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解试1
回到客栈,王秀满腹心思以至于郁郁不乐,他?要了一壶茶就在靠窗的桌子边慢慢饮用,何为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沉闷起来,有不便多问,只能老实地陪着喝茶。|||小|说|.NE|
想着女孩那如星辰般地眸子,他的心有些颤抖,不由地想到了商水县居养院的孩子,与今天看到的这位女孩相比,那些居养院的孩子虽然可怜,却有住的地方、有口安稳饭吃,长大了还能学各种谋生手段,还能由官府许配婚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弟,宛丘是州治大县,居养院、福田院应当更加完善,怎么外面还有成群孤儿流浪。”
何为脸色平静,淡淡地道:“天下之大,流浪老幼何其之多,官府哪里照顾得全,不要说宛丘了,就是开封又能怎样.”
王秀目光毫无颜色,他淡淡地扫了眼何为,对方那漠不关心的态度,让他很不高兴,以至于兴趣阑珊,在他看来何为并无大志向,难以大的作为。
不过,想想群英荟萃的今朝,自己的路还不知能走多远,不禁深深叹息,若是沈默在此,他们必有共同的话题。
一夜无话,大考前没人会掉以轻心,连张启元也在稍事休息后,躲在客房里看书。
当然,王秀也很重视解试,这可是人生第一步,必须抛开杂念,全力备战才行。按照当时说法,要想有作为,你得应解试得发解贡举人才行,就算无缘礼部试登第榜,下科也有六七层把握再次发解,一而再再而三,再不济也能捞个殿试特奏名赐同进士出身。
对此,他的观点是认同的,这就是心理效应,第一次能攀上高峰,那第二次至少有信心和验,能少走很多弯路,成功的把握自然很大,大宋人性化政策自党项崛起而改变,它给读书人极大希望,只要努力你就不会绝望。
陈州解试在州学中举行,当天周学四周布满了州衙差拨、公人,甚至有一队驻泊禁军吏士严守门禁,主考的官吏们早早就在州学中肃然而坐,相互监督。
时辰还没有到,州学大门紧闭,士子们三百五成群汇集门外,各自怀着焦虑不安的心情。
王秀和何为来的时间不算晚,也不算早,自然是与商水县士子一道等候。
“老弟倒是镇定,一点也不慌乱。”张启元见王秀不言不语,神色安逸,不免有些不悦,连他这个品学兼优的学子,面对马上的考试也惴惴不安,王秀竟能做到无喜无悲,镇定自若,让他情何以堪。
王秀说是不慌也不尽其然,任谁在临考试前也无法心平气和,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他可不是张启元等人,相对这些士子,他可是两世为人,历多少次考试,历官场多少风雨,这点心理承受力还是有的。
“说实在的,在下心下也惴惴不安。”他挺老实地回答,临考前没必要玩心思。
张启元露齿一笑,道:“看老弟脸色平静,不想也是强作的,呵呵.”
王秀莞尔一笑,他对张启元有戒心,但并不认为此话有恶意,将心比心,哪个在考场门前不心惊肉跳?取笑别人也能缓解压力,索性笑道:“急有个鸟用,该死地娃娃球朝天,能不能发解,就看老天了!”
张启元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说实在的,半年来的王秀给他的惊愕太多,有时候甚至觉得恐惧。如果说以前的王秀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书呆子似地废物,那今时今日的王秀,除了让他惊愕和恐惧外,更隐隐有交好的打算,打算,嗯,仅仅是打算,但态度完全天地之别。
变化大太,变的他无法掌控其心思,这是最让人忧虑的,若不能十拿九稳地灭绝,只能与之交好,但他现在仍在观察,仍有打压的意图。难道不对?就算关系再好的朋友,为了最终利益也能随时抛弃,这就是政治的残酷性。
你不忍心、不愿意?那好,等着被别人抛弃。
何为笑道:“我两条腿抖个不停,一个劲地要去茅子。”
众人听了一阵大笑,但那都是善意地笑,谁也没有讥讽何为,临考之前那个不是尿急模样,笑话谁啊!
倒是一旁起了不合拍的声音,道:“那是哪个,竟在州学前出丑。”
“是商水县的。”
“我说是哪个,原来是商水县的,历年商水能发解的寥寥无几,难怪在门前吓的尿都出来了。”
旁边一群书生一阵大笑,有几人甚至附和地怪叫。
王秀脸色一变,目光变的冰冷,连张启元也脸色阴沉,隐隐透出厉色,本土意识让他们有了联合的奇点。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羞辱我商水士子?”何为受到羞辱,面红耳赤地反驳。
王秀倒是给他个赞赏目光,暗赞这伙计虽有不足大任,却也有几分巧色,知道把商水县士子拉上。
对方走出一蓝衫书生,傲慢地看着王秀、张启元等人,一言不发,颇有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身后一人傲然道:“我等宛丘士林诸位同窗,你们商水县屡次发解不过数人,就别丢那个脸了。”
在讥笑声中,蓝衫书生嘴角上翘,傲然道:“在下万事兴朱荣,刚才虽说是实情,兄弟们却很孟浪,给在下个薄面揭过去怎样?”
靠,打人一巴掌,又不咸不淡地让人给面子揭过,还抬出名头压人,这不是玩人嘛!王秀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何为目光一滞,在王秀耳边轻声道:“万事兴分店大掌柜朱牵埱子。”
王秀一怔,险些笑了出来,他妈的装大尾巴狼,一个职业理人的儿子,在考场外装什么装,狗屁。
“嗯,朱牵埱”他轻声低吟,诙谐地看了眼对方,牙磨的咯咯响,极力控制自己的笑意。
张启元听何为一说,也是大吃一惊,万事兴分店大掌柜,在陈州绝对是人物,至少他惹不起啊!不过,王秀就另当别论,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他心下一动,有意无意地道:“老弟,你看怎么办?”
王秀不想张启元问他,显然要以他为首,看样子是颇为尊重他,但他也不傻,要说张启元巴结他,那就是扯淡,这是阳谋啊!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州学朱漆大门,淡淡地道:“张兄面前,小弟岂敢擅专。”
“快看,这就是商水县的士子。”对方又一人指着王秀等大笑不已,显然看出他们内部不和。
“难道你不知道,商水县士林一贯如此。”
在一阵讥笑声中,何为老脸发烫,几乎按耐不住心头怒火,紧握拳头便要冲上去。
王秀伸手一挡,淡淡地道:“快要入场了,不要惹事。”
何为倏然一惊,是啊!州学考场前斗殴,无论如何都要被处罚,结果肯定是取消解试资格,你就是宰相的儿子也会被罢黜。
张启元瞥了眼王秀,心下暗自一叹,颇为失望,何为一动就会让双方矛盾激化,必然把王秀牵连进去。他之所以不温不火,让对方抓住商水士子不和破绽,此一石二鸟的妙计,没想到竟被王秀轻松破解。
王秀并没有多想,也不太明白张启元的谋划,虽然对方嚣张跋扈,但轻重缓急他还是掂量出来的,隐忍不等于退让,不懂得隐忍的人,注定走不太远。
何为虽然明了厉害,但他心下仍是不服,咧了咧嘴道:“那暂不与他们计较。”
“不与我们计较,呵呵.”朱荣满脸讥笑,鄙夷地看着商水县人众,道:“真是不知好歹,也敢在宛丘大言不惭。”
眼看火药味又起,王秀不禁蹙了蹙眉头,他最不愿节外生枝,更鄙夷朱荣等傻帽,临考前还搞蛾子,有没有脑子啊?
张启元也沉默不语,目光游离众人之间,似乎有所思。
第六十二章 解试2
宛丘县士子闹哄哄地,商水县士子脸色尴尬,却很少有人反驳,毕竟是解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远道而来为了功名,都存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态,一旦发生斗殴,绝对会被取消资格,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州学官吏过来,脸色很不好看地嚷道:“干什么的,干什么的,何人在此聚众喧哗。”
此人一到,喧哗声立即停止,在场无人是傻瓜,要被维持秩序的官吏拿住,那可就太冤枉了,人家有权利顶你的罪。
张启元淡然一笑,上前一步,温文尔雅地道:“大人,我们不过是学问争论,并无喧哗考场,还望大人见谅。”
官吏一楞,目光顿时缓和下来,和善地笑道:“学问是可以争论的,但马上要入场了,你们不要太大声音。”说罢,颇为欣赏地看了眼张启元,径直离去。
张启元礼数有加地恭送官吏,又对朱荣等宛丘士子和善地一笑。
或许是意识到厉害,又或许是张启元的文雅,朱荣也报以一笑,挥了挥手,众人才三三两两散了。
商水县士子对张启元的好感倍增,他们纷纷围在张启元周围,说一些恭维话。笑话,张启元在商水县本来就有名头,又是张大善人的儿子,商水县士子中最有希望发解的人,刚才不吭不卑的态度,实在让他们为之心折。
王秀平静地看着张启元卖萌,无嫉妒也无高兴,在他心底深处,始终对张启元怀有深深地戒备,这并非知道张启元的阴暗手段,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而完全出自本能。
“这厮鸟倒是会钻空子。”何为很不满地嘀咕一声。
王秀抬了抬眉头,不可置否地笑了,何为是嫉妒,人家张启元就是有八面玲珑的本事,你不服还真不行。
解试入场自有一套规矩,例行由州学吏士搜身,众士子携带笔墨纸砚鱼贯入场,各自到号牌桌前。这个时代的考试和明清时代不同,州学里没有专门的考间,而是用州学学舍,各人做各人的题目。
解试提点也率众位监考官到场,与众士子作揖行礼,共同完成一系列复杂的程序,才正式进入考试。
王秀调好了笔墨,待考官监督下逐一发了试卷,翻开一看倒是乐了,真太他妈巧了,第一场义题为立鲤,简直就给他量身定做。当年,国学论坛上,对这个题目讨论很多,他也常在网上交流,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解试的难度虽不如贡举,但也是对士子一次全面测试,往往没有贡举的针对性,主要是基础的儒学义、诗赋和策论,看士子的理解水平和文学功底,并不注重其个人观点。
王秀大喜下,也来不及干嘛了,时间不容自己浪费,赶紧做题吧!
整整两日的考试,完全是封闭式地,还好不是明清时代,考生要自备香烛伙食,大宋朝廷既然能惠泽流民,怜惜孤苦,这区区解试自然不在话下,州衙专门拨出款子,每位士子都按照州各曹参军标准,准备了丰盛的伙食。
王秀是第一个交卷,他一身轻松地走出州学,义、策论考的不错,他有着近千年的文化积累,无论是视野还是角度,都拿捏地非常到位,至于诗赋,那更不用说了,堂堂风流才子的嘉作,想必能进入阅卷官法眼。
当然,解试也是有时间限制,王秀第一个交卷,并不代表他超过其他人太长时间,就在他交卷小半个时辰,正在州学大门外慢悠悠散步,缓解两日来的疲劳,士子也陆续出来。
何为出了大门,就东张西望,很快发现了王秀,急忙迎过去,笑咪咪地正要说话,却不想王秀问道:“考的怎么样?”
何为抬了抬眉头,道:“差强人意!”
“那就是不错了?”王秀笑眯眯看着何为。
“但愿能发解贡举人,也不枉老父期盼,不过还是有点悬乎。”何为心情不错,有些感慨不已,应该是心里没有底,自己给自己打气。
凭心而论,他挺感激王秀和沈默,没有和他们近距离的接触,没有看着诸多夫子校书,他就不可能请教许多问题,更不可能从心学正论中学到许多知识,也就不可能有今天下笔犀利,或许真能光宗耀祖。
王秀笑着拍了拍何为肩膀,笑道:“算了,别多想了,也别太感慨了,放松几日,待放榜后回家。”
正说话,却见张启元和朱荣有说有笑,正要这边来,后面跟了一群商水和宛丘士子,王秀不禁瞳孔收缩,暗道张启元不简单啊!一进一出,寥寥数语便和朱荣勾搭在一起,此人厉害,绝不逊于后世的公关理,这是个人才啊!
正想心事,张启元眼角余光扫到王秀,立即阔步走过来,笑道:“看老弟春风满面,考的不错。”
他和王秀不是一个考场,当然不知道王秀士第一个出来的,无论诗赋还是义,感觉做的都很不错,在王秀面前有几分得意。
王秀淡然一笑,道:“差强人意,还不是如老兄。”
朱荣面带不屑,傲然看着王秀,不屑地笑道:“张老弟,我看商水县除了你,也难出几个人才。”
王秀切牙一笑,压下心头不悦,淡淡地道:“这话说的不错,张兄是商水俊杰,发解贡举人自不在话下。不过,商水县人杰地灵,能人辈出,想必今岁解试,诸君必有斩获。”
在场几位商水县士子闻言,脸色各异,但心里却颇为受用,对王秀感官颇好,脸面是靠大家捧的,没有人不喜欢好话。
张启元面带微笑,心下却惊涛骇浪,他知道自己将了王秀一军,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轻松破局,顺带拉拢了在场商水士子,果真是士别三人刮目相看。本以为王秀开窍,不过是商之能,他有意避开心学正论,竭力不愿承认,王秀的文采,认为其全然依靠沈默,却哪想到今天一句话破局,真不可小看。
实际上,他潜意识并无小看王秀,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朱荣脸色一变,阴森森地道:“看来阁下信心十足,看来考的还真不是差强人意。”
王秀并不想理会朱荣,在他看来,陈州不过是一个过场,并没有任何他要留意地方。不过,似乎还有一点入眼的地方,想到此处,他顿时没心情在此逞口舌之快。
何为颇为得意,一时间心情颇为傲气,对张启元也不太放在心上,至于朱荣更不用说,老爹已要成为大掌柜,朱家不过是过气的人物,有何惧哉!
他眉头紧蹙,目光不善地道:“我家兄长人中俊杰,恐怕阁下未曾读过心学正论。也好,就算是差强人意,那也比宛丘某些自命清高之人高明许多。”
张启元一怔,没想到何为会出头,气势还真不弱,素来小心谨慎,谋定而后动的他,不由地心下嘀咕,事出蹊跷必成妖。
朱荣却大怒,厉声道:“竖子,竟敢口出狂言。”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与我狂言。”何为抬高几分贝嗓音。
“你是。好狂妄。”朱荣冷冷地看着何为,眼中尽是厉色。
“这位是商水何为,是万事兴商水县店铺的何掌柜家的小哥。”王秀很随意地介绍,并不正眼看朱荣。
商水县、万事兴掌柜,何老道?朱荣一惊,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万事兴少东主在商水事,何老道马上就要顶替他老爹成为分店大掌柜,自己可是两次漠视何为,不由地吸了口凉气。
第六十三章 生药铺子
正当朱荣吃惊之际,王秀伸展一下懒腰,笑咪咪地道:“好累,没工夫瞎扯淡,先告辞了回去歇会。.d.免费小说门户”说罢,又对张启元拱了拱手,转身飘然离去。
何为瞪了眼朱荣,脸色很不好看。跟在王秀身后而去。
“什么玩意,好大的架子。”
“还不知名次如何,就大大咧咧。”
“若不是尚未放榜,老子就要揍他。”
一些士子很不满,便要发作,但此时刚刚考完试,若是州学前斗殴,无论是榜上有名还是什么,都会被革除功名。
朱荣心有忌惮,他也不算太傻,何老道的儿子跟在王秀身后,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轻声问道:“张老弟,这个王秀是什么家世?”
张启元稍加沉吟,淡然道:“小小商人子弟,不过是和何家有生意来往。”他可不敢说王秀与沈默的关系,那还不把朱荣给吓死了,还很有可能朱荣翻脸对付他。
一听王秀与何老道不过商业交往,朱荣就散去脸上凝重,起了轻蔑之心,脸色阴郁的要滴水。
张启元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温文尔雅地道:“好了,咱们去吃杯酒,这两天怪累的。”
却说,王秀与何为回到客栈,好好地去了旁边香浴堂洗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衣服,一身爽利。
“午后要好好地玩玩,听说这里的翠云居不错,有没有兴趣?”何为心情极佳,忍不住要在宛丘风流快活几天。
王秀翻个白眼,道:“那个地方,还是你自个去吧,我可没有功夫。”
“文人墨客,哪有不去勾栏的,人生苦短,不要太苛刻自己了。”
“我真的不想去,只要等榜文下来,立即回商水。”王秀想到了七夕,想到了中秋,想到了有琴莫言。
午后,王秀出去逛街,想看看给家人和有琴莫言带些东西,何为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放下心思,陪同前往。
他能不跟随王秀嘛!不要说老爹那里说不活,便是这些日子的好处,就够他享用一生了,何况日后还有不可限量的前程,至于翠云居,那纯粹是玩乐,哪里比得上前程。
男人,功成名就,什么美色没有啊!
宛丘比商水繁华许多,王秀有点眼花缭乱,不知买些什么好,前世也很少逛商店,一心扑在事业上,不得不低声请教何为,道:“你要给小娘子买东西,应该送些什么?”说着话,老脸有点烫。
何为在王家里外打转,对王秀和有琴莫言事心知肚明,心下有些好笑,敢情这位爷智商很高,情商却很白痴,但他不敢玩笑,正儿八地道:“那就要看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了,还的分怎样的小娘子。”
王秀一阵挠头,狠狠地瞪了眼何为,却暗骂自己嘴贱,问一个大老爷们干个鸟。
正当他沉吟之际,忽然愣住了,何为顺眼看去,却见一个身着褴褛的女孩,被一旁生药铺的伙计退了出来,最厉害骂骂咧咧,道:“赶紧滚开,没钱还买什么药,滚,耽误先生悬壶济世,给你一顿好打。”
这话听得何为一阵白眼,王秀也叹息不已,悬壶济世本就是惠及贫苦人家,哪有把人往外赶的。
当然,他的关注并非在生药铺,而是在女孩身上,这位年约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正是那天夜里他遇到的女孩,却不知男孩在何处。
‘至少有一张铺稻草的土炕可以睡觉’,‘够不够买药’依然回荡在他耳边,眼前这位瘦弱的女孩,那双如星辰般地眸光,依然可在他心中,忍不住走了上去,扶起摔倒在地,泪在眼眶打转的女孩,柔声道:“小妹子,身上痛不痛?”
何为忍不住打个冷战,嘴角猛抽,不知在想什么。
女孩怯生生看了眼王秀,眸子里充满疑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单薄的身子却仍在全身颤抖,小手却紧紧抓着一张皱皱巴巴的药单子。
王秀见女孩不答,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尴尬地笑了笑,道:“好了,跟我进去,我帮你抓药。”
“真的?”到底是小孩子,没有大人想得多,本就愁没有足够的进去抓药,眼前这位和蔼地大叔,竟然主动替她付钱买药,怎能不让她心动。
王秀看到的尽是天真,心下却没来由地一紧,含笑道:“骗你是小狗。”
女孩眼前冒着小星星,情不自禁地跟着王秀,再次进入生药铺子。
何为忍不住打个哆嗦,在后面不免摇头苦笑,轻声自语道:“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太心急了。”
王秀要知道何为如此猥琐,肯定会勃然大怒,一脚把这杂碎踢翻,给两个熊猫眼。
伙计见女孩又进来了,不禁两眼冒着凶光,却碍于一身青衣打扮,文质彬彬地王秀,不敢上前呵斥。毕竟,解试刚刚考完,谁知道这位爷是不是应试的士子,读书人嘛!他也不愿惹,被口诛笔伐的滋味可不好受。
王秀并没在意伙计的态度,道:“哪个谁,你,救你,拿着这小妹子的药方子,把药给抓了。”
伙计狠狠咽了口唾液,迎上两步,露出招牌式地微笑,道:“这位官人,这。这小娘子他没。”
王秀脸色一变,沉声道:“悬壶济世,哪有赶人出去的道理,还能少了你的钱,快去给我抓药。”
好大的口气,伙计吸了口凉气,他虽笑脸相陪不想得罪人,但你抓药也得先给钱啊!总不能让自己垫钱。
何为在后面一阵好笑,开口道:“让你抓药就赶紧去,还能好了你的钱不成?”
伙计目光有些呆滞,一时间没有回过神,看的王秀一阵好笑,他轻轻拿过女孩手中药方子递给伙计,温声道:“赶紧去抓药,多少钱一并由我们算账。”
伙计咽了口唾液,他根本不用看,就是铺子里的先生出的方子,诊金早就了然于胸,磕磕巴巴地道:“官、官人稍。。稍后,一共,一共是、是二百三十三文。”
“什么?”何为眼一瞪,张牙舞爪地嚷道:“抓的是百年老参啊!能要二百文,你这生药店是黑店啊?”
伙计一脸尴尬,说实在的,药方子上那几种草药,压根不值几个破钱,六七倍的利益了,但他有什么办法,东主和先生们定的价,他只是跟着打杂的。
王秀挥了挥手,道:“快去抓好,包好了再说。”
伙计柜台去抓药,王秀才回过身,细声问道:“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前几天跟你在一起的小哥,怎么没陪你来?”
女孩眼巴巴看着王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憔悴的脸蛋微红,低声道:“爷爷生病许久,几位哥哥好不容易凑了钱,我来抓药,他们都在外面跑营生。”
营生?王秀想到自己钱袋被偷,一群孩子除了鸡鸣狗盗,还能干什么营生,他忽然有了强烈的怜悯,也对女孩口中的爷爷有了兴趣,一位老人加上一群孩子,里面肯定有故事,他轻声道:“小妹子,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虽说,王秀帮她抓了药,给她很好的印象,但听到问她的住处,不免一脸警惕,一双乌亮的眸子充满戒备。
王秀见女孩一脸戒备色彩,不禁一怔,旋即也想开了,这群小子完全是小偷,自然不会轻易暴露住处,当下笑道:“两次遇到就是缘分,我送你过去,顺便看看你爷爷,说不得能帮他看病。”
一听到看病,女孩那双乌亮的眸子闪闪发光,惊喜道:“真的?”
第六十四章 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
王秀和何为跟随女孩来到城东北,城墙脚下的一处破败小院落,女孩终究是年幼,他三言两语地说得信任有加,终于把他带来了。【||小說】
‘嘎吱’一声,推开破败的小门,闪入眼睑的是一片小院子,虽然破败不堪,但那些本是种花花草草的地方,却被种上了各色的蔬菜,几间低矮的房子,墙壁斑驳,门窗的漆几乎全部脱落,木头处处是开裂的细纹,打扫的还算干净。
进了屋子,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鼻而来,王秀忍不住屏住呼吸,却看到一位干瘦的花甲老人半躺在床上,一个面容清秀、衣着褴褛的男孩正坐在旁边,见女孩进来,惊喜地起身道:“三姐。”还未说完,发现跟进来的王秀、何为二人,顿时满脸警惕。
“爷爷,药抓来了。”女孩走过去,把药放在床头,弯腰给老人顺了顺被子。
“二位是。”老人虽有重病,且已入膏肓,人还挺清醒地。
王秀躬身拱手,道:“老宿,在下商水王秀,见这位小妹子买药,就跟过来看看,说来也有缘分。”
女孩又附耳给老人说了两句,老人挣扎着坐起来,拱手道:“多谢官人赠药。咳咳。”话说的急,一阵咳嗽。
女孩忙给老人捶背,轻声道:“爷爷,不要太急了,大官人是好人。”
“没事,没事。”老人怜爱地拍了拍女孩小手,又对王秀道:“大哥,还不给二位官人看座。”
大男孩急忙搬来两张凳子,满脸戒备地放下道:“二位官人请坐。”
王秀倒是看了大男孩一眼,笑道:“多谢小哥。”旋即,又对老人道:“听老宿说话,倒也是饱学之士,缘何。咳咳。”话到此处,意识到说话有些无礼,尴尬地咳了两声。
老人干咳几声,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长长一叹,道:“倒是读了几年书,可惜一事无成,可惜老了不中用,让这些孩子跟着我受苦。”
王秀沉默不语,却又听老人道:“看来这些孩子,又出去惹祸了。”
女孩撒娇地道:“爷爷,才不是呢,哥哥们都在外面赚钱,很快您的病就能好。”
老人慈爱地抚了抚女孩的头,温声道:“去给客人倒两杯水。”
“爷爷,我去煎药。”女孩眨了眨大眼睛,乖巧地起身去了。
老人歉意地一笑,道:“二位官人莫怪,穷人家无茶,将就一点。”
王秀摆了摆手,苦涩地笑道:“无妨,我们刚喝过,不渴。”
两杯清水上来,何为脸色有点勉强,他可是含着银汤勺出身,这连点味道也没有的茶水,如何能下咽。
“君子之交淡如水,老宿雅趣。”王秀品了口水,才放下粗磁杯子。
老人布满沧桑的脸上,映出一抹笑色,道:“千里送音留善心,官人高义。”
大男孩听着二人对话,目光一闪一闪地。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个幼稚地声音:“爷爷,大哥,我回来了,今个挣了七八十文钱,够买药的了。妹子回来。”
一个男孩笑眯眯跨进来,手里提着一包熟狗肉,却如见鬼一样盯着王秀看,后面的话硬生生吞进肚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王秀笑眯眯看着男孩,意味深长地道:“小哥,好像挺面善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男孩懵地打个冷战,转身撒脚丫子就要跑,却听到老人喊了声:“回来。”
他就像被定身咒语定住一样,慢慢转过身,挠着凌乱的头发,向王秀嘿嘿一阵憨笑。
“怎么回事?”老人一阵咳嗦,大男孩急忙上前捶背。
男孩脸色尴尬,像做贼一样,躲着王秀来到老人身边,笑嘻嘻地道“大爹爹,我给您买了包肉。”
老人盯着男孩,忽然轻轻一叹,道:“又去偷鸡摸狗了?”
男孩一愣,急忙放下狗肉,摇手道:“没,没有,大爹爹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在老人一脸疑惑中,他忽然张牙舞爪,喜不自禁地道:“爷爷,您能做起来了,病好了?”
王秀闻言一怔,忽然瞳孔紧缩,感觉不是太好,一个病的卧床大半年的老人,忽然精神爽爽,这可不是好事。医学上有种说法,叫神马回光返照。
他心念一动,笑道:“老宿莫要担心,我和小哥倒是有缘,几天前他说我解试高中,我一高兴赏了他点钱。”
“我说前些日子,你拿了二两碎银,原来是官人图个吉利赏赐的。”老人似乎松了口气,他的话似乎在自欺欺人,却也透着对孩子们隐隐地期望,不愿看到他们做贼。
“想起来了,封元,是不是?”王秀刻意把话题转开,目光充满了玩味。
却见那男孩,应该是封元,警惕地望着王秀,不言不语。
老汉尴尬地一笑,道:“官人见谅,这小子素来机灵,不知怎地,近日到是有点傻了,哦,这是宗良,女孩是李采萱,还有几个娃子在外面,四哥,还不见过大官人。”
封元一张脏兮兮地小脸,表情是十分的精彩,来到王秀身边,道:“见、见过,大、大官人。”
王秀玩味地笑道:“怎么,不恭祝我来年黄甲题名?”
封元一脸尴尬,支支吾吾,不知该怎样来作答。
王秀一阵大笑,望着封元一点头,断然道:“好小子,身形敏捷,不错,不错。”
封元狠狠地瞪了眼王秀,却不敢接话,什么身手敏捷,明显在奚落他偷的本事,这要被爷爷知道,还不得气死。
王秀淡然一笑,无视封元恶狠狠地目光,对何为道:“烦劳你去请个医馆先生来。”
何为眨了眨眼,很不习惯王秀的好心,但他还是颔首起身。
“不劳官人,小老儿是老毛病了,过几日便好。”老人见王秀让别人请郎中,他们连萍水相逢也算不上,急忙要起身劝阻。
“还是看看好。”王秀温声笑道。
“萍水相逢,已烦劳官人赠药,小老儿哪能再叨扰。”
“正所谓恰如其分。”王秀说着话,目光打量着几个小子。
就在王秀与老人攀谈的时候,陆续有孩子回来,他也暗赞老人高义,竟在窘迫环境下,竟然收养了十个孩子,可见其中的艰辛,又感佩一位正统读书人的德操。
宗良、刘仁凤、李长昇、封元、景波、薄章、秦敏、高堪、邱云、李采薇,一共十名孩子。
“爷爷,药煎好了,趁热喝了。”李采萱用木盘,端着热腾腾地汤药过来。
“老宿,你就赶紧喝吧。”王秀笑咪咪地道,但他心里却不太好受。
“难为这些孩子了!”老人颤悠悠接过盛汤药的碗,慢慢地喝了下去,倒是苦笑道:“良药苦口。”
“能治病就行。”
何为快步走了进来,道:“先生请来了。”
却见一个身穿团花长衫,有几分清廋的中年人,蹙着眉头慢慢步入,后面跟着一个提药箱的小厮。却见他环顾一下屋子,急忙用手帕虚掩鼻子,脸蹙的跟死了娘一样。
王秀一看,心下有三分不悦,医者父母心,大夫要是嫌贫爱富,恐怕医术也是浪得虚名,他不禁狠狠地瞪了眼何为。
何为感受到王秀锐利的目光,再看请来先生那副死娘的德行,顿时明白怎么回事,急忙道:“这位是宛丘最有名的古神医。”
王秀轻轻颔首,拱了拱手,淡淡地道:“在下见过先生,老宿重病在身,还望先生坐诊。”
中年人拿下手帕,矜持地看了看王秀,又望着老人,眉头蹙的更深了。
第六十五章 伤情
“先生请。舒适看书”何为一脸笑容,目光却很勉强,心下暗骂中年人势力狗眼,要不是他用万事兴招牌,恐怕请不动出诊。
中年人犹豫不决,后面小厮却蹙眉道:“先生,给这老瓢诊病,莫要说诊金,就是熏也熏死了。”
王秀倒是玩味地看着小厮,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阎王还没说话,你小鬼先什么殷勤啊!他真想一个巴掌扇过去。
中年人横了眼小厮,慢慢地道:“住口,医者无贵贱,难道你不懂?”
小厮眨眨眼垂下头,弱弱地道:“先生,小的知错。”
中年人若即若离地看了眼王秀,对何为一笑,带有几分恭敬地道:“小官人稍后,在下马上就好。”
说着,慢吞吞地到床边,小厮早就跑过去,用袖子拂了拂凳子,生怕有一丝灰尘。
王秀真的那个无语啊!人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极品,真是一辈子干下人的贱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只能压住心下不满,既然请人来看病,没有理由发生矛盾,除非对方太过份,除此还是不要发火的为好,免得对方有坏心。
何为也不免苦笑,中年医者是宛丘出名的大夫,也是看在万事兴面上来的,对方固然不会得罪他,但要做到尽善尽美,那就很勉强了。
小厮把一张薄如蝉丝的绢帛,慢慢铺在老人手腕上,中年人才伸指把脉。
王秀看的一阵无语,这也太那个了,一般来说给大家闺秀看病,倒是需要用绢帛,避免肌肤之亲。你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用,这不明显嫌弃,是狗眼看人低。
也就是十余息的功夫,在孩子们殷切地目光中,中年人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向外走,小厮急忙收拾。
王秀跟到院子里,他对中年人虽有不满,却还是有些敬意,出门说话是医德,纵然中年人有嫌贫爱富之嫌,却还存有些许医德。
“先生,如何?”
“这位官人,准备准备吧!一两天的事。”中年人说的漫不心。
“什么?”跟出来的宗良、李长昇、刘仁凤、封元四人,几乎异口同声,绝对无法相信。
王秀是有心理准备的,也不免吃了一惊,心下悲戚,轻声道:“回光返照?”
“正是,该吃的吃点,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尽快办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封元压低嗓子,沉沉怒吼,眸子也变得通红。
“四哥,你喊什么?不怕爷爷听到。”宗良岁数最大,也有十三四岁了,贫苦人家的孤儿早懂事,何况他这一个孩子头,更要能压住风才行。
李长昇痛苦地摇了摇头,走到一脸悲戚,浑身颤抖不已的封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四哥,声音小点。”
“难道没办法了?”封元盯着中年人,嘴唇哆嗦。
“是啊!先生,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刘仁凤很不甘心,闻言心头燃起一丝希望。
王秀却惊讶地看着四个孩子,竟有情有义又言谈知书,可见老人没少花心思教导。想想,一个困苦的老书生,收留一大群孤儿,却能让他们知书,这些孩子在外盗窃,很显然是为老人看病抓药,心下不免感慨,却听到一声不和谐音调。
“费什么话,先生都说了,老头没救了.哎呀。。”
一声‘啪’,小厮捂着脸,退了两步,药箱子摔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王秀,磕磕巴巴地道:“你。。你这厮,你敢、敢打人?”
“不想挨揍,就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王秀恨小厮高声,怕被老人听去,他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脸也为之狰狞,就为了一位刚认识半个时辰的老人,刚才就憋着火没发,这厮没事找事,先打了再说。
中年人亦是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呵斥王秀,却不想何为阴森森地道:“一个跑腿的学徒,先生还没说话,竟敢抢风头奚落病人,你也不怕丢人。”
王秀瞥了眼何为,投去个赞许的目光,这厮倒有几分急智,知道给他挡话。
中年人捋了捋胡须,恨恨地瞪了眼伙计,厉声道:“拾起药箱,给我滚,丢人现眼的东西。”
伙计一愣,脸色变得很难看,也难怪,拍马屁不成反被马腿踢了下,任谁也不好受,但自己又惹不起,只能默默拾起药箱,低头快步先出去。
“先生的诊金.”王秀看着何为。
何为急忙道:“已由分店坐账支付,这是少东主的吩咐,一应不方便支付的开支,由各地分店支付。”
这是交好之心啊!难得沈默想得周到,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可能带着大量钱财。不信,你带着几吊钱上街买东西,那就不是带了,是搭到肩上走,肯定满街看傻帽的眼光。
王秀点了点头,淡然一笑,又对中年人拱手道:“多谢先生。”
中年人惊诧地看着王秀,嘴角有些许抽缩,少东主显然不是说朱荣,朱家没有能力让各地分店支付,他回想起前段时日,纷纷传言沈家小官人在商水县的事,再看到何为在场,懵然眼前一亮。
“阁下可是商水王家小官人?”
王秀不想对方有此一问,当即笑咪咪地道:“正是在下。”
“原来是王家小官人,大作心学正论,在下可是拜读了,不想阁下却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在门口等待的伙计,听了这话,顿时石化,他作为药童,可是见过先生买了心学正论,津津有味地品读,当然还有上面沈默的名讳,要再不知对方是谁,那可真白混几年了。
一切安定后,王秀长长叹了口气,给何为说了几句。
何为咂咂嘴,并没有犹豫,沉沉地点了点头,自己一人先去了。
王秀才回到阴暗潮湿的屋子,望着正和孩子们说笑的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与王大官人有话说。”
“爷爷.”李采薇撒娇地抱着老人胳膊。
“九姐,听话。”老子慈祥地笑了,摸了摸李采萱的秀发。
“爷爷,我出去了。”李采萱在出去前,还不忘看王秀一眼。
孩子们出去后,王秀隐隐感觉,老人或有什么事情。
“官人,想我老汉一生浑浑噩噩,收留这些孤苦,是最正确的事。”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睛,变得有些清澈,道:“可惜老汉没本事,让他们饥一顿饱一顿,自己又不争气,迫使他们干些鸡鸣狗跳的营生。”
王秀静静地听着,在他眼中,这位老人并不低贱,反而透着无可比拟的人性光辉,如果拿谁来比拟,他自然想到有琴莫言,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能留下来,让何为请来大夫,心中的伤感一点点地翻出来。
“老宿,官府也有居养院.”说着,他停下来,既然老人收留孤儿,自有一番道理。
“天下不平事太多!”老人长长一叹,这一叹似乎道尽人间不能言的沧桑。
随着老人如数家珍地介绍十名孤儿,甚至把他们的喜好,优缺点一一道来,王秀的心情更加沉重,老人并没有任何渲染,更没有丝毫粉饰,一句句朴实的话,如重锤敲击他的心头,也让他逐渐明了老汉意思。
“老宿宽心,相逢就是缘,你的病不难治。”
“官人不必相劝,老汉心里清楚,生死而已,只是舍不得他们。”老汉淡然一笑。
王秀心酸的泪水险些落下,强忍着笑道:“老宿说笑。”
“官人,老汉有个不情之请。”老人艰难地支起身子,饱世情的双眼,发出令人不忍对视的光芒。
第六十六章 汇轩楼
老人兴致勃勃地起身,笑咪咪地跟随王秀去了香浴堂,痛痛快快洗了个澡。.777.当然,孩子们也沾了光,跟随老人去洗澡,唯独剩下气鼓鼓的李采萱,眼泪汪汪地,不得已,只能由何为出面,安排在一家客栈洗洗。
太穷了,连老人的汤药也买不起,每天勉强能吃上几口饭,哪有钱去香浴堂子洗澡啊!
当他们换上各色暂新的衣衫,虽然并不是名贵料子,却是焕然一新,个个精神抖擞,让王秀看了点头不已。
宗良的老成,李长昇精明的、刘仁凤的沉稳、封元的睿智、景波的剽悍、薄章的笑脸、秦敏的机警、高堪的阴郁、邱云的坚韧、李采薇的可爱,一一展现在王秀眼中,也越发的对老人钦佩,带出的孩子个个精彩,都是好苗子。
“走,咱们去宛丘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见大家一身利索,王秀大为欣喜,暂时抛却了那份哀伤。
“酒楼,还是最好的酒楼,真的?”薄章的口水一下流了下来,一副几年不沾肉的饿死鬼模样。
“瞧你那没出息样。”李长昇鄙夷地白了眼薄章,旋即又眼冒小星星地道:“有没有猪脚?”
“好啊!我要吃一个狗腿。”景波也是眼冒火光,一副饿死鬼投胎模样。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外乎猪脚、狗肉,猪下水等低等肉食,听的王秀辛酸不已,就是何为也为之动容,目光带有一丝怜悯,老人只是笑而不语,目光尽是慈爱。
“大叔,有没有羊肉?”李采萱咽了口唾液,怯生生看着王秀,弱弱地问了句。
“羊肉?”王秀一怔,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没有就算了.”李采萱小脸一变,急忙摆手。
王秀心中一痛,想起了家破潦倒的日子,谢氏咬牙买了半斤羊肉给他补身子,自己却一块不吃,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想起慈母之爱,他的眼眶红了。
李采萱见状,小脸煞白,急忙道:“大叔别哭,我不喜吃羊肉,只是问问。”
王秀回过神来,歉意地看了眼老人,温和地笑道:“想到潦倒岁月艰辛,有些失神。”在老人善意地微笑中,他微笑这捏了捏李采萱的脸蛋,又道:“不喜欢吃也得吃,今个上全羊、全鱼、烤猪肉,喝荔枝蜜,宛丘有什么好吃的,咱们就吃什么,吃不了打包回来继续吃。”
“好耶.”孩子们一阵欢呼,个个小脸晕红,仿佛大鱼大肉就在眼前,连宗良也急不可耐。
“还要劳烦老弟你先跑一趟,回家再给你结账。”王秀笑眯眯地,心情变的挺好。
“你这不骂人嘛!我先去了,汇轩楼等你们。”何为翻个白眼。
“羊肉是什么味道?”
李采萱一句话,王秀的笑戛然而止,正快步走去的何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老人无法持久走路,王秀雇了辆车载老人,孩子们都很精神,跟在车子周围,倒成了一道景观,一群俊男靓女啊!
一行到了汇轩楼,宗良和李长昇扶老人下来,何为早就等在门口,道:“定了两个雅座,今个人多,差点没定上。”
“好了,老宿请。”王秀很有礼貌,请老人先行。
掌柜、酒博士、跑堂小厮甚至散桌客人,都惊讶地打量这群不协调地人,一个老人,两位年轻人领着九个半大小子,还有一个美貌的女娃子来吃酒,这可是汇轩楼头一遭。
何为大大咧咧,边上楼便对掌柜道:“赶紧上菜,要你们最好的酒。”
几个孩子边走边看,小心肝一颤一颤,也顾不上闻扑鼻地菜香。
这可是宛丘县城最豪华的酒楼,从前只能在路边上奢望地看看,嗅一嗅里面的香味,有几次靠近了,还被迎客小厮叫骂,难怪封元进来时,向门口小厮横了横拳头。
“好多好吃的.”
灸肚胘、灸鹌子脯、润鸡、润兔、肫掌签、鹌子羹。肚胘脍、鸳鸯炸肚。是沙鱼脍、炒沙鱼衬汤、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鲜虾蹄子脍、南炒鳝、洗手蟹、鯚鱼五珍脍。一盘盘菜被端了上来,孩子们不要说吃过,连见也没见过,当然还有烤全羊。
羊肉外焦内嫩,切成块状放在大盘中,每人的几案上一盘,那扑鼻而来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孩子们无不大快朵颐,险些把舌头给吞了。
“真的好好吃啊!”
“老六,看你那点出息,你就不能文雅点。”
“二哥,你别说老六了,最好的腿子肉被你抢走了。”
“老宿,晚辈敬您一杯。”王秀端起酒杯,目光索索。
老人也不客气,更不多说,一饮而尽,抹嘴呵呵笑道:“许久没吃那么好的酒了!痛快,痛快。”
“那就多吃点,不醉不归。”王秀笑呵呵地,一挥手,在旁边侍候的酒女,又为老人斟上酒女。
何为定的是汇轩楼两个上等雅间,不同于被屏风分开,而是真正的独立房间,都有专门酒女侍候,价格不菲,他要的又是最好的酒,酒女们服务自然周到。
“让官人破费了!”
“老宿哪里话,钱财乃身外之物,今日不说客套话,好好吃一顿酒。”王秀深深看了眼老人,又把目光转到宗良、刘仁凤、李采萱三人身上。
李采萱看着一桌的美食,肚子的馋虫被勾的到了嗓子眼,毕竟是十一二的女孩子,有了羞涩之心,不能像宗良、刘仁凤那样大吃大喝,偷眼看老人和王秀,看他们吃酒的功夫,才快速夹块羊肉放在嘴里。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之际,却听外面一阵喧哗,雅间的门‘哗啦’一声,被踹开了。
王秀不免一怔,转首看去,却见一个蓝衣青年气冲冲地进来,掌柜赔笑进来规劝,两个士子打扮的人跟了进来,再看时却有点玩味,来者正是朱荣,实在冤家路窄了点。
“原来是朱大官人,你这破门而入,又是何用意啊?”
朱荣冷冷地看了眼王秀,眼都抬到天上去了,他虽忌惮何为,但并不代表怕王秀,因为他根本不知王秀身份。巧的很,何为恰恰去了隔壁雅间,去看看孩子们吃的怎样了,有时候,本该避免的风波,往往因为一个错肩激发了。
掌柜急忙陪笑道:“这位官人,鄙店雅间有限,朱大官人这边客人多,能不能把另一间.”
王秀总算明白,人家没地吃酒了,若朱荣好声好气打个商量,他也很好说话,不就是几个小厮在那吃饭嘛!又不吃酒,过来挤一挤,或是去一楼厅子里吃也成。
但是,朱荣上来就踹门,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把他给激怒了,你就是再有势力、再他妈有钱,也该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大家都是拿钱吃饭,谁怕谁啊!
正当朱荣不耐烦之际,王秀淡淡地道:“掌柜,我们拿钱吃饭,天地义,在你店里却被凶徒踹门而入,你得给我个说法才行。”
“这.这.”掌柜脸色难看,人家说的不错,今个要真的让座了,他汇轩楼的招牌可就砸了。试问,来吃酒的客人虽说都有些身家,但一山还比一山高,谁也不愿意吃就是被请出去,何况高月楼虎视眈眈。
“一群市井鸡鸣狗跳小子,一个偷儿头子,你王秀也是读书人,竟和这些鸡鸣狗盗的小厮混在一起,好啊!”朱荣面带地讥讽。
老人脸色平静,波澜不惊,宗良、刘仁凤面带怒气,李采萱小脸惊恐万分,又委屈至极。
王秀听朱荣辱人之言,心头火气腾地上来,‘啪’地猛拍几案,霍地起身,怒目圆睁,指着朱荣厉声道:“朱荣,马上向老宿道歉,否则,我必不饶你。”
第六十七章 狠狠揍人
“你.”朱荣被王秀气势吓了一跳,没想到王秀敢对他拍桌子,在他看来,王秀不过和何为关系好点,拿着鸡毛当令箭。W..更新最快
“你一个商水县的人,也敢在宛丘撒野。”跟在朱荣后面的士子见王秀嚣张,忍不住出口相辱。
王秀并不像发生冲突,也没那个必要,但有些事决不能退让,这是做人的原则。今天,他希望在老人人生最后时刻,给予老人最后的尊严,却没想到竟是羞辱,他要是做出退让,将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大官人,不必了。”老人犹豫一下开了口,他不忍王秀为他得罪不必要得罪的人。
王秀摇了摇头,朗朗地笑道:“老宿,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人生在世不称意,当快意放歌一曲。”
老人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王秀侧影,似乎有些悟了,宗良、刘仁凤脸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人生在世不称意,让隔壁的那群小贼出来,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不然.”
“不然,你要怎样?”王秀的语气冰冷,目光犀利。
王秀如血海修罗般地目光,让朱荣忍不住打个冷战,却听又有一人狂傲地道:“小子,不要以为你参加解试,这可是宛丘县,不是你商水县,是条龙你也得给我盘着。”
“咦,张老弟去哪了?”
王秀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想到张启元,看来他们关系升温很快,来这吃酒套交情了。
朱荣见王秀沉默,以为他怕了,暗道差点被这小子吓住,道:“掌柜,把隔壁给我清了,什么玩意,都是乱七八糟的偷儿,也来这里吃饭,丢人。”
掌柜一阵苦笑,他娘地都是读书人,得罪那边都不好,真是风向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王秀正要发火,却听门外一声怒吼:“朱荣,你这厮骂谁,找死不成?”
却见何为凶神恶煞般地进来,对着朱荣后背就是一脚,把朱荣踢了个狗啃屎。
“你下手太狠了。”王秀瞥了眼何为,淡淡地道。
何为不屑地撇撇嘴,不屑地道:“这厮竟开口骂我,又让我出来让他房间,不揍他揍谁。”
“何为,你这厮竟然踢我,不想活了。”朱荣艰难地爬起来,在众目睽睽下丢了面子,让他疯狂起来。
“朱荣,你好大胆子,竟在酒楼仗势欺人,谁给你的胆子。”何为毫不示弱,一个过气的大掌柜,还不放在他眼里,他老爹才是大掌柜。
朱荣一怔,旋即脸色狰狞,恶狠狠地盯着何为,高声道:“何为,不要以为你老子要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王秀脸色平静,目光淡然,似乎是旁观者,一点也不关心这些。
何为也深恨朱荣,妈的,从一开始就和王秀作对,现在连他也骂了进来,当众落他的面皮,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怒道:“朱荣,有种你就过来,爷爷还能怕你。”
“你.”朱荣虽有些忌惮,但众目睽睽下,若是退缩,日后就别在宛丘县混了。
“你什么你,你就不是仗着你老子嘛,朱荣,老子告诉你,你若惹了王大官人,不要说你了,就是你老子也要承受少东主的怒火。”何为脸色狰狞,他也很担心王秀啊!这可是宛丘县,要是王秀真吃亏,沈默那里连他也不知会如何交代,可以肯定的是,他必会被牵连。
“找死。”朱荣大怒,再也不顾其它,怒火直接发到王秀身上,转身一拳向王秀打去。
何为没想到朱荣是吃屎长大的,他的话说的那么明白,这厮竟还敢动手,完全没有想到,都有点傻了。
王秀同样没想到朱荣发难,但他一直保持戒备,朱荣出拳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既然对方先动手,那就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付一个酒色之徒,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他没有躲闪,反倒在众人惊呼声中,一个箭步跨上去,身子微斜,同样一拳砸过去,嗯,是带着劲风砸过去的。
“哎呀.”一声惨叫,朱荣笨重的身躯,直直昂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脸惨嚎。
这让人有些目瞪口呆,王秀身材并不高大,也不是行伍出身,就算朱荣再不堪,也不可能连一招也过不去,出人意料的是朱荣一招也接不过去,让人大摔眼镜。笑话,王秀可是跟随邱福练过弓马,早就是有一定基础的练家子,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结果可想而知。
“你敢打朱兄?”
“小子,你找死啊!”
两个跟随朱荣来的士子,见朱荣倒地惨嚎,不免脸色大变,双双向王秀围来。
何为刚要上前拦截,王秀道:“你先退下,让我来。”
就在何为一愣神的功夫,王秀上前两步,几个巴掌下来,把那两名士子打傻了,两个随朱荣一起混的狐朋狗友,不过是家人逼迫去解试应应景,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里是坚持弓马的王秀对手。
“滚—”王秀一声怒吼,两名士子面带恐惧,如同遇到洪荒猛兽一般,惊呼着逃出去,脸面什么丢尽了。
掌柜忍不住嘴角直抽,深深地看了眼王秀,暗叹这才叫汉子,不觉对朱荣等一张家族,拼爹货有了深深地鄙夷。
“要不要先走?”何为有些担心,不禁看了眼正在挣扎的朱荣。
“土鸡瓦狗,不值一提。”王秀很不屑,随意地道:“朱荣,不要在这里装死,你要不滚,我不介意从窗子送你下去。”
朱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着脸浑身哆嗦,他恨恨地瞪着王秀,一言不发地甩手出门。
掌柜见朱荣出门,抹了把虚寒,轻声道:“这位官人,那可是朱大掌柜家的小官人,官人还是结账走人吧!不要被他叫人来吃亏。”
老人起身,急促地道:“官人,也差不多了,该走了。”
王秀慢慢摇头,慢吞吞地道:“他朱荣擅闯别人吃酒的雅间,又是先动手,难道他在宛丘一手遮天不成?”
掌柜脸色很难看,道:“官人有所不知,万事兴分店财力很大,朱大掌柜又是护短的主,官人还是莫要吃亏。”
王秀有感掌柜好意,压低嗓音,道:“多谢掌柜,无论今日何事,我倒想有始有终。”
老人目光闪烁,随后重重一弹,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显得无限寂落。
掌柜见王秀认死理,人家是客人,花钱吃饭,也没有往外赶的道理,只得一叹,道:“官人好自珍重。”
掌柜去后,宗良弱弱地道:“大叔,还是赶紧走吧,咱们带回去吃就是。”
“大哥,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叔本来就没错,是那个姓朱的先找事。”刘仁凤白了眼宗良。
“大叔,我们不吃了,好不好。”李采薇过来,轻轻拉了拉王秀衣袖,弱弱地道。
王秀勉强一笑,温声道:“没事的,宛丘县还没王法了吗?”
却说,朱荣狼狈来到大厅,一张脸火辣辣地疼,脸都丢尽了,两个士子也捂着脸,一脸的苦相,张启元却在柜台那,满脸惊讶地迎过来,道:“刚点完菜要.老兄这是怎么了?”
“王秀.”朱荣狠狠地吼了声,又看到一些食客在观望,顿时大怒,吼道:“看什么看,想死啊!”
“王秀好大胆,竟敢打老兄。”张启元故作大惊。
“我绝不与他干休,你们两赶紧去招呼人,我要打断王秀的腿。”朱荣脸色狰狞,又是一阵疼痛,急忙捂脸呲牙咧嘴。
第六十八章 冲突升级
“慢、慢,老兄借步说话。(^o^)/|@*小#說|更|新|最|快|(^o^)/”张启元环顾四周,虽然大多数食客不再看了,但多在侧耳倾听。
朱荣瞪了眼张启元,目光极为不善,却被张启元拉着出了门,刚到路边便气吞吞甩开张启元,语气不善地道:“张启元,你商水县的人,好生厉害。”
张启元心中一惊,朱荣语气不善,很显然要拿他当出气筒,不过他自有计较,冷冷一笑,道:“王秀本来就是商水一霸,他又和何为狼狈为奸,要是何老道来宛丘县,以王秀和何为二人的猖狂,可就没有老兄立足之地”
朱荣一惊,浑身上下透着凉气,不知如何是好,他本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不成功的纨绔,哪里是张启元的对手,刚才是要强不假,但得罪了何为,却是不知如何是好,人家老爹可是沈大少的亲信了。
张启元嘴角闪过一抹诡异地笑,正要说话,却见几名公人慢悠悠走了过来,他不禁眼皮子一动,轻声道:“让官府的人对付去。”
朱荣眼前一亮,心一横也不理会张启元,迎着公人摔摔撞撞地跑上去,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另两人赶紧跟着过去,他们都认为自己吃了大亏,没想到是自己先找事才被打的,一个个咬牙切齿地要报仇。
张启元不屑地一笑,脸色阴沉下来,背手转身慢慢步入酒楼厅子。
王秀索性让何为留下来,宗良、刘仁凤和李采萱去隔壁,又让跑堂小厮给孩子们多上了菜。
他们还不愿意过去,尤其是李采萱,可怜兮兮拉着王秀袖子,一双乌亮地大眼睛,令他颇为不忍。老人却知道厉害,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宗良、刘仁凤拉走不情愿地李采萱。
“二位官人,解试还没有张榜,冒然和别人冲突恐怕不妥。”老人精神似乎有些萎靡,但仍旧担心不已。
王秀咂咂嘴,笑道:“老宿,人生在世数十年,事事忍让太憋屈,索性尽兴一次。”
何为精神头有点不好,刚才的冲劲过后,他心底产生深深地恐惧,老人说的不错,朱荣算是有势力的,再加上张启元这货,这次冲突很有可能被利用,到了衙门里是麻烦至极。
门再次开了,这是是用手推开的温柔了许多。
王秀看去几名公人进来,掌柜依然一脸赔笑,朱荣捂着脸,目光依旧凶狠。不过,让他诧异地是还真有缘分,当先一名公人是熟人,还是那天在勾栏前见过的班头。
王秀给何为一个颜色,示意他不要动,自己和老人站起身来。
“就是他,王秀,你公然行凶伤人。”朱荣指着王秀,目光凶厉,恨不得把王秀给吃了。
班头认出了王秀,他眼色古怪地道:“怎么回事?”
王秀止住老人说话,很平静地把事情过一说,最后看了眼掌柜,平静地道:“掌柜,我说的可有出入?”
掌柜玩味地看了眼王秀,默默点头,他可谁都不愿得罪,但凭良心说,王秀说的句句是实。
“胡说,他殴打我们三个兄弟,节级你看我身上伤势。”朱荣心下一慌,急忙松开手让班头看伤势。
“我们正好好吃酒,招你惹你了,你这厮竟闯进来闹事,要是按律法处置,我等在屋里吃酒,等同在家会食,公然闯入视为强盗,杀了也不为过。”王秀轻蔑地看了眼朱荣,暗骂这种人也能参加解试,可见朝代末期,牛鬼蛇神群舞。
“胡说,我们只是进来询问,他先动手打人。”朱荣有点急了。
“你胡说。”何为听不下去,拍案而起。
“好了,好了,都跟我回县尉司。”班头脑袋都大了,索性把他们带回去,请县尉定夺,这里都是士子他可得罪不起。
“节级,我可是被这厮打了,怎么也要跟你去?”朱荣心里有鬼,哪里敢去县尉司。
“朱荣,不要以为你爹是大掌柜,就在宛丘一手遮天,你不是要公嘛?那好,我跟你去。”何为不傻,索性在王秀面前,把事全揽过来。
朱荣脸色又是一变,说实在的,他真不想和何为正面冲突,沈默在商水县住了月余,他从老爹那也得知了,何家父子怎么巴结的不知道,但傻子都明白,何老道马上就要上任陈州大掌柜,可见沈默对何家父子的器重,他可不敢赌。
班头也是衙门里的老油条,一眨眼的功夫,看明白形势,事是被朱荣挑起来的,朱荣对何为颇为忌惮,却对王秀针锋相对,问题是那天晚上,何为明显对王秀恭顺,这就不能不让他犯嘀咕了,王秀到底是谁?
稍加沉吟后他做出决断,慢悠悠地道:“我当什么事,不过是为了吃酒,有什么必要伤和气嘛!”
朱荣一怔,他没想到班头在和稀泥,忍不住火气又窜上来,对班头怒目而视。
班头一笑,又道:“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这是不是大事,也说不明道不白,不如各位各退一步就此揭过,去了县尉司可就不好说话了。”
朱荣当即就傻眼了,人家根本就不想问这破事,自己还傻愣愣地,丢人啊!
“节级高见。”王秀虽厌恶朱荣,却也不想多事。
“苦主都没意见,那就这样吧。”班头大手一挥,心里却把朱荣骂个透彻,什么东西,就为了在雅间吃酒,闹出这些鸟事,你挣过人家也就算了,踢到铁板上又把他们兄弟当枪使,他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揍死朱荣这傻蛋。
“节级,你这样.”朱荣瞪大了眼,不想会是这样,他急躁地大吼。
“怎样了?”班头横了朱荣一眼,朱家虽然有钱但和他不是一路人,给面子是一回事,你也看什么情况下的面子,他很不耐烦地回身离去。
朱荣心下大恨,狠厉地瞪着王秀,恨恨地甩袖离去。
掌柜见王秀一脸平静,想说却又不知怎样去说,人家花钱吃饭,酒楼砸不起赶客的招牌,不禁摇了摇头离去。
“看来是得罪死了。”何为目光有一丝担忧,毕竟何为是宛丘人,真的硬碰硬恐怕王秀吃亏。
老人稍加权衡,犹豫地道:“酒足饭饱,也该回去了。”
“什么地方能比酒楼更安全?”王秀一脸无奈,在老人和何为错愕神情中,又道:“也罢,烦劳何兄去定个车,送老宿和孩子们回去,不要忘了多带着酒食,回去吃。”
“你不走?”何为应了声,忽然意识到王秀没有离去意思。
朱荣狼狈不堪地下了楼,他不敢对班头无礼,毕竟人家是缉捕使臣,宛丘县能排上号的人,有县尉做靠山,真的对抗起来,老爹不一定由他胡来。
当他看到一脸笑意地张启元,没处发的火气顿时上来,没等张启元说话,一巴掌刮过去,把张启元打的退后两步,捂着脸惊诧万分,他还真没有挨过打。
“妈的,商水县都不是好东西。”说着,恨恨地瞪了眼张启元,带着两个狐朋狗友,径直往大门走去,边走边吼着:“老子不信治不了你,六子,跟我去叫人,不废了这厮,老子不信朱。”
当酒客们不知所措之际,张启元却冷冷一笑,也不顾脸上疼痛,慢慢走到一个角落坐下,一挥手叫来跑堂小厮,淡淡地道:“上四个招牌菜,一斤好酒,快。”
如果了解他的人看他的神色,绝对知道他恼怒到了极点。
“官人稍后,马上就得。”小厮眉开目笑,招牌菜都价格不菲啊!
张启元坐在角落中,目光阴郁,脸色狰狞,如同蛰伏待发的毒蛇,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第六十九章 张邦昌
老人和孩子们刚刚离去,王秀想想也没必要与朱荣计较,刚才是对方没事找事,他有足够的信心应付,就算是小打小闹也无伤大雅。..更新最快
若是朱荣恼羞成怒,真的甩开膀子对着干,他不可能不顾忌,斟酌再三,才有让老人带孩子先走的举动。毕竟,朱荣要对付的是他而不是老人孩子,分开了老人和孩子才有安全,现在自己也该结账走人了。
当他要下楼之际,掌柜气喘吁吁小跑而来,用几近恭维的口吻道:“官人请留步。”
王秀诧异地看了看掌柜,淡淡地道:“掌柜有事?在下正要下去结账。”
掌柜见王秀误会,急忙摇手挤出几分笑容,恭敬地道:“官人哪里话,雅间里有人要见官人,在下特来向请。”
“有人要见我?”王秀一怔,眉头微挑,又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事,没见到那头猪发疯了,这个时候不走,留下等着吃亏啊!”
掌柜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官人说笑了,难怪朱家小官人吃瘪。”
“好了,好了,不与你啰嗦了,再不走恐怕走不了了,要是掌柜有意,给我让几文钱倒是不错。”
掌柜一愣愣地,还有心思讨价还价,这是个妙人啊!正当王秀要下楼,他急忙道:“官人留步,你要是走了,知州大人那里,我不好回话。”
“知州?”王秀愣了愣神,立即意识到走好运了,脸上立马的笑容可掬,真是瞌睡送枕头,好人有好运啊!
“官人请,莫要说他朱大郎了,便是朱牵埱来了,也不敢把官人怎样。”
“掌柜说的倒是实话,不过我一介平民,无德无能,知州怎么会约见,掌柜不要取笑在下,我还是赶紧躲一躲,好汉不吃眼前亏。”王秀为保万一,搞清不是朱荣下的套,故意磨磨蹭蹭,张启元可阴着呢,不得不防。
掌柜多精明的人物,立马明白王秀顾虑,一拍大腿,道:“官人,莫说他朱大郎敢闹事,便是朱牵埱来,也不敢在孙家产业轻易闹事。官人可以打听打听,咱这酒楼小打小闹无妨,要他敢真的找泼皮,也得掂量一下东主的怒火。”
王秀这才放下心,玩笑道:“可惜不能给在下优惠。”
掌柜又是一愣,笑道:“小本生意,下次官人过来,让利一层。”
“贵楼广揽回头客啊!好了,还请掌柜带路。”王秀一笑了之,心里暗骂真他妈抠门,说话的功夫,心下已有计较。
当他第一次面对知州,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人,生的倒是方面大耳,肤色白净,三缕美髯捶胸,一副北方人的模样。
说实在的,他在见礼时心情颇为复杂,因为这位知州大人相当的出名,端地一位历史争议人物,同样也是一位矛盾人物,让他心里那个纠结不停的。
当然,时下这位大人倒是碌碌无名,根本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政绩,学问和文采也有几分。
张邦昌,张邦昌啊!
在座还有一胖一瘦的中年人,一左一右颇为应景,与张邦昌对面的也是一位中年人,相貌堂堂,有上位者的风度,却有六七分的傲气。
从介绍中,王秀得知,两位胖瘦中年人,也就是陈州的名人,瘦子发过几次贡举,得过特奏名乙科同赐进士出身,做过几任小官,居丧闲赋在家,胖子却是万事兴分店大掌柜朱牵埱,这倒是让他颇为诧异,感情掌柜早知道朱大老板在吃酒,怕他不来才坑他一下。
上位者乃京朝官,外放淮南西路提举常平公事,南下路过陈州,自然由知州出面接待,他一一见礼。
“前些日子,偶得友人相赠心学正论,这才知道陈州有大才!”张邦昌语气温雅,颇为客气。
王秀听在耳中,不免有几分受用,但他还没晕乎过去,把这些上位者的夸赞当成真的,那可就傻蛋了!当下谦恭却不卑屈地道:“大人繆赞,在下不过和开封沈家沈识之等共著,实在担当不起。”
张邦昌呵呵一笑,环顾众人道:“如此谦虚,有孔门子弟风范。”
王秀轻轻撇嘴,什么孔门子弟风范,自两晋玄学开始,儒道早就开始融合,现如今理学又和佛相汇,早就失去原汁原味了,他踌躇一下别分辩了,还是一笑了之。
“来、来,请坐下吃上一杯。”张邦昌见王秀温文尔雅,不免有几分喜欢。
王秀是在面子上客套几分,但也不过分谦让,掌柜自然出去吩咐小厮上了几案,他很有风度地落座。
朱牵埱笑咪咪地道:“早就听说阁下大才,我还道万事兴少主,一去商水呆了月余所为何事,待心学正论横空出世,这才明白过来。”
王秀谦虚一笑,他能感受到朱牵埱的恭维和羡慕,何为在心学正论出书后,表现的尤为高调,何老道也因此要来接任大掌柜,作为混迹商场已久的老油子,朱牵埱又岂能不明白,也就是纨绔子弟朱荣,还傻了吧唧地卖弄威风。
“倒有耳闻,沈家大郎在商水住了许久,原来是为了学问,倒是孺子可教。”刘豫以尚书吏部官权知陈州,身份使然,对待后辈自有一番矜持。
“在下出京,听说闻沈家大郎也赴开封府试,却错过了他的大作,实在太可惜了。”中年官员摇头捻须。
“无妨,我陈州倒是有不少,待明日我与大人送一本。”刘豫呵呵一笑。
“如此多谢了。”
“听说市面上的白糖,也是小官人所造,让何老道发了一笔横财。”朱牵埱到底是商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王秀淡淡一笑,平静地道:“正是,家父的杂货铺子被人强占,一家快要流落大街,在下偶有所得,发现比霜糖更好的制糖法。”
朱牵埱并没有往深里问,作为商人的他明白商业机密,一面之缘而已,人家凭什么跟你说。不过,他心下自是痒痒,这可是一棵摇钱树啊!他断不能放过,思量着怎样和王秀打好关系,里分一杯羹。
嗯,王秀来参加解试,儿子也参加解试,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可慢慢地培养友谊,最终和王家合作。可惜,他要知就在就在刚才,就在酒楼里儿子与王秀的冲突,那种气势凌人的作态,估计的气晕过去。
张邦昌瞥了眼朱牵埱,淡淡地问道:“小官人是第一次解试,感觉如何?”
王秀切牙一笑,道:“解试为贡举取士,让在下深感天子求才的殷切之心。”
张邦昌眼前一亮,这小子有一套马匹功夫,看来这是人才啊!
中年官员却慢悠悠地,充满高傲口气道:“以小官人才学,能被沈大郎看重,区区解试自然不在话下。”
言下之意很玩味,颇有看不起王秀的意思,张邦昌眼皮子一动,想要说话却又咽了回去,他可不是雪中送炭之人,之因听掌柜说商水王秀在此,一时好奇叫来看看。
“大人所言极是,识之兄谦让,让在下署名专美于前,实在惭愧。”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王秀回答的极为平淡,他根本不想与这位提举常平公事,发生任何交集。
“何为致良知?”那位清廋中年人,忽然问了句。
“知行合一。”王秀淡淡回了句。
“何解?”
“立言、立德、立功。”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嚣张的吼叫:“滚开,今个老子非把王秀给废了。”
“小官人莫要寻事,知。”
说话间,雅间的门被一脚踢开了,脸色狰狞的朱荣闯了进来,今是第二次破门而入了。
第七十章 倒霉的孩子
雅间里的人都愣了,闯进来的朱荣也愣了,他不认识知州刘豫,但老爹却赫然在座,能让老爹连次宾位置也做不了的酒场,来人还有身份低的?几个泼皮也目瞪口呆了,气氛变的异常尴尬,唯有王秀嘴角带有一抹坏笑。
王秀见朱荣傻愣愣地形象,不由地想到掌柜的恶趣,暗道这伙计很不地道,明知朱牵埱陪知州在里面请客,却没有给朱荣提个醒,不然借朱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踹门而入,显然是恼怒朱荣放肆,狠狠阴了这家伙一次。
“逆畜大胆,你来此作甚?”朱牵埱见儿子踹门而入,吃惊不小,但他到底是老油子,深知儿子是什么样的鸟,一贯的骄横跋扈,或许是寻人找事来错了房间,撞到了枪口上。
一时间,又惊又怒,你去哪折腾不好,偏偏来这里胡闹,知州和常平公事都在,这不没事找事嘛!他急忙起身怒骂。
朱荣当即就吓傻了,差点尿了一裤子,又偶见王秀悠然在坐,显然和知州等有交情,一张脸跟死了娘一样难堪,你想想自个得罪这尊大神,又带着泼皮无赖闯了知州大人酒场,真是流年不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朱牵埱眼看不妙,起身快步走过去,一巴掌把儿子扇的打个转,怒道:“还不滚过去,给公事大人和知州大人赔罪。”说罢,双眼怒扫几个泼皮。
几个泼皮倒也光棍,知道踢到铁板上,立即一声惊呼逃了出去,赶紧闪人要紧,至于后面就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他们狮蝎无业游民,官府也不会把他们怎样。至于另外两个士子,还在门外发抖,看的掌柜一脸鄙夷,暗骂来时趾高气昂,这会一个个怂了,简直都是一群废物。
朱荣战战兢兢,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叩头道:“小。小子,小子不、不、不知大。。大人在。”恐慌的连话也说不下去,上下牙不住打瞌,他也不想但牙不听使唤。
“原来是朱大掌柜家的小官人,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张邦昌目光扫过一脸淡然的王秀,心下有几分知味,但他心里还是颇为恼怒。今夜,他轻车简从在全城最奢华的酒楼宴请过往大臣,本就有结交之意,却不想被人踹了门,跟吃个苍蝇一样恶心,就算是他谨小慎微的性子,也按耐不住要发脾气。
朱牵埱一听就知不妙,张邦昌的话虽听是客气,却透出很不满的味道,急忙又是一脚,把儿子踹倒在地,怒骂道:“不成器的东西,整天给我惹是生非,还不给我爬过去。”
王秀嘴角一抽,暗骂朱牵埱深蕴上位者心态啊!让儿子做足了认罪姿态,满足上官虚荣心理,才好为儿子开脱罪责。
朱荣哪里明白这些,他是吓傻了,赶紧爬了几步,连连伏地,斯文扫地,一点脸都没有,连朱牵埱也面红耳赤。
王秀却向张邦昌拱了拱手,淡淡地道:“大人,看来朱兄是为在下而来。”
众人一怔,在场哪个不是老狐狸,闻音而知雅意,瞬间便明白怎么回事,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朱牵埱脸色很不好看。
“这又怎么回事,你二人都是解试士子,或许会成为黄甲同年,缘何有解不开的冲突?”张邦昌捻须而笑,态度玩味。
王秀瞥了眼跪地颤抖的朱荣,淡淡地道:“也没大不了地事,或许真是一场误会。”随后,把缘由轻描淡写地一说,言谈间,仿佛并未当成一回事。
众人看朱荣的目光变的很不好,或许有人自己仗势欺人,却没有人喜欢别人嚣张,尤其在大庭广众下,这是未世事,纨绔子弟的孟浪,让人非常厌恶。
朱牵埱不禁暗暗叫苦,暗骂儿子混蛋,何为就不用说了,王秀何许人啊!那可是与沈默有交情的人,别看人家说的好听,什么专美于前,傻子才会信。
能让沈家少主陪上一个多月,甘心屈居榜眼位次,把制糖法改良,甚至连何老道也跟着沾光的人,能是你小子惹得起的?就不要说知州大人提到了王秀名字,也好奇地请来了,这混蛋为了吃酒,嚣张地让别人让出雅间,还先后动用公人、泼皮闹事,被人家当着知州的面打脸,他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逆子,还不快给王家小官人赔礼。”朱牵埱不能不放下身段,来到王秀身前,一揖到地,惭愧地道:“竖子无知,做下这等丑事,还望小官人见谅。”
朱荣伏在地上,偷眼看老子对王秀赔礼道歉,心下大恨。
中年官员不待张邦昌说话,淡淡地道:“年轻士子争闲气,又没有出什么大事,我看算了。”
王秀从中年官员态度中,嗅出些许不满,看来此人对他印象并不太好,刻意为朱荣开脱。
张邦昌似乎不愿得罪人,却又有些不甘心,目光转向王秀,淡淡地道:“小官人意下如何?”
王秀翻个白眼,妈的,你们都找台阶下不要脸了,还假惺惺地问我,当下生硬地道:“恐怕还有是非,望大人裁断。”
张邦昌暗赞王秀睿智,孤身在宛丘被人嫉恨,很难说不出什么事,这是在利用在场的权贵自保。既然他对王秀印象颇佳,朱荣又着实可恨,也就顺水推舟道:“小官人言之有理,少年人断不可持强凌弱,朱大掌柜要严加管教才是。”
朱牵埱岂能不明白,连连点头,对朱荣厉声道:“逆子,你可明白?”
朱荣正在愤恨不已,哪里听得懂这群老狐狸用意,直愣愣站在那发呆。
朱牵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沉声道:“不可在对王家小官人有任何不利,连想都不要给我想,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明不明白。”
朱荣脸色一变,恨恨地瞪了眼王秀,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时,只得低头道:“爹,孩儿明白。”
“滚出去,不到放榜不许出门。”朱牵埱狠狠地低吼一声。
朱荣吓的一哆嗦,急忙站起身来,阴郁地瞪了王秀一眼,赶紧躬身对众人作揖,乱滚带爬地退出门,不只是心慌还是怎地,被门槛绊倒在地,又摔了个狗啃死,只能捂着松动地牙,哭丧着脸跑了。
一场闹剧,至少王秀是那么想,他无心留下空谈,慢慢起身,躬身道:“各位大人,在下还有俗事在身,先行告退,还望恕罪。”
张邦昌愕然,道:“既来之则安之,小官人来去何必匆匆。”
王秀淡淡笑道:“确实有事,还望大人见谅。”说的很轻松客气,实际他除了重视张邦昌外,并没在意其他人,至于得罪不得罪,印象不印象的无关紧要。
张邦昌颇有兴致地看了看王秀,捻须笑道:“也罢,待有空再和小官人畅谈。”
中年官员包括朱牵埱和瘦子文士,都对张邦昌的态度惊讶,不明白为何张邦昌,会对一个名声不著的士子客气,但既然张邦昌说了,大家也不好再说。
只是王秀出去前,朱牵埱虚伪地笑道:“小儿无状,望小官人见谅。”
王秀知朱牵埱心意,微笑道:“小事一桩,大掌柜不要放在心上。”
朱牵埱这才松了口气,他是老奸巨猾,眼看何老道接任,他便能谋个更好差使,万一王秀给沈默递一句话,岂不起飞蛋打,还是稳住王秀为上。
在众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张启元恨的俊面狰狞,完全没有温文尔雅的风度,嘴里嘀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秀你好运气,给我等着。”
%77%77%77%2%64%75%30%30%2%63%63/
第七十一章 人生意义
王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老人住处,见到孩子们,有的在兴高采烈地玩耍,有的在房里看书,只有李采萱陪伴在屋里,他松了口气都回来了。
“有没有人跟踪?”王秀不能完全放心,多问一句。
何为摇头道:“放心,没人注意。”
“这就好,就好。”王秀放下心,又笑道:“我担心多余了,这段时间,朱荣是闹不起事了。”
“怎么?”何为眨眨眼,不明就里。
王秀把朱荣的嗅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引的老人和何为一阵爽快地大笑,都在为那可怜的孩子默哀。
何为却颇有深意地看着王秀,道:“有知州大人在,你怎么错过一场机缘?”
“陈州而已!”王秀不愿深讲,一言概括,但预期中的豪气展现无余。
老人眼前一亮,叹道:“官人好志向!”
李采萱那双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好奇地望着王秀。
王秀莞尔一笑,道:“老宿过誉,见到老宿含辛茹苦,我才知道自己往日的浅薄。”
“一事无成之人,让官人见笑,咳咳.”老人又是一阵咳嗦,李采萱急忙为老人捶背。
“好了,天色不早,老宿早点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王秀咂咂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起身告辞。
“也好,官人早些回去歇息,老汉想和孩子们多说会话。”老人淡淡地说道。
王秀闻言,惊讶地看着老者,那面对死亡当然恬静的笑容,沟壑遍布的脸上,尽是对死亡的从容。
或许是看破了世间生死吧!他心头升起一阵悲伤,掺杂着少许的欣慰,有人荣华富贵一生,却致死看不透世情,往生了百年人身,他轻轻一叹,长长作揖道:“告辞。”
是夜,朱家大院书房内,朱荣老老实实站着,脸色很灰白,时不时偷看老爹。
朱牵埱来回度步,脸色一会发红,一会苍白,走累了就停在朱荣面前,吼道:“逆子,看你干的好事,竟敢在知州大人面前放肆,不想活了。”
朱荣哭丧着脸,跟死了娘一样,弱弱地道:“爹,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不知道?”朱牵埱见儿子很不开窍,比那肥猪还要笨,忍不住火气腾地上来,厉声道:“就算知州大人不在,你在大庭广众下放肆,万一闹出事来,让老子我的脸往哪搁?还有,何为是谁,他能使你得罪的吗?王秀就不用说,就算是孙家也不是你能得罪的。”
“王秀不过是靠何为.。”朱荣到现在还不明白,很不服气地辩解。
朱牵埱大怒,浑身肥肉乱颤,颤悠悠地指着朱荣,道:“你、你没弄明白人家是谁,就敢肆意羞辱,还要找泼皮伤人,我告你,你要今日打了王秀,不要说你自己,连你老子我也跟着完了。”
朱荣浑身打个冷战,目光呆滞。
“怕了?万事兴少东主沈默,为什么在商水待了月余?让你多看书,你却花天酒地,你去看看心学正论,王秀与沈默、何为三人著作,王秀是执笔人,明白了吗?”朱牵埱恨铁不成钢,朱荣要不是他独子,现在他就恨不得宰了这厮。
朱荣震惊万分,当即就石化了,诺诺道:“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他有那么大的本事?”
“哼,放在平时,我都要对王秀巴结一二,你这逆子竟让我丢了大好机会,还在知州面前丢脸。”朱牵埱想想就有气,不过他混迹济行二十余年,心中所想绝非嘴上所说,儿子得罪王秀,或许是他一次机会,就看事怎么办了。
朱荣颤颤悠悠,不知如何是好,放在平时他倒是温文尔雅,在宛丘年轻士子中颇有人缘,遇到危机就原形毕露,装逼遇到扮猪吃老虎的,一脚踢到不锈钢板上,没辙了!
“说,你怎么和王秀起了冲突,平日里我让你礼貌待人,你做的还算不错,为何今日要强抢别人雅间?”朱牵埱老辣,直接点到问题触发点。
朱荣想了半天,摇了摇头,神色迷茫。
“你和谁一同去的,都说些什么话,给我仔细想。”朱牵埱脸色很难看,恨不得给儿子两耳光子,受人人挑唆也不知道,被人卖了还傻不拉几的数钱。
“两个咱们县的.还有商水县的张启元,对,张启元.”朱荣眼前一亮。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刚刚起床洗漱,何为领着宗良慌张而来,第一句话便是:“大爹爹晨时睡过去了。”
王秀并未有太多错愕,更没有慌乱,有的只是无尽的悲伤和凄离,还有那片刻的空寂。
当他赶到宅子,站在面色怡静,已撒手归去老人的面前,没有流泪,只是那么站着凝视,耳边仍旧充斥昨日与老人的对话。
“老汉又岂能不知他们,为了小老儿治病,私下里偷窃财物,却有心无力。老汉自知来日无多,不过旦夕之间,看官人乐善好施,宅心仁厚,厚着脸皮向官人提个请求。”
“老宿见外,相逢就是缘,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必不负所托。”
“多谢官人,老汉不忍看到居养院恶劣环境,自数年前收留了十个孤儿,这些孩子各有千秋,相信官人能看出来。老汉时日无几,还望官人在老汉之后,可怜这些孤苦,收留他们,但求给他们一口饭吃。”
“老宿放心,王秀必不辱所望,还请,还请老宿答应在下一件事。”
“还请老宿好好吃上一顿。”
“呵呵.老汉恭敬不如从命。”
昨日事历历在目,王秀真的很想痛哭一场,但他还是强忍住了,不能在孩子们面前,露出哪怕是一丝的懦弱,至少现在他认为,男人当着别人流泪,是怯懦的表现。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老人平静地走完人生最后旅途,尽管最后一夜并不那么完美,但老人却波澜不惊。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竟愚蠢到一直未问老人姓氏名讳,太不应该,真的太大意了!
唯一让他庆幸地是,他得到更加明确地方向,应该说是大方向中为之努力的重要目标,还有十个孩子。
“大叔,大爹爹去了。”李采萱抱着他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令人爱怜不已。
“老宿,老宿高姓大名,你们谁知道?”王秀悲伤中有几分尴尬。
宗良看了眼王秀,满脸的惊讶,却又有十分的惭愧,转身看着几位小弟,道:“你们谁知道?”
王秀惊讶的险些没提上气,生活那么多年,这群孩子竟不知老人姓名。也难怪,都是十二三岁的孤儿,收留时不到十岁,喊大爹爹习惯了,哪里想过老人姓名,难道以为品格高洁的老人,竟连姓名也没留下来?天道不公啊!
“大爹爹常写高字,不知会不会是姓氏。”秦敏弱弱地道。
王秀蹙眉半响,才慢慢摇首,轻轻地道:“不妥,不妥啊!”
何为深深叹了口气,道:“何必在乎姓氏,无名氏岂不更好。”
王秀惊讶地看了眼何为,有沈默在的时候,何为如同被皓月掩盖的星辰,如今才一点点地发出自己的光芒,纵然有很多不如意,人,又有几个堪称完人呢?
“去城外寻一处好地厚葬,也让老宿入土为安。”王秀说吧,转身看着是个孩子,沉声道:“老宿已把你们托付给我,你们从今天开始跟着我。”
孩子们没人出声,都是默默地哭泣。
王秀再次回身揽着李采萱,望着如同沉睡的老人身上,他目光变的坚毅无比,轻声道:“老宿放心。”
%77%77%77%2%64%75%30%30%2%63%63/
第七十二章 阴险的张启元
葬礼办的很低调,王秀并没有出面,而是幕后让何为出面购买了上好的棺木,为老人置办寿衣、葬品,在第二天便悄然出城下葬,。
在老人的墓前,一身白袍的他凝视墓碑,面色无悲无喜,这是连夜加工出来的,很简单没有任何奢华,上面仅用正楷刻‘宛丘无名老宿之墓’。
半响,他才转身扫了眼穿麻衣孝服的孩子们,缓缓地道:“一切从简,你们烧了纸钱就行了,至于避回煞,待放榜后我就回商水,你们也要跟随,就了吧!”
“多谢大叔,要不是大叔仁德,恐怕爷爷就得火葬,尸骨无存。”宗良年纪最大,率先向王秀叩首。
何为也轻轻一叹,自言自语道:“何其不幸,又何其所幸,老宿终不用受烈火加深之苦,不用入漏泽园,屈身九尺之地。”
有宋一代火葬之风颇甚,不仅平民中盛行,在士大夫中也有不少,任所太远突然病故,遗体无法运回祖籍,放得太久了就会腐烂,只能先烧了再把骨灰带回去,朝廷屡屡禁止,甚至给地九尺下葬,却仍然无法全然制止。
也没办法,有时候用的人多了就成了风俗。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逝者已矣,你们的路还很长!要往前看。”王秀长长一叹,老人的过世,对他的触动很大,一条生命,即便是垂垂老矣的生命,就在一日内离他而去,前一刻还在把酒言欢,一觉醒来便阴阳相隔,任什么人也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尽管有心理准备。
“一切全凭大叔做主。”宗良站起身来,站在王秀身侧,目视兄弟姐妹,悲伤地道:“你们要怎么办?”
“我听大哥的。”
“大叔愿收留我们?”
“大叔,收留我们吧。”
孩子们处于丧失老人的悲痛中,又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想得太多,李采薇哭的最伤心,一双美目红肿。
“再呆一会,大家都先回去吧!”王秀也不愿操之过急,他还得在宛丘待上一段时间,有时间让孩子们慢慢化解悲痛。
张启元挺倒霉的,算计王秀不成,反倒被朱荣嫉恨上了,又被找上门来一阵痛骂,马上就要拳脚相加。
但是,他是何许人?子承父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狠辣无比,朱荣一个纨绔,岂能是他的对手,就在朱荣要动手之际,他脸色一变,厉声道:“朱兄,你大祸临头还不明白,竟然还要找我的不是,实在不知你到底怎么想的。”
朱荣倒是一怔,刚提起来的凶悍之气降了三分,口气仍不善地道:“你休要狡辩,王秀和沈家少主是什么关系,你与他同窗又岂能不知,竟连一句也不说,还要唆使我去得罪,说,你居心何在?”
“糊涂,你好糊涂。”张启元故作怒色,厉声道:“我何时让你去得罪他?你说我是他同窗不假,但为了解试,我是闭门在家,两耳不为窗外事,你可以找商水士子打听,我是怎样的人。再说,就算我知道,你给我机会说了吗?难道我没有把知道的都给你说,他与何家父子的关系我没说吗?”
朱荣一怔,回想起来也是,张启元既然愿意三人对证,看样子所言不虚,想想前夜的事,他正在火头上,却是没给张启元太多说话机会,人家也算仁至义尽,说了王秀的关系,但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有了这层考虑,心理上不觉接受张启元的说法,但面子上仍下不来,恶狠狠地道:“我就不信,你在商水县,不知道他和沈默关系,连一点风声也不知。”
张启元见朱荣口气软化,心下大喜,急忙做愤怒状,沉声道:“这是什么话,我与王秀关系并不紧密,家父在生意上与王家有矛盾,又岂能与他亲近?就算是有只言片语,那也是语焉不详,我又怎能知他与沈家少主的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朱荣,见对方脸色渐渐缓和,又激愤地道:“难道前夜,我没建议你用公人解决吗?就算与沈家少主关系再好,一旦公定论,他也跑不了伤人之罪。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公人竟然会走,你千不该万不该,便是让我没机会规劝你,在大庭广众下,招来泼皮寻事。”
朱荣脸色一滞,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竟然闪过一丝惭愧,犹犹豫豫地道:“张兄,倒是我做的孟浪,家父也是这样说我,张兄不会见怪吧?”
张启元在朱荣惭愧之际,嘴角闪过阴冷地讥笑,故作温雅地道:“看来,大掌柜对王秀知之颇深?”
“那可不是,是我倒霉透顶,那夜家父正陪知州大人吃酒,王秀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知州大人召见,害得我出了个大丑,回家被家父痛骂一顿。”朱荣想想老爹怒火,到现在还不吝而寒。
“竟有这等事,知州大人见了王秀?”张启元一怔,这事引起了他的重视,王秀要是搭上州里的关系,那可就不好玩了。
朱荣哪里知道张启元的心思,没心没肺地道:“知州大人宴请过路的淮南路提举常平公事,也不知什么时候看了心学正论,或许是一时好奇,我那不是一闹腾,被他知道王秀也在吃酒。不过,家父说沈家少主,竟然甘愿屈居第二,这种人可惹不起,当时真的很玄乎。”
“要是真的,那可真惹不起啊!”张启元阴森森一笑,玩味地道:“可惜了,朱兄所受屈辱,不得不硬生生咽下去,人家上面有人啊!”
朱荣心念一动,疑惑地看着张启元,道:“张兄,这是何意?”
张启元撇撇嘴,神情有几分不屑,道:“不瞒朱兄,在下刚才说过,家父和王家关系并不太好,我也受过王秀的羞辱,只因为功名前途才忍下口气,要是能让他吃瘪,倒是件好事,我倒有个不错的办法.”
虽然,朱荣被老爹怒骂,也挺害怕的,但他心里毕竟不甘,被张启元下的仇恨种子,不知不觉间有所萌发,目光中的仇恨更加浓郁,要真有机会不露马脚的报复一次,这买卖还挺合算,他听得眼前一亮。
张启元要的就是这效果,不用他直接出面,找替死鬼和王秀斗,能把王秀打的残废更好,断了其仕途之路,要是不成也找不到他身上,这也是陆天寿的法子,在外县挑唆个傻瓜,他有手段把自己洗白。
更何况,朱荣和他还有一巴掌之仇,他是睚眦必报之人,绝没有放过朱荣的道理,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王秀与知州大人说上话,恐怕.”朱荣还是担心,他是小人不假,但欺软怕硬惯了。
“朱兄好生糊涂啊!”张启元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朱荣一怔,急忙问道:“怎么?”
张启元长长一叹,道:“你认为王秀能不记仇?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们商水人了解他?”
朱荣懵然打个冷战,惊道:“我怎么没想到,王秀只需要给沈家少主一封书信.但是,知州大人.”
“你好糊涂,王秀和知州大人,不过一面之缘.”张启元没有往下说,只是长长一叹,道:“我也不多说了,得枉做小人,又让朱兄误会。”
“这.这.张兄见谅,我这不是向张兄道歉了。”朱荣向张启元深深作揖。
“好了,咱们兄弟还要见外,不要让外人耻笑。”张启元嘴角划过得意地笑,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77%77%77%2%64%75%30%30%2%63%63/
第七十三章 狡猾的张启元
待安葬老人五六日,王秀安顿好孩子们事务,准备几日后放榜便回商水。解试放榜牵动一州人心,能上榜者不过聊聊数十人,何其难矣!
他和何为也不逛县城,说实在的,大宋的州治所在济的确是繁盛,你不服还真不行,到处充满了浓郁的商业气息。唯一可惜的是,钱贬值的太厉害,实物价格很贵。
打个比方说真宗时代一贯钱能耐十石中等粳米,而今也就买一石,有些事没办法啊!王安石开源不节流,大量的造钱,蔡京的大钱又横行一时,造成财富的上流,形成国富民贫的格局,民间购买力衰退,钱越来越不值钱。
换句话说,真宗时代每月只拿一贯钱,但我能养活一大家子人,还有点盈余,到了这时候朝廷给涨了俸禄,但也仅够个人温饱,顾不上家里人了。
王秀可不问这些,他该买的都买了,还有几日就要放榜,他和士子门同样心情,估摸着自个能不能榜上有名。
不过,今个不出来不行了啊!
宛丘乃古淮阳郡,蔡水依城而过,每年都有大汛,而今中秋已过,秋意盎然,但河水依然充沛,浩浩荡荡向东南而下注入淮水。
百年发展,宛丘城外蔡河逐渐形成热闹的商业区,两岸大堤都是青石路面,修满了亭台楼阁,瓦子、勾栏、酒楼应有尽有,是人们消遣的好去处。
尤其是秋日,风和日丽,等高楼,摆上时令果品,眺望一望无际的陈州紫,让人心旷神怡,灵机一动就是一副新词,令陈州文人骚客趋之若鹜的。
朱牵埱尽其所能,通过州签书判官厅马公事,好不容易请张邦昌来汇轩楼蔡河分店,并邀请了王秀和何为。
王秀推脱不了的宴请,毕竟是张知州到场,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他安排客栈小厮,给宗良他们送去吃食。
他合何为到的时候,张邦昌和马公事尚未到达,朱牵埱父子早已等候,最让他吃惊的是,张启元赫然在场,不能不有另一番打算。
这是汇轩楼蔡河分店最高层,最奢华的一处阁楼,四面长窗大开,精美的朱漆雕栏,半垂珠帘,清风拂过,让人陶醉。席位早已安排妥当,按身份高低摆放七张檀木桌,各摆四碟荤素冷盘,两鼎时令水果,两盒子精美糕点,古香古色地铜壶,飘散着淡淡地酒香。
王秀平静地与朱家父子和张启元见礼,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显得对张启元的到来,并不突兀。
同样,张启元也是一副温文尔雅姿态,祥和的笑容中,透着几分才子的飘冕,甚至连王秀也一阵错愕。
没一会,穿了一身褐色长衫的张邦昌和马公事,一起来到厅子里,大家不一阵客套。
一阵谦让后,两个主位自然由张邦昌和马公事坐,作为东主的朱牵埱陪在张邦昌下首,何为居马公事下,王秀在何为下首,张启元则在朱牵埱下,最悲剧的就是朱荣,被刻意安排在王秀下首,有朱牵埱善意地意思。
大宋正式宴席虽分席,但也有上下讲究,尊者居北面南,对着正门,卑者在两侧,马公事是判官厅公事,地位在录事参军之上,也就在张邦昌并列右首。
随着招呼声小厮传菜,山珍海味、各色荤素是应有尽有,酒女捧壶斟酒,朱牵埱这一请也是下了本钱,不仅酒菜皆是佳品,酒女也是汇轩楼蔡河分店最美貌的,每人身旁一位,皆是高鬓彩衣,双目含情,一副酒后任君采摘娇色。
正式场合酒要九盏,才能进入正题,皇室朝廷无不配着礼乐,这里虽然去礼乐,但也是遵从规矩来,每上一道菜饮一盏酒,正和九为极数的道理。
张邦昌暗中观察王秀,始终仪表端庄,目不斜视,仿佛天生的贵胄出身,不禁暗自称赞。不过,那位同为商水士子的张启元,举止也不遑多让,似乎更加俊雅,颇得他欢心。
此时,张启元面色不改,却盘算着心思,眼睑深处始终隐藏一道狠厉。
朱荣自始至终,都辜负了老爹的苦心,一门心思想要羞辱王秀,甚至生出了歹意。
九杯过后,开始进入相互敬酒阶段,众人相谈甚欢,朱牵埱精神颇佳,频频向张邦昌等敬酒,王秀却兴致平平。
张启元为张邦昌敬酒后,又瞥了眼王秀,淡淡笑道:“今日尽欢,不如行个酒令,让张大人,马大人尽兴。”
张邦昌眼前一亮,抚掌赞道:“不错,不错,有就不行令,如上鲍翅而不食。”
马公事颔首不已,道:“既然四位贤侄是儒门士子,当食不语,当用五行拳令,你们小辈也让我等有个乐子看。”
王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张启元,‘他’和他很少去酒场,哪里像出身大户的别人,不揣测张启元用心。
张邦昌立即抚掌笑道:“感情好,不知谁先来?”
朱牵埱见张邦昌一语定乾坤,立即附和道:“就先由我家大哥与王家小官人先来。”他本意是好的,五行酒令无论输赢,都是一种雅趣,不同于一般升斗小民,是有一定的杂学功底掺杂其中,倒是能增进双方关系。
王秀见朱牵埱面色和善,目有善意,知其何意,也报以温和地微笑,让朱牵埱大为欢喜。
朱荣却面带复杂的笑,隐晦地看了眼张启元,便与王秀玩起了五行拳。
王秀伸拇指,朱荣出食指。
马公事切牙一笑,对张邦昌道:“大人,金能克木,王家小官人胜。”
张邦昌捻须点头,道:“首战得力,却不知胜败如何。”
“那就拭目以待。”
无名指、拇指,又是王秀赢,二人手势不断变化,或许算是王秀运气,连过九次都是朱荣被克,气得他暗骂王秀,却不得不一杯杯地吃酒。
五行拳酒令以五指代表五行,拇指为金,食指为木,中指为水,无名指为火,小指为土,生生相克,生生相容。朱荣是吃了大亏,只有一次侥幸伸食指,王秀伸了中指,木水相济,总算是和局。
对于朱荣的窘态,张邦昌和马公事哈哈大笑,朱牵埱也是尴尬并喜悦着,只要王秀能高兴就行,这可是和沈默能说上话的主,甚至比张邦昌等官吏还有用。
张启元眯着眼,细细打量王秀,越发感觉这厮的变化,不足一年的时间,简直判诺两人,他回想种种,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王秀在他眼中越发神秘起来。
忽然间,本就存在心中的危机感,再次加重几分,让他有些紧迫感,手微微发抖,端起杯子微恍,酒水撒出了些。
“张贤侄怎么了?”马公事到底是判官厅公事,眼力头绝非寻常官吏所比。
张启元遽然惊诧,暗骂自己喜怒溢于言表,这绝对是致命的错误,当下调整心态,温雅地一笑,道:“大人,在下孟浪,只是见五行拳有些感触。”
“感触?”马公事一怔,却来了兴趣。
张邦昌也被勾起了兴致,夹了块羊肉放在嘴里,斜眼打量张启元,说实在话,他还真有些欣赏文雅俊秀的张启元。
张启元嘴角上翘,道:“大人有所不知,王大郎在商水,曾九步成章。”
“什么,九步成章?”张邦昌吸了口凉气,惊讶地望着王秀,想打量怪物,但张启元下面的话,直接让他石化。
“不仅九步成词,钟离先生竟不能改一字。”
“嘶.”众人一阵惊叹,虽然有曹魏陈思王七步成章,但九步作词却有些骇人听闻。
却见朱牵埱抢先笑道:“不想小官人大才,今岁解试,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王秀莞尔一笑,并不做一解释,但他却隐晦地瞥了眼张启元,见对方人畜无害地笑,心下没来由一阵不安。
%77%77%77%2%64%75%30%30%2%63%63/
第七十四章 疑惑
张启元的赞誉并无恶意,甚至在众人面前为他贴金,这就让他纳闷了,这厮居心何在?他可不认为张启元抬举他。
却见张启元正色道:“虽然,五行拳暗合儒门之道,但二位大人亦是饱学之士,时下又正值亚秋,观赏陈州紫最后一艳,氛围太沉闷却是不好。”
“王秀耍赖,出手慢了我半拍。”朱荣本就有气,见张启元按照约定发难,一时管不住嘴吆喝。
张邦昌面色不敢,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朱牵埱却脸色大变,暗骂儿子混蛋,老子好不太容易把人聚在一起,来拉拢了王秀,日后能在沈默面前说句话,却不想儿子竟不争气,这要是惹急王秀,还不知今后会有何变故。
张邦昌是朝廷大臣不假,马公事和他关系紧密不假,但不管毛用啊!他的顶头上司是沈家,在商人的圈子里沈家是金字招牌。
没待朱牵埱说话,张启元淡淡地笑道:“朱兄此言差矣。”
朱荣凝眉瞪着张启元,表情跟吃屎一样,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难道这厮有时玩我的?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王秀倒是颇有兴致地看着张启元,等待这厮下面的招。
“五行拳默而不言,全凭眼力和运道,更有揣摩对手出手习性,朱兄输的不怨。”张启元完全不在意朱荣,没去看那几乎要杀了他的目光,淡淡地道:“既然几位大人在座,我们又是参加解试的书生,不如就在汇轩楼以酒来场小解试,也好增加点趣味,让二位大人和朱大掌柜评判。”
原来是卖弄文采,王秀嘴角微翘,倒没想到张启元来这手,不能不说高明。张启元这厮在商水就是有名的书生,虽说为人虚伪,人品嘛也就那么回事吧!但不能不承认,这厮确实有两把刷子,功底子颇为深厚,说白了也是肚里有几两墨水的人物。
让人推脱不了的建议,恰当好处地化解了尴尬,卖朱牵埱个人情,又给张邦昌、马公事好印象,不漏声色地拍了二人马屁,最狠毒的是要拉人为他上位垫背,别人又说不出他什么用心,毕竟大家一起吃酒的酒令,你自己文采不好,活该被罚吃酒。
“妙,实在是妙,我等读书人聚会吃酒,自是要诗文对酒,张家小官人说的好。”马公事忍不住抚掌微笑,做足了文士派头,一张肥脸拧成了一躲绚烂地菊花。
张邦昌嘴角微抽,险些被马公事酸掉了牙,但他也不能太不给面子,毕竟对方是签书判官厅公事,是外放的京官,他撇撇嘴笑道:“不错,用个什么题为好。”
马公事自以为饱读诗书,卖弄道:“时值牡丹最后争艳节气,放眼望去尽是娇色,大人何不以牡丹为题。”
王秀一听,心念一动,嘴角划过一抹笑色,这位酸的掉牙的马公事,还真为福星。
张启元时时关注王秀,却见其笑容诡异,不有些狐疑。不过,他也没往深里想,马公事临时起的牌头名,就看个人的文学功底,他相信自己就算王秀答上来,他也会在知州面前露脸,王秀答不上来最好,正可让他一枝独秀。
左右他都没有弊端,这才是他的算计,朱荣就是块垫脚石,所谓废了王秀手脚,也就那么一说罢了,傻瓜才干那顺人不利己的破事,一旦被查出来,什么都完蛋了。
“二位大人提议甚好,不知从何人开始?”朱牵埱笑咪咪地,心里却盘算着,可得要维护好王秀,以沈默知道拿他出气。
张启元瞥了眼王秀,淡淡地道:“二位大人,王大郎著心学正论,更兼诗词通达,不如大人定牌子名,他取个头筹。”
张邦昌暗赞张启元圆滑,上下都为住了,正是做官的好苗子啊!不觉高看了几眼,他的志向是在京城,能拉拢几个年轻俊杰,也是不错的,万一他们题名黄甲也是善缘。
当下,温和地笑道:“那就请王家小官人先来。”
王秀身子略弓,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岂敢做将头,还是请他人先来妥当。”
张邦昌对王秀、张启元的态度很满意,年轻人知道谦让很好,不用担心日后孟浪造次,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太谦虚反倒是虚伪,王秀有些明了张启元的用心,无外乎试试他的水,但其目的还是有点模糊,他们之间已不存在解不开的矛盾,张家夺杂货铺子的事,随着沈默一场酒和城北一座铺子低价购入化解。就算是相互看不顺眼,至少短期内没有利益牵扯,那这厮打的什么算盘?
朱牵埱不失时机地道:“还请大人提牌头。”
何为冷冷一笑,看朱牵埱的脸色很不好,甚至有些敌视。
张邦昌淡淡一笑,转头眺望沿河浅紫娇红的牡丹,稍加沉吟,道:“人说美人如花,此景却不是,既然在江面看花,面对万里清空,那就对宛丘牡丹,取江城子。牡丹,你四个后辈玩玩。”
王秀微微颔首,心下暗自叹息,又要借鉴别人的诗词了,太没劲又太给力了,他稍有失神时想到解试出题,虞美人。怀陈州千紫,那可是绝句啊!他几乎要笑出来了,立即龙飞凤舞,也腹稿也不打,立即借用数十年后文学大家刘辰翁的大作,估摸着阅卷官也会赞叹不已。
一个州的解试而已,以知名诗人的词,简直就是牛刀宰鸡,大材小用。他心中有数,亦是眺望远景,慢悠悠地道:“百花飞尽彩云空,牡丹丛,始潜红。”说罢,转首看向朱荣,目光充满了蔑视,甚至可以说他就没把这厮当回事。
朱荣一愣,不想王秀矛头第一个宰他,当即就有点楞,他就那点水平,淹不了瓶底的水,哪有本事出口成章,在州学解试上,也是绞尽脑汁,才修修改改憋出了一曲词,还不知道阅卷官喷没喷饭。
别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里越发慌张,脸上的肉都不自主地颤抖起来,最终老脸一红,不得不咬牙吃下一杯酒,心里把王秀恨到骨头里了。
朱牵埱无奈一笑,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既然愿赌服输,让王秀给他点教训也算不错了,要是能幡然悔悟发奋攻读,那可就更好了!
何为很光棍,明白他只是打酱油的,自然也没本事手到擒来,王秀并非取名人旧词,似乎是信手随意而作,真是让他佩服到极点。他二话不说,直接举杯干了下去,光棍地不行,引的马公事笑道:“何家小官人行事果断,倒是人才。”
何为一阵嘴角抽缩,暗骂马公事混蛋,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呢?有这么说话的嘛,傻帽。
张启元目光凝重,指尖触桌案,沉吟一下,幽幽地道:“培养轻年,造化夺工。”
这句是承上启下,并无太多出彩,但关键在‘工’字上,若用‘人’便落了俗套。就是这一句,就算有人能出口成章,也会吟成“培养轻年,造化夺人。”
张邦昌不禁眼前一亮,暗自颔首不已,但听在王秀耳中却如雷贯耳,用几乎不敢相信地目光看向张启元,有惊诧,又惊喜,更多的是疑惑。
别人不明白,他可是明白自己在借用,张启元竟能对上,且一字不差,这是什么意思?他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脉脉向人娇不语,晨露重,洗芳容。”王秀脱口而出,一双眼睛紧盯张启元,紧张而又有几分兴奋。
%77%77%77%2%64%75%30%30%2%63%63/
第七十五章 他是我生平最大的劲...
却见张启元脸色一滞,眉头紧锁,眼里一片迷茫,陷入了沉吟,但换来的却是王秀深深地失望。
很久以来,他非常的孤单,就算是有对他关怀备至的家人,但还是无法彻底融入这个时代,毕竟时间太短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心底的隐秘,无法做到对人完全的坦诚。不过,完全放开心扉坦诚,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只是他压抑非常罢了!
“看来张兄输了。”王秀淡淡地笑了,笑声中有些许的失落,他很想找志同道合的人,能够倾述的人,哪怕是他的敌人也行,可惜张启元不是。
张启元也很光棍,直接端杯一饮而尽,淡淡地笑道:“才不如人,愿者服输。”但在他的眼中,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地恨意。
张邦昌颇有意味地看着王秀,笑咪咪地道:“没想到啊!竟遇到贤才,看样子酒令再打去,还是让他们白白吃酒。”
“大人言之有理,不如让王家小官人填词,也好助助酒兴。”马公事是有眼力头的人,能做签书判官厅公事的,能没点眼色吗?这相当于后世地级市的市委秘书长啊!就是在现在,他也是仅次于知州、通判的存在。
张启元稍加沉吟,淡淡地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商水县学钟离先生,也对王老弟赞誉有加。”
张邦昌倒是一怔,看王秀的目光又凝重几分。
马公事吸了口凉气,道:“能九步成章,还不足入先生眼界。”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老脸微赫。
要是放在沈默来之前,王秀必然大吃一惊,钟离秋的来历太神秘,如今他多少明白一些,那可是不得志,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有道君皇帝和蔡大相公的那层关系,足以令军州官员侧目。
王秀并不认为张启元安什么好心,他心里也在算计,慢悠悠地笑道:“名不副实,实在惭愧,大人过讲了。”
“那就把词填完得了。”马公事看了眼张邦昌,大大咧咧地道。
张邦昌也捻须颔首,含笑看着王秀,分明要看看王秀的份量,他是知道钟离秋的,能让钟离秋赞赏的士子,又让他提起了几分兴趣。
既然张邦昌有意,王秀也不再托大,谦虚的尽头便是自大,张邦昌也是未来的重臣,虽说是谨小慎微了点,但也可圈可点,他并不想得罪此人,能建立某种关系自然是好。
心里运筹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
朱牵埱目光闪烁,谁也不知他盘算什么,目光时不时瞥向儿子朱荣。
“疑身在列仙宫,翠帷重,瑞光融。烁烁红灯,间错绿蟠龙。醉里天香吹欲尽,应有恨,夜来风。”
张邦昌、马公事、朱牵埱等人,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王秀,张邦昌叹道:“小官人出口成章,今日才信其才。”
王秀呵呵一笑,道:“大人过誉,诗词不过小道。”
张启元眼中精光一闪,立即道:“老弟言之有理,当日老弟的唐论,言玄武门之变在前夜,而不是当日,的确让我耳目一新。”
张邦昌又是一怔,看着王秀的目光,不能再用欣赏来代表,简直是惊愕来形容。
王秀看了眼张启元,他算是明白了,这伙计要把他给捧杀了,既然对方要捧杀他,那自己何不将计就计,索性就张杨一回。打定了主意,他切牙笑道:“张兄真是高看我了,不过是一点心得罢了,倒是张兄文采飞扬,无论策论还是义,商水无人能出其右。”
张启元笑而不答,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王秀的捧场无异于把他架在火上烤,就像他对待王秀一样,看来这小子,对他的敌意并未消除,以前的示弱似乎效果不大。
朱牵埱倒是抚掌笑道:“难得二位俊杰谦让。”
张邦昌倒不愿谈论策论,涉及家国边策的玩意,他还是不想多谈。作为知州这一等级大臣,他带有馆职的员外郎,绝对有资格谈论,却并不让人诟病,只是怕言多有失,被有心听去麻烦,还是少沾为妙。
虽然,张启元也是机敏过人,却并不了解高层官吏心思,这拳打出去就像打在棉花上,一点力道也没有。他不太明白,却很不甘心,又笑道:“在下并非谦让,而是实在不如,不要说策论,就是那本心学正论,便要独领今岁解试风骚。”
王秀瞳孔紧缩,暗骂张启元这厮不安好心。心学正论的出版,必然会被一些人诟病,他和沈默要有心理准备,但那也是未定论的非议,别人的嫉妒心并不强,往往针对义本身的责难。张启元要这话传出去,让参加解试的士子听到他在知州面前狂傲,还力压他们,必然会对他和沈默、何为产生嫉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是为商还是为官,最怕这种有针对性的诘难,把原本散乱的诟病,集中到某一点上,把强大而分散的压力,变成足够令人崩溃的压强,太危险了。
他心中怒火滔天,面色却平静如水,淡淡地道:“一点心得而已,不过是凡事多思、多问,不盲从,也让张兄那么关注,实在让我汗颜。”
张邦昌一听来了兴趣,笑咪咪地道:“我倒是看了两遍,在与老友信中也推荐此书,唯独可惜的是心学正论一出,洛阳纸贵啊!”
王秀眉头一动,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有和沈默联系过,二人关系虽好,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依附沈默,关系也没有达到生死相交,自己的路自己走,心学正论不过是打下一个楔子,怎样去推广那是沈默的事情,他暂时不需要了。
却不想,张邦昌竟如此推崇,让他本就很自信的心,又增添几分信心,无论是欣赏还是诘难,只要有人看有人论,那他离成功就还有一步之遥。
张启元心下也暗自嫉恨,王秀的才学稳压他一筹,张邦昌明显欣赏王秀,让他内心深处的高傲,无法得到排解。
“多思、多问,不盲从,与我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颇有契合,却不知往深里说,又是什么意?”张邦昌笑眯眯看着王秀。
王秀看了眼张邦昌,没有任何的谦虚,朗声道:“大人,在下打个比方,心就像是御车,驾驭马车时,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合’字。马与车合、人与马合,这样才能让人、马、车的行动融合为一体,才能把整体的潜力激发到极致。正所谓身心与外物合而为一,乃至完全融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才能进入最完美、最协调的状态,将各方面的力量整合到一处,形成合力。”
“如同治国安边,天子、大臣、庶民上下齐心,不要说区区党项羌人,便是那契丹又有何惧。”
张邦昌一怔,说着就拐到了策论上,不过这种论调倒是无妨,他的兴致大增,饶有兴致地道:“那北事要能上下一心,必能有大作为。”
王秀正犹豫间,却不想张启元道:“大人,听闻女真来朝纳贡,恐怕是与虎谋皮,要论上下齐心,恐怕王老弟的天人合一,要被人诟病。”
“哦,呵呵.”张邦昌捻须一笑,不以为然。
王秀却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张启元有此眼光,虽此人阴毒无比,却不能不承认其心智之高,让他也震撼无比,有些自诩明了天下大势,小看人的心态。
“张启元要顺利入仕,恐怕会是我生平最大的劲敌。”
%77%77%77%2%64%75%30%30%2%63%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