道:“小官人莫要说笑,五分之利,连质库也达不到。”

    王成脸色很不好,看着王秀,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

    王秀心下暗叹,难怪老爹一辈子一事无成,信誉、勤恳一样不缺,少的恰恰是最重要的想象力和决然的担当,他平静地道:“五分之利,何掌柜说会让人怎么样?”

    何老道脸色郑重,稍稍沉吟,道:“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王秀点了点头,道:“何掌柜坦荡,五分的利益的确可以让人冒杀头的危险。”

    何老道捋着老鼠须,笑眯眯看着王秀,知道这小子肯定有下文,连王成也升起一丝期待。

    “那三倍之利呢?”

    王成心肝一颤,脑袋一阵眩晕,他赶不上儿子跳跃性的思维。

    何老道眼光一闪,划过一道厉色,但还是温声道:“小官人这是什么意思?”话不知不觉间,近乎了许多。

    “三倍之利的合作,用杂货铺两层资产,能不能和万事兴合作?”

    王秀之言,让王成吓了一跳,也让何老道惊讶无比。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这是托·约·登宁说的,在《资本论》中被马克思引用,王秀深信不疑,市场有它的规律性,商人追求最高利润,这是永恒不变的规律。即便回馈社会很多,做下天大的善举,也无法改变逐利的本质。

    何况,人都是有道德底线的,什么狗屁仁义道德,在绝对利益面前,都得给我靠边站。

    给你一万陪我。抱歉,人家未婚,很纯洁;

    哦,那再加九万。人家还是第一次,妈妈管的紧;

    那好,一百万哦。那个。。

    你也别说了,一千万,给个话。估计早就沦陷了,还没有?你就继续纯洁吧,反正我妥协了。

    王成嘴唇蠕动,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三倍之利,足以让人操刀杀人了。

    何老道目光有一丝期盼,试探着道:“三倍之利,说着容易做着难,小官人不要开玩笑了。”

    王秀莞尔一笑,淡淡地道“晚辈不敢喝何掌柜玩笑,何掌柜身为万事兴的掌柜,在万事兴陈州分店说话很有分量,香浴堂不过是其中一项。”

    观察何老道微微颔首,似乎很享受。笑话,任谁不爱恭维,又道:“我家和万事兴商水店合作,万事兴以四十贯钱为本,占商铺两层,今后我家以王记铺子开设其他营生,万事兴都占有两层。”

    绝对是大手笔,等于展开一个诱人的前景,四十贯本钱,不用再投入,便可坐收其利。

    何老道是有些心动,但他并不蠢,作为万事兴在商水的掌柜,又岂能是平庸之人,他一边观察王秀脸色,一边道:“小官人,不是老汉说你,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不太吸引人啊!”

    王成脸色通红,何老道说的是,王家杂货铺形同关闭,拿什么吸引人家?

    王秀却不屑地一笑,道:“谋一时不足以谋一世,观一事成败不足以观万事得失。”

    “呵呵。。小官人有好办法?”何老道感觉有点味道。

    王秀撇撇嘴,道:“不敢,何掌柜能信得过晚辈,两家就可以合作。当然,何掌柜也可以私人拿钱,公私便利,一举两得。”

    何老道何等人?没有实际可操作性的前提下前,他肯定不会做出抉择,当下笑道:“小官人要做什么?”

    “三件事。”王秀伸出三个指头,很自信地道:“何掌柜稍候片刻,晚辈去去就来。”

    他回到屋中拿了几章纸页回来,很恭敬地呈给何老道,道:“这是晚辈画的图形,搏何掌柜一笑。”这是他昨晚上,在黑糖脱色地五次失败后,灵机一动想出的办法。

    何老道笑呵呵地接过来看,开始还很不在意,看着越发凝重,最终正色道:“小官人,这个。这能要多少银钱?”

    “不多,只要盘下一所香浴堂,改建一下就成,也就是数十贯而已。”王秀看了眼何老道,不失时机地道:“这只是第一步的一小步而已,何掌柜如能在商水整出一番动静,想必万事兴东主必会有耳闻。”

    何老道闻言一动,王秀说的不错,他要能在商水带来巨大利益,必会受到上层的重用,好处当然不用说。想想,他有些动摇了。

    王秀见状,趁热打铁道:“盆浴不干净,淋浴至上而下,如高山流水,此古君子雅趣,何掌柜是知名老宿,其中道理当然不用晚辈再说。”

    何老道当然看出钱景,什么狗屁高山流水,古君子雅趣,他一律不感冒,感兴趣的是其中商机,占据制高点的商机。

    稍加考虑后,又道:“淋浴装置太简单了,一旦出现不久,便会被其他人效仿。”

    王成闻言不断点头,这年头没人是傻子,一旦有赚钱的机会,就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鲨鱼,都会一拥而上撕咬。

    王秀摇了摇头,坏笑道:“小事,要的就是他们效仿。”

    何老道眼前一亮,道:“此话怎讲?”

    “何掌柜难道不知道,做买卖要永远走在别人前面,待他们蜂拥而上,咱们早就赚得个钵满盆溢。再说了,香浴堂不过是三件事的头一项。”永远站在产业链的上游,占据商业的先机,是任何一位成功商人的秘诀,王秀绝对相信。

    何老道眼前又是一亮,目光闪过一丝贪婪,他对改进香浴堂经营有兴趣不假,但那不足以改变他的决断,王秀后续的手笔,让他感觉可以尝试一下,不就是延期嘛!,钱又跑不了。

    “晚辈多年来潜心研究那些杂学,倒是略有所得,何掌柜要有兴趣,你和万事兴公私两便。”王秀笑咪咪地,目光很真诚。

    何老道稍加沉吟,慢悠悠地道:“此事,要好好商量。”

    “何掌柜说的是,最好让是质库信得过的匠人过来,千万要保守机密。”王秀点了点头,话锋一变:“不过,我家质押款子。”

    何老道见王秀很上道,心下欢喜,四十贯对他而言,推迟处理不过小事,当即笑道:“好说,好说,明日去我那改了契约,延期半年。”

    “多谢何掌柜。”王秀算松了口气。

    王成惊喜交加,想不到最犯愁的一件事,被儿子三言两语坏事变成好事,真是感慨万千。何老道走后,他才回过味来,疑惑地道:“去他的店铺,这老狐狸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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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实质性谈判

    虽说,何老道管理的质库是区区的县分店,却是商水县数一数二的建筑,看那飞檐青瓦,三层雕栏,端地气魄无比,就在幽静地后院,王成、王秀父子在座。

    把玩精致的黑瓷天目釉茶盏,品味幽幽茶香,不要说尖尖嫩芽,就是茶盏也要卖到十金,王秀对万事兴的底蕴十分惊讶,一个县分店的掌柜,用度竟这么奢华,窥一偶而观全局,万事兴东主岂不是富甲天下。

    “二位的淋浴装置,老夫再三考虑,感觉还是有利可图的,但前景不太乐观,上面一贯的谨慎,我也不能太过分了。”何老道眨着老鼠眼,一本正经的模样,把王秀摆到同等位置。

    王成笑道:“州里大掌柜谨慎,也是当然。”

    王秀白了眼老爹,何老道的话能信,精明地跟耗子一样,这种质库行当的老经济,也不能跟他客套,只能直接谈利益,人家可是为钱而挣钱,谈什么狗屁仁义道德。

    何老道那双小眼看了看王秀,继续道:“按照上面一贯德性,恐怕很难同意,不过老汉我会极力争取。”说到这里,端起茶慢悠悠品了口,眼角余光打量着王家父子,却见王成焦躁忐忑之情,溢于言表,王秀却耷拉着眼皮,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心下对这对父子高下立判,放下杯子,咂咂嘴道:“风险太大,要让上面松口,万事兴占你家铺子五层,我才好去说话。”

    王成大吃一惊,失声道:“五层,我那铺子单凭地段,便要价值数百金。”

    何老道咂咂嘴,鄙夷地笑了,暗骂王成活了一把年纪,怎么看不明白。

    王秀吸了吸鼻子,把玩着黑瓷天目釉盏,玩味地道:“何掌柜,万事兴可是真正的大商行啊!”

    何老道一怔,不知王秀何意,眨着眼品味这话味道。

    王成同轻蹙眉头,儿子贸然插话让他不高兴,但淋浴装置是儿子捣鼓出来的,何老道又比较重视,他把开口呵斥的话咽下去,决定先看看再说。

    “这点小玩意就是投石问路,如果晚辈能把黑糖脱色,品色比霜糖好十倍,成本低上三成,并改进磨浆法制甘蔗汁,何掌柜认为利有多大?”王秀不屑地撇撇嘴,端杯品了口茶。

    何老道眼前一亮,他虽是质库老经济,但这行却要求万事通啊!立即判断王秀之言中的巨利。

    霜糖与黑糖的价格,他一清二楚,霜糖制作工艺复杂,成本极高,糖色有些发黄,价格是黑糖的三倍,若成色好十倍,成本底三层,傻子都知道其中巨大的商业利益。

    真的可以吗?他疑惑地看了眼王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要说黑糖脱色了,就是改进磨浆法却非同小可,磨浆法制甘蔗汁是把将甘蔗切成小块,然后磨成浆泥,放在锅中熬取蔗汁,加工过程相当繁琐,成本自然也居高不下。

    王秀风淡云轻的脸色,让他左右拿捏不定,机会,一个有巨大风险的和巨大利润的机会,把他的贪欲勾起来了,沉吟片刻,谨慎地道:“小官人倒是博才!”

    王成亦是目露疑惑,儿子怎么变的如此睿智,简直换了个人,给他的惊奇一个接着一个。

    王秀风淡云轻地笑道:“闷头学几年,杂书看多了,略有点心得。”他并没有完全掌握黑糖脱色技术,现在是十二点过五分,没时间耽搁了,先把何老道拿下来再说,他有决心和信心成功掌握技术。

    这理由虽然勉强,但也算说得过去,何老道捋了捋老鼠须,小眼睛闪烁精明的光芒,良久才道:“要怎样改良?黑糖怎么变为白色?”

    王秀放下茶盏,投以鄙夷地目光,慢悠悠地道:“何掌柜,改良磨浆法降低制糖三层成本,霜糖你也知道,那能叫糖?我有本事把黑糖脱色成为白糖,质地无限接近白透,保守估计比霜糖多一倍利润,一降一增,可多获利多少?何掌柜认为晚辈在玩笑不成?”

    王成吭了一声,正色道:“怎么跟何掌柜说话的。”

    “何掌柜恕罪,晚辈性子急。”王秀轻松地一笑,急忙告罪。

    何老道完全被王秀的话吸引住了,磨浆法不是不能改良,相反很多工匠都进行揣摩,一旦研究成功,成本自然是大大降低,至于黑白变,他暂时尚无兴趣,但也知道让天下商人疯狂的利润。

    “哎,小官人不要妄自菲薄,能把磨浆法改良,大大降低制糖成本,这可是制糖行当多年无法完成的事。哎呀,小官人竟然有把握完成,的确让那些工匠丢脸。”何老道捻须长叹,眼珠子却提溜转,一脸的不相信。

    王秀面不改色,他面对的可是质库老狐狸,可不能被对方迷惑,改良磨浆法甚至量产白糖,都是非常简单的事,只不过人们暂时没想到罢了,他绝不会轻易说出口。好东西要一样一样拿出来,若要不是家境窘迫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他连透露也不会。

    何老道见王秀平静,似乎是胸有成竹,不免多了几分忐忑,试探着道:“小官人有几分把握。”

    “那就看何掌柜有几分诚意。”王秀淡淡地笑道。

    何老道翻个白眼,暗骂小狐狸不已,明明是放个诱饵吊他的胃口,却又不给人家吃,真是坏的淌水。心里鄙夷,脸上却笑呵呵地,道:“小官人啊!恕老汉直言,州里的万事兴分店对淋浴并十分不感兴趣,昨夜少东主路过,停留了一个时辰,老汉再三劝说下总算给了三分薄面,但少东主的意思是五层。”

    “少东主,他怎地不去杀人啊!”王秀翻个白眼,什么东西,看来还真有趁人之危的。

    何老道一瞪眼,道:“小官人倒是好嘴,我家少东主可是奇才,能看上的必有所值。”

    “那是他看走眼了,不消说淋浴,就是制糖法成套改进,得到的利润足以撑爆他的眼球,你信不信,只要我拿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争着要买。”

    王成听儿子口气颇大,不禁眉头微蹙,暗自不喜,年轻人孟浪些并无大碍,但也不能太狂了。

    何老道笑咪咪地打量王秀,道:“这商水县,除了我万事兴,谁还敢接你的手?”

    王秀下意识看了看王成,却见王成脸色灰白,摇头叹气,很显然何老道抓住他家命门。

    “爹。”王秀目光坚定,转首看着王成。

    王成知儿子所想,也不多话轻轻颔首,端茶品味间口中苦涩,数十年人生,读书没有取得功名,经商勉勉强强,又被人暗中打压,最后还得靠儿子,实在令人不堪回首。

    王秀明白老爹不过问了,他也明白家到了最危急阶段,早一天与万事兴联合,就少一分危险,反正自己还留了一手。

    得到王成的首肯,底气壮了许多,迎着何老道‘不怀好意地目光’,断然道:“杂货铺四层,万事兴不能转让别人,只能由商水县万事兴持有,制糖也由铺子专卖,不二家。”

    “好,今日就签下具状。”何老道眼前一亮,一锤子定音。

    .

    “是不是答应的太早了?”王成趁何老道让伙计请账房来时,把一直憋着着的话讲了出来。

    王秀摇了摇头,道:“爹爹,时不我待啊!哪怕是他要六层也要答应他。”

    “你那制糖。”王成欲言又止。

    “爹爹放心,他何老道既然出招,说明他心里有底,去县衙就交给爹爹了。”王秀露齿一笑,他既然敢做,绝不是宽慰老爹,黑糖脱色暂时没有成功,却不代表不能成功,每一次实验都有新的希望。

    此时,县衙附近的一座酒楼上,临街的包间,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匆匆进了包间,里面隐约有窃窃私语声。

    “葛家的老三办好了?”

    “老兄放心,由我小弟我出马,葛老三还不尽心。”

    “好啊,今天就把事定下来,我看王成还怎么扑腾,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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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事有突变

    王家付出杂货铺四层资产代价,换取何老道的投资,可以说付出的代价不小,但实际却也有利可图。在王秀的盘算中,王家如同风雨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可能被张文山吞并,能够依靠‘万事兴’质库,绝对是一张护身符,是能够让王家先渡过难关的最强保障。

    虽说,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掌握,也算是危难时刻的缓冲,但他有信心重新掌握主动,王秀是这样打算的。

    王秀早早地回到家,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户籍名册还有一半以上没写,鹅毛笔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谢氏一个人操劳家事,他恨不得自己三头六臂,为家里多做些事。

    洗了菜,抄录几十页户籍名册,王秀在小屋里继续黑糖脱色,直到响午要吃饭了,他才出来帮谢氏生火做饭。

    热腾腾地鹅肉,几样家常素菜摆上来,王成才脸色凝重走了进来,谢氏急忙迎上,道:“官人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王秀笑嘻嘻凑过来,道:“娘,我去收拾,都饿坏了。”

    “你啊!等你爹爹净手再吃。”谢氏剜了眼儿子,一脸地颠怪。

    王秀嘿嘿笑了两声,道:“娘一准给爹爹沽了壶好酒,孩儿也能跟着沾沾光。”

    王成却黑着脸,一屁股做到高背椅上,很不耐烦地道:“好了,让我安静一会。”

    王秀一怔,忽然有了不好地感觉,他惊讶地看着王成,道:“难道何老道反悔了?不可能的。”

    谢氏愕然,但她知趣地没有去问,而是倒了杯茶,给王成端了上去。

    王成一口气喝干茶,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不言不语,一头黑线。

    王秀心下咯噔一下,暗道坏了,可能真出现变化,他吸了口凉气,谨慎地问道:“爹,怎么回事?”

    王成长长一叹,摇了摇头,似乎想说话却又不知怎么说起,目光甚至在躲避。

    “爹,你倒是说话。”王秀不愿相信是真的,必须要王成回答,哪怕有一点的不甘,他也不会放弃希望。

    “哎!并不是何老道反悔,而是事情忽然有了变化。”王成长长一叹。

    王秀的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咬紧牙关道:“爹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啊!”王成仿佛化开一口痰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王秀总算明白,并不是何老道失约,人家甚至连错也没有,事情还得从王成与刘老道去县衙说起。

    本来是好好地,他们一同去办理具状,何老道得到王记杂货铺四层资产,王家能被免除债务并得到资金扶持,这是皆大欢喜的买卖。

    二人刚刚到县衙,却意外遇到陆大有,因陆家刚与王家退婚,王成自然不会有好气,本不想理会这厮,没想到陆大有却生生叫住王成。

    陆大有叫嚷成为王记杂货铺最大的债主,王成这才大惊,被县衙押司证实并需要立即还钱,王成当即愣住了。

    何老道到底是老狐狸,一看就能看出,陆大有身后站的是张文山,在押司面前表示,他代表万事兴与王家协商生意,既然王家铺子资不抵债,那也没有合作下去的必要,等王家能摆平困境再说。

    “何老道虽然不怕张家,但也没必要陷入麻烦,毕竟张文山在县里势力颇大。”王成又叹了口气,脸色灰白。

    王秀恨的是咬牙切齿,大好的机会被坏了,张文山借陆大有的手,把债主的借据收拢起来,明显要通过官府强行兼并,王家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官人,还有什么好法子,要不我去。”谢氏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破产的后果是严重的,她想到了娘家。

    王成知谢氏所想,但他拉不下脸啊!

    王秀沉吟半响,道:“何老道要没要钱?”

    “这倒没有说。”王成烦躁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王秀,沮丧地道:“你娘。”

    王秀苦笑道:“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两家又不十分走动。”

    王成长长一叹,他又何尝不知谢家屡屡求助他,最后他实在不胜其烦,几次拒绝后关系并不太好。不过,再不好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实在没有办法了。

    王秀怕谢氏担忧安慰,笑道。“娘,小事一桩,难不倒孩儿我,您就放心吧!”

    但一家人谁也没心思吃饭,王成还没有豁出老脸,谢氏却悄悄回了趟城南的娘家。

    。

    当王家陷入困境,陆家的客厅内,又是另一番景色。

    张启元很有风度地坐在客位,温文尔雅地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陆大有坐在上首,笑容可掬,陆天寿站在一旁,一脸有的巴结。

    “贤侄啊!王家算是彻底栽了,王成那个老东西,仗着有个好地势就目空一切,连张大兄也不理睬。”陆大有笑咪咪地,嘴上极尽恭维。

    张启元笑道:“世叔,王成愚顽不冥,自作自受,但也不能等闲视之,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一鼓作气拿了他的家业,毕竟何老道这厮态度暧昧,不可不防啊!”

    陆大有捻须笑道:“贤侄放心,何老道老奸巨猾,不落井下石就算王家祖坟冒青烟了,他绝不会为王家出头。”

    陆天寿笑道:“张兄,既然世伯托付,我会办的妥妥当当,绝不放王秀有翻身机会。”

    张启元笑了笑,他并不关心王秀怎样,对他而言拿下王家杂货铺,才是最紧要的。这样一来,张家把南大街最繁华地段占住,大笔的金钱才能滚滚而来。

    “哎,一切还要拜托世叔。”

    陆大有道:“有老夫跑跑腿就行了,贤侄还是安心读书,秋闱发了贡举人,我家小女也好有个诰命。”

    张启元脸色讪了讪,也就是玩玩你家女儿,你还当真了,他嘴上像摸蜜一样,挂着招牌式地微笑道:“世叔放心,小侄定要得了进士,一定纳了小娘子。”

    陆大有满意地点了点头,能够巴结上张家,日后在商水县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从与王家退了婚约,女儿也不哭闹了,一切变得美好许多。但他光顾着得意,没听出来张启元说的是‘纳’而不是娶,一字之别相差千里。

    不过,他心下腹诽张文山父子,既想占人家财产,又不愿留下恶名,脸上却一团和气,丝毫不敢有任何不满。他对张文山的手段也很佩服,既能得到诺大的家私,又广布善名,两全其美,要是自己该多好啊!

    。。

    到了晚上,谢氏从娘家回来,一言不发地进了卧房,王卿苧却气愤地述说谢家的不仁。他们不仅不借给王家百金,几个舅舅反倒是冷嘲热讽,还好外婆私下给了五两银子。

    王秀大怒,道:“早知道就不该去,我真傻竟相信大爹爹家,不然早拉着娘了。”

    他又见王成神色犹豫,试探着道:“爹,外面还能凑多少钱?”

    王成摇头不语,一身的债务谁还敢借啊!张家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实在没有办法,想自己辛苦半辈子,经被别人逼到绝路,一个人还好说,夫人怎么办?儿子好容易开了窍,有了上进心,又快要解试了,却不得不过吃糠咽菜的生活,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铺子保不住了。”

    王秀脸色平静,心里却在紧张地盘算,该怎么办?就是有法子,时间也来不及了,张文山父子根本不给他机会,看来自己有些理想主义了!

    。

    三更天,一轮明月当空,王秀总算完成一卷名册,他疲惫地伸个懒腰,又是六百文钱,虽然仍是杯水车薪,但下个月的房租有着落了!

    他没有灰心更没有沮丧,脑子高速运转,如何摆脱目前的绝境,他认为自己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看来只能拼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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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文会

    一大早饭后,王秀青布带束发,穿了一身粗布青衫,出了门去参加县学文会。

    对他而言,文会不再是学习的好机会,也不是长见识,认识这个时代的地方了!

    县学的青瓦学舍内,树荫成林,牡丹遍地。院落凉房内,几名教习或巍然而坐,或解答书生问题,或与旁人吟诗作对。没有排列齐整的桌椅,而是一张张高背椅,或是卧榻小几,上面摆着茶水、果品点心,供人教习和学子们食用,几名杂役侍候在一旁,气氛宽松祥和。

    既然来参加,王秀放下沉重的心思,但他看来后世许多西方的玩意,早在中华大地出现,心里有些吃味。今天的文会完全就是标准的自助餐聚会,只不过后人不肖,好传统逐渐被丢弃,糟粕倒是保存下来。

    来历神秘的教习钟离秋仍是老样子,压根就不跟别人磨叽,一个人老神常在,看着手中的书,遇到有书生向他提疑难问题,才三言两语地解答。

    人人都对他很尊敬,但又有一丝敬而远之,这个人的身份太神秘了,五六个版本在商水传闻,让人搞不清哪个是真的,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人不敢给他面子,张大善人不敢,知县也不敢。

    “杂货铺都半死不活了,王大郎竟有心思来。”张启元品了口茶,把正在赏鉴诗词的目光,很不善地挪向五步外的王秀,脸上却挂着谦虚地笑。

    这场文会,他是出了一大笔钱的,加上他的文采的确上佳,从一开场就被书生们环绕,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甚至连一些教习也放下身段,与他和颜悦色论学问,他当然有自豪的本钱。

    一旁的陆天寿,毫不掩饰鄙夷之色,冷笑道:“他也就是滥竽充数应个景,王家要倒了,连吃饭也没地方,恐怕那时连武夫也做不成。”

    几名正在评论的书生,齐齐看向王秀,脸色颇为古怪。

    张启元摇摇头,压低声音道:“王大郎家境困顿不假,但也算我辈中人,不要轻易羞辱。”

    陆天寿一怔,最想夺取王家家业的张启元,竟然毫不客气地反驳他,让他面子上太不好看。

    再低的声音,也有人听到,尤其是那个‘算’字,不能不说精妙到了极点,把王秀列入文人边缘,引导士子们无限遐想。

    果然,一个胖书生摇头晃脑地道:“张兄真君子,竟能优容那呆子,小弟佩服。”

    张启元谦虚地一笑,温声道:“朱老弟此言差矣,王大郎若能回头,善莫大焉,我辈即为同窗,岂可轻辱之。”

    又有一人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地酸道:“老兄高义,颇有古君子之风。”

    周围几人,纷纷点头称是,张启元不得不温言谦让,自称粗鄙,不敢当同窗赞誉。

    陆天寿算是明白过来,心下暗骂张启元跟他爹张文山一样,是个伪君子,都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货色。不过,他也只能腹诽一下,脸上挂着仰慕的表情,这货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王秀身上,见其似乎在沉思,又像是发呆,想到老爹让他刻意结交张启元,还要不惜放低身段,一腔怒火转到王秀身上,越看越是心烦。忍不住抬高嗓门道:“张兄是高雅人,小弟自愧不如,但县学群英荟萃,一个连诗赋也做不好的呆子也来,简直是有辱斯文。”

    一些正在讨论的人纷纷停下,眼色诧异地看着陆天寿,某些机灵人,纷纷吃味地瞥向王秀,脸色怪异。

    王秀眉头一动,并没有有任何异样,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钟离秋身上,非常惊讶钟离秋学识的渊博,看着一个个难题,钟离秋几乎都在三息内开口,没有任何问题能难倒,简直是无所不知。

    他对钟离秋产生强烈的兴趣,至于陆天寿那点心思,直接被他忽略。昨天五更,他才想出一个暂时应付的办法,最后一点产业被夺,他丧失从容应付的时间,那就从另一个角度入手,有破釜沉舟的味道。

    他轻步来到钟离秋身边,作揖行礼道:“先生,学生有一问,还请先生指教。”。

    当钟离秋放下书,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山海经,这可是奇物志,士人用作消遣时光,却被钟离秋拿到学堂,堂而皇之地看,不免有些吃味。

    “说来听听。”钟离秋见王秀盯着书本,脸色恍惚,不由咳了两声,指尖点了点书页,道:“此书,乃上古大同之事,可惜为时人所轻。”

    “先生说的是。”王秀忍不住一阵冷汗,太有才了!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可见历朝历代能人志士不少,只不过不显史册罢了。

    他压了压心神,保持谦恭的姿态,轻声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弟子偶有所感,却又有不解,还请先生赐教。”

    钟离秋正闲情若羌的脸色,瞬间一变,双目紧紧盯着王秀。好半天,才生硬地道:“这是你的见解?”

    说真的,王秀还真是一知半解,只是凭记忆还原原文,试试钟离秋的水。他淡然一笑,道:“天有感,梦中所悟。”笑话,这可是明代心学大家王守仁,对自己一生学术的概论,难怪让钟离秋吃惊,要是还稳坐钓鱼台,那才是怪事。

    不过,他也不能说我是穿越者,盗用明代大儒的学术问你。如果非得说是盗用,他也顾不得了,因为他不能失败,只能逆风而上,把自己的名声彻底抬起来,拔高到让人昂望的高度,在这个文人至上的时代,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那时,他不再是一个潦倒书生,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是一位有前途的贫困士子,一个值得去投资的奇货,要往死里得罪,任谁也的掂量掂量后果,从而为自己赢得喘息的时间。

    说实在的,他对程颐到朱熹那套事事物物追求“至理”的“格物致知”方法很不感冒,王守仁恰恰对程朱理学做出批判。不能不说,从内心中去寻找“理”,是有合理性的。

    这是第一次,钟离秋第一次没有直接回答学子的问题,周边关注王秀的书生都诧异地看着,张启元、陆天寿更是目有妒色。

    “梦中所悟?”钟离秋莞尔一笑,很坦白地道:“似简实繁,寓意深邃,我暂时想不出来,明日或许可以给你答复。”

    一旁几名书生大摔眼镜,在他们印象中,钟离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竟被一个连诗赋也做不好的呆子给问住了,他们仿佛受到了羞辱。

    为什么不是我?每个人都在滋生嫉妒,钟离秋是书生们心目中的高山,需要仰望的存在啊!

    “好了,我去去就来。”钟离秋收起山海经,慢慢站起身来,疑惑地扫了眼王秀,似有无限心思地慢慢度步出去。

    在场的教习和书生,脸色都很玩味,一些人看王秀的目光,却不是那么友善。

    偌大的青瓦学舍内一片寂静,人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王秀,人人都有疑问,这家伙怎地就问住先生?

    “王秀,你区区粗鄙之人,不老实地窝着混饭吃,也敢向先生请教。”在张启元的示意下,陆天寿拍案而起。

    王秀根本就没搭理这厮,对于无知的挑衅,他选择了无视。

    陆天寿脸色大变,王秀一而再地不给他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拍案而起,指着王秀鼻子骂道:“你这厮,果然是愚顽不冥,连反驳一句也没胆量,真是废物一个。”

    在场众书生见王秀难住钟离秋,多少有点嫉妒心,见陆天寿当了出头鸟,一个个幸灾乐祸地观战,纷纷肆无忌惮地大笑。

    “我就知道这个废物哗众取宠,想要在先生面前摆显,先生理也不理你。呵呵,废物就是废物。”

    众书生又是一阵大笑,一些人甚至曲意附和,连几名教习也颇有兴致地观望,书生争闲气常见,爆粗口可不多见。

    王秀放下手,慢慢站起身来,冷眼环顾昔日同窗,不禁有些心寒。那位“他”固然天生怯弱,不善与人交往,去招箭社不过是通过射御,掩饰内心的胆怯,是个很可怜很矛盾的人,其实肚子里的货一点不少,不善运用表达而已。

    但这又有什么?难道大家不是同窗吗?难道内秀于里是错?难道差生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你不管不问,散你的步、读你的书,大家互不干扰就是,还当面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面对这群冷冰冰地同窗,他真的很失望,失望透顶后是愤怒,极端愤怒后是冷静。

    “废物?我心外无物,你又是什么东西?”王秀冷冷一笑,目光中尽是讥讽味道。

    陆天寿一怔,没完全明白王秀意思,但他知道最后一句,根本就是打脸的话,不禁脸色大变,怒道:“王秀,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竟然羞辱我,还赖死赖活不放我家妹子,看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小经济,赶紧与我滚开。”

    王秀一阵无语,陆天寿好歹也读了几年书,怎么一点水平也没有,你不敢上来打架,那也就算了,说话还那么没水平。都退了婚,还拿你妹子说什么鸟事,没看到张启元那张脸阴的都要滴水了,真是朽木不可雕。

    忽然他很想笑,但又硬生生忍住,继续刺激道:“乱七八糟的什么话,心乃万物之本,一切皆空,我看是狗便是狗,是猪便是猪,绝不会是猪狗不如。”

    陆天寿连涨成猪肝色,他哪懂‘心无外理’,但知道王秀骂他,县学里又不敢动手,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不过,有几个书生笑容戛然而止,脸色郑重,都在品味王秀的话。

    张启元亦是暗惊,他可不是陆天寿那蠢货,学识甚至得到钟离秋“尚可”的评价,自然能品味一二,暗道这呆子言出惊人,难道以往都是扮猪吃老虎?不太可能啊!他稳了稳心神,颇有风度地笑道:“说的很有道理,但都是妄言。”

    王秀看了眼张启元,风淡云轻地道:“哦,还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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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文斗

    “探求事理,在于居敬穷理,格物致知,怎么到同窗嘴里变成唯心而已?”张启元很有风度,一直是温和地在笑,口气平和地道:“难怪同窗如此,边镇横刀立马,方为同窗志向。”

    大半的人还是笑了,认为张启元抬出了程颐,平时肚子里的文章又多,王秀怎么能和他对抗,这不是找没趣吗?张启元说的听在他们耳中似乎恰如其分。

    陆天寿更是一扫郁闷,大声笑道:“王秀,你一商人贱民,也配在这里读书。”

    这话说的那个蠢啊!连张启元也翻了白眼,几名书生更是目有恨意,他们可都是县里知名商人子弟,这巴掌是打了王秀,但同时也刮到了他们。

    王秀对陆天寿投以同情眼色,自宋开国自今,读书博取功名深入人心,仁宗皇帝曾做劝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相对于士子,甚至有功名的商贾,白身商人的身份是相当卑贱的,连稍有矜持的有名歌女,也看不上他们一身铜臭。

    但是,这是大宋皇朝啊!商人在士人眼中是言利之徒不假,但并不被人特别排斥,商贾子弟上登科榜就和士人没两样,看整个士林的名士又有几个家中不做个买卖?这蠢货陆天寿,一句话得罪半数的同窗。

    “贱民之论就不说了,在场同窗心里有数,虽然我心外无物,也能勉强答应和你再辩,倒是张兄高论,不知能不能否共同研讨。”王秀笑咪咪地,打一个抬一个,显得游刃有余,他的心理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又具有无以伦比的见识。

    “既然同窗有兴趣,那我抛砖引玉见识一下。”张启元怕陆天寿再出丑,急忙挡了下来。

    虽然,他也气恼陆天寿的不智,却不能不站出来维护,毕竟陆天寿是他的一条狗,不能不给点甜头。

    倒是有几个书生,听了心外无物,又是一阵轻笑,陆天寿受到轻蔑,恨不得把王秀大卸八块才高兴。可惜,当他看到张启元不善的眼神,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穷理以致其知,岂不知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世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外乎人心善恶所致,为天地万物本吾一体。何故舍本求末,弃简就繁,作那愚夫愚妇行径。”王秀对心学了解不少,而陆王心学恰恰吃定程朱理学,他有十足信心。

    张启元是识货的人,听王秀一说顿感压力倍增,他眼珠子一转,高声地道:“寥论,我辈先知后行,身体力行,以事最求天理,方为正道,难道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就可以不读书,也能发解贡举人,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这是学术之争,他倒可以放开辩论,无需顾忌别人看法,连那些文质彬彬、名声卓著的大儒,在辩论学术时也是疾言厉色,更何况是他。

    “那好,陆兄要和我辩论,一个也是,两个也是,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那你我就辩上一辩,不知各位许下什么彩头”王秀目光如炬,一阵坏笑,既然那么上道,他不介意打打落水狗。

    “我来做东。”钟离秋恰当好处地出现,目光扫过王秀时,充满了玩味。

    钟离秋忽然发言,众书生惊诧不已,平时先生可是举止淡若风云,一副漠不关心样子,怎么今个上进了?却见他淡淡一笑,道:“王秀,刚才你说需要彩头,那说说该怎么办?”

    王秀稍加沉吟,谨慎地道:“还能要什么彩头,要是理屈词穷,就给对方跪下磕三个响头。”反正陆天寿注定成为他的垫脚石,那就来的更猛烈些吧!

    张启元眼珠子一转,闪过一抹厉色,给陆天寿使个眼色。

    陆天寿正恨的牙痒痒,得到张启元授意,犹豫一下,脸色激动,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模样,说道:“我来跟你赌,愿者服输。”

    “先生,刚才说的是经义,就算是平手,下面有策论和诗赋,学生先问策论,先生意下如何?”有了冲锋陷阵的,张启元显得游刃有余,反正输是陆天寿承担,试一试王秀这潭水也不错。

    钟离秋神色很玩味,难得地诙谐道:“那就进行一场小解试,就当是温故知新。”

    王秀哪能不知张启元阴谋,无非是田忌赛马,利用陆天寿当靶子,想要搞臭他。要知道那位“他”虽内心自卑,想在弓马上挽回自信,但经义是烂熟在胸。

    他结合王守仁理论精华,可以把当今理学观点一一驳倒,但张启元不是傻瓜,相反极为精明,不是好对付的人。

    “先生,学生不才,但也知道不可为而为之。”他恭敬有礼,似乎有点牵强,但目光中的那份镇定,无疑在有心人眼中,暴露了他胸有成竹的一面。

    钟离秋看了眼王秀,颇具智慧的眼睛眨了眨,玩味地道:“那好,我取前唐论,点评兴衰得失。”

    陆天寿学业仅是中下等,哪里有策论能耐,他不过是张启元的马前卒,当即道:“先生,能不能请人代答。”

    钟离秋面无表情,瞥了眼王秀,玩味地笑道:“王秀坐庄,你们皆为棋子,以陆天寿为注,皆可议论。”

    王秀惊讶地看了眼钟离秋,以人为棋,气魄不小,让他感觉很不好,虽说是庄,却仍受制于人。前唐论?似乎有点意思,他倒是能接受,道:“一切请先生做主。”

    机会难得,几名县里大户出身书生,开始卖萌,显然向在钟离秋面前摆显,纷纷说唐兴衰得失。

    在张启元说罢,钟离秋仍是半眯双目,老神常在,甚至连点下头也没有,只是慢慢摇着招牌式地泥金扇,下面轮到了王秀,才道:“该你了。”

    王秀利用书生们献好时机,结合他们对前唐的议论,细细琢磨网络上的牛人高论,逐渐有了些计较。

    稍稍躬身,他才一甩袖子,浅浅笑道:“各位同窗议论各有所长,在下有所得。”

    此言一出,几名书生各有喜色,连钟离秋也眼皮一动。

    张启元嘴角挂着谦和地笑,心下却鄙夷不已,这武夫倒是一砖头因祸得福,会讨好人了,陆天寿更是冷笑不已。

    不料,王秀话峰一转,抬高嗓门道:“不知史哪位论唐失政于玄宗,简直狗屁不值,妄读许多年的史书。”

    张启元脸色一变,这不是骂他吗?自个刚刚才议论完毕,这厮竟揣着明白当糊涂,公然打他的脸,简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顾不上保持风度了,指着王秀厉声道:“王大郎,你这厮骂谁呢?”

    王秀翻个白眼,有些无辜地道:“骂人,难道你不懂君子坦荡,绝不能做面上善事、底下男盗女娼的事。”

    有两个书生嘴角猛抽,似乎强烈压抑笑意,他们可是县里的大吏子弟,张文山那点龌蹉事,多半要通过他们的父辈叔伯,哪能不知道王秀把张家父子骂个通透。

    “你们论事情,不要扯远了。”钟离秋饱含深意地看了眼王秀,语气极为平淡,却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虽然,张启元恼怒万分,却不敢在学舍公然违逆钟离秋,经营已久的形象决不能被破坏,他只能恨恨地压了口气,渐渐恢复文雅的姿态,心里算计找个机会,好好出口气,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那道杀伐的虐气,当然逃不过王秀眼睛,自从张文山谋夺王家产业,又勾结陆家,他已经决定对付张家,所以直接来个无视。

    “唐代看是衰于安史之乱,乱于宦官干政,亡于藩镇割据,但学生却认为根本所在,是在玄武门。”

    “嗯。”钟离秋眉头微动,却未曾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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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九步成章

    陆天寿见王秀刺激张启元,正琢磨着怎样给张启元献个好,立即抓住机会,讥笑道:“果然是个粗鄙武夫,只会打打杀杀。”

    “住口。”钟离秋厉声呵斥,让陆天寿浑身打个哆嗦。

    王秀连看也不看陆天寿,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得他动真怒,朗声道:“安史之乱,起于玄宗懈怠政务,有李林甫、杨国忠擅权,国事败坏,军备不整。这些奸佞威逼边帅,安禄山如何不叛?历代皇帝一错再错,兵柄交给阉寺,导致天子生杀被宦官操纵,外有强藩镇林立,截留赋税,最后积重难返,最终被李全忠取代。”

    “心酸数百年啊!以学生愚见,前唐乱政却始于太宗皇帝,血溅玄武门开夺嫡、杀子先河,这才是前唐败坏根源所在。”

    “虽然很精彩,却是一家之言。”钟离秋虽不完全认同,却给与了很高评价。

    “前唐太宗是英明圣武的君主,顺天意斩杀叛乱逆贼,开创贞观大兴,岂是你能诋毁的。”张启元见钟离秋并不甚认可,当即出言反驳。

    “是嘛?”王秀见张启元跳出来,不由地淡然一笑,看着钟离秋,淡淡地道:“先生试想,宫闱门禁严密,秦王凭什么早晨登上玄武门,太祖也是雄略英主,两军在宫门交战,他竟然泛舟池上,裴寂可是宰相啊!一大早什么也不干,陪着天子游玩,难道这不很奇怪吗?”

    钟离秋目光慎重,点了点头,道:“内有接应,夜控门禁,你是说。。”

    “玄武门之乱,并非当日,而在昨夜。”

    钟离秋点了点头,道:“王秀论的精辟,理应得胜。”

    “学生一家之言,全在抛砖引玉。”

    张启元心下不服,却也无可奈何,钟离秋都定下来了,还能做什么,没看有几为老兄垂首沉思嘛!这时候出头,才是傻鸟。

    “好了,那就赋诗一首,来判个高低。”

    “先生,这场不用对比,只要王秀在百息内做出一首小诗,学生就认输。”张启元对文采颇为自负,也知道“王秀”对诗赋颇为迟钝。

    百息成章看是很大方,对于“王秀”而言却千难万难,经义和策论比的是熟练程度和见识,但诗的韵律,风、赋、比、兴、雅、颂手法,不是一般士子所能掌握。

    虽然,王秀以前做的诗词不能说惨不忍睹,但也被判了个中下,百息成诗,除非六月飞雪。

    陆天寿眼前一亮,急忙帮衬道:“王秀要能百息成诗,我就认输叩首。”

    等得就是你们狂言,王秀心中暗喜,当代文人最重视的是诗赋,要一举成名就在此时。

    钟离秋摇着泥金扇,心不在焉地道:“那就开始吧。”

    王秀对钟离秋的态度很惊讶,你再潇洒不羁,再清高也不能这样,一点也不顾别人感受,也不问别人是否同意,一言决断,太霸道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他心中有一丝不满,就算钟离秋才高八斗,他也看不惯其万物皆蝼蚁的自大作态,心下一横,生硬地道:“既然先生定下来,学生无话可说。”

    “王秀,我等你下跪磕头。”陆天寿双眼放光,在他看来,王秀必输无疑,连钟离秋都帮他。

    不少书生都在捂嘴轻笑,王秀是何人,虽然今日语出惊人,但作诗何等难矣!像是经义、策论你还能忽悠一阵,诗词的精妙,他们也不敢保证一气呵成,有个乐子谁不愿看,还是丢尽面子的磕头。

    王秀沉吟了几个呼吸,慢慢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停下步子在众人慎重、讥讽、嘲弄的目光中,他瞥了眼众人,摇头轻轻一叹,背着手再次迈步,四步、五步、六步,慢慢转过身来,环顾众人,似乎要开口。

    张启元眉头一鳌,陆天寿脸色变了变,却见王秀再次摇了摇头,迈出第七步。

    “娘地,吓老子一跳,这厮不是好东西。”陆天寿的小心脏差点受不了,他是最害怕王秀真的吟出,他是要磕头地。

    张启元也嘴角微抽,眉头微蹙,显然担惊受怕一场,但他到底是比陆天寿稳重百倍,虽有些把持不住,却仍是面带春风般地微笑。

    当钟离秋眉头微蹙之际,王秀站定脚步,慢慢地吟道:“明月别枝惊鹊。。”说着,眉头微蹙,似乎在沉思,又向前迈出第八步。

    在众书生不屑地议论中,张启元嘴角微翘,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陆天寿眼角剧烈抖动,拍着心脏,颤悠悠地讥笑道:“这厮装什么鸟,还惊鹊呢!”

    “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第九步,刚好!王秀吟罢,对双目张开、稍显惊讶的钟离秋施礼,道:“请先生品鉴。”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全在王秀身上,有惊讶、有狐疑,更有嫉妒,却无人怀疑王秀这厮的文采。

    ‘九步成章,这厮真是扮猪吃老虎!’张启元一阵恶寒,目光凝重许多,今天,王秀给他的惊讶太多了。

    陆天寿面色变的很难看,不说别的,他胸中还是有半两墨水的,悄悄退开几步。

    “陆兄,哪里去,先生还没有定输赢。”

    陆天寿愣住了,仓然道“一时腹急。”

    “你这时候要去茅子,想跑啊!”

    “我也一时腹急。”

    “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

    “我早上还没出恭呢。”

    众书生一阵狂笑,连钟离秋也嘴角一抽,张启元亦是眼皮子狂跳。

    陆天寿见众人嬉笑,立即明白过来,羞愧的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是真真切切倒了大霉,钟离秋说过以他为注,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王秀九步成章,简直是绝妙无比,最绝的是,他们竟不能修改一字。

    “妙不可言,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嗯,九步成章,峰回路转,妙、妙、妙,实在是妙不可言。”钟离秋含笑看着王秀,目光少有地含着欣赏。

    “谢先生赞誉,学生不敢当。”该谦虚恭敬的时候,王秀绝不吝惜矜持,还暗自向辛老先生道了个歉。

    “陈思王七步成章,我看你也能做到,为什么要等到第九步?”

    “先生,九为极数,道法自然,学生不敢忘。”

    钟离秋面色平静,心里却万分惊讶,这个平日表现平庸的书生,今天给他的不是惊讶,而是太多的震撼,准确的说让他谈到了一点希望。

    “好了,兑现诺言吧!”

    在书生们的哄笑中,陆天寿脸憋得通红,跟屎顶腚门子般,心里却委屈无比,求助的目光投向张启元,却失望地看到对方背过脸去。

    他无可奈何下,不得跪下恨恨地道:“愿赌服输。”

    “罢了。”王秀目光冰冷,痛打落水狗固然痛快,却远不如斩草除根来的实在,不给仇家翻身机会,道理他明白。

    很可惜,如今的他没有自保能力,只能寄希望于拖延,时间是他最好的庇护伞,文武之道,有张有弛,扫了对方脸面,恰当好处的达到目的,再逼着对方磕头,是出了口恶气,但容易激起对方更大反弹,‘驰’正是为更好地反击做准备,更加衬托自家的大度。

    无意中,他看了眼钟离秋,发现对方目光全是赞赏,暗想要能得到钟离先生的赏识,商水县就没人敢动王家了。

    一时间,众书生的脸跟夏日的雷雨,勾栏婊子的脸一样,一下子就变了样,你一句我一句献好的话,做尽那锦上添花的厌景。

    笑话,在场没有傻瓜,经义、策论、诗赋都有一套的同窗,不去讨个好,结个善缘,那你太不会做人了。

    “很好。”钟离秋淡淡一笑,目光似乎有些变了。

    张启元面不改色,心下却惊涛骇浪,在他记忆里,钟离秋还真没赞誉学子‘很好’二字,充其量不过是‘不错’,三个‘妙’字后,又来一个妙不可言,如一把重锤砸在他的胸口,让他透不过气来。

    忽然间,他心中一阵出奇地委屈,就像是自己刚把新娘子娶进门,第一夜却让王秀这厮给睡了,自个还得在旁边侍候着,那个憋的难受啊!

    其他人个个吃惊不小,一时间议论纷纷,陆天寿眼都冒火了,目光除了恨就是恨,剩下那一点,是深深地忌惮。

    王秀面色不改,心下却有些知味,钟离秋明显对他另眼相看,是个不错的兆头,当即风度翩翩地道:“先生过誉。”

    说话间,他风淡云轻地一笑,瞥了眼一脸淡然的张启元,隐隐感到此人危险。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和张启元之间的战争,从今天正式开始了。

    文会是商水县乃至整个大宋士林不起眼、却非常特殊的集会,大宋未来的精英,哪个不是从中脱颖而出,可以说县学文会的一举一动,受到县城市民的关注,文会上的消息传播速度是很快的。

    这不,早就有专门的帮闲传送出去,卖给那些茶馆酒肆,让说书人唬个由头,也有赶紧送给小报,赚取几十文骚铜过日子。

    王秀在县学文会上大放异彩,尤其是得到钟离秋的赞誉,更让那些帮闲小厮像打了鸡血,纷纷用最快速度把事消息传出去。

    消息实在让人大摔眼镜,有不信的,更多是相信的,对于商水县居民而言,县学文会具有绝对的权威性,不能有任何质疑,大家纷纷说王家大郎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果然是奇才,九步成章,你以为任谁都能玩的?他可把才高八斗的钟离先生问倒了,最有前途的商水士子张启元也哑口无言。

    当然,陆天寿的丑态也被人得知,成为商水士林的笑谈,‘一时腹急’在第二天成了‘内急,一不小心摔茅坑里了’,第三天则继续发酵,除了掉下去又吃饱喝足了。

    当张文山从儿子那得到确认,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脸色阴郁地步入书房。

    何老道看了第二天的小报,一脸的凝重,亲自下令王家还款日期再缓缓。

    王秀却清醒无比,他没有任何自满,商业上的竞争残酷无比,为了让避免对方东山再起,往往是持续的打压,最后对方家破人亡。

    最宝贵的时间被争取到了,至于能持续多久,他不知道,但一时一刻都不能浪费,因为他没有时间可供挥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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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告别曾经

    “太可恨了,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我陆天寿誓不为人。”陆天寿恨的咬牙切齿,不断地向嘴里灌酒。

    “喝酒。”几个小菜,两壶小酒,张启元冷冷地看着陆天寿,暗骂这厮简直糊涂透顶,把他也给拉下水丢了面子。

    “不行,这个蠢材,我要给他点厉害看看,绝不能让他如此嚣张。”陆天寿满色潮红,虽然三个响头没磕,但那比磕头还要难受,众人鄙夷的目光,让他自尊心大损,把王秀恨到了牙根里。

    你才是蠢材啊!张启元抿着酒,心里盘算怎么更好利用陆天寿。

    “张兄,不能这么算了,还是找几个泼皮教训这厮一顿。”陆天寿气急败环,口无遮拦。

    张启元暗骂一声傻瓜,王秀经了一场,所展现出来的睿智,让人拿捏不透。再说,有了钟离秋的赏识,用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不要说对方可能有了防备,就是钟离秋也不会坐视不理,那可是连老爹也忌惮的存在。

    钟离秋的神秘背景,连他老爹也说不上来,整个商水县甚至陈州,没有人敢惹这位县学教习。

    他在心里鄙夷一阵,嘴上却温和地道:“是要想个法子整整他,这次要他丢尽脸面。”

    “张世伯那。”

    不等陆天寿说话,张启元脸色一变,厉声道:“这事不是你能参合的,不要乱说话。”

    陆天寿吓了一跳,惊讶于张启元凶厉的双目,打了个冷战,意识到自个犯了忌讳,他有什么资格说张大善人。

    “我有一招,保管让挽回你的面子,又让王家丢尽脸面。”张启元笑的很阴森,目光尽是阴邪。

    “张兄有办法?”陆天寿一喜,他是恨极王秀,几乎不折手段。

    “就是这般。。”

    “张兄高明,难怪我那妹子。”

    。。

    整整三天,王秀躲在屋子里没有出过门,夜间,屋里的烛火也没有熄过,谢氏很是担忧儿子身子,几次要规劝不要那么卖力。

    “官人,大哥发奋读书这是好事,但日日熬夜,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官人不去劝说,反倒不闻不问,难道大哥累垮了你高兴。”一大早,谢氏端了熬好的粥,不断抱怨一脸灰白的王成。

    面对自家娘子的抱怨,王成又能说什么呢!他的直觉告诉他,儿子不会在看书,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是很清楚。

    整整三天,对他简直就跟噩梦一样,四处奔走借钱却处处碰壁,最后他也认命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坐等陆天寿来盘了杂货铺子。但他不忍心谢氏知道的太多,强压心中苦楚,赔笑道:“娘子不要担心,我心中有数。”

    “哼,大哥这些天忙忙碌碌,三更天也不见熄灯,你又整天在外面奔波,我。”想想夫君和儿子的压力,谢氏眼眶微酸,泪水险些掉下来。

    “我还能做什么,那一摊子事,算了、算了。。”想想这几日就要失去杂货铺,他心里一阵怅然,跟丢了孩子一样。

    “大哥,还在写呢,快把这碗米粥喝了,天干物燥的,当心心火上来。”谢氏不问丈夫,把炖好的米粥给王秀送来,生怕儿子身子有恙。

    “娘,我不累。”王秀放下笔,把户籍名册合上站起身来,每天谢氏都为他亲自做可口美食,虽食材简单,却融入浓浓温情,让他更加坚定奋发图强的决心。前世未曾去想,不曾去做的孝道,今生要百倍、千倍、万倍去回馈二老,尽人子之孝。

    “做学问,也得注意身子,哪能那么拼命。哎,身子累垮了可怎么办?”

    “没。。没什么,娘,我身子很壮,没事。”王秀把户籍名册挪到一旁,端起碗深深吸了口,笑道:“娘做的粥就是香。”

    做母亲最大的愿望,其实并不是子女飞黄腾达,而是让子女开开心心,最大的满足也不是凤冠霞帔,而是儿女喜欢自己做的饭菜。儿子嘴里吐蜜,让你个谢氏一扫眼中雾霾,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道:“厨下还有,待会再给你端一碗,看你喝的。慢点、慢点。”

    把谢氏支开,王秀简单梳洗一下,拿起写好的便来到前厅见到王成,问安后道:“爹爹,筹了多少钱?”

    王成被问到了烦心事,脸色很不好看,没好气地道:“不要多问,你要出去?”

    “我去县学交户籍名册,爹,你也别太。”王秀正要说昨夜考虑的事,却见谢氏过来,才把刚要出口的咽回去,道:“好了,我先走了,回来再跟爹说。”他同样不想让谢氏知道的太多,免得让谢氏担忧。

    他到了县学交书拿钱,又带了一本空名册,顺着北大街一路出了北门,来到城外的顾家庄,这里是商水县招箭社所在。

    “大郎来了,听丁三说你被几个泼皮围了,社长正要约人去看你。”

    刚到校场外,便有一五大三粗的汉子过来,看王秀的眼神很惊讶。

    王秀笑咪咪地,道:“高五哥,社长在吗?”那汉子是招箭社好手高升,脾气暴烈但为人憨厚老成。

    “那不是,走,跟我来。”高升豪爽地一笑,拉着王秀就走。

    王秀被人拉着衣袖,还真不习惯,尴尬地用力摆脱,笑道:“五哥,我自个会走,你拽我作甚。”

    “嗤。”高升翻个白眼,鄙夷地道:“真是个婆子。”

    王秀被鄙视,但他了解高升本是直爽人,也就回个白眼,一点也不吃亏。

    校场,村子外一处不大的场子,摆了十余个箭靶,几张桌案和几座兵器架,放置着朴刀、弓箭之类轻兵器,农闲两季,社中精壮保甲,便在此习练箭术。

    如今是春季农忙,保甲丁壮都在务农,少有人在此练武,仅有几个头领人物。

    社长是县里的城北巡檄弓手,唤作邱福,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脸鳌须,箭术很高明,一手的好枪棒,在县里土军士卒中颇有名气。

    他正在调试一把黄桦弓,这可是禁军制式装备,看到王秀走来,放下弓箭迎过来,大笑道:“我说你小子这几天不来,原来被苟三那帮泼皮打了,看来还行,嗯、嗯,挺过来了。”说话间,到了王秀身边,重重地拍了拍王秀肩膀。

    哎呀哦那力道,王秀被拍的一阵颤抖,呲牙咧嘴的退了一步,道:“邱大叔,小子这不来了嘛!你拍个鸟啊?”

    “嗯,老子迟早要教训苟三那厮。”邱福赞赏地看了眼王秀,道:“过来,看看你的箭术如何了?”

    “不要了吧!”王秀脸色为难,他可不是来练箭的,应该说要与‘他’做个完美的诀别。

    邱福哪里知道王秀的意图,大笑道:“让老子看看你箭术到底怎样了,上次你小子竟拉开石半弓,不错啊!”

    王秀摇头苦笑,暗想这不作践人嘛!那哪里是我拉的,嘴上不得不道:“邱大叔,我这刚好还是免了,今个有事找邱大叔。”

    “胡扯,有事待会说,先给老子看箭术。”邱福笑着道。

    高升早拿来黄桦弓,王秀无奈摇头接下,感觉弓臂的沉重,隐隐的杀戮气息,这张弓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给。”高升递上箭囊,里面有三支无羽箭。

    王秀撇撇嘴接过来,当他手持强弓的瞬间,脸色变的萧杀沉凝,慢慢搭上箭矢,以标准的开弓姿势,正对百步外箭靶,深深吸了口气。

    邱福与高升退开几步,笑咪咪地观看,脸色玩味。

    在他们眼中,王秀动作不快,却慢慢地张开二石力道弓弦,邱福眼前一亮,高升却面有惊讶,似乎不敢相信。

    却见,无羽箭如流星般射去,在众人目光中,正中百步外靶心。没有喝彩声,邱福眼珠子瞪的提溜圆,实在不敢相信这小子以二石强弓中百步靶心,有点太扯了,这才几天啊!

    王秀脸色平静,并没有在意高升震惊的眼色,接二连三发射无羽箭。

    “三箭全中靶心。”高升急忙跑过去,大呼小叫的。

    “好小子,藏得挺深,老子就知道你能开二石弓,就没想到能三箭百步穿杨”

    “可惜第三箭太偏,在靶心红标边缘。”王秀验看箭靶,心下有些遗憾。

    “呵呵。”邱福大笑道:“太贪心了,你小子能开二石强弓,又能百步穿杨,绝对可以在战场上左右驰射,要能投奔禁军,必是一员猛将。”

    猛将?你还是省省吧!王秀翻个白眼,这年头猛将还不如个妓女,他把黄桦弓放下,忽然抬首盯着邱福,吃惊地道:“二石弓,我说那么吃力,邱大叔你阴我。”

    邱福哈哈大笑,道:“好了,再多学些枪棒,对付几个泼皮,完全不在话下。”

    王秀撇撇嘴,目光凝望邱福,犹豫地道:“邱大叔,我有事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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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雪上加霜

    邱福呵呵地笑道:“你能有沈默事,难道苟三他们又要找你麻烦?”

    “巡檄,张家欺人太甚。”高升义愤填膺,满脸的不满。

    话还没说下去,就被邱福挥手打断,冷着脸沉声道:“不要再说了。”如刀锯般地目光盯着王秀,郑重地说道:“那帮泼皮要寻事,你就给我说。”

    王秀平静地看了看邱福,摇了摇头笑道:“邱大叔,快到秋闱了,我想在家安心读书。”

    邱福一楞,高升却操着大嗓门嚷嚷道:“你小子连词也填不了一首,还考什么进士?”

    绝对的不给面子,王秀摇头苦笑,这问题太深奥了点,牵扯到神话故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听懂的。

    邱福深深看了眼王秀,有点寂落地道:“我也知你家事艰难,能有一份上进心很好。我们都是粗人,不外乎打打杀杀的,也混口饭没什么前途,嗯,好好读书,将来博取个功名,要当上知商水县就更好了。”

    知县?有点搞笑,把咱的水平定位太低了点。不过,王秀感受邱福的诚意,他深深吸口气道:“多谢邱大叔。”

    看着雄赳赳地高升,他心里一阵恍惚,后人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自己要放弃骑射似乎有点轻率了。

    政和七年,盛世与乱世的交叉路口,一念之差的分水岭。他的嘴角挂上一抹凝重,要将命运攥在自己手中,文人似乎有点弱了!

    “呵呵,来,今个好好练练。”

    。。

    王秀回家的路上,心里沉甸甸的,王家陷入绝境,就像狂风中的布偶,经不起折腾,怎么办?现在不是一项技术的问题,他射出三箭后明悟了很多,眼光放得更远了,一切还需谋划周全才行。

    “这不是王家小叔叔嘛,吃饭了没有?”迎面一位高个头,有几分妖娆紫色布裙妇人,挎着一篮子菜走来,那双细眼勾着打量王秀。

    王秀见是邻里家的二嫂子,这婆娘平日是大大咧咧,传出点风流韵事,是个不好惹的妇人,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是二嫂嫂啊!今个给二哥做啥好吃的?”

    妇人放慢脚步,桃花眼直勾在王秀脸上,目光仿佛要把王秀里外扒光了,细声道:“你二哥非要吃下水,这不割了半副,你二哥晚上才回来,嫂子请你吃酒去。”

    “二哥好福气。”王秀浑身打个哆嗦,急忙加快脚步,这娘们可惹不得啊!

    “小叔叔,你这。哎,怎么跑得那么快。”妇人看着王秀擦肩而过,跟兔子一样跑了,不由地呵呵笑道:“这小嫩崽子,老娘还能吃了你,呸呸。”

    王秀到了家门不远的巷口,看到一辆牛车停在门口,他眼睛瞪得大大地,这不是。

    竟是一脸憔悴的大姐,竟从车上下来,他急忙跑过去。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姐夫呢?”王秀的记忆中,大姐王卿苧是位温柔娴淑的女子,小时待他十分贴心,嫁到夫家也是本分过日,绝不会私自回娘家,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秀哥儿,爹娘可都在?”王卿苧俏脸疲惫,散发着阵阵死气。

    王秀心中咯噔一下,感觉不妙,急忙道:“大姐随我来。”

    “让人把车里的物事,都搬下来吧。”

    “大姐,怎么了,难道。”王秀大惊失色,瞪着王卿苧,他已明白怎么回事,双目顿时红了,吼道:“不行,我去问问那无赖。”

    “秀哥儿,你要让我死在门前吗?”王卿苧拉住王秀,脸色悲戚,口吻却很坚决。

    “姐。”王秀怒吼一声,温柔娴淑的姐姐,竟遭奇耻大辱,他又怎么能甘心,他可不是那个“窝囊废”。

    “秀哥儿,你绕让姐姐活,就别撒泼,陪姐姐回家。”

    “可是。。”

    “跟姐进去,还不走,愣着干什么?”

    王家宅院在巷子口不远,一些街坊邻里走动,他们纷纷侧目张望,王卿苧脸皮子薄,拉着王秀就往里走。

    王秀无奈,不敢违逆姐姐意愿,被拉着进了门。

    不多时,王成本着脸,谢氏一脸茫然,在王卿苧哭哭啼啼的述说中,总算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城外秀水街大户葛家,也就是姐姐的夫家,以姐姐不顺父母、善妒、口多言为由,一支休书把王卿苧给休了。更可恨的是王家根本一点也不知道,葛家人直接去了县衙,经过押司判定,知县的盖印,整个没一天工夫办妥,甚至连王卿苧也蒙在鼓里,侍候完婆婆吃了午饭才看到休书。

    对于一位本份妇人,简直就如晴天霹雳,王卿苧几乎晕了过去,被几个婆子七手八脚收拾了东西,便送回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牛车。

    “混账,简直欺人太甚。”王成重重拍了桌子,气的胡须发抖。自家女儿是什么人,他又岂能不知,那个女婿是什么东西,他也心知肚明,常常暗叹自己不长眼,把好端端的女儿送进了火坑,平日里只要女婿别太过份,也就认了。

    今日,女儿却被送回家中,自己竟然毫不知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个老实人,也受不了了,感觉一阵眩晕,刚刚站起来,又重重坐在高背椅上。

    “官人,你怎么了,官人。”

    “爹爹。”

    “爹爹。”

    王成的几乎昏晕过去,谢氏急忙又是捶背,又是罐茶,好不容易才让王成醒过来。

    “爹爹,葛家欺人太甚,大姐在四里八乡,那个不称赞有加,孩儿去找他去。”王秀本就憋着一口气,眼看老爹昏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有了杀人的心。

    “秀哥儿,算姐求你了,别再闹出事了。”王卿苧一把拉住王秀,泪流满面。

    “我怎么那么难受,如果没有那些记忆,该多好啊!”突然间,王秀感觉鼻子一酸,泪水险些夺眶而出,看着姐姐悲伤的面容,他的心都化了。

    “秀哥儿,姐求你了。”

    “哎—”王秀一声长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大姐是位外柔内刚的女子,能坚持到家才流泪,他又怎么能违逆?

    谢氏不断用手帕拭泪,不住地道:“这算什么事,这算什么事啊!”

    “爹爹,大姐的事决不能算完,咱不能让人耍着玩,一定要去讨个说法。”王秀不忍忤逆王卿苧,只能在休妻上下功夫,这口恶气不能不出。

    “官人,你看。”谢氏没了主意,只能看着丈夫。

    王成摇了摇头,长长一叹,艰涩地道:“七出有三,谁又能去查证,何况有押司判决,知县相公的大印,哎—”

    七出休妻,虽然官府有严格的制度,不能随意休了妻子,但人家的三条只要有证人,县衙又准了,娘家人怎么去告?真的一点漏洞也不给你。

    王秀咬了牙,恨恨地道:“押司是他家的人,不能那么算了,我一定要大姐讨个说法,葛家的那货是什么东西,姐姐忍气吞声也就算了,今天遭这样的莫羞辱,王家不能让人欺负到门上了。”

    “大哥,你钱不要冲动。”谢氏到底是妇道人家,女儿被休,儿子万一找葛家拼命可怎么办?她乱了方寸

    “那混账东西也就算了,但大姐的名声,决不能被他毁了。”王秀真的是怒了,脸色变的狰狞。

    “秀哥儿,难道你想看姐去死吗?”王卿苧拉着王秀,眉目流苏透着淡淡地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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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活还是要继续

    王卿苧被夫家休退的消息,第二天就在县城里传开了。

    几条街的街坊纷纷扬扬的。

    商水县属陈州,靠近京畿人口最稠密的,整个县城人口几乎赶上边地的一个州。平日里闲暇无事时,市井坊间传播最快就是谁家公子作恶,谁家的媳妇偷人。王家一日间女儿被休,绝对是惊爆眼球的琐事,传的哪个疯狂啊!最离谱的是县衙署了大印,这也太扯淡了,民房押司名头可臭了。

    王卿苧的贤惠可是出了名的,竟然被休了,在家不哭不闹,就跟做姐的时候一个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王成终究没有坚持下去,铺子被陆家盘去,连还债也不够,亏得何老道比较‘义气’,大手一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说服过王家的钱延期一年就一年。”

    实在没办法,老经济和小厮被遣散了,好在王成念旧,给了他们两月工钱。他们也念着王成的宽厚,东主要东山再起,他们还回来做事。

    “李娘子,真的多谢了,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李寡妇又把房租延后,谢氏是真心的感激。

    “嗨,我说谢娘子,你这可就见外了,咱们可是一条巷子的老姐妹啦,这宅子租给谁不是租,我还怕那些人坏了我的房子,你家住着还能给我打扫庭院。”李寡妇大大咧咧地笑道。

    王秀在一旁大为感慨,李寡妇是有点小财迷、扯老婆舌头,但患难见真情啊!人不能看表面,还得看内涵。

    比如,正站在李寡妇身边,好像是乖宝宝的有琴莫言,任谁也看不出,这个在李寡妇面前的乖乖女,竟然心有大爱,还有那么一点小恶趣。

    王家收拾一下,能卖的都卖了,凑了点家私搬过去。王成似乎被重重打击,整日里长吁短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的生病了,大夫过来看也没有好办法,只是说胸闷淤积,开了几副疏血化瘀的药打发。

    “哎呀,谢娘子看你客气的,我见那口子生前没少吃张文山的亏,我就看不惯那厮伪善嘴脸,娘子宽心住下,房租好说,你方便时候就给。”

    谢氏与李寡妇时常走动,谈到丈夫一蹶不振,往往很沮丧,李寡妇也尽力开导谢氏,倒显得有女汉子的豪迈。

    今个,她早早吃了午饭,让有琴莫言用食盒装了一尾近半葱泼鲫鱼,一盘子红烧猪排,一瓦罐清炖鸡汤过来。进了门便对谢氏笑道:“谢娘子,家里多做了些菜,我娘俩和粗使丫眷吃不了,端过来让娘子和叔叔尝尝妹子的手艺。”

    有琴莫言乖巧地把食盒放在桌上,大眼睛滴流滴流地,显得心不在焉。

    谢氏急忙道:“哎呀,李娘子这是做什么,怎能麻烦你,让你破费。”

    李寡妇“谢娘子就客气了,咱们一条街坊住几十年了,王大官人身子又不好,吃些补补。”

    “娘,你们先说话,我去找大姐。”有琴莫言对谢氏福了福,脸蛋微红下去了。

    “多乖巧地大姐。”谢氏温和地看着有琴莫言,越发地欢喜。

    李寡妇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家小官人整日里捣鼓什么?连我家那位姐也整天粘着他,三天两头地跑。”

    王秀腾出一间小屋,搞了几个坛坛罐罐,整天在屋里不知捣鼓什么,那日有琴莫言过来找王卿苧,发现他拎着篮子进进出出,不知在干什么,这才撞破他的好事,没办法只好让有琴莫言帮忙。

    有琴莫言整天往往家跑,让李寡妇有些担心,女儿虽说不算太大,毕竟也及笄年华了,整天和男子腻在一起,外面要说闲话的,她可就这一个宝贝。

    谢氏脸色尴尬,道:“李娘子,我也不知他们捣鼓什么,连我家的姐也神神秘秘。”

    既然有王卿苧在,李寡妇松了口气,总不至于孤男寡女让人闲话。

    “谢娘子,你时常过去,咱们姐妹一起织布,也好有个伴聊天,不至于郁闷。对了,快把汤给大官人吃了,凉了就不好了。”李寡妇是外向型的女子,放下心结便笑开了。

    王成在屋里听着两个娘们闲谈,不免有几分寂落,想他当年也是意气风发,赌了口气离开家族,希望能出人头地,读书不成那就经商,含辛菇苦总算开了间铺子,过上了小康日子,不想到却是南柯一梦,要能及早转行,不大肆借贷向脱离困境,恐怕现在张文山还看不上他。

    说什么也没用了,连续十天时间,连女儿的钱也用上了,家里只剩下不到两贯钱,还没有营生收入,日子紧巴巴的,下月可怎么买米下锅啊!

    正当王成愁眉不展之际,王秀要去西街买糖,有琴莫言嚷着要一起去,他无奈地求助王卿苧。

    王卿苧笑吟吟地道:“妹子,让大哥去吧,你一个小娘子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就帮哥哥提篮子,再说哥哥和我说好的,我们是合作买卖,他七我三,我也算是小东主,不能被他给懵了。”有琴莫言撅着红扑扑地小嘴,十二分地不情愿。

    王卿苧是过来人,倒是非常喜欢有琴莫言,她看了看王秀,又看了看有琴莫言,目光玩味道:“好了,去就去了,路上也有个照应。”

    王秀苦着脸,用哀求的口气道:“大姐,我一个人。”

    “哥哥,大姐都说了,你还想跑不成。”有琴莫言仰着小脸,用胜利地眸光盯着王邵,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王邵给她个大大白眼,道:“大姐,家里米不够了,我得出去买点米,还有钱嘛?”

    王卿苧摸出一小块银锭子,约摸有二三十文钱样子,犹豫地递到王邵手里,轻声道:“就剩这点了,你可别乱花。”

    王邵把银子踹到怀里,点头道:“放心。”

    有琴莫言眨了眨大眼睛,忽地道:“哥哥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说着,转身便跑了出去。

    王邵翻个白眼,道:“大姐,我出去了。”

    “别忙,等等有琴小娘子。”

    “等她做什么,跟屁虫一个,我先去了。”

    王秀刚出了门,匆匆向巷子口去,

    迎面却遇到记忆里的老邻里,买菜回家的杨三和他浑家。

    杨三家并不宽裕,谢氏时常周济杨三婆娘,不是给些鱼肉,便是借口布帛不合意送上七八尺的,平日里关系到也不错,杨三媳妇常巴结着谢氏,嘴跟涂了蜜一样。

    自王家破产后,却不见了杨三媳妇踪影,倒是遇到杨三两次,打招呼时其总是躲躲散散。

    “三哥,回家啊!”王秀微笑着打招呼。

    杨三勉强挤出一份笑容,却在浑家一瞪眼下,七尺有余,五大三粗的粗犷汉子,吓的缩了缩脖子,连看也不敢看王秀。

    王秀有点吃味,杨三怎么说也是个魁梧壮汉,怎么就被这个水桶腰,一张扁平胖脸的女人管的死死的?这种女人,上街都影响市容风貌,杨三真他娘地绣花枕头。

    “王大郎,看什么看,不知道路咋走的?看你那衰样,连讨饭也要被饿死。”杨三浑家见王秀盯她发愣,小眼一瞪,厚厚的嘴唇蹦出一串子话,标准的官话。

    杨三尴尬拉了浑家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那妇人扭头就骂:“怕什么怕,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走了、走了,还看什么看,嫁给你这种男人,老娘到了八辈子霉,没出息的东西。”

    人情冷暖啊!妄作老娘对这妇人挺好,王秀在交错而过之际,心下竟生出一抹悲凉,好人要做,但却不能做烂好人,良心被狗吃了的势利小人,实在是太多了。

    “王家不是。”

    “放你娘地狗屁,看你这窝囊废样,老娘真瞎了眼了,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早知道当年跟人私奔了。”

    随着骂声在背后远去,王秀不由地笑了,自然自语道:“死八婆。”

    最终,王邵还是没能逃脱,很快被有琴莫言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哥哥你耍赖皮哦,等也不等我。”

    王邵挠了挠了头,无奈地道:“我要去买米买糖,你跟着我干嘛,帮我扛米?”

    “我可以帮哥哥拿黑糖。”有琴莫言扬起那醉人的小酒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可真会挑着拿,王邵翻个白眼,切牙道:“那你可别乱跑,是不是要去居养院,要不我先陪你去?”

    “先不去,今个陪你。”有琴莫言莞尔一笑。

    王秀翻个白眼,彻底没脾气了。

    由于西城大街的不堪,一般家道小康的都去南大街或东大街,很少光顾西城街市。这里成了穷人汇集的集市,东西大多很便宜,就是假货不少。朝廷打假的律法是很严格的,一旦发现轻则牢狱一二年,重则流放千余里,地方官府抓的也很紧,却挡不住利欲熏心者铤而走险。

    王邵也很无奈,家道中落不得不节省点钱,能省一分钱就省一分钱,也能多买几升米不是。

    一路上,有琴莫言蹦蹦跳跳的,看看这个有摸摸那个,不是买个果子吃,就是看着小饰物发呆,让王邵很无奈,他直奔了卖黑糖的摊子,也不问正在对面选饰物的有琴莫言,反正一个大姑娘家又丢不了。

    “老丈,这糖多少钱?”

    “一升十七文。”

    “这么贵,你不拿到南大街去卖啊!”王邵心里盘算,要狠狠杀价,这里都是些劣质的黑糖。

    卖糖老汉翻个白眼,鄙夷地道:“小哥,你去打听打听,我于老五买卖黑糖十年了,童叟无欺,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这样吧,九文一升,我要三升,不然就算了。”

    “扯,你九文一升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不卖我可要去别家了。”王邵故作转身,想听到老汉喊住他的声音,不想没等到老汉叫他,却看到两个地痞围在有琴莫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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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街头闹事

    “你们干什么?”有琴莫言见两个地痞不怀好意,警惕地等着他们,顺手拿起一个荆杈,这玩意有锐利的尖刺,倒是装饰和防身兼备的高级货。

    “大哥,这小娘子也太嫩了点,不过水灵的很。。”

    “哪家小娘子,陪我们兄弟耍耍去,和哥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什么,直接拉走不就得了。”

    “你这没学问的呆子,斯文,懂吗?要斯文。”

    “你们别过来,不然我。”有琴莫言害怕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西城地面是乱,却想不到乱成当街调戏人,她一个小女孩哪里见识过凶徒,一颗芳心有些慌乱。

    “住手。”

    随着一声呵斥,两个泼皮一怔转脸一看,脸上挂起不屑地笑容,其中一人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这不是。。是王大郎。”

    “这厮怎么来了。”

    王秀怒气冲冲挡在有琴莫言身前,他一眼就认出这两个泼皮是谁,就是那天殴打“他”的其中二人,忍不住气愤地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做什么?”

    “小子,你敢坏本大爷的好事,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皮肉又痒痒了?”一名打扮油头粉面的泼皮,一脸阴森森的,不怀好意地瞪着王秀,只要一言不合,这厮绝对要爆发。

    王秀不屑地看了看泼皮,冷淡地道:“就凭你们几人,放马过来试试,我就不信商水县还没有王法了。”

    泼皮很不屑地扫了眼王秀,猖狂地大笑道:“王法?在西城地面上,老子就是王法。我看你这厮活的不耐烦了,这次非打得你卧床一辈子不可。”

    “呵呵。你家刚典当了家私,我看还能请谁来看你这废物。”

    “大哥,这贼厮鸟闲的皮痒,我先教训这厮一顿。”

    “别吓着这小娘子,待会小官人要怪罪的。”

    王秀眉头紧蹙,小官人?看来他们并非偶然遇到,而是盯梢而来,他不禁狠狠地瞪了眼有琴莫言,早知西城那么乱,打死不带她出来。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有点晚了。

    有琴莫言似乎感到不妥,怯生生看了眼王秀,垂下眼睑,她也知道一旦有点事,自己绝对是累赘。

    算了,还是先脱险再说,王秀见有琴莫言可怜兮兮的,心下不忍,瞪着两个泼皮厉声道:“你先走,我先应付。”

    “哥哥。”

    油头粉面的泼皮那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王秀,一个曾被打的险些死去的人,竟敢对他如此说话,传出去他还有面子混吗?当即恶胆横生,狠狠地瞪着王秀道:“废了你这厮。”话音方落,便张牙舞爪向王秀扑去。

    王秀顺手操过竖在货摊旁的扁担,照着头就砸下去,一点犹豫也没有。

    泼皮没想到王秀出手如此狠辣,平日里在西城威作福惯了,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坏他好事。眼看王秀出手不留情,那和上次完全不是一个套路,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目露惊慌之色,急忙转身要跑。

    “懦夫。”王秀见泼皮转身躲避,一副惊吓的熊样,他一扁担砸空,暗道真是一个草包。

    另一中年泼皮见势不妙,抡起拳头就向王秀砸去。

    王秀一扁担砸在对方肩头,又飞起一脚踢在对方肚子上,那泼皮惨叫一声,向后倒去当即就昏死了。

    “啐。”王秀鄙夷地白了眼惊恐万状地泼皮,道:“还有你,过来。”

    油头粉面地泼皮脸色大变,跑也不是上去也不是,哭丧着脸一个劲地作揖求饶。眼看王秀目露凶光,如同杀星,也不顾围观的人群,急忙跪下磕头道:“小官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他是被王秀给吓坏了,不能吃吃眼前亏。

    “刚才不还硬气嘛,这么快就怂了?”王秀很蔑视对方,场子算是找回来了,他思量着该走了,西城这地太乱了,要把事惹大了还真不好收场。

    “哥哥揍他。让他给我磕头赔礼”有琴莫言见王秀勇猛,两眼直冒小星星,站出来‘恶狠狠地’唆使王秀,不由地用芊芊素指蹂躏一下王秀。

    王秀有些无语,这丫头也太顽皮了,一点不知道厉害,不赶紧闪人还要出口气,你以为过家家啊!

    正在这时,几个泼皮冲了过来,王秀一看头立即大了,这不是城西泼皮头子嘛。

    “吆喝,王家小官人啊!长能耐了。”泼皮头子冷冷笑着,目光中充满凶煞。

    有琴莫言惊秫于**裸地目光,她不敢与之对视,怯生生地想要躲到王秀背后,却咬了咬贝齿坚持下来。

    王秀眼看今个不免一场恶斗,好在手里有一根扁担,眼看对方眼神不善,二话不说,立即操起扁担冲上去。

    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穿的再叼,一砖摞倒,何况是厚实的扁担,不服的一下砸晕。他也是发狠了,既然要打那就先下狠手,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他可不想脸再被打大的青淤了。

    压根没有让几个泼皮反应过来,先是一个横扫,再一个闷棍,三下五除二把左边两人击倒在地。

    那泼皮头子没想到王秀像变了人,身手果断狠辣,禁不住愣住了。他平日里在县城里作威作福惯了,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坏他好事,今个触碰王秀充满杀机的目光,浑身打了个冷战,目露惊慌之色。

    有琴莫言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被王秀的强悍惊的不知所措,急忙劝阻道:“哥哥、哥哥,别打了,咱们赶紧走,别闹出事来好不好。”这会她倒想着走了,全完没有刚才的任性。

    “王大郎,你做什么。”

    王秀杀性正起,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扁担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拿住了,定睛一看竟是高升。

    “高五哥,这些泼皮欺负人。”

    高升本来进城买油盐,见有大群人汇集,知道有热闹看,立即赶了过来看看,哪里想到是王秀被围,他怒视泼皮头子,厉声道:“苟三,你一群人欺负一个,要不要脸皮?”

    苟三撇撇嘴,问了问心神,冷笑道:“我当是哪个谁,原来是你高五,你小子不要给我赶这趟浑水,赶紧给我滚开,老子不和你计较。”

    王秀也有点犹豫,毕竟对方是县城里的恶霸,被纠缠上了,恐怕自己要吃亏。

    几个泼皮也在一旁起哄,道:“高五,还是回去找你那婆娘。”

    “一个连婆娘也看不住的人,还叫男人。”

    “三哥,那婆娘可惜了,怎么兄弟们没尝尝,就被。”

    王邵转首看高升之际,却见高升脸色发紫,目光隐隐有杀机,暗道不好。

    高升早年娶了一房媳妇,因家境不好,高升沉迷枪棒,又是乡里的土兵,很少回归家里,那妇人耐不住寂寞,勾三搭四的,乡里的泼皮倒是被勾搭上几个还不太满足,最后跟一个游方货郎跑了,成了他最大的忌讳,一股子戾气全扑在弓马枪棒上。

    “高五哥别上当,他们在激你。”这点伎俩,哪能骗过王秀,他急忙要拦阻高升,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你走开。”高升无法理解王秀意思,他夺过扁担重重抛在地上,从腰上拔出了朴刀,红着眼厉声道:“你们再敢说一句。”

    他们说话之际,全然不成注意到,一旁几名骑马的汉子,正在冷眼旁观。

    苟三见高升拔刀,却丝毫不在意,狂笑道:“高五,就你小子那脓包样,也就是在城外耍耍大刀片子,有本事把你婆娘找回来,嗯、嗯,这婆娘滋味不错。”

    这句话算是戳了马蜂窝,高升压抑在心底的火气,腾地窜了上来,再也无法压制,大喝一声就向苟三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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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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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大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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