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四章 南北勾心斗角
话说,王卿苧和庞大的商贾团队抵达,开始了他们最后的分赃大餐,那些具有长远利益的矿山,还有无主土地。天籁『『.』⒉这群人个个红着眼睛,争夺起来吃香相当难看,连她也觉得过意不去,怎么跟这帮蠢物一起来了,平白丢了老娘的脸面。
也是,路途中的州县官接待宴会上,就因为某些利益关系,有些人当场就开撕了,搞的大家都很尴尬,平白让这些官员看笑话,引士林鄙夷地笑声。
好在有王秀坐镇,那些商贾倒是没有乱来,到了燕山之后大家和和气地商量,倒是王卿苧借着自家兄弟,绝对占尽了便宜。
王卿苧是看不上那群饿狼,却不代表自己不想,没有任何商人能在巨大利益面前沉住气,她也绝不是例外,而且她的胃口比任何人都大。
对于老姐的心态,王邵是无可奈何地苦笑,反正都是利益分配,在不触动家国利益前提下,只能向王卿苧妥协。
话说,秦敏和李若虚抵达会宁,迪古乃勉强接见了,可以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相互间差点闹腾起来,缘由是显然意见的,局势生了变化,大宋国策要做调整。
面对迪古乃的威胁,秦敏是毫不畏惧,厉声道:“郎主不改也无妨,我自会禀报王相公,朝廷自然会有定论。”
“难道我不敢杀你?”迪古乃恨恨地道,眼前这厮就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自己姿态放的很低了,竟然半步不让,他认为王秀必然有退让的可能。
“杀就杀了,总会有人手刃郎主。”秦敏冷笑着说道,毫不畏惧迪古乃的威胁,反倒是背着手颇为蔑视。
“来人,给我拿下去。”迪古乃霍地站起身,几乎是癫狂地大吼。
倒是李若虚被吓了一跳,秦敏的态度实在太强硬,明显和全权使臣不相符,你有风骨也不是这种态度。他是副使只能陪同在侧,不能开口说话。
“郎君息怒。”萧裕急忙劝阻,好说歹说让迪古乃坐下,心下也是恼秦敏,作为使臣最重要的是圆滑,这厮也是个风云人物,能够二十年纵横活下来,绝不是简单的鼠辈,为何就不能委婉些呢?
秦敏翻个白眼,讥笑道:“当年,郎君可是温文尔雅,并无今日之威势。”
迪古乃脸色又是一变,眼看着就要重新作,萧裕真是哭笑不得,妈蛋的你来说几句软话能死?找什么乱子,急忙呵斥道:“贵使慎重,我家郎君乃大金皇帝,岂是你能随意说的,还不快赔罪。”
“笑话,我代表大宋天子,堂堂上邦使臣,就是不带诏谕也等同番邦王爵贵酋,你家郎主好不自知,如今行朝收复故土,你家郎主偏居一隅,不过是不入朝廷眼的蛮荒之地,竟然也敢称皇帝,可知天无二日,人无二主?”秦敏丝毫没有畏惧地道。
“不过是口舌之争,贵使何必认真。”萧裕真的很无奈,秦敏说的尖酸刻薄,甚至是找死的话,却全都是大实话。
最终,迪古乃当然没有贸然加害秦敏,他听到秦敏作死的话,反倒是异乎寻常平静下来,只是双方不欢而散,引得萧裕两头不是人。
回到驿馆,李若虚见秦敏气定神闲,半点也没有担忧意思,他也是精明的人,感觉里面必有猫腻,试探地问道:“大人直面虏人郎主,恐怕是有深意?”
秦敏看了眼李若虚,咧嘴笑道:“心里不痛快,骂他两句,现在感觉通透许多。哎呀,那么多年过着鼠辈生活,今个能直面女真酋,就是死了也值得。”
李若虚翻个白眼,压根就不相信这鬼话,奚落地道:“那我明天也去骂,来个道心通透。”
“你那是找死,呵呵。”秦敏指着李若虚大笑。
“我就知道,你必然会有谋划。”李若虚品了口茶道,就等着秦敏的后话了。
“该说的都说了,就看迪古乃上不上当了。”秦敏忽然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道。
“愿闻其详。”李若虚心下一动,主动凑过身子。
“其实,也是我家先生的策略,还需要李大人配合才行,只要他们不是傻子,朝廷策略必然瞒不住。”秦敏撇撇嘴,低下嗓音说了起来。
李若虚脸色从惊讶到惊骇,最终到凝重,端地非常精彩,化作一句话:王相公真是心狠手辣啊!
秦敏翻个白眼,笑道:“怎么说话的?”
“哦,罪过、罪过,应该是手段毒辣,又错了。”两人相顾放声大笑。
却说,迪古乃在宫中大雷霆,把萧裕骂了个通透,反正是几乎按耐不住怒火,又不能贸然杀秦敏。
萧裕见迪古乃火气差不多了,低声道:“郎君,其实秦慎之倨傲,对于郎君来说是大好事。”
“哦,这话又怎么说?”迪古乃也不是傻瓜,经过提醒也觉得有些怪异。
“南朝已然达到目的,口气自然是上国,所幸他们不会图谋关外,实在上天为郎君争取的时机。”
“他们不会北上?”迪古乃不能尽信,尽管大宋的兵马开始南撤,各地的民夫也纷纷回归,却依然保持强大的力量,光是河北和驻扎高丽的禁军,就不是他能应付的。
“缘由有三。”萧裕伸出三个指头,心思淡淡地道:“其一,南朝收复故土,又把河西涵括,两场大战刚过,相信也是元气大伤,俗话说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他们绝不会冒险出塞。其二,南朝王相公自二十年前,屡屡建功立业,正所谓功高震主,现在已然到了顶峰,南朝几乎赏无可赏,只要他不是愚蠢,必然明白怎样做。”
“其三,从秦敏态度上判断,他们对待大金处于优势,势必会分而治之,坐看乱局收渔人之利。”
“他们好大的魄力,难道我们就不能联合?”迪古乃冷冷地笑了,他也隐约看出王秀心思,经过萧裕的分析越明朗。
“郎主,南朝吃定我们,难道郎主就能忍耐?”萧裕眨眨眼,目光有几分狡黠。
“这话又怎样讲?”迪古乃颇感兴趣地道。
第一六五五章 风云易变
“何不利用南朝麻痹大意,一战而定乾坤,而后就可以休养生息,再图谋南下。天籁小『『说.⒉”萧裕阴沉沉地道,双眼闪烁厉色。
“胡说,人家就等着我们打生打死,你倒是好说话,白送给别人的便宜。”迪古乃不满地瞪了眼萧裕,这厮平时挺精明的,怎么这事上犯傻,明显南朝要他和乌禄相互攻伐,最重要做收渔人之利,还要鼓动出兵,难不成有隐情?
萧裕多精明的人,眼看迪古乃疑惑的目光,立即觉不妙,急忙道:“郎主和乌禄决胜是迟早的,而且郎主似乎不占上风,唯有利用南朝的机会,出其不意一句打垮乌禄,到时候南朝也无可奈何,大好机会岂能错过。”
“他们岂不会大举北上?这是取死之道。”迪古乃眼中疑惑更深,脸色也沉了下来,甚至有些怀疑萧裕,是不是被大宋行朝收买了。
萧庆摇了摇头,朗声道:“不,郎主,我敢肯定,至少五年内南朝无法大举北上,只要郎主运筹得当,趁着乌禄立足未稳,必然能一鼓作气荡平。到时候,就算南朝恢复气势,想要北上也不能如意,自古他们就未曾真正征服过我们。”
迪古乃脸色逐渐平静,觉萧庆的策略有某些道理,大宋行朝似乎没有北上念头,从秦敏态度就能看出端倪。
有点像是操纵几方势力,自己得最大的利益,这不是不可能,而是很可能存在的事实。历朝历代都不曾真正征服塞北,就算是臣服中原皇朝,那也是藩属国形式,除了正常称臣纳贡,其他一切都保持不变,待中土强主驾崩,连臣属关系也会名存实亡。
如果,他利用大宋行朝心态,暂时对外去帝号,名义上归附大宋行朝,虽说暂时委屈自己,却未尝不是有效的办法。
哪怕是争取些许主动,乌禄那边对大宋行朝稍加强硬,他就会有机会减轻压力,从容调兵遣将,来一次强有力的奔袭,彻底打垮乌禄,夺取临潢府路的地盘。
正如萧庆所言,只要他以最快度,在宋军做出反应前击溃乌禄,那他就彻底赢了。就算大宋行朝反应过来,组织大军深入苦寒作战,也不是女真人的对手,更不是北方各族的对手。
“只要能迅拿下,却又谈何容易。”想到乌禄有乌烈、乌延蒲卢浑等名将,还有数万金军真正的本族精锐,他的信心依旧不大。
“乌禄所部新败,不仅要防备南朝,又要抵御草原各部,他并没有向南朝臣服,都是天赐郎主的机会。”萧裕不失时机地分析。
迪古乃怦然心动,既然乌禄依旧和南朝做对,又要承受草原的压力,兵力必然是相当分散,那是大好机会啊!
“郎主,秦敏前来态度倨傲,却是大金最佳时机。”萧裕也算是豁出去了,人生能有几分搏,连刺杀合剌都成功了,有几万精兵在手,难道还不能博取一线生机?
“你去好好安抚秦敏,务必让他宾至如归,哦,三天后,我亲自设宴请他。”迪古乃也咬了咬牙,露出和善地笑容。
“郎主英明。”萧裕会意地笑了。
既然迪古乃颇多善意,秦敏也是不好计较,大家变的气氛融洽,真是郎情妾意,好基情不是一般的深。连续几天的放纵欢宴,要不是李若虚斤斤计较,外人还真以为迪古乃成了大宋藩王。
不过,李若虚的强势出乎人们意料,去帝号、勉强默认,去岁赐、咬牙答应,还有那些理所应当的要求,竟然都答应了,顺利的让人觉得惊讶。
这天夜里,秦敏竟然出现在寺院,和庄齐对面而坐,头一句话就是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去。”
“就知道你回来,请。”庄齐依旧是僧袍齐整,风度翩翩的模样,看在秦敏眼中那就是装逼,整一个酒色和尚。
“这样太危险,我看你还是尽快离去。”秦敏盘坐在蒲团上,脸色是相当的随意。
“不用了,他们自顾不暇,岂能顾得上我们,本来倒是想去高丽,自从石里哥走了,打套司乱成一团,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我依旧能接触到高层。”庄齐平静地道。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秦敏知道有些关键性的军情,都是从庄齐这里送出,真要离开的确很可惜,道:“你自己掌握,凡事不可冒险,定要量力而行。”
“倒是有些你感兴趣的东西。”庄齐见秦敏松口,不失时机地递过一颗糖豆。
“哦,你到说来听听。”秦敏显得颇有兴趣。
“前些日子,听说撒离喝向西秘密调兵,恐怕会有大动静。”庄齐平静地道。
“意料之中,大军转入防御,虏人自然要把重兵西调。”秦敏不以为然,只要迪古乃不傻,都会利用机会对付乌禄,那才是他的生死大敌。对于大宋行朝,不过是颜面问题,相对于有臣服中原皇朝的北方异族,并非不可接受。
“不,他们似乎有了大动作,连四辅军帅部也秘密西调。”庄齐摇了摇头,否认了秦敏的判断。
“哦,四辅军帅?”秦敏目光收敛,真是四辅军帅部秘密调动,事情可真的不简单,至少绝不是鹬蚌相争。
“不错,定哥说漏了嘴尤不自知,有五千马军西调,营寨内依然填充阿里喜。”庄齐没想到自己也说漏嘴。
“那位唐括氏娘子,倒是合着你的胃口。”秦敏心下了然,精神放松了许多,反倒是打趣庄齐。
庄齐老脸微红,有些恼成怒地道:“要不要给七哥结交,也好亲自审问。”
秦敏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这个,还是大和上修炼欢喜禅用,我可是消受不起。”
“七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才是,成天东奔西跑也不是个事。”庄齐正色道。
“哦,我这东奔西跑的,怎能耽误人家小娘子。”秦敏摇了摇头,既然选择了机使臣的角色,他就有思想准备,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还真没想到成亲,当然条件也不允许。
“现在可好,天下即将大定,恐怕山长要为你操心了。”
“呵呵。”
第一六五六章 让女真人自己打自己
就在秦敏和李若虚完成使命,刚刚进入宋军控制区域,就传来迪古乃袭击临潢府的消息,时间控制的当真是恰当好处。天籁『『.』⒉
阿懒、撒离喝两位元帅,应该是都元帅阿懒亲自坐镇,撒离喝督率马军五万余,步军三万,突然两路袭击。
一路马军三万出泰州过鹤五河堡子,直奔长泰县而来,一路马军两万余,步军三万,自信州入咸平,那是气势汹汹,大有一口气吞了乌禄的势头。
开始倒是打得顺风水顺水,毕竟迪古乃的部下,有最精锐的四辅军帅,还有从本族竭泽而渔的老兵,又有原西北招讨使司和东部三个统军司的精锐,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乌禄的部队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有完成败退的休整,就遭到突然地打击而连连败退。咸平府治城平郭失守,裴满图鲁虎被迫退守顺安县城,北路更是狂飙,直接拿下长泰,逼近临潢府治城临潢县。
眼看着乌禄损兵折将,城池被连连拿下,不是一般的危机,大有被迪古乃吞并的危险。乌烈、乌延蒲卢浑两人大神威,显示出老将的定海神针用途。
乌烈率马步军两万,驰援裴满图鲁虎,在顺安把气势汹汹的阿懒击退,连续三战三捷,竟然迫使两千骑直接归降,阿懒狼狈撤出懿州。
乌烈的才略挥的淋漓尽致,他没有任何休息,驱使疲惫不堪却又兴奋不已的将士,果断地率军奔袭,就在灵山追上阿懒,趁着他们慌乱之际猛烈进攻,杀的阿懒溃不成军,连续五战皆败,斩杀马步军六千余人。
不要说咸平府了,连韩州、信州也丢失了,导致辽阳府周边郡县完全沦陷,数万大军损失惨重。
乌延蒲卢浑更是举动惊人,新罗寨一战硬生生反攻,他本人冲在了最前方,挥他骑战的天才,对关键位置的精确占领,杀的撒离喝溃不成军。
其后,果断地分四千骑火北上拿下宁塞,切断撒离喝的退路,迫使其率残兵投降,战局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顺利的让人吃惊。
不过,这都是大宋行朝阴影下女真人的内战,死伤的都是金军的精华,短期内再也无法补充,不能不说是悲哀!
“恭喜郎主,贺喜郎主,不日就能兵会宁,去了逆贼脑袋。”段守钰笑眯眯地道。
他赫然站在乌禄的王廷上,那副风淡云轻的欠揍模样,简直让人恨到了心里,要是草原大汗看到,不知心中会怎样去想。
乌禄非常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大宋行朝强盛如斯,还好对北方土地没有兴趣。就像段守钰所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大宋行朝和女真人并无私仇,不过是势力消长而已,既然你势单力孤,那就该有弱者的觉悟。
大宋行朝可以给你甲仗器械,甚至能卖给你粮食,却要你来臣服天子。
乌禄不是不想杀段守钰,更不是能咽下这口气,当段守钰出使来到王廷,他真的恨不得斩了这厮。
但是,毕竟他较为理智,身为左副元帅的耶律辉也很冷静,他们审时度势咽下这口气,平静地接受了大宋行朝好意。
他被大宋行朝加封为顺义王,开府仪同三司,权缘边北方都防御使,这就意味着给了他正式名份,成为大宋天子的臣子。
开府仪同三司是有权力设置属官,也就给了他名义上的名份,其实跟个屁没两样。
权缘边北方都防御使更好理解,让他成为大宋行朝北方边军最高将帅,实际上把塞北给了他,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挣,把草原抢过来,把迪古乃给灭了。
既然力量不如人家,还有虎视眈眈在侧,时刻想着报仇的乞颜、克烈人,他不得不忍口气向大宋行朝服软,既然你能利用我,我何尝不能利用你,一切等今后再说。
段守钰也不磨叽,直接赠送大批的粮草和甲仗,当然都是俘获金军的物质,也算是物尽其用。不然,就算乌烈、乌延蒲卢浑再有谋略,你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当然,赠送只是部分,多数还是要用钱来买,没钱也可以啊!那就用马匹和皮毛来换,大宋行朝来者不拒。其它条件非常简单,除了臣服大宋行朝,还有让出龙门、望云、野狐岭、柔远等城池。
乌禄看着段守钰,强行压下不满心思,勉强地道:“还要多谢王相公仗义相助。”
“呵呵,此乃家国利益所在,王相公早有所言,彼此取利而已,无谢。”段守钰朗声笑谈,隐含另有所指。
乌禄稍加犹豫,他听出了其中味道,正色道:“边关倒是可以交割,我却有一事不明,还望能请教贵使。”
“郎主请说。”段守钰倒是口称郎主,并非承认乌禄是大金皇帝,而是女真部领,毕竟人家是实质割据势力,大宋行朝的藩王。
“王相公明明有实力拿下关防,却要。。。。。呵呵,或许,是我误会了。”乌禄不好意思再说,实在有些唐突。
“郎主,王相公心思,岂是在下所能揣测,无外乎不想让吏士流血,让将军们做甘泉之饮,省得生民流离失所。”段守钰笑眯眯地道。
要是这样就好了,至少王秀并非汉武唐宗等对塞北野心勃勃之辈,他能够从容展势力,给了关口又能怎样?大不了实力足够了,南下夺回来就是。
乌禄不动声色,平静地道:“朝廷边务自要完整,否则,将军们也不能做甘泉之饮。”
段守钰满意地笑了,乌禄经过几天的纠结,关键的割让长墙关口总算是吐了口,王秀交代的任务完成大半。
“现在,乌烈和乌延蒲卢浑两位监军,倒是取得了些许战果,却无法真正灭其主力,迪古乃依然实力雄厚啊!”乌烈摇了摇头道。
“王相公最恨叛逆,自然会再行增援,郎主放心。”段守钰大大咧咧表示支持,没有半点迟疑。
“知道朝廷仁义。”乌禄一怔,脸色变了几变,旋即温和地笑了。
第一六五七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届时,草原大族也将成为郎主奥援,何愁不灭迪古乃。』天籁『.⒉”段守钰显得颇为得意,目光却又几分内敛,嘴上说道:“郎主放心,在下不日将西行,去面见各位大汗,郎主可以先把招讨使司兵马抽调回来。”
“哦,贵使可真是风波劳顿啊!”乌禄话语暗含讥讽,无非说大宋行朝功利,却暗自松了口气。
“为家国,无妨。”段守钰甩了甩夸大的袍袖,风淡云轻地笑了。
当段守钰退下,耶律辉出现在乌禄身边,脸色很阴沉地道:“郎主,南朝谋划甚大,不可不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乌禄也很无奈,他本意整顿兵马,展农桑,积累实力再坐观风云,却哪里想到迪古乃突然动袭击,不得不仓促应战。
好在乌烈、乌延蒲卢浑相当给力,不仅打退了撒离喝、阿懒,还转入了反击状态。不过,事情透着浓浓地怪异,怎么看都是大宋行朝渔利,难说里面没有王秀捣鬼。
不过,段守钰说西部兵马可以抽调,倒是让他放心,毕竟女真人打女真人,大宋行朝自然会提供方便。
“我看他们挑动叛逆野心,分明是要我相互攻伐。”耶律辉无不忧虑地道。
虽然,他们是连战连胜,把迪古乃的势力打的节节败退,付出的代价却很惨重,毕竟对方也是百战精兵,还有四辅军帅的侍卫亲军,战斗力同样是相当强悍。
从开始被突然袭击,就有很大的损失,每次战斗的人力物力消耗,也是相当惊人的。他们重新整编的几万骑,已经损失了三成,再打下去肯定还有重大伤亡,储备的粮食也不多了,甚至连百姓的口粮也不足过冬,这才是最致命的。
王秀不断支援甲仗粮食,条件是换取长墙各关隘,还有马匹皮毛等等,却隐隐并非那么简单,流出浓浓的阳谋味道。
“我又岂能不知,堂堂的阳谋,迪古乃能够弑君自立,也算是个枭雄,却糊涂到了极点。没有恢复实力前征伐,正是南朝所希望的,我们最终都得向南朝低头。”乌禄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道。
耶律辉不能不承认,乌禄说的很有道理,明白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一回事。他们明白大宋行朝的用心,连迪古乃袭击,可能也是受到挑唆,却只能被迫应战。
他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郎主,现在是刀架在脖子上,不想打也得打,段守钰相当的猖狂,拿着草原威胁。”
“呵呵,两面受敌啊!不过,他们不会真正实施,壮大草原对南朝有害无益,只要我保持谦恭,一切无碍。”乌禄何尝不知,他抽调西部兵马自然无碍,草原各部在大宋行朝约束下,暂时不会对他用兵。
可是,击败了迪古乃之后会怎样?那群草原野蛮人会蜂拥而来。
“只是委屈了郎主。”耶律辉深深叹息,他本是契丹人,能够成为元帅府成员,也是际遇偶然,自知是个充数的人物,却得到乌禄的重用,成为了左副元帅,自然是感激涕零,誓要竭尽全力辅助明主,可惜天下大势尽在大宋,他也是有心无力。
乌禄摆了摆手,轻松地笑道:“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仗无论胜败,我们都不可能灭掉迪古乃,反倒是力量受到削弱,要是再不放弃长墙,恐怕我们会支撑不下去。”
耶律辉表示同意,他们连战连胜,却处于极度危险境地,乞颜和克烈人,随时能给他们致命一击,大宋行朝的缘边兵马,也有可能翻脸,利益使然。
“现在,让他们减缓攻势,做做表面文章就成了,没有必要拼命。”乌禄很不甘心,却必须要放弃进攻。
“是有必要。”耶律辉很欣慰,毕竟乌禄做出正确选择。以为逼迫迪古乃,只能两败俱伤,丧失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其实,王秀用的就是阳谋,他根本不在乎别人识破,更不介意识破,只要有足够利益吸引,再用手段点燃引线,局势就不容别人所控制,就算迪古乃和乌禄明白也无济于事。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你被贪欲蒙蔽,先打出一拳,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你了。迪古乃就是例子,当战争动在想停止何其困难,他也不会让他们停止。
“彬浦,前方局势如何?”
虞允文知道王秀要的是最新军情,心下稍加酝酿,朗声道:“大人,云骑军、宣武军出开义入广宁,此时,虎翼北方行营应该登6建安。”
“嗯,辽阳必须拿下,这可是我们的北方屏障。”王秀悠悠地道,他停止各路大军北上,开始遣散各部并不代表不进取,相反保持强大的军事压力,只能让迪古乃、乌禄投鼠忌器,出塞作战并无太大把握。
现在,通过勾起迪古乃的野心,让北方陷入了大战,双方损兵折将,导致实力大损,主力集中在隆州边地,辽阳、广宁、沈州、复州等十余军州,陷入了无主状态,被大宋行朝和挞懒夹击,正是出兵夺取的大好机会。
更何况,他有着绝对的理由,那就是收复汉唐乐浪四郡,在塞防上为子孙后代建立最完善的机动防御态势。
两个军加上虎翼北方行营,也有数万大军,兵力上足够了,对粮草辎重的转运压力减少,军事指挥上的压力也不大,韩世忠亲自坐镇锦州节制。
虞允文稍加沉吟,沉声道:“就怕他们幡然悔悟,联合南下,如之奈何?”
“呵呵,不用担心,去也不是光给他们好处的,乌禄要是聪明的话,必然会有所选择,哪怕是出工不出力,也能让我们从容拿下辽阳。”
虞允文不在多说,出使北方的几位爷,没一个是善茬子,一个个都是祸害级别的人物,何况有草原各部落威胁,难不说乌禄会怎样选择。
“算算出来的时日很久了,待夺取辽阳之后,应该考虑回朝了。”王秀沉默半响,最终又有地来了句。
“大人,朝廷诸公。。。。。。”虞允文闻言,眼角抹过些许不安。
“无妨,我倒是有一事问你。”王秀风淡云轻地笑了。
第一六五八章 北方割据形势
大中建炎二十五年
女真部领迪古乃、乌禄双方交战,结果是两败俱伤,最终谁也没有得到好处,双方在隆州、肆州陷入不战不和局面,实力都受到严重损失。天 籁
乌烈和乌延蒲卢浑曾经多次出击,他们的战术运用的确精妙,曾经一度突击到宜春县,威胁会宁的安全,却在阿懒严阵以待下,不得不黯然撤退。
这就是实力的对抗,任你是绝代战术天才,也无法弥补力量上的差距,乌烈和乌延蒲卢突入的只有数千马军,在数万人严阵以待面前,他们根本无力撼动。
这就是女真人甚至渤海、奚族、契丹人的悲哀,双方你来我往拉锯战,造成了大量的壮丁死亡,几乎是家家奔丧,田地逐渐荒芜,生民流离失所。
紧张地战事让他们无力安抚,就算看在眼里也只能尽力而为,穷人打仗啊!
当然,不光是迪古乃和乌禄兄弟,挞懒也是相当的活跃,自从开始被王秀压制,不得不保持低调。
迪古乃和乌禄两败俱伤,他就在大宋行朝的沉默下,利用自己的身份大肆活动,儿子斡带在陈庆孝配合下,率军席卷葛懒路,他又占领婆路东部,实际形成第三大女真势力,保持对迪古乃的军事压力,让其不敢全力以赴。
宋军则利用双方交战,彻底露出了獠牙,借着挞懒这张皮大肆抢占地盘,充分利用有利时机,迅攻占原契丹东京路全境,甚至迫使乌禄放弃了懿州全境,成为最大的赢家。
败盟?没有,那是挞懒拿下来贡献给朝廷的,朝廷不能不给人家封赏,这又是一位开府仪同三司的藩王。
迪古乃和乌烈无力抵抗,在大宋行朝强大的压力下,不得不暂时处于停战状态。他们拼累了也不能再打了,眼看流血流泪的是他们,占尽便宜却是大宋行朝,真的很不甘心。
王秀亲自上表设立辽东路,朝廷增设辽阳府,为北方的重镇,统御自锦州向北大片土地,婆路城改为乐浪军。为节度使军城,地位是相当高的。
自此,东起乐浪城,西到玉门关的防线完全组建,大宋行朝边塞固定下来,按照他的话说是内层防线,为子孙留下非常完善的防御体系。
乌禄处于恶劣的四战之地,他征战过迪古乃,更放弃边关甚至懿州,却没有随波逐流,更没有意志消沉,王秀的意图他心中非常有数,明白王秀是在利用他,作为大宋北方地一颗战略棋子。
艰难条件下和迪古乃达成默契,双方维持不战不和局面,不少不满迪古乃的人投奔他,实力也得到一定恢复。
由于他的精明干练,得到了一般忠臣良将的支持,迅稳定了整个临潢府路。而且利用和迪古乃暂时和解的机会,更是巧妙揣测到王秀心思,对广吉刺部、山只昆部动大规模进攻,占领土地草场,掠夺人口牲畜补充自己。
这是精明的举动,王秀要消弱草原力量,又不好全面撕破脸,因为大宋刚刚经历大战,人力物力上不愿大折腾,西北又在封育林木,十万马军并未完全建立,不能轻易出兵。
他主动对草原用兵,正好合了王秀心意,恶化和草原关系,不过是得到些人口牛羊,还在大宋行朝忍耐范围内。最重要的是他看出来,王秀并不想他迅衰败灭亡,迪古乃暂时不能惹,只有向西进行掠夺。
就这样,两万金军迅出动,乌烈、乌延蒲卢浑分兵合击,把两个部族打的屁滚尿流,男人遭受残酷的屠杀,女人和儿童被掠夺,补充女真人人口不足。
克烈人出兵制止,却遭到乌延蒲卢浑的袭击,他率三千骑转战两千余里,斩杀克烈马军三千余人,可以说是重创而归,把克烈人打的望风披靡,只能卷铺盖逃命。
此战,乌禄的势力范围西扩,实力也大大加强,却和草原各部族关系越紧张,双方小规模战斗不断,极大牵制了他的精力。
迪古乃也不是易与之辈,他继承女真人的祖地,还有最重要的资源,虽说连连血战失利,却依然有自保能力,就算无法和大宋行朝抗衡,也有对抗乌禄的本钱。
他依然有混同江流域,有着北方较好的农业区,更有渔猎的沼泽和草场,只需要休养生息就能恢复。
至于挞懒,他拥有一定的实力,却依然不算是强大,盘踞在葛懒路一带,并占据婆路鸭绿江东土地,几次向北动进攻,倒是占据些地盘,自从攻下窝谋罕城后,引迪古乃的强烈回应,双方处于敌对状态。
不过,在王秀的眼中,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在大宋行朝策略上可以说举足轻重,只是大宋必须建立稳固的防线,婆路都各部土地必须归还,李若虚专门出使商讨。
挞懒不是傻瓜,明白王秀的意思,鸭绿江东部必须回归,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他更明白大宋行朝的意图,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过,他也能理解王秀的目的,这就是政治,如果他并让出东部土地,必然会遭到大宋行朝镇压,大宋禁军将联合迪古乃剿灭他,相信迪古乃会很乐意去干。
政治的权谋中没有什么做不出来,更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情。
因为,在家国天下大氛围下,任何事只要是有利于天下稳定,让邦国长治久安,当权者都能够毫不犹豫地去做,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去接受,竭尽所能争取的利益。
既然,已经无法恢复女真的辉煌,只能低下身段去忍耐,去守护展部族,至于再次崛起只能看后人。
只是,这就是游戏规则,既然无力改变就要去适应,慢慢地浩移默化,强行违逆只能被既得利益者所淘汰。
他当年何尝不是被淘汰出局,惶惶如丧家之犬,对此有了太多的感触,残酷的现实令他选择了和李若虚合作,平静地把女真族将士撤出了各处关防,任由大宋禁军去接收。
第一六五九章 该回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王秀给了他一片天地,尽管没安什么好心,却明白既然身为棋子,最好能够有自知之明,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天『籁小 『说
他交割土地立即向北用兵,得到陈庆孝的大力支持,大批的甲仗物质运抵军中,让他的部下装备层次提高,甚至有宋军行军参军出谋划策,可见王秀对他相当的满意。
当他拿下窝谋罕城,又占领了石罕城,得到了大宋行朝的正式册封,渤海国王、长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这就意味着他正式脱离大宋流官行列,成为了藩属国国主。
注意,这里并非是普通的藩王,而是直接带国号的藩王,预示着他的身份比迪古乃、乌禄要高,简直就是**裸的阳谋,给他拉了不少仇恨。
不过,他还是挂心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多争取精良的甲仗,鼓励人们生育,劝课农桑展力量。
事情有好一面,却也有不尽人意的,乌达补不愿跟随他北上,被大宋行朝恩赐为上将军、开国县公,在江宁拥有美宅良田,过着醉生梦死的奢华生活,其实也算是人质,一个物质条件极其丰厚的质子。
迪古乃自然非常敌视他,在特岭城、神隐水城驻扎七千人,不断地反击想要夺回窝谋罕城,让挞懒穷于应付,好在有驻扎高丽的陈庆孝支援,这厮尚能艰难地坚持下去。
至于他有千万个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地接受当前的态势,他不可能全军南下,先不说大宋行朝的反应,就是乌禄也不会让他如愿,定然会出兵袭击会宁冒险太大了,有几分得不偿失。
自此,王秀的谋划大体成型,塞外实力分布从西到东是草原各部族、乌禄、迪古乃、挞懒,他们的势力相继被消弱到最低程度,还彼此有着几乎不可化解的矛盾,就算能暂时的结成联盟,也不可能持久和大宋行朝对抗,这就是大势。
乌禄要奋起直追,只能向西扩地,这也是他默许甚至纵容的,每当乞颜人、克烈人请求朝廷出兵,宋军也是就在沿边集结巡逻,壮壮禁军威势,并没有太大的行动。
草原各部族本身就分分合合,相互攻伐不止,有了大宋行朝和乌禄的挑唆攻撼,自然是乱成一锅粥,乌禄、迪古乃、挞懒,也被设计成两面受敌。
乌禄西有草原东有迪古乃,迪古乃西有乌禄,东有挞懒,挞懒西有迪古乃,东有高丽,都必须分散力量,无法全力对付一个方向,实在让人感到抓狂,正好符合王秀分而治之,相互制约的意图。
就像是自诩正统的迪古乃,在无可奈何的形势下,也不得不接受大宋行朝的布局,当秦敏再次出使时,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曾经,他是忍耐下来,却并没有低下头颅。
秦敏的时节名称是持节诏谕北方诸番,简直就是对女真人的羞辱,放在几年前简直就是开战的前奏。
但是今非昔比了,大宋行朝强大的军事力量,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不卑躬屈膝就要亡国,两者之间何去何从,孰轻孰重?自然是选择了忍耐,毕竟他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此时也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当然,秦敏也颇为懂得照顾迪古乃面子,在保持上国使节中规中矩的作态同时,对女真君臣颇为谦让,让迪古乃稍平心中郁闷,毕竟大金曾经压着大宋喘不过气。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迪古乃正式上表称臣,这可不是当年的应付,而是真正的去帝号奉大宋为正朔,大宋行朝自然是礼尚往来,设置榷场贸易,至于其内部怎么样并不过问,甚至你内部用天子车驾也无妨。
秦敏还干了件大事,应该是说王秀主持下的条件,迪古乃释放依然活着的赵家宗室,迪古乃也很识趣地照办,只是他做的比较温和。
卖身奴隶的后嗣,全部用钱财赎身,被那位妻妾的公主和郡主、县主,他当面询问愿不愿回去,毕竟很多都生儿育女,不可能强制让她们骨肉分离。
这个举措得到大宋朝野的赞誉,迎回流落江湖的皇族宗室,至少能让不少人得到安慰。不过,还是有人借题挥,要朝廷查明白赵桓真正死因,这破事自然是不可能解决,只能让有心人鼓足劲道为自己谋利益。
再说,当年经历的人,不是战死就是逃亡,你就是执意要查,也不过是浪费人力物力,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当然,北方某些人为了需要,散布多个版本的故事,主角隐含指向王秀,人们通过宫变时的传言,隐隐觉得很有可能。不过,不久又传出不少更加离奇版本,都上了酒楼的说书,引的人们纷纷花钱过瘾。
假的,也很吸引人嘛!
朝野上下闹腾的不行,惹的李纲大为惊怒,当庭怒斥有人惑乱朝廷,妄自中伤朝廷重臣,才把这股邪风压下去,赵桓路途身亡之谜彻底成为迷案。
不过,这些破事王秀无关了,在他的力主下辽东路正式设立,逐步增添各级官吏,吏部可是忙的连连转。
边事却因为安排的非常到位,设置内线防御的九边,西起玉门东到旧榆关,这可是和后世明代不同,王秀设置九边并非防御,而是为了进攻作战,大宋行朝的力量早就越过长墙,进入了塞北。
河北河东和辽东第一线,驻扎五个军又一个上旅,骁骑军、擒戎军驻扎辽东路,云骑军、宣武军驻扎河北,广锐军驻扎河东,当然横冲军也没有驻扎北平,而是驻扎河北腹地为预备队,与骁骑军、宁朔军共同算是内军,清朔军、常宁军则取消编制,改为军州厢军军号。
同时,沿边各军州编练校阅乡军,负责平时的戍守长墙任务,把禁军解脱出来,也节省了大量的军费。
消弱北侍军的同时,西侍军却大大的加强,羽林军和第七旅镇西调,归入西侍军行列,预示着大宋行朝战略中心的转变,西域进入了当权者的视野。
随着大日升落,两年转眼而过,王秀认为差不多了,是该回去地时候了!
第一六六零章 天子的疑虑
“陛下,王大人滞留陈州,恐怕短期不会南下。天『『籁』.』⒉”
崇政殿内,沈默独自面圣,面对赵炅对王秀的挂念,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言外之意却又让人回味。
赵炅沉默良久,自然知道外面那些破事,淡淡地道:“朝野议论太大,朕明白王公用心,却又不好说话,如之奈何?”
沈默真是沉默了,随着北方大局的稳定,朝野士大夫心思昭然若揭,开始了新一轮围堵,甚至比意外更加卖力,隐隐有李纲甚至李光的影子,就不说那些重量级士林人物了。
还有更新鲜的策略,他们并没有直接攻击王秀,而是采取了迂回策略。光禄卿张邵上奏,以王秀中兴护主又鼎立天下,功勋到了极致,不封王爵决不能体现朝廷仁德,请天子册封郡王爵位,以激励天下士民。
这可是绝对狠毒的招数,又是**裸的阳谋。大宋开国设置爵位,宰相一般都能封开国公或国公,童贯甚至封王。
但是,公为文人极致,封王也只是驾鹤西去的荣誉,生前封王并非好事,要么就是功高震主,要么就是功成身退,再不能再进入两府,甚至不能担任实际职掌。
王秀凭借大功回朝,必然会再次进入两府,这是某些人不愿看到的。他们甚至传出拱圣军、虎翼第一旅镇回归,纷纷不满朝廷的赏赐,甚至许多禁军要裁撤,有些将校私下不满朝廷,甚至出现不可预料的诡异。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禁军将校的不满情绪,很可能造成王秀的黄袍加身。当拱圣军回到行在,传言也越地嚣张,甚至有人直接贴出王相公要黄袍加身的告示,拱圣军必为策应的谣传,让江宁府大费脑筋,据说欧阳澈情绪激动,一天内大骂属官六次。
由此,张邵奏请封王秀王爵,直接把中立的士人拉了过来,他们不愿相信黄袍加身,也有些担忧会黄袍加身,败坏他们心目中的崇高形象,矛盾时刻突然看到希望,能够化解他们不愿的办法,王爵足以解决一切。
虽然,赵炅非常信赖王秀,却因位置决定一切,不能不多做他想,天子不能出错,慢悠悠地道:“卿家怎样去想?”
沈默闻言骇然,不由地朗声道:“陛下,王文实公忠体国,绝非常人所能料,还望陛下明鉴。”
“朕是知道王公的,却是士民议论纷纷,不能任由率意。”赵炅轻轻叹息,脸色有些无可奈何。
当然,沈默也明白赵炅难处,天子也不能率意行之,就算赵炅有了某些决策权,却不能不忌惮士林的声音,更何况王秀有改朝换代的实力,更不能让天子放心。他稍加沉吟,左右思量前因后果,低声道:“陛下,王文实绝非那些酸儒所言,正是要陛下乾纲独断,不能受外人挑唆。”
赵炅默默颔,他何尝不明白局势,王秀要真想黄袍加身,二十年前是最好机会,还能等到现在?只是不防一万就防万一,他真心的赌不起,天子的命运决不能交托别人掌控。
“陛下,臣告退。”沈默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赵炅自主,他非常适时地退下。
赵炅坐在御座上陷入沉思,脸色极为沉凝,却不知想些什么,连张泉看了也拿捏不住,却要轻声提醒,又怕打扰了官家思绪,只能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心里也在盘算。
他是知道天家内幕的,眼睁睁看着血脉相争,却又只能看着不能说,恪守奴臣的本份。
却说,在枢密院内,李纲和李光面对钟离睿,他很艰涩地看着这位王门席谋士,目光复杂地道:“学士明天启程,却是身负重任,定要不负使命。”
钟离睿心中腹诽,王秀在陈州停留多日,朝野上下气氛紧张,两府压力更是很大,现在能让其单骑回归,是李纲和李光、赵鼎等人最大愿望,毕竟那份压力太沉重了,单凭不是的功业就足以压垮两府。
不过,面子上还要周全,淡淡地道:“大人放心,在下定然全力以赴。”
李纲眉头微蹙,钟离睿并未做出实际承诺,实际上是在耍滑头,他却又不能强求,只能笑眯眯地道:“好,那就等着学士佳音。”
“文实就留陈州也不是办法,学士此去定然让他早会。”李光自然明白朝野动静,却不知道王秀心思,隐隐觉得很不如意,更让人心惊胆战。
如今,朝野风起云涌,王秀抵达陈州突然停下,如同一头蛰伏的猛虎,对行在虎视眈眈,看是平静如斯,实则让人不寒而栗。
赵鼎是最坚决的倒王势力领,自然不能容忍在外蛰伏,要知道在行在的争斗,都在大家掌控中,就算是胜利失败,也不过是罢官而已。
现在,王秀在外四年,在两大侍军司中树立绝对权威,无论是殿前司还是外军,都有大量的亲信存在,还都因功升迁关键的职掌,如同当年粉碎宫廷兵变那样,只要他振臂一会,恐怕会有不少人挺身而出,搏取自己最大的利益。
撤了宣抚使或是干点别的?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先不说王秀的反应如何,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也会掀起足以颠覆两府的狂潮。本来应该是犹豫的王秀,在大环境下也不能不顺应事实,恐怕也会做出不理朝廷的事情。
正如他们所担心,王秀的确在犹豫,却不是他们所想,而是怎样去化解此次信任危机。
虞允文已经不在他身边,去年他上奏朝廷,给予其历练的机会,以直文宝阁权懿州军州事,兼差辽东路提举常平公事,判辽东路缘边榷场。
辽东路的经略安抚制置使,由何为来担任,同时兼知辽阳府,可以说是位高权重,这个家伙自从跟随王秀,可以说是一生顺风顺水,简直就是官运享通,眼看建功立业就能如两府,算是光大何家门庭。
翙翙之年的何老道,人生最正确的决定,果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在家抱孙的他听到喜讯,不由地感叹道:“早知王大郎有出息,老汉自然有识人之明,自此,我家将是执政世家,又为书香门第。”
第一六六一章 打趣张启元
河东路经略安抚制置使由辛炳担任,河北路自然交给了宗良,宇文逸也留在河北。也只有秦敏一直在他身边,毕竟是机司的大臣,跟随宣抚也能说过去。
那些跟随他的人需要建功立业,此时的北方是最好的机会,没有大规模战争,又能利用女真内的矛盾建功,岂能让别人来分一杯羹。
人,总是有私心的,更何况自己人辛苦打赢了战争,自然要享受战争的红利。
他在商水县停留了半个月,当初抵达时可把商水上下忙坏了,上至知州通判和知县,下至乡绅邻里,哪个不是三天一大宴,天天小宴不断,要不是他是上位者,无人敢强行劝酒,恐怕身子早就承受不住了。
所谓衣锦还乡,正是他声誉如日中天时,与之相对应的竟然还有张启元,没错,就是这家伙。
张启元并没有被献俘太庙,而是被他带在身边,不温不火地跟随,美其名曰亲自献给天子处置,整整有两年时间。
当然,高升的骨灰自然要带回来安葬,王秀亲自选择商水风景秀丽的宝地,隆重地安排了场风光大葬,也让高升魂归故里,不至于沦为战场孤魂野鬼,全了当年的恩情。
“张二哥,这些天过得如何?”闲暇日子,王秀请来张启元品茶,悠闲自得地询问。
“我是了无一事,就怕大郎你是非缠身。”张启元岂能不明白,王秀要彻底摧毁他的最后骄傲,不然早就把他献俘太庙,哪里能多活了两年,依旧是愤然还击。
“小事而已,那些人挥手湮灭。”王秀看着张启元,戏虐地道:“二哥能在城里随意走动,怎么不去看看6家的姐?毕竟人家过得不容易。”
张启元嘴角抽缩,王秀的意思非常明显,他在会宁娶了浑家生了子嗣,却被迪古乃全部杀害,里面的道道不清楚,却非常肯定有王秀的影子,这份恨意深深埋在心里,可真是斩尽杀绝啊!没有留下半点后患。
在大宋行朝的妻子已经病故,还剩下一个女儿跟着父亲回了商水,自从老父过世,女儿一人艰难生活,父女倒是见了面,知道女儿受了乡亲的照顾,不免有几分感叹。
当然也很明白,因为是女子才逃过一劫,王秀可不是善于之辈。
不过,他却依旧是无家之人,王秀明显说6贞娘和他的缘分,这是在恶心人。
王秀见张启元脸色有异,不免坏笑道:“6家三姐可是独身一人,还要停留几天,总不能让你孤影单飞。”
“你还是担心自己好了,鸟尽弓藏的道理,应该不用我说。”张启元冷冷地横了眼王秀,太羞辱人了。
“我的事不用担心,倒是你家的姐受了贞娘照顾,不然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啊!”王秀长长地叹息道,那眼神有多暧昧就多暧昧。
看着王秀戏虐的神情,张启元恨不得给对方两巴掌,明明能给他体面的结局,却不咸不淡地羞辱他,一点点地打击他的自尊,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程度。
他深深吸了口气,眯着眼看着王秀,冷静地道:“我说王大郎,你何时把我明正典刑,又或许送到行在?我真的等不及了。”
王秀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你都说了两年,烦不烦人啊!要是让你轻易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了,哦,你可以自杀,先秦两汉的士人风骨,都被我们丢弃了,张二哥可以重新捡起来,为后世文人树立标榜。”
张启元一头黑线,王秀说的没错,他有上万个机会自杀,也曾经正式地考虑过,甚至去尝试过,却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真是抓住了她的软肋。
不免在气势上弱了几分,悲愤地道:“戏耍别人,难道士人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你是堂堂的宰相,士林的领袖。”
“那是你自找的,看看高五哥,明知不可为,就义无反顾赴死,武人还是有血性的。”王秀看了眼张启元,充满鄙夷地叹息,他时常和对方交谈,甚至允许其参加高升葬礼,就是给对方个机会,毕竟他们是同乡,只要其能横下心,他是不会出手阻拦的,可惜他又很了解对方没有勇气自杀。
张启元脸憋得通红,强忍王秀的羞辱,却又无法反驳,人家给他机会自杀,他却没有勇气,又能说什么是好?不由地叹道:“你回归之日,就是我丧命之时,你却能坦然回归吗?恐怕连你自己也不会有数。”
王秀眉头一挑,玩味地道:“不是跟你说了,都是些弱不禁风的蠢物,官家不会为其所动。”
“呵呵,你和李伯记他们君子之约,随着战争结束也结束了,李光倒是支持你,却也要看何时何地,秦桧就不用去想了。老儒小人而已,蔡易更是不堪大用,沈默独力难支。”
张启元看着王秀,幸灾乐祸地笑道:“学院出身的大臣,尚没有进入高层,又有分裂的迹象,尚书六部和九卿多是非议者,你想怎样回去,难道真想封王?”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王秀瞥了眼张启元,他可从来没有主动提过,看来是宣抚司胥吏说话时,被张启元听去了,这厮点评的非常到位。
“封王爵何曾荣耀,难道大郎不想?”张启元仿佛占据上风,戏虐地看着王秀。
“大丈夫在世,无非是功名利禄,名垂千古,要是不想那是假的。”王秀根本没有否认。
张启元倒是一愣,他早就想好王秀不在意声誉说法,甚至组织了最犀利的言辞奚落,却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产生阵阵地无力感。
王秀冷眼看着张启元,心下讥笑这厮蠢货,他的心思又岂能是别人所能了解,道:“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我倒是叫人去请6家三姐,咱们吃杯酒如何?”
“你,你好生无聊。”张启元现王秀真损,看样子真是闲的没事,拿他开玩笑。
“难得相聚,别后恐怕再无相见,还要珍惜。”王秀不经意地道,充满了浓浓地沧桑意境。
第一六六二章 解密家事
钟离睿北上时,沈默前来送行,面色相当凝重地道:“你要好生劝诫文实,断不可出任何差错,官家,恐怕起了疑心,再滞留陈州不妥。天籁.⒉”
“大人放心,我必然不负使命。”钟离睿不以为意,他和沈默的想法,压根就是南辕北辙。
就算天子猜忌又能如何,以王秀今时今日的声望,天下还有谁能比肩?但需振臂一呼从者如云。
沈默算是松了口气,却不知道钟离睿没有体谅他的苦心,还以为对方记住他的话,只要王秀能及时回归,一场危机必然会化解无形。
正如沈默所料,赵炅再信任和敬仰王秀,也对其久不南下有所思,又有那些忧心忡忡大臣们的上奏,竟然还有赵谌的警示,让他内心深处升起些许的忧虑。
毕竟,他是天子。
赵训的话让他愣了半天,最终闷闷不乐地闭门半天,那是去给赵谌请安,恰好赵训也在场。
赵谌是失败的人,突然有了兄弟到来自然是非常高兴,经常地邀请赵训来宫中聊天,关系是相当的不错,有时候甚至把赵训留宿北内。
赵训本就对王秀印象并不好,自然慢慢受到潜移默化,兄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太上和藩王之间,说实在的也起不了打的风浪,也就是牢骚而已。
不过,关键是在节骨眼上,他们的话触动赵炅敏感的神经,没有一位天子,能大度到漠视威胁的存在。
“就算王公无心,官家能防备别人?要知道开国元勋是何等吸引人,恐怕很难让人拒绝。现在,拱圣军控扼城北沿江,侍卫水军占据要道,王公到来怕是被人披上黄袍,任他千万不愿也无奈。”
几日来,赵炅忧心忡忡不思茶饭,做事也是顾虑重重,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早就被朱琏看在眼中,她也是下了狠心,道:“青君,你去把官家请来。”
“娘娘,你可要再想想,兹事体大。”青君忧虑地道,她见朱琏几天来茶饭不思,铁定的要作出决定。
“无妨,早晚都要知道的,这是官家必须承受的事实,我们都要面对。”朱琏坚定了心思,早总比晚好,趁着赵炅没有滑向对立面,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哎。”青君幽幽地叹息,一脸的无奈。
“官人还不回来,恐怕别有所思,眼看十四娘就要出嫁,他也没有半点焦虑。”朱琏语气尤为埋怨。
话说,王新真已经芳龄十八,属于那种年纪稍稍偏大的小娘子。夏玮也比较争气,中了龙飞榜一甲二名进士及第,也算是士林名流了,堪堪能和王家十四娘班配,得到了友琴莫言和王卿苧的默认,也让士人颇为赞许,这可是草根逆袭的节奏,让读书人在艳羡嫉妒的同时,有了激励人上进的例子,颇受士林大儒的关注。
由于夏玮没有家人,王家就显得尤为重要,必须要等王秀回归才能迎亲,拖了又大半年,连友琴莫言也急了,毕竟王新真岁数不小了,再不出嫁恐怕闹笑话。
所以,友琴莫言明面上连连催促王秀回来,朱琏是暗中劝说,从儿女婚嫁中必须要王秀妥协。
现在,针对王秀的势力很复杂,笼统归纳起来有三类,用两府执政来形容。赵鼎代表强烈反对王秀的势力,要求给予王爵,彻底离开权力中枢,这些人主要有守旧大臣组成,还算是比较有策略性。
李纲代表的是中规中矩阶层,他们是王秀新政既得利益阶层,却又尤其维护皇权,可以说是既要限制天子权势,又要改变现状的团体,平心而论是最具杀伤力的势力。
因为,这群人最广泛,势力也最大,足可以改变朝廷权力格局,让人不能不重视。
李光代表的势力最弱,毕竟他前期很支持王秀,虽说有防范的心理,却只是维护正统。平心而论,他们应该属于李纲那层势力,只是态度更加委婉温和。
刘仁凤却异常活跃,几乎形成了第四极,只是在钟山书院没有市场,只能依靠玉泉山部分力量支持。
不过,叶梦秋的病故,让疑惑王秀向背理论派势力大损,他则时常受到费苏的责难,就像是在钟山书院。今天,他收到邀请讲学,同样还有太府寺卿费苏,却生了争执,就差抡起老拳了。
闲话少说,却说赵炅来到慈寿殿,却还不明就里,只是隐约猜想朱琏为王秀说话。
“官家来了,快尝尝新鲜的荔枝。”朱琏尤其宠爱孙子,里外都透着关切。
赵炅也不客气,大吃了一通荔枝,才在青君端来的水盆里洗手,笑眯眯地道:“多谢小姨。”
“官家,是娘娘准备的果子,谢我作甚。”青君翻个白眼,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是朱琏娘家陪嫁的贴身侍女,在宫廷中的身份很高,也是赵炅的长辈,甚至连皇后也要礼让三分,当得起和天子玩笑。
“小姨说的是,我怎么糊涂了。”赵炅笑眯眯地道。
“看官家说的。”青君溺爱地剜了眼赵炅,轻轻笑这下去了,她需要把时间留给朱琏。
赵炅见青君退出,立即明白朱琏有话要说,也就端正了姿态,静静等候说话,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官家,当年十二娘,也就是你姑姑出海,我曾给她说了天大的秘闻,今个官家也长大了,却到了给你说的时候。”朱琏慢悠悠地道。
“十二娘,姑姑?”赵炅一怔,不免睁大眼瞪着朱琏,明明他只有一个姑姑,皇室枝叶凋零,怎么就排到十二了?
“其实,当年我还是朱家小娘子时,最先遇到的是相公,那天。。。。。”朱琏回忆起了从前,陷入对往昔的怀念。
赵炅听的眼皮子颤抖,没想到王秀和朱琏还有这种往事,虽说没有听到别样往事,心中却也明白许多。
“我和相公两情相悦,却不能不委曲求全,好在有曼陀罗花,让太上终日迷醉,得以用你三姨娘替代,可怜她却未能逃脱厄运。”朱琏依旧是风淡云轻地道。
第一六六三章 王家代赵
“娘娘,这么说。天籁。。。。”赵炅有思想准备,却依然被震撼了,李代挑僵?他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那爹爹和姑姑是何人子女?这可是要翻天的大事啊!
却在看朱琏那柔和的眸光,遽然明白了。
但是,他实在无法接受,虽说他对王秀非常崇敬,却无法接受是自己祖父的现实,从法理上否决了自己的地位,天子的血脉岂能是他人所有,**裸的谋朝篡位。
“娘娘,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突然坐在高背椅上,甚至软绵绵地,半点力气也没有,脸色是苍白的,目光尤为地恐惧。
“官家,这就是事实,我想给你说的是,朝野上下的诸位大臣,官家最不该怀疑的是相公,只有他才是真正关心你,任谁都有可能有野心,相公却绝对不会。”朱琏并不在意赵炅接受不了,有些话必须要说,当机立断比犹犹豫豫要好。
“可是,娘娘,真不是真的。。。。。。”赵炅依然没有回过神,摇着头想否认此事。
“官家好好想想,多年来相公如何,你应该看在眼中。连你姑姑本该是在劫难逃,最终也被他放过。”
朱琏看着赵炅,知道孙儿一时半会无法接受,却叹道:“很多事情并不如人意,却又无法避免,你姑姑承受下来,认了他的爹爹,官家是男儿,应该有所担,不应该去回避,天下还是你的。”
“娘娘,难道真是?”赵炅深深吸了口气,天下还是他的,似乎给了他打了针强心剂,让他的精神振作许多。
“官家,现在是朝野上下针对相公,无非是怕他黄袍加身,你还如此去想?”朱琏肯定了赵炅的疑问,却反问了句。
赵炅强迫自己逐渐冷静,依然是甚至轻轻颤抖,低声道:“我知道王公忠诚,却不想竟然是这样。”
“官家不用担心皇室正统,相公自有办法解决。”朱琏见赵炅脸色迟疑,话语中不免带有几分狠辣,有些事情既然说破了,那就应该有决断的措施。
“娘娘万万不可。”赵炅吓了一跳,立即明白朱琏想要怎样。赵训虽是浅薄粗鄙,却也是自幼生长环境造成,他可不想下手加害。
“官家不要多想,相公是要通过分封,把赵家子弟放到海外。”朱琏见赵炅还想说话,又道:“不要认为是流放,这可是我家必然的道路,官家的子嗣也要分封海外,逐渐构成王国、公国、侯国,作为朝廷的血脉屏障,庇佑我家千秋万代的鼎盛。”
赵炅的思绪被转了过去,却承认海外封建相对先秦有类似,却又有着根本不同。
中央皇朝和血脉方国关系,并非本土相争,而是内外相济,海外无法直接和本土相争,本土对海外约束也不是单纯武力,而是建立在文化和经济上。
海外有事,本土可以救援,本土有事,海外可以支撑,大批的皇室子弟就国,减轻生民的供养负担,也让皇室子弟有了体面,一举两得。
当然,既然给了你机会,要是在朝廷支持下守不住国,那你也别怨别人,只能说自己无能。
不过,这并非现在所能考虑的,他压了口气,沉声道:“娘娘,此事太过惊人所闻,我。。。。。我。”
“官家,你也不必惊讶,相公为了你父子呕心沥血,才有了今天的盛世,那些所谓的士大夫却不肯放过他。”朱琏不等赵炅说话,说道:“你可知道,他们的想法有时也是对的,如果依然是赵家天下,恐怕内争早就结束。”
赵炅应该说是王炅,惊讶地看着朱琏,毫不怀疑王秀会消灭赵家,市井传言很离奇,却依然可以判断些许真相。
当年,王秀的确在陈州按兵不动,也没有积极营救流落北方的皇族宗室,甚至连福国大长公主事,也透着浓浓地疑点,原本的隐隐怀疑,现在总算是彻底明了。
他镇定下来,转瞬间想了许多,低声道:“就算是,那也不能说明什么,爹爹不是同样吗?”
“不同的,那是不得不处置,必须让你上位,其中原委想必你也明白,换成其他帝王,还能安然生活在深宫?要知道历代太上不长久啊!”
赵炅沉默良久,最终他不得不默认,爹爹能够活下来,各种供奉非常丰盛,完全是帝王的待遇。他本以为王秀权衡的结果,也想到很多权谋,独独没想到血脉关系。
他不想在此事上纠结,心中的合法性已经动摇,不由地道:“取代。。。。。我又算什么?还不如小叔。”
“胡说,天下有德者居之,历朝历代更新替代,哪有不忍的道理?赵家天下取自孤儿寡母,早就气数尽了,你是相公的血脉,能够容忍赵家血脉存在,和王家子嗣共同封建海外,已经是仁至义尽。”
朱琏不能不加深口气,赵炅还是太仁慈了,很容易被别人趁虚而入,又道:“官家,有些事情就是现实,并非你不愿意就能否认的,有人说相公黄袍加身,你认为会如何?”
“拱圣军和侍卫水军。。。。。。王公又在陈州,实在让人难以揣测。”赵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你总算说出了。”朱琏剜了眼赵炅,神情颇为无奈地道:“有此担忧也不无道理,帝王之道就是平衡。不过,现在你应该放心了,相公是你大爹爹,不会对你有任何心思,他会妥善处置,当好你的官家别让你大爹爹失望。”
赵炅摇头苦笑,低声道:“现在明白了,只是外朝却无法解释。”
“根本不用跟他们解释,一切照旧,相公回来后自然风平浪静。”朱琏毫不在意地道,她根本就不在意外朝议论。
“这也太。。。。。”赵炅摇头苦笑,以不变应万变,任你风高浪大我自不动,还真是个好办法。
“官家,王家取代赵家并无不可,迟早会大白天下,官家还要做好准备。”既然话说开了,朱琏开始提醒赵炅。
“自然。”赵炅眉头微蹙,心中又起了万千波澜。
第一六六四章 李纲的矛盾
“官家,相公对你抱有极大期望,他为你扫平了阻碍,就是让你开创千古盛世。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朱琏语气尤为温和地道。
赵炅稍加沉吟,平静地道:“娘娘,我知道王公的丰功伟业,也明白他的用心甚善,只是强臣并非人主所望,我也不能左右士大夫的清议。”
朱琏算是明白了,小家伙长大了,权力欲望成型,不愿看到有强势大臣,明白拿舆论来为自己掩饰,不免有几分好笑地道:“官家,要知道朝廷实行新政,天子权柄被外朝取代,要不是相公看官家英武,恐怕官家还不如太上。”
“如今,官家能够左右朝廷,制衡两府的存在,倒是能放开手脚,去做一番大事业,也好成为秦皇汉武般的帝王。”
这话,说的是相当直白,赵炅有些受不了,爹爹之所以反抗,除了不知道血脉亲情外,最重要的是权利遭到消弱。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这句本应是抬高身份的话,逐渐变为现实,他同样也不愿看到,哪怕知道了自己的血脉。
如今,还有何可做的?朝廷的版图早就扩大许多,未来的框架已经成型,所缺不过是添砖加瓦,在王秀指定的大框框中折腾,要是守成之君再好不过,家国能稳妥地发展,他却有自己的抱负,超越秦皇汉武的志向,绝不甘心在别人花的圈中挣扎。
“知道官家志向远大,相公也是明白的,新法不在内外朝延续,这也是他的决定,至少能内外朝制衡,避免后世君主恣意妄为,更兼海外封建方国,让王家血脉延续。”朱琏见赵炅脸色不甘,岂能不知道孙儿志向高绝,柔声道:“更何况,相公给了官家更多选择,无论是向南还是向西,都由官家来决定。”
“娘娘,我又何尝不明白王公立意。”赵炅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多少弹劾奏章都被压下,我却快顶不住了。”
朱琏理解赵炅的难处,没有新政前的天子,也要顾忌外朝言事官议论,就不要说内外朝分柄了,那些可都是老狐狸,绝非年轻官家所能对付,当下悠悠地道:“官家,钟离学士北上,必然能请相公南下。有了相公坐镇庙堂,届时就是官家大展身手时,还要再坚持一二,不要辜负相公的好心。”
“王公,他在顾忌何事?”赵炅不解地道。
“他的心思很多,要是直接领兵南下,恐怕会有过很多的变故,那些都是骄兵悍将,这是给官家和外朝时间啊!”朱琏白了眼赵炅,还是太年轻了。
“给我时间?”赵炅有所悟,却又想不通透,却已经恢复到来的时候。
“该说的都说了,还要官家自己琢磨。”朱琏见赵炅逐渐冷静,很赞许孙儿的豁达。这才是英主的风范,任他惊涛骇浪,我自漠然待之。只是赵炅逐渐有帝王气象,又让她颇为忧虑,纵然是血脉相承,在权柄面前也是单薄,需要时间来成长,王秀绝对是重中之重,千万不要出现变故。
赵炅脸色表情并无波澜,心中却交织各色念头,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化作轻轻地叹息。
就在朱琏给赵炅坦白关系时,赵鼎前来找李纲,当即就坦言道:“大人,钟离睿北上我却不赞同,王文实收留张子初,其心不可测。”
李纲脸色微变,扶须犹豫地道:“他们并非国恨,王文实留下他,恐怕也是报复伎俩,不用担忧。”
赵鼎却不能认同,他见识过王秀在北方手段,对其有着深深地忌惮,甚至可以说是害怕,自从回到行在,成为坚定地消王阶层领袖。
当然,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力量不足对抗,唯有借助摇摆不定的李纲,再把李光争取过来,才能形成强大的实力,足以和王秀相提并论,至少有了抗衡的资本。
却见李纲并不是想对付王秀,不免有几分急躁,急促地道:“大人,张子初也是睿智士人,王文实就算要羞辱,他必然会以死明志,现在活得好好地,听说能够自由活动,分明是达成某种妥协,大人还要慎重才是。”
李纲蹙眉不语,赵鼎的话击中他要害,本就忧虑王秀权势太高,现在又有张启元在侧,其心思让人拿捏不住,两人虽说不对付,那也是曾经的事情了,真为了某种利益,哪怕达成短暂的结盟,这才是最可怕的,他要维护天子不能有半分大意。
“大人,台谏官决定,联名弹劾王文实,就是部分将校也表示支持。”赵鼎再次祭出杀手锏,道出背后支持的力量。
李纲听的眉头一抖,他不介意台谏官的弹劾,部分将校的支持引起他的关注,政治斗争参合进来武人,可能会发生兵变,那些失意的大将,绝不会放弃重新夺回权利的机会。
他稍加犹豫,心下有几分反感,淡淡地道:“不是请天子封赐郡王吗?”
赵鼎听出李纲的不满,分明是要采取温和手段,迫使王秀放弃手中权力,心中颇为鄙夷其软弱。
现在,王秀是何等的声望和势力,温和手段不过是笑话,那是要吃大亏的,其在北方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谈笑间斩杀敌酋,绝无半点犹豫,唯有文武兼济方为上策,朗声道:“大人,王文实能接受吗?”
李纲轻轻叹息,并不认为王秀会接受,至少现在绝不会,矛盾就出在这里,真没有办法化解。御史言官们的伎俩,已经等于公开宣战,把双方和解的希望磨灭,他也陷入了矛盾不可自拔,平心而论对待王秀,他是主张制衡相处,并不想斗的你死我活,那样对家国极为不利。
毕竟,从公私来看待,王秀的主张有利于家国,更有利于士大夫,那些所谓的君子,并非完全为公心,争权夺利心态昭然若揭,这是他抵触的地方。
不过,他们担忧的却是现实,无论从那方面看,王秀的势力都到了顶峰,形成了既得利益阶层,这些人需要更大的权力,更高的爵位和声誉,并非个人所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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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五章 赵炅寻根
到了他们的层次,已经不能用忠奸所不能形容,应该说是代表了某个集团,乃至某个阶层的利益,所做的决定有人看祸国殃民,有人却看是功在千古。天籁.⒉
有时候做事情要维护阶层的利益,不然很可能导致离心离德,哪怕你拥有再大的权力,也会因为根基不稳而倒塌。就像前朝历代名臣的变法,有的被骂的狗血淋漓,主动推行的往往是上位的反对派,似乎有些可笑,却是存在的现实。
他所代表的集团和阶层,无论是大方向还是利益,都和王秀的相重叠,只是在君权上有所分歧,还并非王秀已然展示谋朝篡位的野心,多半都是下面的人疑神疑鬼。
关键是他现在觉得,并不到公然撕破脸的程度,毕竟王秀没有公然夺取权力,在北方做事也非常公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偏不倚的坦荡行为,让人怎么也无理由作对。
暂时留在商水也不为过,人生顶峰不衣锦还乡,那也太清高了,往往这种无欲无求的人才最可怕,王秀有虚荣心,却恰恰表明其并无人主大志向,应该说是功成名就,再也没有别的心思可言。
“王文实大才,当年建策总理南海事务,设置银行,我也是受益匪浅。”赵鼎不能不承认他受过恩惠,当他前途渺茫之际,王秀给了他出路和机会,却不能让他在大义上偏颇,坚定了心思又道:“只是,家国大义,天子正统,决不能维系个人身上,哪怕是有负文实,我也必须要去做。”
李纲看了眼赵鼎,其他人倒是两说,平心而论两府执政,针对王秀这公大于私,考虑良久才说道:“王文实如日中天,恐怕你们非对手,我看还是暂观其行。”
“我知道,却要试试,至少让他接受郡王归隐。”赵鼎坚定不移地道。
“尽量为之,断不可酿成动荡。”既然赵鼎划出了界限,李纲终于下定决心支持,却又不愿朝野动荡,多少做了保留。
赵鼎却很满意,有了李纲的支持,李光自然能拉拢过来,三位两府执政足以对抗王秀,他对此充满了信心。
却说,赵炅心情相当的沉重,回到了福宁殿闷闷不乐,张泉算是明白人,青君也及时给他提了醒,果断地是老神常在,绝不开口惹事。
“张大官,你也是当年的老人,知道娘娘和王公事?”赵炅左右烦闷不堪,忍不住开口询问。
张泉信心下忐忑,暗叹该来的总算来了,王秀和朱琏的往事,岂是他能议论的,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退下。”待左右宫人退出去,只剩下他和赵炅,才低声道:“娘娘不是给官家说了,奴臣又有何所说。”
“当年,是你破围而出南下,王公是何态度?”赵炅慢悠悠地道,有些事情他必须搞明白。
张泉心情尤为复杂,稍稍地下头道“奴臣奉娘娘之命南下,却在陈州遇到王相公大军,当时刚刚编练完毕,正在准备北上,奴臣给了娘娘懿旨,王相公克日启程。”
他用了个心思,刚刚编练完毕,说明王秀并不是观兵停留,而是重新整编各路大军,恰好懿旨到了,一切都是那么恰如其份。
赵炅沉默良久,自言自语道:“也是,当年从孟州撤下来的禁军,大多是散乱不堪,整编多日也是正常。”
“官家,外面传言绝不可信,当年河津大军溃败,折彦质不顾大局,李回更是掉头就跑,王相公力挽狂澜,为朝廷保住十万大军,且战且退到了陈州,保留了可战的种子。”
张泉心中捏了把汗,慢悠悠地道:“十万乌合之众,怎能立即北上救援,就算是王相公率军勤王,拥立了太上,陈州也被虏人袭击,王家二老也被迫殉国,可见当时惨烈。”
赵炅心下一紧,按照朱琏所言血脉亲情,二老可是自己的太祖,竟然被逼迫自尽,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
人说王秀观兵陈州,简直就是混账到了极点,一群乌合之众能干什么?要不是咬牙整编,恐怕不要说二老了,能不能到开封还是两说,早就做了刀下之鬼。
张泉见赵炅脸色阴晴不定,不敢多说话,只能保持沉默。
“当年,王公对太上寄予很大期望?”赵炅沉吟半响,很难为情地问了句,总不能太过直白。
张泉可是人精,岂能不明白赵炅所指,可不敢有任何的磨叽,立即道:“王相公对太上可以说希望甚大,只可惜造化弄人,被九大王所蒙蔽,以至于不得不。。。。。。”
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赵炅完全明白,他陷入了沉默,轻轻地摆了摆手。
张泉会意地退了出去,关上阁子的门,轻声对左右宫人道:“官家正在静思,不得大声喧哗。”
左右几乎都翻个白眼,暗自腹诽不已,在官家左右侍候,哪个能大声喧哗。
却在此时,一名黄门急匆匆快步来到,低声道:“大官,潞郡王来了。”
“官家没有召他?”张泉眉头微蹙,脸色很不愉快,没有天子的宣召,藩王是不能随意进宫的,赵训真是太随意了。
“是从太上那里过来的。”黄门怯生生地道。
“哦,原来如此,那就让他等等。”张泉恍然大悟,太上的居所在大内东北,是新建的一处偌大宫殿群,只是还没有完全建成,赵谌暂时居住静心殿。
赵训因是皇叔身份被封郡王,也算是麻雀攀高枝了,又屡屡被召入宫廷,看是受到了极大地宠幸,他却明白朱琏并不感冒,相对也缺少真正的尊敬。
“这个。。。。。”黄门似乎有些为难,赵训的脾气可不太好,他真是左右为难。
“怎么,还要我亲自去不成?”张泉脸色沉下来,几十年的积威可不是玩笑,吓的黄门战战兢兢。
“外面有何事?”阁子里传来赵炅声音。
张泉急忙推门进去,道:“大王来了。”
“哦。”赵炅稍加沉吟,闪过一道隐晦目光,淡淡地道:“请大王进来。”
第一六六六章 钟离睿的再劝
无论行在如何变化,王秀依然稳坐钓鱼台,恶作剧地撮合张启元和6贞娘,仿佛出了口恶气。天籁『.⒉
通过这种这默认的戏虐,看是比较没有人情味,甚至是人品低劣的象征,说严重了有几分乖张性格的扭曲,认为地制造人间悲剧,加重6贞娘的创伤。
实际情况确非如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并不是圣人,当年事始终是块阴影。
表面上看是善待6贞娘,又对张启元擒而不杀,实际早年受到退婚当街羞辱,归程又被刺杀等林林总总事情,看是很小的微不足道事,却有着比政治斗争更让人报复的理由,这是私人仇恨并非权力斗争,有些事是不用考虑平衡的。
为了权力相互争斗,既要斗又要考虑不破,大家都可以理解,甚至可以理解成政治理念分歧,并非那么痛快。、
私人的羞辱性争斗,那就关系个人荣辱,让人不出口气绝不甘心的冲动,有时候并没有理由,全凭个人的喜好,才有了他小小的恶作剧。
当然,他也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搞得太过份,只是说了同乡情谊,让张启元和6贞娘坐立不安,要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别的倒也没有涉及。
倒是知陈州事张九成,给他找了点麻烦,当年的著作郎成为刑部侍郎,却在和刘豫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被人家依靠蔡易排挤,最终以太中大夫出知陈州,心里还是有恶气的。
他除了迎接王秀外,那是恪守本份,没有丝毫的巴结味道,却因为宣抚司备身卫队吏士,外出吃酒和平民斗殴,总算是抓到了机会,蔡易可是王秀的铁杆。
王秀自从罢了宣抚处置使改为宣抚,如今北方事了,连宣抚司也罢了,卫队的存在自然有些不尴不尬。
他在早些时候,把大半卫士解散,赏赐丰厚的钱财各归本军,只是留下三百余人的卫士,也算是中规中矩。
徐中也没有跟来,而是以权试常宁军都指挥,自军司撤编再次调归殿前司,担任天武军副都指挥,也算是仕途迈进一步,有了再进一步的可能性,不可能再重新成为护卫。
留下的卫士都是经过战火考验,上阵斩杀敌人的豪迈之人,自然是无法忍受寂寞。再加上战场立功赏赐丰厚,整日里三五成群出去吃酒取了,这不就吃出了问题。
几名卫士在商水城外吃酒,花钱是相当的好爽,毕竟他们都是有功在身,又跟随王秀拼杀,自然受不了亏待,各种赏赐绝对的丰厚,当然不怕花几个小钱。
这不就被几个泼皮无赖讹上了,也就是几人吃醉了酒,误撞上某个泼皮,被人家要求拿钱。笑话,这些血性的汉子上阵杀敌毫无惧色,曾经跟随王秀数次出生入死,都是百战余生的主,岂能甘心被讹诈,酒精的催动下听对方喊贼军汉,最终打了起来。
平素里偷鸡摸狗的泼皮,欺负乡民倒是行家里手,哪里是这几位卫士对手,被打的鸡飞狗跳,其中一人竟撞倒柱子上,顿时血流成柱嗝屁了,事情玩大了,商水县不敢擅专,人命,却因干系到宣抚司卫士,同时报给王秀和张九成。
王秀自然是袒护卫士,这些都是历经沙场的壮士,又是泼皮闹事讹人,就算是失手打死也不为过,怎能让有功之人抵命,这也太对不起浴血奋战的将士了。
问题就来了,张九成却不那么认为,断定杀人就得抵命,这是朝廷的法度,决不能因为战功而抵消。要是立功的将士都横行霸道,杀人也不需要偿命,天下岂不谁乱了套,为此来到了商水找王秀理论,必然要公正执法。
就在扯皮中,钟离睿风尘仆仆到了商水,眼看王秀兴致勃勃为卫士开罪,竟然和张九成磨蹭起来,当真是哭笑不得,大人你可是堂堂的宰相啊!
“大人,张子韶是老臣,还是不宜和他抵触,卫士既然杀人,那就依法处置。”他只能劝解王秀。
“不行,我的那些卫士抛头颅洒热血,竟然被泼皮无奈欺凌,他上门并非故意杀人,怎能被斩杀抵命?”王秀坚决不同同意,态度是相当的强硬。
“张九成就是公报私仇,被易之一脚踢出行在,拿住了把柄想让我难堪,我看他是打错了算盘。”
钟离睿不免有几分为难,张九成公报私仇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人家真的说的有道理,只得苦口婆心地道:“大人,行在的那些人,眼巴巴盯着大人过失,岂能让他们抓住把柄。”
“他们敢,这些都是有功家国的人,有胆量问问十万将士可答应。”王秀不屑一顾地道,要真是闹腾起来,恐怕禁军将士都会沸腾,他压根就不用借势。
钟离睿没有惊讶,反倒是面露喜色,瞪大眼睛道:“大人,禁军自然拥护大人。”
“嗯。”王秀疑惑地看了眼钟离睿,目光有几分戒备。
“大人,如今大战过去,北方强虏被解决,正所谓马放南山刀枪入库,那些所谓君子图穷匕见,还要做好万全准备,断不可有轻率心思。”钟离睿谨慎地试探王秀。
王秀心念一动,明白钟离睿所想,暗叹其依然不死心,定要鼓动他黄袍加身,真是让他伤透脑筋。
如果,文德殿上位者是别人,不是他的血脉传人,恐怕他也会有所动,也就顺水推舟勉强被黄袍加身。可惜支持他和防范他的人都错了,他没有半点谋取天下的心思,因为天下本就是他的,他根本就不需要夺取。
怎样才能打消钟离睿心思,这可是人中豪杰,他不想用过激的手段,失去了这个未来的宰相,沉吟片刻道:“我倒是忘了,十四娘还等着出嫁,夏子玉好福气,竟然娶到我家的姐,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德。”
钟离睿嘴角一抽,王秀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只能顺着道:“夏子玉甲科二名,也算是当今名流。”
“十四娘的终身大事,我不能不去。”王秀悠悠地道。
第一六六七章 小辈们开始不安分了
钟离睿立即抓住好机会,沉声道:“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大人还需果断处置。天籁小『说.『⒉”
“还记不记得大先生?”王秀嘴角微翘,笑了。
钟离睿一怔,情不自禁想起了叔父,隐隐有些许不祥之感,神色黯淡地道:“大人,逝者已矣,何必再提起亡者。”
“钟离先生是为真正君子,浊世隐居民间培养士子,乱世逆流而上慷慨为国殉难,不至于举朝尽忠者一人,这才是大忠。”王秀感慨良多,那么多年来,他算是真正看到了真是的钟离秋。
“大忠不假却非大义,取义轻于鸿毛。”钟离睿淡淡地反驳道,那么多年的宦海经历,让他并不认可叔父的选择。
“哦,这倒是新鲜。”王秀感兴趣地看向钟离睿,目光颇有几分期待。
“所谓忠诚只是对赵家,不是社稷天下,更不是芸芸众生,以叔父才华能居当世,必然是治世能臣。对赵家的忠是对天下的不义,我辈读书人行走世间,论的就是天理,做的就是人道,绝非为一家一国愚忠。”钟离睿理直气壮地道。
王秀沉默不语,钟离睿的话显然大逆不道,却又非常符合士人理论,甚至符合他的胃口,放在千年后也是正道理。
士大夫和天子共治天下,精髓就是并非为家国,而是放眼天下大同。可惜,如今的家国是王家,他决不能放任有人图谋不轨,哪怕为他设想而不行,长长舒了口气,冷静地道:“你说的自然有道理,却又有偏颇,当今天子英武睿智,各项制度也日趋完备,盛世指日可待。”
“大人,今上的确是英武君主,只是大人更能为苍生谋福。”钟离睿话说到这里,把目的挑明白了。
王秀脸色顿时沉下来,霍地站起身瞪着钟离睿,良久无语,却又重重叹息坐下,目光最终化成失望。
那瞬间,钟离睿分明感受到强烈的杀机,他不明白王秀为何有杀意,他可是竭力的劝进啊!
如今,天下逐渐太平,任谁都能看出,巨大的政治危机来临,一张罪恶的大网正在罗织而来。
王秀不仅听不进劝,还流露出杀气,实在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不明白此时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为何还要愚忠,难道就因为天子英武睿智?这个理由实在太可笑了,他们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岂能被华而不实的忠诚所蒙蔽。
好男儿就应该抓住机会乘势而上,做那人上人,而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他不敢相信,认为自己感受错了,不由地低声道:“大人,别人磨刀霍霍,岂能把一切寄托给天子,还望三思而后行。”
王秀看着钟离睿,逐渐压下一缕杀机,耐着性子道:“今上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谁都能了解,他不会听信谗言。”
钟离睿简直是痛心疾,在他看来王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还是在最不可信任的人身上。
“不用担心,我留在商水并非为了行在,而是为了别的事情,难道你看不出来,变革到了关键时刻,需要时间好生调整。”王秀淡淡地道。
钟离睿脸色更加难看,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秀竟然还考虑新政,简直让他不知该怎样说,似乎文不对题。
当然,王秀心中还有考虑,他并没有完全寄托赵炅,却知道自己胜算很大,朱琏绝对会有所动静,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撺掇自家天下,那也太不像话了。
他稍加沉吟,笑眯眯地道:“好了,先不争论了,也不差一两天,还得和张紫马说理去,每个罚铜二十斤,不知行不行,呵呵。”
“大人,孰轻孰重,还请自断。”钟离睿有些急了,为了卫士的性命,竟然放着大事不谋划,他岂能不忧心。
“放心,我自有谋划,你先歇息。”王秀起身挥了挥袖子,笑眯眯地道:“对了,你也该谋划下,潞王也该就国了。”
钟离睿眼前一亮,旋即黯淡下来,沉声道:“潞王就国是应该,却并非好时机,只能那些君子偃旗息鼓才行。”
王秀知道钟离睿会意错了,他是按照正常路子,让王家温和地取代赵家,给予赵家子弟分封藩国,有了赵训的例子,赵构两个儿子也能顺水推舟,能否守住国就看个人造化了。
钟离睿也是好心,当此群臣疑虑之际,让近支藩王远赴海外就国,哪怕是曾经得到朝野支持,也会被人拿来说事。
“不用担心,快要见分晓了。”
钟离睿见王秀肯定的态度,却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黯然退下,却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王秀看着钟离睿离去的背影,目光尤其的复杂。
行在依旧是气氛诡异,封元秘密来到周文家中,相约还有李长昇、张过、李子昂三人。
他没有任何磨叽,开门见山地道:“朝野对先生大为不利,那些所谓君子行径可恨,大哥和五哥、九哥他们来了密信,同意危难时拨乱反正,就等先生一声令下。”
李子昂心下颇为忐忑,他和张过是同年进士,在同门星光璀璨映射下,他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履历也平淡无奇。
不是在殿前司就是在枢密都参军司,只是参加过前期几场防御战,几乎没有可以炫耀的地方。
不过,他刚刚担任的职事非同小可,可以说是行在举足轻重,去年正任皇城使,掌握新编五营皇城司军,等于控制皇城五门关防。
周文懒散地笑了,淡淡地道:“四哥,你说该怎么办?”
封元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目光转向李长昇。
“似乎不到时候?”李长昇也是牙疼不已,态度相当玩味,封元作为实际的领袖人物,他又何尝不是,自从正任侍卫水军副都指挥,坐镇行在衙门以来,就形成他和封元的双领袖,自己不表态实在不行。
周文翻个白眼,切牙笑道:“三哥,什么是到时候?你可是掌握城外侍卫水军,万一那群人闹腾,内外隔绝全靠你,可不能兄弟们没底气。”
“就算山长做了江山,那又能怎样?”张过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众人皆是大惊。
第一六六八章 王门子弟的心思
虽然,封元倾向于武力,那也是建立在王秀危机基础上,实在是到了无可奈何时,起兵对抗政敌的**打压,本意并没有打算谋朝篡位,张过这厮大逆不道地说出黄袍加身,简直要吓死人,听到他的耳中甚是无奈。
不要说他了,就是李长昇和周文、李子昂也吓的脸色遽变,他们想法不一,却并没有想直接谋逆,哪怕是心里想也不能说,这会直接撞击,真让人受不了。
张过轻蔑地瞥了眼众人,心下暗自讥笑,别看这些同门风光无两,个个大权在握,可以说是坐镇一方的大员,甚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是,安逸的生活消磨了他们的意志,绝了勇往直前甚至逆流而上,还真心不如他果断。
如今的形势非常明了,矛盾几乎不可调和,按照他的理解必然发生碰撞,王秀除了清君侧绝无退路。退几步,或许永无退路,只能引颈受戮。
既然是清君侧博取富贵,还不如来个黄袍加身实在,至少不用担心天子反噬,他们也能获取最大利益,成为开国功臣,三代内绝无忧虑,为了子孙打算也要一搏。
野心一旦萌发,势必成为汹涌波涛,那就是想挡也阻拦不住,势必是滔滔江海。
封元干咳了声,极力压下胸中的激荡,尴尬地道:“改之,不可胡言乱语。”
“四哥,既然最终不得不武力解决,何不做得彻底些。”张过很不赞同封元,这位四哥是为杰出的统帅,更是天下读书人认可的武人,可以掌握禁军的存在。
他也承认是未来枢密都参军合格人选,却不认为士林论断正确,至少封元不适合海外。
封元不免苦笑,他也是睿智之人,岂能看不到双方斗争的后果,却非常忌惮谋逆的,甚至可以说能不大动干戈,还是别折腾了的好。
李长昇瞪了眼张过,不高兴地道:“改之,你是马上奔赴海外的人了,怎可口出狂言,还要专心南海征战才是,朝廷需要开疆扩土。”
“南海不过是囊中之物,李家败亡就在旦夕,还是朝廷事庙算重要。”张过不以为然地道。
徐徽言、高堪等人主导的打通南北路桥战役,已经是接近尾声,宋军克服疫病困扰,以汤药控制了疫病扩散,不断向前推进,各路大军进展极为顺利,完全超出对手的算计。
谁又能明白,对手竟然料敌先机,军中准备了大量的粮草草药,无论是是饮食还是治病,都做到了力所能及,把饥荒和瘟疫降低到最低状态。
当然,交趾李家在南北打击下,连续失利战败,灭亡是迟早的事情,实力决定一切,哪怕你再坚韧也无济于事。
那些南下的原班直和皇城司军,也是浴血奋战求生存,他们往往被投入到最危险的战场,执行几乎九死一生任务,正是有了他们的介入,减轻了禁军的压力。
现在,大宋行朝即将打通陆桥,目光开始向东转移道东部的群岛,用现在人来说就是菲律宾。
按照王秀规划的南海战略,这个群岛是相当重要的战略支撑,能够拿下消化的话,南海将彻底成为大宋行朝内湖,作为分封王国和公国的土地。
虎翼北方行营撤销,他从跟战场上回归,被任命为南方海船队副都统制,兼差虎翼第二军都指挥,这支部队奉命向泉州、福州集结准备远赴海外,也就是说他即将远行。
周文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反对势力颇大,山长停留商水,恐怕并非想要激烈对抗。”
“只是你的理解,难道山长真愿意接受王爵?”张过很不客气地反驳,言语间充满了轻蔑,甚至有些许的煽动。
“朝廷封赐王爵,怎能轻易拒绝,”李子昂弱弱地道,作为声名不显的王门子弟,就算他掌握实权,成了皇城的实际掌控者,只是在显赫威望的兄长面前,说话也是相当没有底气的。
“先生正当壮年,岂能归隐?”封元却说了句实话,现在是大宋锐意进取,王秀离开有可能导致政策偏向。
“说了半天都没用,四哥,如果朝野那群人发难,侍卫水军自然站在先生那边,这点毋庸置疑。”张过相当强势地来了句,他不再纠结黄袍加身,而是自动退了步。
说实在的,在他的眼中黄袍加身,和王秀现在的的权势并无区别,一切取决于人的眼光界限,
李长昇脸色很不好看,他是侍卫水军都参军还没说话,张过竟然代表了全军。
封元不以为意地笑了,张过的主张固然惊世骇俗,他却欣赏刚才的话,一旦有事必然要力挺王秀。就算他无意东京,王秀真的振臂一呼,他也必须要相应,当下道:“改之说的是,有侍卫水军和拱圣军、捧日军,加上皇城司军、缉捕司的支持,那些人玩不出蛾子。”
周文点了点头,淡然道:“四哥说的是,我们的力量足以让人忌惮,山长在武力上已是不败之地。”
“钟离学士北上,相信会有圆满结局。”李长昇来了句。
封元知道李长昇不愿谋逆,却又寄希望和平解决,心下甚是不快,作为侍卫水军的实权人物,还是誉满天下的文武状元,竟然有畏难情绪,真的不如张过的胆识,让他颇为鄙夷。
周文见大家心思各异,不耐烦地道:“三哥,你就说句话,愿不愿意挺身而出,不要磨叽的像二哥。”
“我们自然毫不保留。”李长昇受到了刺激,竟然把他比作不受待见的刘仁凤,面子相当挂不住。
李子昂感觉到封元的目光,急忙道:“我以各位兄长马首是瞻,自然是受山长调遣。”
“很好,既然各位统一了意见,我们就不用多说,平时也不要频繁联系,以免惹人关注。”封元说着话,脸色倏然道:“但是,各位要明白,先生决不能有辱,实在到了那步,我们必然拥先生清君侧,切记。”
张过稍有些失望,却还是认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