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三章 机速使臣的分歧
一个身体虚弱的君主,被囚禁了十年更加不堪,能不能乘马还在两说,他不抱任何的希望。
更何况,他对无字密函琢磨了几天,总算是悟出些许深层次东西,先生希望那位太上留在北方。
如今,王秀已经位极人臣,大宋朝廷正在布局,一场不断革新内政,并开始对两个方向扩张的敏感时期,绝不能出现任何的不稳定因素,一旦有了苗头,立即会被掐灭。
相比赵桓而言,兀术率军南下,对于王秀压根不算个事,甚至亲自去开封谈谈,要打也是从容不迫。
但是,赵桓一旦回归,将会引起朝野局势剧烈变化,激化很多人的心思,为了达到某种利益,就算赵桓想要了此残生,有人也不可能让他消停,很可能会被人阴了,最起码也要陷入无休止的防范。
他通过对天下大势的了解,非常准确地猜中王秀心思,判定先生绝不希望赵桓南下,如果欣然迎接的话,只能是太上的梓宫,绝不可能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面对殷切的宇文虚中,还有那群忠心耿耿地部下,他决定听取各方面的意见,然后再决定赵桓的命运。
毕竟,王秀站在风云顶点,考虑问题需要理智,平衡利益,显得冰冷无情,甚至会不吝刀斧,他却要顾忌人情。
胖子眼看秦敏神色犹豫,他是负责经商和交通的公事,心思比方珍要灵活许多。
眼看秦敏脸色有异,联系到上京时秦敏和宇文虚中接触,他似乎琢磨出什么,谨慎地道:“大人,兹事体大,万一有事,使臣损失是小,太上安危事大。”
秦敏眼前一亮,邓胖子太狡猾了,明显对他的支持,还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真是一心为太上安危的重臣,真是人才啊
“胖子,难道把你没有信心”方珍有些不高兴了,他对营救赵桓很有信心,胖子却不合时宜地打算他,纵然再好的关系,也能让人心怀不满。
胖子摇了摇头,一张胖脸哪个正经,肥肉直抖,正色道:“万一有意外,太上会怎样”
“只要配合得当,绝不会有意外。”方珍很不高兴地道,胖子太不像话了,竟然不说好话。
“我是说万一,凡事都有万一,没有绝对。”胖子翻个白眼,显得不依不饶。
方珍脸黑了下来,胖子今个太怪了,平时相见虽然玩笑,两人却能同舟共济,怎么一个劲跟他唱反调他几乎一字一句地道:“我部使臣皆为精锐,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胖子看了眼秦敏,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不能就不能了百密还有一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决不能把太上至于险地,你我都担不起罪责。”
方珍几乎要起身暴打胖子,但他却知道别看胖子一身肥肉,可不是三两下能拿下的,更何况在秦敏面前,也容不得他放肆,也能硬生生忍口气,狠狠地瞪了眼胖子,又转向秦敏道:“大人,此事交给我来办。”
秦敏没有下最终定论,他知道了王秀的目地,却仍旧无法全然漠视,要知道宇文虚中也不是糊涂蛋,相反是非常精明果断的人物。
他敢肯定对方经营多年,早就汇集相当数量的死士,他要对赵桓处境漠然视之,恐怕宇文虚中会动手,到时候自己就被很被动,连王秀也保不了他。
而且,北面机速局使臣中,如同方珍一样心思的人很多,他们必然心生芥蒂,甚至不惜暗中动手。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的,宇文虚中势力是强,却没有相应的据点,无法做到妥善善后,最终结果还是无法逃脱生天,被迫暴露很多东西。
他决不能容忍,王秀多年的心血被无端败坏,他的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把机速局发展到今天局面,绝不能因为赵桓,遭受不可弥补的破坏。
更何况,宇文虚中是重要的棋子,要在今后有大用,甚至有决定性作用,在无关紧要最求虚名的事件上折戟沉沙,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听说,打套司的石哥里就在城内,此人不好对付,河东房就毁在此贼手中,大人应该小心为上。”胖子谨慎地道,却也隐隐透出不好地信息,石里哥可是劲敌。
“嗯,他可是一条好狗啊”秦敏眉头微蹙,神色间不免有几分凝重,那厮的确有几分本事,鼻子比狗还灵光,要真的对抗起来,恐怕他们会吃亏。
却说,西北战场上,威横旅镇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永兴军路,王庶和何为当即就愣住了,辛炳还在外面犒军,他们商量再三,决定发金字牌到开封,一刻也不能耽误。
当然,四十六旅镇的失败消息,王秀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接给公开了,连蔡易也不知他怎样打算。
按说,这种破事应该先隐瞒起来,立即发动对夏的攻势,把失败的影响压倒最低,用夏军的鲜血冲淡士民的指责,现在直接公开,会给西征蒙上一层阴郁的面纱,某些有心人拿来说事,甚至诋毁以王秀为首的两府。
可是,现在王秀给于公开,还承认四十六旅全军覆没,连上旅军旗也被别人缴获。也就是说,四十六旅再也不会出现,军法规定犯军旗被夺的部队,永远取消禁军序列,只能得到下个朝代,或许还有机会。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关键是还没有正式开打,整个上旅就全军覆没,对士气简直是毁灭性打击,开局不利啊对王秀的西北战略和声誉,都有着巨大的打击,他又直接公开承认战败。
“文实,你好糊涂啊为何要那么快公开真想,你看看外面都说些什么。”蔡易气急败坏,狠狠地瞪着王秀,他已经听到开封城内谣言,生怕对王秀产生不利影响。
沈默脸色平静,却还是道:“文实,外面议论开局不利,灭生羌之战恐怕无法成行,还是要正视蔡行。”
王秀古怪地看着沈默、蔡易,脸上露出会心地笑。
第九一四章 开局不利否?
沈默、蔡易的忧虑和考虑,还是很欣赏的,不仅有大局上的观感,还有对他的关心,这才是朋友。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尽管,他们也又让他失望,却依旧站在他的身边,不由地笑道:“好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他们看是场大败仗,不过是口舌之争,我看此战会影响数百年,是天大的好事。”
蔡易一阵牙疼,四十六旅镇可是堂堂上旅,配属乡军达到近万人,如此精兵强将竟然被人一口吃掉,王秀还说是好事,真不知这厮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沈默也脸色古怪,疑惑地看着王秀,显然很质疑。
“要是能干涉西侍军军务,也不必如此啊”王秀轻轻一叹,蔡易和沈默明显不是帅才,钟离睿在此必然明白,他对四十六旅镇的覆灭,似乎有点超前感觉。
沈默看着王秀,真不知说什么是好,道:“文实是宣抚处置,不会不干涉前方军务,此战是西侍军之过,必须有人承担罪责。”
“对,都是那曲端老衙官轻敌冒进,我要弹劾他轻佻孟浪,丧师辱国。”蔡易眼前一亮,立即想到了最佳对策。
王秀见沈默、蔡易误会,不知该说什么好,就算是失败了,他是那种揽功推过的人吗何况他并不认为是失败,相反却是一丝契机。
沈默眨着眼睛,笑眯眯地道:“文实,五十六旅骄纵,这是都校的过失啊”
王秀真的很无奈,索性挑明白了,对于他们二人,还是比较相信的,道:“你们认为是失败不成”
沈默盯着王秀,疑惑地道:“难道不是,纵然有人被五十二旅镇相救,却仍不可避免大败,军号被剥夺,诸军尚未进发,就被打压了士气。”
“我承认四十六旅镇失败,但这场战争没有输,下场战争还没开始。”王秀信心十足地道,但旋即肉地低声道:“只是,没想到代价,会那么大,险些让人无法承受。”
蔡易摇了摇头,显然想到王秀要挡下罪责,叹道:“文实,现在不是意气之争,要安抚军心,平息士民的议论。”
王秀呵呵地笑了,大袖一挥,朗声道:“易之,等五天在看吧反正两天后就是大军出征的日子,静候佳音了。”
蔡易顿时无语,连沈默也摇了摇头,王秀诡异中透着乐观,这厮的手段太多,还不知玩什么猫腻。
“哦,对了,识之兄,考虑的怎样了”王秀笑眯眯地看着沈默,神色是那么的轻松。
沈默嘴角一抽,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实施两银法,王文实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西北战事即将开打,还有一场败仗被人惦记,你就不怕人家拿来说事
短短时间内,整个开封就沸腾了,四十六旅镇全军覆没,西北还没有开打,简直就是重磅炸弹,让人目瞪口呆,传言越发的肆无忌惮,牛鬼蛇神竞相登场,各大小报争奇斗艳,赚足了银钱,那些东主躲在角落里偷笑。
首先是西侍军鸦雀无声,面对陕西士人的抨击巍然不动,仍是有条不紊地准备,各部队进入攻击阵地。
北侍军却是紧张备战,各大行营团结兵马,准备应付可能的战事。
西北失利,金军压境,谣言风起,开封几乎又乱成一团,简直和靖康年前如出一辙。听说,前个金军对浮桥北部的营寨,发动大规模袭击,恐怕是南下进攻开封的前奏。
一时间,人心惶惶,很多富商收拾细软,准备向南方行在逃去。对此,王秀不作任何评论,打开城门任由别人散去,嗯,是正常开关,连夜间也不宵禁,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有让一些人狐疑,要说金军来和突袭,两天就能抵达城下,
各门不闭,难道王相公还有后手不成
通过金字牌铺递,行在也在三天后知道,两府重臣无不震撼,谁也不曾想到,仗还没有正式打,就损失了一个上旅,还是被取消军号的那种惨败。
开局不利,很多人心里打鼓,对征伐党项人没有了信心,不要说别人了,连李纲也在震惊之余,有了一丝动摇,似乎开衅西北,并非明智之举。
钟离睿非常理解李纲的心情,但他却有自己的见解,同样理解王秀的态度。
朱琏、赵谌紧急召见秦桧、李纲、吕好问,却没有商量出好的办法。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连坤会战败身亡。”封元摇头叹息,他绝没想到四十六旅镇全军覆没,更没想到连坤战死。
钟离睿瞥了眼封元,玩味地笑道:“你跟随大人那么久,又在都参军司供职,岂能不知道大人心思。”
封元眼皮子一跳,忍不住道:“难道还有猫腻”
“你自己看看,估计过不多久,有些人就能揣测到。”钟离睿从袖中掏出一封摹本。
封元接过来仔细地看,脸色逐渐凝重,沉声道:“里面果真有点意思,看来是你给先生建议的”
“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个本事,只是常见大人忧虑车兵,却没想到代价那么大,大人做的有点过了。”钟离睿摇了摇头,似乎很可惜地叹息。
“你是说四十六旅镇是先生造成的”封元的脸色变了,他看出很多猫腻,却不曾想到王秀。
“谁说是大人造成的我在想,恐怕先生也没有控制好,最终导致连坤全军覆没,兵无常势啊”钟离睿很不在意地道,一个上旅还在承受范围。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封元摇了摇头,但他心中有点打鼓,四十六旅镇后方跟随五十二旅镇,增援平羌城并不是击败夏军,而是增加防御力量,车旅去那干吗还不如派遣几千马军实在,这理由还不是太充分。
钟离睿神秘兮兮地笑了,玩味地道:“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不能完全断定,却有八成的把握。”
封元沉默不语,作为一名优秀的将校,他看事情并非局限一隅,而是着眼全局,并不在意王秀的手段,注意力转到了结果上。
第九一五章 正式开战
官塘摹本非常清楚,四十六旅镇遭到夏军七八万人的伏击,仅仅战斗一个白天,就告全军崩溃,简直太讽刺了。:efefd
近万人马竟然只坚持一个白天,还是精锐的都司直属旅镇,那可是有双马军营建制,一个车兵营、五个步军营为核心的战斗团队,辎重部队携带的箭矢,就能够支撑十天的高强度作战,就算面对数万夏军,至少也能坚持待援。
好在,当天傍晚五十二旅镇赶到,直接打退上万夏军的拦截,营救出接近两千溃兵,竟然以不到三百战车,数千名将士,就地驻扎对抗十余倍的敌人,让夏军无法阻拦,安全抵达平羌城,也算是挽回了些许面子。
最重要的是,此战凸显车兵战斗力,作为一个古老兵种的变种,车兵足以凭此战,位列禁军主力行列。
“就算车兵重新辉煌,也不代表先生牺牲别人。”封元翻个白眼,他心中是相当高兴地,能让车兵重新辉煌,四十六旅镇的牺牲绝对值得,只是让人肉痛。
不能不说士卒是悲哀的,无论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士人,还是爱兵如子的良将,在认为必要牺牲前提下,绝不会吝惜士卒生命,没有可悲可叹,只有足够的价值。
钟离睿摇头笑了笑,知味地道:“明白,大人岂能拿吏士填命,经此一战,车兵大兴,大人许多主张也能实施,你的担子可真的不轻啊”
封元郑重地颔首,他是知道的,王秀倡议重组的车兵,绝不是历史上的古董车兵,而是一种新式的兵种,一种全新的战车,给予全新的战术和编制,完全是一支技术型军队,对后勤的要求更高。
如果,李世辅没有强大的辎重保障,恐怕也无法淡定驻扎,更不可能随意突破。
“行了,咱们只需要等待,或许你还要被委以重任。”钟离睿把官塘摹本收回来,放在袖中,又笑道:“连李相公、吕相公心里也没底了,只有大军开拔才能平息议论,也只有大人才能沉住气。”
“沉住气就看先生能不能顶住了,某些人就是好运。”封元隐有所指地道,他真的很想重新领兵征战,重拾驰骋疆场的快意。
“或许是我猜错了,呵呵。”钟离睿自嘲地笑了,封元所指是谁,他自然一清二楚,决策需要而已。
虽然,朝野上下沸沸扬扬,行在各大小报推波助澜,极力渲染悲情的四十六旅镇,却没有看到五十二旅镇的辉煌,似乎还有聪明人存在,指责王秀和西侍军的浪潮掀起。
但是,禁军高层对战事却有另一层的看法,很多有识之士并没计较四十六旅镇的失败,反倒对五十二旅镇的胜利颇有兴趣,甚至有人眼前一亮,观念唯一遽然转变。
枢密院都参军司的行军参军们,开始热切地讨论,区区一个车旅,竟然能对抗数万夏军,让人想起了汉代李陵,南朝刘裕,甚至有人点评五十二旅镇战绩,绝不是前朝车兵能达到的,绝对超越前朝的所在。
其中的战车配备、编制组合还有战术运用,都让人耳目一新,兵备中闻所未闻,引人遐想连篇。
尤其在西侍军,五十二旅镇引起关注,当大将们接到邸报,非常惊讶车旅的战斗力,有些人并没有看到真髓,却不妨碍他们用经验去看,能凭借战车以数千人对抗数万人,本身就是个奇迹,不能不让他们去关注。
不受重视的车兵营顿时热闹了,就算在开战前,各军的军主也观看车兵演练,接见营指挥使,希望能找出克敌良法,那是外行看热闹,内行品门道,个人见解不同。
当然,没有处分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一场万人的大败仗,要是没有五十二旅镇力挽狂澜,恐怕这场战争真是开局不利,还没有打就要草草收场。
曲端作为西侍军大帅,自然要引咎自责,两府的决断是从节度使降为节度观察留后,也就是俸禄上吃了点亏,权利丝毫没有消弱,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解潜最冤枉了,他负责指挥平羌城的支援,却没想到四十六旅镇的覆没,直接变成了团练使,某些军都指挥兼差行营的大帅,官阶也比他高一等。
正任军都指挥的大将,最低都是实授刺史,兼差行营的军都指挥,都在团练使之上,甚至有人达到节度观察留后。
有罚必有赏,五十二旅镇全部立功,按照成例赏赐,李世辅战功卓著,一战成名,被授予遥郡刺史,已经有资历担任军都指挥,四十六旅镇残部并入五十二旅镇,使车旅达到上旅的规模,台子搭好了,只剩下朝廷的受任。
曲端并没有计较官位,只是觉得羞耻,绝没想到看不中的车旅,竟然一战成名,从战术上看完全是王秀的那套。
不过,四十六旅镇被裁撤军号,残部并入五十二旅镇,再也不会有威横上旅的存在。耻辱,简直是他最大耻辱,自新军制建立以来,北侍军历经血战,还真没有上旅、军被撤销军号,哪怕是宣武军十六旅镇惨败,人家依然有近千人带着军旗逃离,生存的人不如四十六旅镇,但人家只是下旅,又保住了军旗,不符合主将、军旗同时战没的杠杠。
就在行在得知的第五天,两府以惊人的效率赏罚,并委派殿前司副都参军高平北上,这厮被任命为殿前司西北行营都指挥使,负责天武、神卫军作战,封元为行营副都参军使。
朝廷,似乎不太信任曲端,让王秀看了官塘非常奇怪,但他并没有去阻止。
无论怎样的风雨,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曲端怀着强烈的耻辱,指挥西侍军发动了进攻,同样是羞辱的解潜,也不再计较得失,亲自赴定边军。
他节制延鄜路李彦仙的第五行营、环庆路徐徽言的第六行营,组成东路大军率先对夏嘉宁军司、祥佑军司进攻,夏州是他要拔取的重点,一雪耻辱,似乎预示这场大战的残酷。
第九一六章 李乾顺要完了
在秦风路、泾原路一线,吴玠节制的第七行营、刘延亮的第八行营是绝对主力,负责正面的突击任务,殿前司的天武军暂时跟进。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他们面临瀚海上的几处重要关隘,还有严峻的地形条件,一旦取得突破,步军主力不得不沿着灵州川北上,转运道路也必须固定灵州川,艰辛无比。
最西边的熙河路,邵兴的第九行营辖云捷、藩落军,还有熙河路校阅厢军,签发番汉乡军,直接进攻卓罗城。这支部队比较偏远,执行进攻目标也是凉州,战区是相对**的,马军相对较多,番军数量超过汉军。
三路大军的战略很明显,东线两个行营飞骑、万捷、控鹤、龙骑、云捷五军,中路胜捷、云翼、广锐三军,西路的藩落军、云捷军,分配的重点分明,一副杀气腾腾模样。
解潜节制李彦仙、徐徽言两个行营发动进攻,五个军的宋军气势汹汹向夏州方向展开。
旋即宋军在各条战线,都进入了进攻阵地,先头部队开始拔除夏军据点,西北战事才算正式全面打响。
战争可不是蜂拥而上,第一批出动的都是某些特殊部队,拔点的拔点,探查的探查,为突击部队创造进攻条件。
此时的夏国,完全没有歼灭宋军近万人的喜庆,反倒是透着诡异的气氛,气氛相当的压抑。
兴庆府做为夏国都城,已有百年历史,外城四周约一十八里,东、西倍于南、北,为人字形布局,长方形的城池。
在李元昊统治后期,穷凶极奢地扩建城池享受,却受到南北两方湖群的限制,只能横向发展,迁就地势而呈朝向为南偏西的城池方位。
外城周围开挖护城河阔十丈有余,引大河水沟通城内外渠沟水系,从不同方向引渠水入城,作灌汲水源和充盈宫苑水面之用,防御上也算是坚固。
整个兴庆府建筑借鉴于前唐都城长安,大宋东京开封的规划布局。特别在城门和街坊名称上,都有直接借用,拿兴庆的最高地方衙门来说,那也叫开封府。
兴庆城外城仅有四门,门上有城楼建筑,城内街坊呈方格形系统,居民密集分布于数十个街坊之内,作为皇家统治与生活中心,城中有大规模的宫城建筑,官厅衙署,还有手工业作坊和庞大的兵营、仓储。
城西北建有避暑宫,西部贺兰山东麓营建离宫、佛祖院、五台山寺、皇帝陵园,城东十五里建有高台寺及诸浮图。
高台寺逐步发展成城池,驻扎卫戍军,成为兴庆一处护卫关防,军事意义尤为重要。
横山三源地战事正酣,夏军十万人久攻不下,李乾顺心急如焚,身子日益衰弱,采纳大金使臣张启元的策略,歼灭了大宋四十六旅镇。
当然,骨力黑和任敬得,不敢把五十二旅镇破围说出来,那样实在太丢脸了,更加让人不堪。
当这个消息传来,连日陷入焦虑的李乾顺,乐极生悲,一下子昏了过去,重重栽倒在地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风云际会时,兴庆城戒坛寺高僧云集,国相斡道冲,重臣公济、王枢等王公大臣多集于寺内,由皇太子李仁孝与晋王察哥、舒王李仁礼三人为首,为皇帝李乾顺做法事以消除病患,祈福延寿。
外面的卫戍军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内外严加警戒,防止有人打扰法事的进行,违者立即捕拿。
城内坊间已经开始传开,皇帝李乾顺病势不轻,御医已经束手无策,甚至连最受宠爱的任氏,也前往戒坛寺祈福一日,当宋军三路即将揭开序幕,无疑加重了士民的惶恐。
有传言大宋已经准备得当,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也就是几天功夫就要开战,更有离谱的传言,宋军组织强大的马军,准备偷袭贺兰山,直接抵达兴庆城下。
太子李仁孝独自坐在禅寺的佛塔下静思,他对边事势若观火,更明白李乾顺本已病入膏肓,一悲一喜,一上一下,最终导致病来如山倒。
虽然,御医语焉不详,遮遮掩掩的,却非常明白地表示,他们已经回天乏术了,现在不是计较李乾顺生死,而是怎样抵御大宋的讨伐,声势太浩大了,还占据大夏先侵犯的绝好理由。
虽然,他贵为太子,看是风光不已,实际却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因为他的生母是汉人,无形中让他处于劣势,无法得到党项大族的全力支持,只能竭力维持他的声誉,争取得到尽可能多大臣支持,以稳固他的地位。
但是,皇弟李仁忠、李仁礼的母亲都是党项大族女,这就让他们得到握有兵权的部族支持,本身也掌握重兵。
李仁忠正在横山,监督李良辅的大军,绝对的实权派势力,连李良辅也不得不俯首称臣,既然能够监军,又可见李乾顺对这厮的宠爱。
李仁礼是党项大族仁多家的外甥,看是很闲散清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野心。但是,人心是有贪欲的,皇位前有谁能不动心思就算李仁礼无心皇位,那仁多家怎能甘心他们会在合适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拥立李仁礼。
一切都是未知数,内忧外患,真是多事之秋,做为皇太子,他非常明白时下的局势,毫不客气地说大夏已经到了危崖之畔,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李仁孝真是头疼啊开没有正式开打,他就感觉夏国危机四伏,大宋行朝却是磨刀霍霍,权贵却犹不自知。
从李乾顺想要占便宜开始,他就极力反对,认为大宋绝不是大金能亡国的,夏只能周旋于两国之间,利用南北矛盾,谋取最大的利益,绝不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但是,李乾顺听信大金使臣张启元的话,贸然对平羌城进攻,还是抽调十万大军,让各地守军空虚不少,又要围攻大宋的援军,抽调七万人设伏,可以说左厢的主力半数,造成了夏州等地的空虚。
大宋行朝却磨刀霍霍,流出凌厉的杀机。
第九一七章 各人的算计
在他的眼中,李乾顺执迷不悟,已经到了劳民伤财的地步,你玩点小动作无可厚非,问题是人家设个套让你钻,你还真上了套,以为能捞取好处,岂知天下哪有容易捞的好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先是攻打平羌城,再歼灭人家的援军,这就给了大宋行朝充足的借口,也狠狠刮了人家脸面,再无回旋按余地。
要知道,大宋朝廷历来爱面子,以天下正统自居,你可以称臣格局捞取好处,只要你有实力,要真打人家打痛了,落了天子脸面,那就乖乖等好吧
十万大军放在平羌城打攻坚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也就是元昊时代,曾经攻破大宋坚城,如今的夏军还能打攻坚战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数百万人口的夏和万万人口的宋,放到一起相提并论,本来就那么可笑。人家压根就不在乎一处关防,到现在来看,不过是一个鱼饵而已,大宋禁军数十万将士,显然完成了最后准备,也找到了最合适的借口。
就在昨天晚上,他和察哥私下议论半天,这位年迈的藩王是他敬仰的人,尽管是生活是那么的龌龊不堪,却不防在军事上颇有权谋。
察哥说的非常明白,李乾顺是中了女真人的计谋,人家大宋行朝是顺手牵羊,把你的重兵吸引到平羌城,然后理所应当地部署重兵,完成对夏的作战部署,这就是顺势利导,不动声色地拿过了战略主动权。
最终结论是,一旦大宋发动进攻,李良辅在平羌城陷入进退不能的尴尬境地,五万精锐正兵,五万负担将处于绝境。
让他更加忧虑的是,北方草原的乞颜、克烈各部族蠢蠢欲动,那些野蛮人不断骚扰白马强军司、黑水镇燕军司等北方边地,残杀当地的牧民,劫掠牛羊财帛,似乎要趁火打劫。
不能不说,那些看是一盘散沙的野蛮人,要有个共同目标,爆发出的战斗力,绝对令人恐惧。
金军驻扎边地的兵马,也陷入了无语状态,似乎对大宋行朝汇集兵马,不太感兴趣,好像又增加几个猛安的马军。
这就让他深感大夏危机四伏,无论是兀术慢悠悠南下,还是大宋宰相王秀坐镇开封,都让他觉得大夏被两人放在秤杆上,二一添作五地要价,让人情何以堪啊
眼看李乾顺大行在即,各派势力无不暗中准备,内外交困,他真的感觉前途暗淡。
正当他一片迷茫之际,忽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太子,陛下醒了。。”
“大王在哪”李仁孝看是漫不经心问了句,其实包含深深地戒备。
“舒王已经去了宫中。”
李仁孝脸色大变,李乾顺随时都可能驾崩,对某些人来说,先进宫就意味着占据优势,李仁礼温文尔雅的笑脸,在他眼前展现出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能耽搁任何时间,他必须赶紧去宫中。
在兴庆府的驿馆中,一间上等的房间内通火通明,张启元脸色阴沉,盘坐在卧榻上,静静听着一名使臣的述说。
“看来,嵬名乾顺真的不行了。”
“他们的医官已经证实,消息绝对可靠。”
“好啊四十六旅镇全军覆没,王文实也完成了部署,嵬名乾顺过不了几天,看来越发有意思了。”张启元说着话,自己笑了出来,为他自己主导的局势感到满意,有掌控一切的自豪。
使臣有些不解,想要问张启元却不敢开口,大人的想法不是他能知道的。
“好了,你下去吧”张启元也不会给使臣说明心思,他挥了挥手让使臣下去。
屋里就他一个人,就在忽闪忽闪的烛光中,他陷入了沉思,整个人显得尤为阴暗。
不能否认,他出色地完成了使命,完成了兀术的嘱托,甚至超常发挥,掌控整个态势发展,让李乾顺果断发动了战争,还歼灭了整整一个上旅,让宋、夏陷入了交战状态。
不能不说,宋、夏历次交战,虽然都是大规模的,但双方打仗都能保持最终的理智,往往党项人战败了就委屈求和,大宋是上国,也是吃力万分,自然随水推舟。
就算大宋战败了,党项人也不可能一口吞下大片地盘,最终也会不了了之。
他了解王秀的战略主张,却不认为大宋行朝有灭夏的实力,毕竟夏存在了上百年,兵马数十万众,他能理解王秀的战略,如果还在大宋的话,也会支持灭夏的战争。
但是,作为大金的臣子,他却用一种全新角度看待西北。以兀术大军对大宋行朝的压力,再加上夏国的浑厚实力,大宋行朝不太可能灭亡夏国,就算他们能打败夏军,也不可能拿下兴庆府,最重的结果是迫使夏主乞和。
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任务目标也是如此,大金的利益所在,就是宋、夏打成一团,来个一地鸡毛。
最后,夏国吃了大亏,大宋行朝得了便宜,但大金纵横两国谋取最大利益,让党项人消弱不得不依附大金,成为威胁大宋行朝侧翼的主要力量,让王秀的北方战略吃瘪。
大宋行朝取得战争胜利,却不能得到最想要的战马资源,至于无法取得绝对战略优势,那不是他能考虑的了。他有理由相信,在大金强有力的支持下,失去战略主动权的党项人,必将更加依赖大金,成为侧翼的最大助力。
嗯,西北战事要开启了,李乾顺也要完蛋了,党项人的利用价值没有了,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却说,李仁孝匆匆回到了皇宫,还没有进入李乾顺寝宫,迎面一阵香风扑来,原来是任氏。
任氏年仅十七,但刚刚被立为皇后,他又是皇太子,不得不对庶母行晚辈礼。
却见,任氏那如花般地容颜,似乎有些许的憔悴,看到了李仁孝却嘴角微翘,柔声道:“不必多礼,陛下支撑不住,已经睡下了。”
李仁孝一怔,这个时候他可不能掉链子,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没看到李仁礼在一旁侍立嘛想了想,低声道:“我就在此守候。”
第九一八章 夏宫之谋1
李仁礼听了李仁孝的话,双目闪过一道精光,仍在垂首不语,脸色尤为地平静。
此时,他并非不想招呼兄长,而不是不能,里外眼睛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落在别人眼中,都有相当的份量。再说,李仁孝的话中,隐隐有对他的戒备,也让他有所忌惮。
任氏就是个妇人,哪里明白其中的花花肠子,不由地柳眉微蹙,忧虑地道:“陛下不知何时醒来。”
李仁孝不知任氏的打算,但这个时候,他绝不能离开宫室,刚刚召见又昏了过去,明显是大限将至,轻声道:“娘娘连日劳累,还是有我来侍候陛下。”
任氏年少不假,但也进宫两年,听李仁孝委婉地话,也算是明白了对方意思,悠悠地叹道:“也好,太子就在偏殿歇息。”
正说话间,尚寝走了出来,抬头看到李仁孝,喜道:“太子到了最好,陛下突然转醒,急着要见太子。”
李仁孝心中一喜,正待要移步入殿,猛然感到不妥,忙道:“娘娘”
任氏明白李仁孝好意,对这位知书达理的太子颇有好感,见对方又识得大体,眼前越发地敞亮,深深地再看眼李仁孝,柔声道:“陛下召见,还是快快进去吧”
李仁孝告罪进入大殿,李仁礼才走到任氏身侧,任氏对李仁孝的目光,他是看到了眼中,依然恭敬地道:“娘娘。”
任氏知道李仁礼意思,却是犹豫再三,悠悠地叹道:“大王稍后,想必陛下一会就会召见。”
李仁礼点了点头,脸色平静地可怕,至少任氏匆匆一睹,是那么认为。
大殿内,李乾顺已经半躺在龙床上,花白的头发披散,双颊深陷、双目无神,一看就是大限将近。
李仁孝看着自己的父亲,往日是战战兢兢,生恐李乾顺活的时间久,他熬不到驾崩的那天,不知何时就被拿下。这不是不可能,而是现实存在的危机。
此时,看到灯枯油尽的李乾顺,不由地心下酸痛,方才的龌龊心思暂时压下,忍不住含泪道:“孩儿见过爹爹。”
“是大郎啊”李乾顺上气不接下气,思维还算正常,没有陷入糊涂状态。
“爹爹好生安歇,不久自会康健。”李仁孝有点哽咽,却不知要怎么说话,越是清醒他就越嘀咕,恐怕是回光返照。
“你是国之储君,岂能有此妇人作态,好了,战事如何”李乾顺顺了顺气,自从病情加重,边事都交给察哥、斡道冲处置,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边事,祸事闯大了才明白,自己不自量力的行为,把大宋行朝这头酣睡的猛兽搞醒了。
边地的官塘没有好消息,大宋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入侵已经是必然,真不知自己生病日子,又发生什么大事。
李仁孝稍加沉吟,恐怕李乾顺气急攻心,避重就轻地说道:“李良辅进展颇为顺利,各处还算是平静,诸位守臣还是尽忠职守的。”
李乾顺摇了摇头,区区小二伎俩,岂能瞒得过他,越是不愿意说,越是让人不放心,他瞪着李仁孝,沉声道:“说实话。”
李仁孝脸色剧烈变化,为了某些政治上的个人利益,那龌龊心思再次泛起,索性不计后果,低声道:“南朝大军开始运动,各监军司都有官塘,恐怕入侵就在几日内。当初大军剿灭南朝威横上旅,却无法拦截车旅”
随着,李仁孝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来,甚至有一分做作在其中,李乾顺脸色更加苍白,身子轻轻地颤抖,数十万大军三路并进,这是什么概念真被张启元这厮害死了。
李仁孝大惊失色,急忙要扶李乾顺,仓促地道:“爹爹不要焦虑,南朝不过是虚张声势。”
李乾顺摇了摇头,艰难地靠在厚实的锦垫上,唉声叹气道:“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我被张启元给骗了。”
“什么”李仁孝嘴角一抽,他隐约听说张启元建议,却不敢百分百肯定。
“恐怕这仗必不可免,南朝得到口实,要讲和是不容易了。”李乾顺真的很头疼,他才发觉自己陷的太深,回忆起方方面面,忽然明白宋夏大战,最得利的是女真人。
当初,他未尝没有想到,只是他非常自负地认为,大夏能够应付大宋行朝,金军应该起到威慑作用,狐假虎威得到一番好处,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鸟他。
为何会病情加重,就是因为四十六旅镇全军覆没,他在大为兴奋下,又得到了夏间人的密报,金军加快速度南下,却又在边地停留不前。
这个消息对他打击太大了,无论他是精明还是愚蠢,作为一个君主,要再看不出来,那还不如投河去死算了,可恶的女真人明显的让他打头阵,当个露头鸟,难怪大宋行朝出手就是宰牛刀。
按照他的谋算,大宋行朝对夏虎视眈眈,只要有着女真人的威胁,并不一定敢发动全面战争,最多也就是集中大军恐吓,或是发动一场边境局部战事,兵力投入绝不会超过十万,这也是他敢围困平羌城主要原因。
之所以发动围城打援,就在于金军开始快速南下,大有讹诈大宋行朝的意思,更让王秀腾不手来,让他又产生占便宜的念头,利用宋军不敢大动有利时机,彰显大夏赫赫军威。
但是,当他歼灭近万人,仇恨是拉下来,借口也给人家了,女真人却停了下来,这是怎么了明显就是怂恿大宋行朝开战,女真人好坐收渔人之利,两败俱伤时是最佳时机,大宋行朝也被逼到了悬崖上,不能不对夏展开大战。
一切都是他的认为,虽然没有估计到王秀灭夏决心,却也把南北心思,算计个不离十,也就是说,他彻底成为了棋子和鱼肉。
“兀术,张启元,杀了他。”李仁孝生性平和,却不代表没有脾气,尤其是把党项拖入泥潭的张启元,他恨不得凌迟处死才能解恨。
第九一九章 夏宫之谋2
“不行啊此时不能再得罪人了。”李乾顺艰涩地摇了摇头,目光中尽是悔恨,如果重新选择的话,他绝不会听张启元的挑唆,绝不会挑衅大宋行朝的权威。
但是,现在他不仅不能杀张启元,还必须保护这厮不受伤害,因为他把大宋得罪个透彻,不能再得罪女真人了,要再给女真人借口,他的处境会更加窘迫。
一阵激烈咳嗽,在李仁孝手忙脚乱中,他长长喘了口气,又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勾心斗角,把咱们给当成筹码。南朝有亡我之心,平羌城就是个诱饵,女真又何尝不想控制我,真不该啊下面的事就看你了。”
李仁孝惊惧不已,他绝没有想到里面的道道,宋人灭他之心坚决,女真人也不是好鸟,自然要打主意,有大夏在侧,女真人就无法真正稳定草原。但是,让他最惊讶的是,李乾顺竟然有让位的意思,心中又一阵惊喜。
可惜你生性荏弱,这副担子太重了。”李乾顺哀然而叹,他最看重李仁礼,那个儿子最像他,兼有李仁孝、李仁忠所长,可惜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既然一场大战必不可免,他的大限自己有明白,只能谨慎选择最合适的儿子,来应付这场巨大的危机。
三个儿子各有千秋,放在平时三儿子李仁礼,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已经没有时间安排了。
大儿子李仁忠武艺高强,常年在军中,党项人中威望很高,但性情急躁,意气用事,非可托大宝之人,一旦做主搞不好会坏了大事。
李仁孝深受儒学佛老熏陶,性情荏弱,做为守成君主还是可堪的,危难时绝非明主。不过,重要的是他的长子,继承皇位乃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不会引起朝野太大的变故。
如果,现在变更太子,很可能引起朝野的震动,各方势力会陷入内耗,被大宋行朝加以利用,女真人狼子野心,相信不会放弃好机会,这就是所谓最好的选择,希望儿子能挺过去。
李仁孝岂能不知,李乾顺在放权,甚至让他直接继位,他心中惊喜交加,却不得不做出万分委屈的模样,立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喊道:“爹爹偶感小恙,来日病愈,此话决不可再说。”
“好了,来人,宣晋王和国相来。”李乾顺何尝不想活个百年,大好的江山他还没有厌倦,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没有尝够本,但人之将死不能不为儿子着想,更不能不为嵬名家长远打算。
李仁孝心神不宁,一会暗自窃喜,多年的等待得偿所愿,他甚至有点感激大宋行朝和女真人,没有他们的交相算计,李乾顺岂能耗尽精力,顺利地把大宝让出。
但是,他又有一股迷惘的胆怯,大宋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李乾顺玩的大发了,让他如何收场
不说强劲的外患,单单那些虎视眈眈地权贵,濮王、晋王还有国相、各位大族长等等,想想,就让他一阵头疼啊
“其实,你也不用担忧外患,大宋看是气势汹汹,但我大夏也有底牌,危机来临他们还是能同仇敌忾的。”
李乾顺长长一叹,话虽如此,他却心中没有底气,又是一阵咳嗽,道:“只要你顶住他们最强攻势,女真人必然会施加压力,相信南朝是虎头蛇尾,我最担心的是本族人。”
李仁孝默然,他何尝不明白对手是谁,大宋气势汹汹,但凭借以往经验来看,又有女真人从中渔利,就算两败俱伤,至少生存下来,继续做他的大夏皇帝。
因为,党项政权的生存,对没有完成灭宋的女真人来说,是利大于弊,远远在草原利益至上。大宋行朝得到了河西,取得优良的战马和广阔的牧场,对女真人来说,绝对是一次大的灾难,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坎。
但是,历来祸起萧墙,不是让敌人有可趁之机,就是君王惨死在政敌之手,政治上的失败没有怜悯。
“察哥素有谋略,但为人贪婪,这样还好,他并没有大志,正可为你所用。斡道冲衷心可嘉、勤于国事,也可当为大用,其余你可斟酌用之。”李乾顺的语气狠冷冰,既然决心传位李仁孝,杀伐果断就完全体现出来。
李仁孝记下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是一个父亲最后交代儿子,无论之前怎样,现在的李乾顺是真的父亲,他不能不为之动容。尽管,他并不认可李乾顺的政治才能,却不能否认其阅历,对某些人的认识还是有借鉴的。
“任敬得可堪大用”他考虑再三,主动说出打算。
“任敬得”李乾顺稍稍沉吟,面色极为复杂,半响才断然道:“此人绝不可留在兴庆,就让他在地方领兵吧不过,还是要防备萧合达一二,任敬得倒是合适人选。”
李仁孝说任敬得,不过是闪过任氏身影,萧合达却让他忌惮,自从耶律大石消息传来,让心怀不满的萧合达不太安分了,夏州是东部军事重镇,断不能有任何闪失。
只是,萧合达为夏州都统军,手握上万重兵,暂时还不能图谋,需要慢慢地瓦解。
“王秀,南朝的那位王公,决不是易于之辈,你要万分小心,还有女真的兀术、张启元,需要你委曲求全。”李乾顺说着话昏昏地睡去,渐渐发出鼾声。
李仁孝没有退出来,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内宫抓住任氏,外面交好察哥,有了斡道冲的支持,他的地位才能稳固,至少能得到高层的支持。
但是,当此风雨飘零之际,他仅有五成的把握,因为宋军来势汹汹,不知道能不能顶住。
如果能,一切皆大欢喜,最多是损失些许利益,不能的话,恐怕会非常艰难。
正当兴庆陷入权力交替时,金军几次小规模的骚扰,宋军是严阵以待,王秀却在开封见了高平和封元。
他对朝廷安排心知肚明,分明某些人有别样目地,老一套的手段,让他觉得很可笑。
第九二零章 封元的机遇
是为,高平担任殿前司西北行营都指挥使,王宣以枢参同知行军参军司事,兼差行营都参军,封元直接转任副都参军,天武、神卫军为行营主力,明显要打乱他的计划,用了封元又是堵他嘴。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干嘛他的计划很明确,殿前司作为预备队,并不参加主力作战,神卫军留在开封备战。有人想树立殿前司权威,硬生生组建不伦不类的行营,让任务显得重叠,指挥系统有些混乱。
试问,在激烈的战斗中,行营请求增援兵力,西侍军都指挥使投入直接掌握的军便利,还是从行营调兵便利而且,所谓的西北行营,不过是临时搭建,有着相对**性的指挥机构,无形中为都司指挥增添麻烦。
争功,这是显而易见的,要给殿前司创造机会,甚至不惜打乱部署,引发殿前司和西侍军的矛盾,要知道曲端可不管鸟殿前司,这厮就是陕西的土霸王。
不过,这点龌龊对他而言,并不算多高明,也无伤大雅。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派系,有派系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算计。殿前司是天子卫率,某些人即支持分割君权,又必须确保皇室,壮大殿前司是不二的选择,他能理解。
只是,王宣和封元的安排,又让他有些可笑的感觉,用心之深果不如其然。
按照枢参官位来说,行军司和辎重动员司平级,说白了就是参谋总部的作战部、后勤部,作战部长重要性高不假,排名在后勤部之前,只是副部长绝对没有后勤部长地位高。
王宣就属于作战部副部长,地位绝对比不上封元,竟然以职事兼差都参军,封元这位枢参六司之一的大将,委屈地列在王宣之下,实在是太粗劣的手段。
面对高傲高平,他视而不见,只是扫了眼封元,淡淡地道:“何时西去”
高平和王秀是同年,但关系却很疏离,听了王秀不咸不淡地话,他心中波澜不起,道:“明日就启程。”
“很快啊”王秀笑咪咪地,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并没有和高平说的太多,几句话后高平告退,他才对留下的封元道:“你对全局有何看法”
封元意识到王秀在考校他,立即集中精神,沉声道:“虏人虚张声势,西北大有可为,只是殿前司成立行营,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王秀欣慰地笑了,能认识到麻烦,说明封元已经具备政治眼光,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将,没有敏锐的政治洞察力,是绝对不行的,最多只能成为猛将。
封元的话意犹未尽,他觉得已经够了,当下温声道:“好,既然有麻烦,那就竭力去解决,断不可人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能重新进入殿前司,也算是某种机遇,好好把握。”
封元有些纳闷,明显的矛盾王秀竟然不阻止,以宰相的权威,完全可以取消殿前司西北行营,还明显要他调和曲端、高平之间的矛盾,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至于机遇,他就更加纳闷,行营副都参军,不过就是个打杂的,能有什么机遇,却不曾想到让机遇加身时,他方才恍然大悟,深深叹服先生的深谋远虑。
“曲正甫可不是易与之辈,敬而远之。好了,既然明天就走,你就去准备一下,大哥和老五都在开封,你们可以见见面。”王秀并不打算解释。
封元脸色一喜,继而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道:“先生,九哥的去向不知可定了吗”
提到了邱云,王秀脸色并未有变化,正色道:“他还是缺乏历练,酌情再说。”
封元有点不甘心,那么多年了,兄弟们个个建功立业,逐渐有了脱颖而出的趋势,唯独邱云还在营指挥之下徘徊,真是让他放心不下,生怕意志消沉。
当他找到了宗良和景波时,谈到了邱云,景波还狠狠地瞪了眼宗良,怪罪这厮不为邱云说话,让宗良哭笑不得。
“你们放心,先生绝对不会不闻不问,老九也的确太不像话,要不改改臭毛病,恐怕今后会更悲惨。好在龚县一战,他表现的还算不错,先生也是很赞同的,只是还有欠缺。”宗良不紧不慢地道。
不能不说,邱云在龚县表现出的顽强,的确吸引人的眼球,甚至让王德和关胜赞誉。就在徐州狙击金军北归的战役中,邱云也是身先士卒,屡立战功,让多为名将赞叹不已。
但是,邱云的勇猛和睿智是一回事,杀伐果断却有另一回事,有时候为了心中牵挂,做出战场上的犹豫,确实是尤其致命的,也是王秀不放心的。
你有情感上的致命缺憾,作为低等将校或许不明显,但要成为高等将校乃至都校,掌握数千甚至上万、几万人的生死存亡,致命缺憾的确要不得,那会让部下白流血的。
人说,百战余生的真正军人都是冷血的,任何取得辉煌战绩的将军,绝不会吝惜生命,话是一点也不错。
手中拿着规矩,在沙盘或是地图上画出距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必须完成任务。我不要困难,我要的是结果,自己想办法克服困难,完成下达的任务。
只有在战场上保持理智的人,才有资格掌控别人的生命,为了自己那点情感,稍有犹豫的人,是不配掌控别人生命的。
宗良不算是优秀,甚至可以说木讷,没有太显著的政绩,更没有睿智的表现。
但是,他所表现出的理智,让同样理智的封元认同,也让看是大胆实为谨慎的景波,无话可说。
王秀对殿前司组建行营参战,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些粗劣的手法,简直就是小儿科,你们有点小心思,也不放在人家心中,只要别越界了,也就任你们折腾,反正翻不起大浪,他关心的还是两银法。
能不能在五路打开实施的前奏,对整个帝国而言至关重要,甚至要在西北战事之上。
当天,他再次请来沈默,两人单独讨论了一个时辰。
第九二一章 那点龌龊
平羌城,那是一片血雨腥风,任谁都明白,宋军完成了战略集结,夏军重兵屯驻平羌城,早就是师老无功,无法拿下整个城关,甚至有被人家合围的危险。:efefd
骨力黑以最快速度发了官塘李良辅极为担心,监军的李仁忠坚持拿下平羌城,就算是来了几千宋军援军,也必须要打下去。
随着战斗的继续,夏军也拿下几个关堡,西关城、北关城相继陷落,他们集中兵力要拿下南关城。
但是,南关城驻扎的是五十二旅镇,李世辅能在七万夏军中如无人之境,背靠坚城又岂能没有作为。
他没有把兵力限制在城内,而是放到了平原上,车营和马军营混合编组,有平羌城庞大箭矢储备为后盾,最大限度发挥攻防的优势,结果是七战七捷,杀的夏军鬼哭狼嚎。
最大的战果是,几千人击溃夏军万人的正兵,那场战斗打的是天昏地暗,万人正兵说明夏军参战有两万人。
五十二旅镇出动三个战车营、两个马军营和一个步骑营,战车突击,马军两翼掩护,步骑兵在后扫荡,标准的后世机械化装甲部队战术,夏军那里是对手。
战场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南关城的守卫步军倾巢而出,扫荡被五十二旅镇冲乱的夏军,在宋军有组织的战术面前,一个上午夏军就崩溃了。
五十二旅镇的威名远扬,让李良辅惊讶不已,意识到骨力黑说的不错,宋军车兵战斗力极强,真正引起他的重视,急忙把部队撤入西关城和北关城,不敢再和李世辅正战。
此时,由于李仁忠坚持不撤兵,让夏国大臣极为不满,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把重兵屯住在平夏城,简直是不知轻重,拿家国当做儿戏。
当然,也有人意识到李仁忠的心思,无外乎火中取栗,想要侥幸边功,为自己争取大宝填上资历,却不知是犯了大错误,违背了李乾顺的意愿。
李乾顺在醒来的时候也很恼火,他是意识到某些不妥,李仁忠和李良辅不撤离的态度,让他很没有面子,却也明白这个时候撤下来,对军民士气打击是严重的,硬扛着这有可能全军覆没,造成更大的危机。
“陛下,已经有言官弹劾皇子和都统军,况且十万大军师老城下,南朝又汇集重兵,我军连战不利,恐怕会有不妥。”斡道冲是老辣,几句话委婉表达不满,还道尽夏面临的危机。
“濮王精通谋略,李良辅是国之大将,他们领兵在外征战,轻易不要调动,十万大军还拿不下区区小城”李乾顺双眼深陷,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不愿在大臣面前丢脸,只能含含糊糊打马虎眼。
“陛下,南朝大军克日就要进犯,夏州空虚又有萧合达,臣以为还是撤兵北上妥当。”斡道冲非常不放心萧合达,李仁忠和李良辅的大军,多是左厢北部兵马,除去萧合达夏州祥佑军司,其他几个军司兵马并不算多,容易被宋军利用。
李乾顺脸色苍白,嘴角不住颤抖,很显然受到刺激。萧合达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但家国危难之际,他也不太放心契丹后族人,夏州统军有正兵上万,一旦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整个盐州东部都将大乱,实在不敢赌博啊
“陛下,既然拿不下关防,何必在坚持,一时一地得失又算得了什么”斡道冲一声长叹,他本就不赞成贸然进攻平羌城,现在骑虎难下了。
李乾顺默然不语,神色极为萎靡,他早就后悔了,却没有后悔药可吃,但除了军心士外,平羌城位于靖塞军司东北,战略地位重要,有大军在三源地,宋军第七、第八行营不敢过分深入,甚至第五、第六行营,也不敢贸然决战。
无论对军心士气,还是对战略应对,都让他非常矛盾。
“夏州危机,陛下乃英武圣明之主,必能看出其中道理,南朝尚未发兵,还望早作打算,不能错失大好时机。”斡道冲不屈不挠地道。
“容朕考虑一二。”李乾顺真的很为难,有利有弊最让人难以取舍,他艰涩地闭上眼睛。
最让他犹豫的是,夏州方向抽调大军不少,又有让人不放心的萧合达,但他依然有侥幸心理。知元昊实施全民皆兵,夏国可战之兵达五六十万,正兵达到二十余万,铁鹞子、擒生军主力未动,似乎有能力可宋军一决高下。
斡道冲见李乾顺犹豫不决,急的心头冒火,根据各方情报显示,南朝汇集的禁军军级军号就有十余个,征发乡军达到十余万人,再加上那些络绎不绝的民夫,规模已然超过当年五路征讨,很显然是灭国之战,无论如何不能轻视。
他不否认李孝忠、李良辅有牵制作用,但这种牵制是相互的,人家凭借万余人牵制你十万人,算计起来还是自己吃亏,怎么李乾顺就看不明白呢
尽管,随着宋军不断拔点,西北战事正式开启,曲端仍没有发动主力进攻,并非是他不想,而是正气恼朝廷成立殿前司西北行营。
他和王秀的观点惊人地一致,都不赞同殿前司**成军征战,造成战略方向上的任务重复,浪费宝贵的支援力量。
从将校任命中,他也是一眼看出猫腻,还体味出更深的缘由,人家殿前司是天子卫率,亲娘养的儿子,自然要处处争功,也不顾指挥序列的不顺,公然破坏新军制。
连王秀也沉默不语,让他忍无可忍,不惜直接压下预定进攻的日期,给王秀上了一封官塘,非得要把事搞明白不可,大有搞不明白,我这仗就不打的势头。
给党项人的时间越多,对大宋发动战争越发不利,时间,似乎被一点点地浪费。
但是,王秀一点也不焦急,目光转到了大河渡口。
此时,高升督促部队试探几次,只要不接近浮桥,宋军绝不会出战,都躲在关堡内观望,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好生无趣。
第九二二章 给人机会
刘錡已经抵达滑州北部,作为制置使的他,不顾众将的劝阻,率两千马军过河,就近观察金军军情,哪里想到竟然那么巧,遇到了百般无聊的高升。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两人都没想到,自己的对面会是对方马军,已经没有办法了,谁都知道率先发动进攻的好处,晚一步将会被别人占据主动,有可能被一股气击溃,马军可不是步军能够组团坚守,一切都是运动中的作战,简直被打散,很难在对方犀利攻势中集结。
几乎是同时发动进攻,双方兵力也大致对等,都是已方的精锐马军,就在黎阳城西南展开激战。
那是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双方都没有准备,仓促状态下投入战斗,就在一阵箭矢射杀中,双方不可避免地陷入缠斗,这是马军战斗中极少出现的情况。
也可以理解,双方相距太近了,战场空间又不大,很难做出迂回动作。
高升是猛将,刘錡又何尝不是,那是将遇良才不一般地热闹。不过,就在这场短促的战斗中,简雍一战成名。
简雍,字子塞,曾经的流民孤儿,是王秀从商水人口市场就出的孩子,梅花山小学校出身。因年纪较大读了几年书,考入侍卫马军小学校,几年前进入禁军为三班借职,也算是默默无闻的一员,谁曾想到他竟会大放异彩。
缘由非常简单,他率领小队第一个发现金军,在禀报刘錡的同时,率十余骑果断地发动进攻。
以十余骑对战近两千骑,不是豪气云天就是傻瓜,他却做到了豪气云天,趁着金军前锋诧异的瞬间,从边锋一带而过,射杀几人抢夺了前锋游骑的军旗,让宋军大为振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能够杀人夺旗,危险性不言而喻,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大队,想脱困是千难万难。
他退回主力马队,大胆建议刘錡集中兵力,中心突破,不要管金军两翼展开,声称和马军单独作战,不宜分兵游斗,而是要斩帅夺旗,一举击垮金军士气。
刘錡自然也是俊杰,有着决然的气势,果断地采纳他的建议,集中七成兵力奋力一击,他率部打了前锋。
面对气势如虹的反击,高升被宋军决然的气势征服,他绝对没想到宋军正面突击,连两翼警戒部队也没放出,简直就是拼命的打发。
不过,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人家是无惧无畏,周边都是宋军的堡寨,宋军马军根本无需进行掩护,只要把他死死拖住,过不多久就会有援兵到达。
兀术为了某种目的,虚张声势不假,却不太可能让战事扩大,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随着高升的军令,金军开始陆续撤退,刘錡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截杀落单马军,放过了敌人的大队。毕竟,南北没有正式宣战,一切都在相互监控下,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把对方驱逐出黎阳县城北,也就差不多了。
他对简雍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在遭遇战中审时度势,以最快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先声夺人振奋士气。又对战场环境迅速作出判断,建议采取最恰当的作战方式,让金军不得不狼狈撤退。
难能可贵的是,简雍曾单骑突击,那可是金军的忒母孛堇军旗,随行都是精兵,几乎冲杀到了三十步内,无论成败与否,都是少年气盛,勇气可嘉。
一场短促的战斗,并没有引发南北的战争,甚至没人当回事,也就是寻常的边地冲突而已。
兀术在得到高升的禀报,挑了挑眉头说了一句话:“好了,全军驻扎不得擅自挑衅。”
高升甚至兀术意图,人家既然敢当众反击,就说明不怕你挑起战事,还是悠着点好。
先不说女真人怂了,单说高平是如愿以偿,王秀同意把神卫军西调,封元也向他辞行西去奔赴战场。
“识之兄,我看用不多久,兀术就会派人南下,你的担子不轻啊”王秀送别神卫军,对沈默是无限感慨。
沈默古怪地瞥了眼王秀,淡淡地道:“相对于边事,我看文实还是关心两银法吧”
“时机成熟,刻不容缓啊”王秀看着沈默笑了,真说到他心里了。
“也罢,既然你想做,那我就豁出去了。”沈默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还总的有个说法。”
“只能委屈识之兄了”王秀见沈默总算答应,他是放下了心,有沈默担负起实施两银法前期准备职责,他就能腾出手来处理别的事务。
“什么叫委屈,我的委屈还少”沈默翻个白眼,他已经是权试户部尚书了,按照升迁的速度是很快的,现在的尚书侍郎和原来的可不一样,实打实的家国的财政部长兼农业、民政,绝对实权派的人物。
但是,当他担任太府寺卿时,就有点厌倦了,高层那种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让他感觉心力交瘁,还不如经商做个富家翁,就算当官那也当个不大不小的官。
进入六部九卿,基本上算是权力中枢边缘,真的是很累人的,让他有种上贼船的念头,下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你委屈不少,两银法大行之日,也就是识之兄入两府时。”王秀捏了捏鼻子笑道,顺便给了肯定的承诺。
“两府,你就别玩笑了,还是让蔡易之入两府得了。”沈默不屑地撇撇嘴,他是有些心动,却没有激动。
恰是时候,宗良走了进来,轻声道:“先生。”
王秀见宗良进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大哥来了,你记一下,以宣抚处置司的名义,请北侍军调景波、邱云。。他们十位将校去陕西听用。”
宗良一怔,忍不住道:“先生,是单独调入还是”
王秀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就看王太尉的意思了,哦,他们不要放在一起,你去拟办吧”
“哦。”宗良松了口气,看来先生是要给邱云机会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只能看邱云的了。
第九二四章 封元和曲端
曲端本身对枢参行军参军印象不好,又被殿前司大将气的七荤八素,封元来的就不是时候,再加上不见高平踪迹,这场戏是很很有看头的。
显然,是高平直接赶赴军中,压根不鸟他这位大帅,曲端更是火冒三丈,不悦地道:“人家是枢参知辎重动员,又派驻行营都参使副,军情委实繁忙,还是直接去大寨妥当。”
郭琰嘴角一抽,这不是直接打脸吗但这话说出来倒也罢了,你要真把封元赶走了,那你曲端明显不太聪明,你要是对待高平那还好说,封元背后可是王相公啊
多年来,一直低调的王相公,从幕后走向前台,一反常态地高调行事。一般士民或许不明白,他们这些路一级的实权节臣,有着直学士或侍制馆职的大臣,可是感觉到王秀的能量,他绝不敢触晦气。
不过,他就在西侍军行辕,要被王秀知道了,恐怕会被嫉恨,轻声道:“太尉,封元是枢参大将,不见一面,总归留人口实。”
曲端饶是俊杰之士,心高气傲不假,纵然在西侍军一言九鼎,考虑事情却还不算太偏激,听郭琰的言外之意,知道封元身份比较特殊。
不要说是朝廷重点培养将校,便是对方身后的势力,也能让人不能不斟酌三分,终究是点了点头,慢悠悠地道:“好了,有请参军。”
封元昂首阔步大步走了进来,拱手道:“末将见过太尉,哦,这位大人是”
“这位,嗯,是永兴军路经略制置使郭大人。”曲端淡淡地道,平静地不能再平静。
“末将见过郭大人。”封元不敢托大,就算他有进士出身,却不能在文官面前失礼。
郭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封元身份比较特殊,却还是后辈子弟,不足让他屈身迁就。
“子玄一路辛苦,不知此来何事”曲端淡淡地问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行营副都参军来行辕能有何事封元心里暗骂一声,脸色却平静如斯,从容道:“高太尉怕军务紧急,未能进城拜见太尉,特遣在下聆听太尉军令。”
郭琰暗暗颔首,封元应对得体,恐怕曲端不好发飙了,就算找借口奚落,也没了机会,王文实门下的确不凡。
曲端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天武军并无战事,高子衡也太心急了,把殿前司当成家事。”
当着封元的面说高平,看是很孟浪,完全不像大将所谓,但郭琰却暗自称道,曲端是脾气不假,但这话说的非常高明,直接利用殿前司和枢参的矛盾。
封元是担任过金枪班指挥使,但他出身却是京东禁军,最终进入枢参,说的坦白点,殿前司不过他的过场,没有任何鸟关系。如果,非得要牵扯上关系,那就是七十八将组成捧日、龙卫、拱圣三军的班底。
面对曲端的别样味道,封元眉头一挑,淡淡地道:“殿前司大军初到陕西,难免有水土不服,吏士也军心浮动,高太尉跨马加鞭,就是为了给太尉分忧。”
曲端脸色稍微好看了点,郭琰也暗道这厮倒也有几分聪明,不仅圆过了一场矛盾,还顺便维护曲端脸面,顺便把自己扯出去,看看下面怎样挺对,他忽然产生浓厚兴趣。
“你身为行营副都参军,对殿前司投向可有打算”曲端不再计较高平,至少不能在封元面前说了。
“西北行营两军,应该投入夏州方向。”封元斩钉截铁地道,没有半点的迟疑犹豫。
“哦,曲太尉投入夏州方向兵马,已经有十万众。”郭琰看了眼封元,他不明白枢参大将,岂能不明白一个方向超过十万大军,无论是辎重转运,还是作战调度都非常困难。
西侍军供应三路大军征讨,六路的辎重转运,早就到了不堪重负程度,让数万大军北上,无疑让陕西北部军州雪上加霜。
“制阃,敢问三路大军出击,每一路的目标是什么”封元不亢不卑地道。
郭琰脸色一阵尴尬,他虽然是经略制置使,却仅负责一路,对最高战略问题,并不十分的了然。
曲端看了眼封元,淡淡地道:“你认为需要加强东路”
“不错,东路要决战党项最强兵力,八万禁军还是太少,不足以形成压倒性优势,殿前司两军加入,可以解决兵员不足问题,直接歼灭党项主力。肆伐党项不臣,不拿下东部军州,就算中路直驱贺兰山,也会无功而返。”
封元的语气极为自信,他作为枢参大将,掌握全军的辎重和兵马动员,这场战争的指导,就是东路集中主力决战,然后和中路完成对兴庆府的战略合围,相比最初战争指导,要更加完善,彻底性更强。
西路大军作为奇兵,自然是牵制夏右厢河西各军司,伺机夺取凉州控制战马资源,并兴庆和河西的主要联系通道,要有机会拿下甘州,还是可以笑纳的。
曲端是何等人物,自然明白封元的意思,也趋向殿前司北上,却不太明白对方何意,谁能让高平他们动弹,难道让宣抚处置司直接干涉军事
如果那样,他还不如稳扎稳打算了,道:“十五万人不少,快速拿下兴庆和重创其主力,孰轻孰重”
“最便捷的办法是拿下兴庆,然党项国土的防御特点,却是东重西轻,这就决定决战定难五州,是征伐党项的关键所在。我们有便利的条件,十万生羌困在平羌城,消弱定难五州防御,萧合达又怀有异志,正是我投入主力大好时机。”
封元的论调很符合曲端的口味,笑道:“子玄高论,能会歼生羌于定难五州,党项贵酋只能望风归降。”
虽然,东路决战的战略,是战前既定的规划,但战场总体规划不如变化快。哪怕曲端威望再高,手段再强势,也不能不考虑各大行营都统制的态度,最终只能协商调剂兵力,导致东路兵力并没有计划的强。
第九二五章 各忙各的
封元加强东路算是老生长谈,却让他算是彻底明白,看到一些希望,高平是孤傲不羁,他很难进行掌控。
但是,封元是行营副都参军,又有非常深厚的背景,让他看到调动西北行营的希望,至少能借助封元的力量,对西北行营进行影响,很不错的买卖。
想通了这层,他的笑容更加真诚,庆幸自己没把封元拒之门外,笑眯眯地道:“恐怕高子衡另有打算。”
封元眉头一挑,淡淡地道:“家国大事为重,太尉为天子征伐不臣,岂能有别样声音”
曲端知道自己和枢密院、兵部的关系都不太融洽,甚至和王庶还很有矛盾,六路节臣的关系也不是太好,想要压服高平听从军令,只能借封元的势,用王秀的名头了。
尽管,他对王秀并不算了解,也不想去恭维宰相,甚至很抵触,但作为朝廷大将,他根据最有力作战的方式去取舍,还是倾向于接近王秀,借势来压服那些刺头。
只要能取得几次重大胜利,他将取得绝对的权威,不要说高平了,连解潜也得屈服于他。
封元并不知道曲端的心思,他也不想去知道,只要对战争有利的,他会竭尽全力去做,既然见过了曲端,他也不想在长安停留,道:“太尉,前方军情紧急,在下还要追赶高太尉,就暂行告退。”
曲端站起身来,笑道:“既然来了,多停留一天也无妨,看子玄风尘仆仆,去驿馆浆洗休息,晚上我来为你接风。”
封元一怔,没想到曲端会给他接风,要是放在西侍军将帅,绝对的受宠若惊。不过,他却心下算计,一向很高傲的曲端,竟然从冷淡到热情,恐怕非奸即盗,自己定要谨慎才是,不要被这些老狐狸骗了。
连郭琰也心下惊讶,一项严酷著称的曲端,竟然对封元态度温和,其中味道让他品味再三,到底是官场老油条,片刻就悟出其中道理,捻须而笑。
曲端见封元迟疑,并没有在意,笑道:“就这么定了,让我也有幸宴请枢参大将。”
“太尉过誉,在下是不敢当。”封元一头黑线,曲端越是客气,越让他不放心,只是大帅都诚恳邀请了,总不能不给面子,不给人家面子,结果自己也没面子,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顺便提一下,殿前司西北行营是临时组建,行营将校都是暂时兼差,战后解散各归衙门。
当封元退下后,郭琰才笑道:“太尉,高子衡可不是易与之辈,他是进士出身,两府相公最倚重的大将。”
“封子玄又何尝不是”曲端看了眼郭琰,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何尝不明白高平的后台。不过,看封元的任职履历,就能看出王秀乃至两府诸公,他们对封元希望很大,远远在高平之上,这就决定他借势的取舍。
郭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一切,还是以战事为重,殿前司能北调固然是好,留在泾原也没有大碍。”
“封子玄识大体,我不会看错。”曲端呵呵地笑了。
封元却不感到轻松,他来到驿馆回味良久,逐渐对曲端的心思有所了解,简直把他当成了对付高平的枪。
看来,正如王秀的判断,西北战局非常复杂,新军制实施不久,各项磨合期仍在继续,加上某些人的政治目的,导致人为地造成军中体制不畅。
西北行营这种怪胎,让人感觉尤为别扭,连曲端也有点无可奈何,这种体制的不顺畅,会对征战造成怎样的影响他真的很羡慕李长昇。
侍卫水军成立晚,无论是将校构成还是编制,都比较单纯,军令贯彻非常彻底,决不存在殿前司和侍卫马步军的勾心斗角,王秀又视侍卫水军如禁脔,那些重臣压根伸不进手,才成就李长昇的如鱼得水。
现在看来,李长昇的坚持绝对正确,侍卫水军司建功立业的好地方,简直就是让人嫉妒。
他已经明白曲端拉拢意图,也权衡再三,应该说他和曲端的见解相似,非常符合王秀的战略指导,应该筹划如何让高平北上,加入对定难五州的进攻。
就算高平有小九九,也要拿下来。
王秀仿佛忘记了西北战场,或许是他对战争有绝对信心,完成混合编制的宋军,有着将星荟萃的豪华阵容,连个日落西山的党项也收拾不了,那他还不如直接出海得了。
他关起门来和沈默捣鼓了五六天,又有蔡易、宗良、宇文逸也过来,他们对丁银法、丁亩法进行了分析。
当然,他们首先要分析五路的民情和特点,推敲相应的变化,甚至是拿出成都府路的经验教训,反复进行比较,寻找实施过程中可能发生的事端。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各路的情况不一样,在成都府路实施大善,拿到京东就不一定行,在京东的大善,到了成都府路,可能就变了味道,因地制宜非常重要,不容任何迁就。
王秀是心急不假,但他同样万分谨慎,北方地区的保守力量,相对南方更加严重,丁银法和丁亩法,明显损害大量土地拥有者的利益,不能不让他谨慎再谨慎。
这也是沈默最担心的地方,经过战争的洗礼,富户死伤逃亡很多,有了大量闲置土地。
但是,就是因为人口的大量流失,一半以上闲置土地,被富人通过各种手段兼并,造成了五路出现大片的庄园,很多失去土地的农民,不得不租赁别人的土地,虽说有人身自由,却要负担沉重的赋税,用他的话说是南朝士族庄园再现。
怎么回事有些土地所有者极为过分,不仅让佃农缴纳租赁费用,还要承担各项赋税,几乎到了收入的四成。
先不说那些佃农困苦,就是大量土地的兼并,绝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不要说还是战乱年代,民间招箭社林立,尚武之风抬头。单是拥有良田万顷,拥有大量佃农和护卫,就不能任由发展下去。
第九二六章 曲端的歉意
正当他们热切地讨论利弊,气氛热火的时候,王卿苧来了,还是气鼓鼓地。
西北的战事正在继续,大宋行朝好大的军势好猛烈进行,夏军也进行了一系列抵抗。
李彦仙的第五行营飞骑、龙骑两军近两万人,马军近万骑,步骑兵四千,外加车营、辎重、强弩等部队,刚刚越过长城岭就遭遇嘉宁军司洪州都统军统领的部队,这是由各部族马军,还有撞令郎组成的部队,大约有两万人左右。
李彦仙兼差飞骑都指挥使,他以龙骑军为正兵,飞骑军为奇兵,整合两军的车兵和步骑兵,以辎重车掩护两翼,车营为军锋,硬生生抗住夏军猛烈进攻,没有出动马军反击。
原本,面对宋军的顽强防御,夏军几次冲击没有效果,再也没有打算打下去,而是派游骑监视,发觉宋军列阵不前,在传递消息后,来了两千骑就近监视。
哪里想到宋军龙骑马军突然杀出,他们想撤退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结果非常明显,为了救出自己人,不断投入部队,逐渐形成几万人规模的大会战,正是李彦仙想要的结果。
别看宋军只有两个军,但他们的装备极为精良,还都是马军为核心的部队,上万马军和数千步骑兵,绝对是强大的力量,足以和夏军任何精锐抗衡所在。
夏军说是有两万,实际上除了五千装令郎步军,一万五千部族军中,也就是一半正兵,尽管负担也能投入战斗,但从人数层面上已经落了下风,就不要说甲仗器械了,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两军在原野上展开一场搏杀战,李彦仙沉着指挥,利用弩箭对夏军进行猛烈打击,让他们不能靠近军阵。
龙骑军在外围,飞骑军在内层,以两个车营突击,减少马军的伤亡,步骑兵跟进作战,标准的机械化作战方式。是不如李世辅车旅的威势,却也是万马奔腾,战车滚滚,让夏军吏士心惊肉跳。
夏军根本无法适应,两翼有宋军强大的马队,正面有宋军战车和步骑兵强有力进攻,外层还遭到龙骑军威胁,这仗简直没法打。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夏军两万人彻底崩溃,除了小股马军分批突围,那些来不及撤退的步军,遭到宋军的疯狂杀戮,不是歼灭而是屠杀。
五千装令郎进行了较英勇的战斗,并非他们真正勇敢,而是没有任何退路。因为,在历次对宋的战争中,他们为了那点可怜的地位,无不是以命相搏,杀戮边民也是最主动,落到宋军手中还能讨好
今个,他们落到宋军手中,铁定的无法投降,岂能不拼死抵抗陕西各路的宋军,对这些装令郎绝无好感,能杀尽可能杀,不能杀的也要杀。
初战的战果是让人满意的,斩杀夏军吏士五千余人,俘获三千人,战马两千余匹,这个数字足以让两万人崩溃。
当曲端接到战报后,大为欣喜,尽管他和解潜有矛盾,却毕竟是首战告捷,击溃了两万夏军,拿下洪州也不在话下,四十六旅镇的耻辱,也可以揭过去了。
“好啊现在我们的目光,就要集中在盐州东部,一举歼灭生羌左厢主力,大事可成一半。”
却说,骨力黑也果断地收缩兵马,重点防御韦州一带,防备吴玠的第七行营。
原本李世辅陷入静态防御,是遇到很大的威胁,损失也不算小,刘延亮的第八行营只有一军,却不是那么简单,云翼军却是老牌的禁军,全军动员有一万八千人,再配属四千乡军弓箭手,绝对是一支恐怖的力量,足以对三源地附近夏军形成威胁,他的到来让李良辅反过劲来。
李仁忠仍在坚持,绝不愿无功而返,李良辅却发生了动摇。他的部队号称十万,也的确有那么多人。
但是,不断连日的消耗,单单半数是负担,他的正兵也不过四万人左右,对付平羌城还能力有所逮,要应付刘延亮的云捷军,实在是勉为其难。
此时的夏军,已经听到大宋正式开展消息,云翼军的游骑频频出现,他们是军心涣散,士无斗志。
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让仁多野跟随李仁忠,率领正兵两万向西运动,既能抵挡云翼军,又能脱离平羌城,也算是他以防万一,保留李仁忠的性命。
他是领军的都统制,不可能轻易脱离战场,李仁忠却不能不走。
尚未有动静的熙河路,邵兴并没有消极怠工,他把云捷、番落军的车兵营集中起来,并向西侍军都指挥使发出官塘,要求给他增调车兵,至少要三个营,才能发动进攻。
这就证明,五十二旅镇的战斗,已经进入高层都校眼中,邵兴用兵向来缥缈,又在熙河路呆了几年,对马军和车兵认识更深些,草原、隔壁作战,车兵持久性远胜马步军。
曲端已经认识到车兵营的犀利,尽管并没有摸到精髓,却不妨碍他对邵兴意图的判断。
第九行营就要组建一个车旅,在战场上和马军配合,当夏军主力被宋军吸引之际,实施一场快速作战,明显是为进行凉州做准备。
因为,凉州多士马,李世辅的车旅的战果表明,新式车兵恰恰可以克制马军。
大宋的将帅不是没有明白人,而是思维的差距,让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战术的革新,只要他们看到了亮点,就会举一反三,加以运用。
也算是王秀的幸运,无论是曲端还是邵兴、岳飞等人,都是当代俊杰之士,他们对新式战术的领悟,或许不尽人意,却绝不会排斥新战术、新兵器,相反会加以利用。
曲端对邵兴的请求,也表示可以理解,立即抽调一些库存的战车进行编组,并向王秀发紧急官塘,请求调北侍军车旅参战,算是对以往应付王秀的道歉。
他的低头显然很不容易,作为有个性,非常高傲的大将,就算是通过增兵方式认错,也并不容易。
第九二七章 王卿苧的到来
王秀收到了官塘,立即和王渊商议,调驻泊在郑州的车旅西进,北侍军唯一的车兵旅镇。
当然,王渊是没有反对,因为他并没有亲身体会车旅的恐怖战斗力,官塘上的只言片语,完全不如曲端等人的体会,一个车旅竟然从数万大军中杀出,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除了震撼也没有别的,既然有机会让车兵出战,让将校得到晋升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话又说回来了,这也体现他对车兵仍有盲区,正当金军压境非常时期,要征调云骑军或天武军,他反倒是会阻挠。
不过,王秀对减弱北侍军防御并不在意,也就是神卫军西调,外加一个车旅,还不能动摇北侍军十二军的防御体系。
他关心的也不是军事,现阶段是大姐王卿苧,那可是带着目地来的,还让他颇为头疼。
干嘛王卿苧北上的速度很快的,是为了一桩子大生意而来,这桩子生意还要必须和他商量。
“大姐,你真的要干”王秀实在有点不敢相信,一向醉心海商、盐铁和银行的王卿苧,竟然转移了兴趣,难道那些赚钱的买卖,已经让大姐丧失了挑战性似乎不太可能。
王卿苧瞥了眼王秀,轻巧地道:“你家娘子左一个又一个的生,今后没点产业怎么能成”
王秀一阵心虚,什么叫左一个又一个,王家那么大的产业,还怕孩子们没有钱继承就王新真那小屁孩,也被王卿苧宠爱的上天了,小小年纪有京东铜铁商行王家两成产业,那要折算成现钱,简直就是个小富婆,其他孩子还怕穷了
看样子孩子们个个健康,大姐心情不错,铁定的奚落他,拿着兄弟开涮。
沈默倒是也来了,见到了王卿苧也颇为为难,当即就说道:“大姐,两银法实施与否,尚未可知,你这算盘打的有点早了。”
“这叫未雨绸缪,你们捣鼓你们的,我来赚我的,两不耽误,又没有叫你们徇私枉法。你倒是先怕了,官是越当越大,哪里还有当年沈家少东主的半点气魄。”王卿苧白了眼沈默,几十年的交清了,他们说话也挺随便的,顺便拿着当年来比较。
沈默被挖苦的摇头苦笑,无奈地道:“大姐,我这不是说你,就算两银法实施,人家也不一定卖地。”
正说着话,忠良走了进来,先对王卿苧笑了笑,把一封官塘递给王秀。
王秀借着机会也不理王卿苧,打开官塘去看,脸色顿时大为舒展,道:“大姐,你先去休息,我这还有点事要办。”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面讲,我又不是外人。”王卿苧正堵的慌,也没有好脸色给王秀。
王秀不免苦笑,轻声道:“大姐,这是西北战事的官塘。”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听军国大事,还不赶紧回避。
王卿苧翻个白眼,不高兴地道:“秀哥儿,我可是购买了债券,说白了也是应该的知情人。”
王秀嘴角一抽,有那么说话的吗买了战争债券就能打探军情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王卿苧说的也有几分歪理,作为朝廷的大债主,王卿苧再次购买两百万贯的债券,分别以粮食、白银、铜铁等方式交付,对西北战事的支持很大。
更不能否认,战争债券已经深入人心,不仅大商贾去买,连市民也去购买,具备了某些股市证券的因素,也就是这些民间的闲散资本,支撑了朝廷军费用度。
没办法,打仗就得花钱,大宋禁军向技术性军队转变,每次开战都要大量的钱财。就算对夏作战要以战养战,前期的花费还是巨大的,要不然沈默来开封干嘛户部和太府的钱,花的跟流水一样,让人心都揪起来了。
既然人家花钱买你的债券,有权利知道战争进程,也是无可厚非的。
沈默没当一回事,要把绝密都公布了,朝廷还打哪门子鸟仗,只是王卿苧是个例外,淡淡地道:“文实,既然是军情,也没什么向大姐保密的,都是一家人嘛”
这话说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秀咂咂嘴,无奈地道:“曲正甫的战报,东路两大行营颇为顺利,党项人节节败退,夏州都统萧合达竟然退回关城自守。”
沈默眼前一亮,笑道:“这是好事啊夏州是定难五州的枢要所在,看来党项那帮生羌不好受了。”
“那是,萧合达是契丹的后族,他对党项人不相助契丹,以至于公主郁郁而终耿耿于怀,看来他是在报复。”王秀很轻松地笑了,历史上的萧合达有叛乱之心,他相信现在也一样,恐怕萧合达在敛兵自守观望形势。
如果,能把萧合达争取过来,盐州东部基本上不需要费尽,对夏作战又能增添三分胜算。
“夏州都统军司,可是有三万大军啊哦,精锐正兵万余人。”宗良眼珠子直溜转,他也看到了猫腻所在。
王秀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这是个好机会,那就看曲正甫如何利用了。”
“我看,就不能让他磨磨蹭蹭,徒然靡费钱粮,数十万大军的费用,简直让朝廷不堪重负。”沈默是深有体会,作为户部尚书,眼睁睁看着每天白银数万的消耗,简直要了他的老命,要是金军再压过来,恐怕财政要崩溃。
“打仗,哪有不花钱的,要能花了几千万贯灭夏,我看还是值得的。”王秀能理解沈默的心情,户部尚书和太府寺卿,最不愿意看到的是打仗。
“几千万,秀哥儿你说的真好听。”王卿苧白了眼王秀,就花这点钱,让他们这些商贾,哪里挣钱去。
宗良见王秀不理会王卿苧,只能由他出面,低声道:“大娘子,先生说的算低了,每次大战下来,最低也得数百万,千万也不在话下。”
王卿苧撇撇嘴没有再说,但她的表情似乎不相信。
“真正的大战,可不止这点数,识之兄,能不能撑得住”王秀看了眼沈默道。
第九二八章 舆论导向
“真正的大战,可不止这点数,识之兄,能不能撑得住”王秀看了眼沈默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沈默淡淡一笑,摇头道:“你自己明白,何必来问我。”
有点怨气,王秀并没与计较,西北有利的形势让他心动,曲端能把握机会,对夏的战争能缩短一半时间。他稍加沉吟,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怎么女真人还没动静”
“本就够乱了,还想让那帮猪羊横插一杠子”沈默不满地瞥了眼王秀,言语中充满了责怪、
“乱才会有机会,不乱的话,反倒一潭死水。”王秀呵呵地笑了,也不再说边事,转脸对王卿苧道:“大姐,识之兄来了,相信咱们几家的扩张大计,应该有个筹划了。”
时令已近冬至,来自北方的寒流,让人们感到一丝彻骨的寒意,城中居民早已开始储备蔬菜过冬。
这年头可没有冰柜和高速运输工具,能把南方的蔬菜运到北方,好在冬季也有菜蔬种植,再加上商人以夹层放冰方式,也算从南方运来瓜果。
不能不说,这个时节可是商人大好的时机,自运河而来的大量商船,运载着大量南方蔬菜、粮米,准备在入冬前再狠赚一笔,市面上还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贵是贵了点,尤其是南方的瓜果,可还是有人消费,啥时候都不缺有钱人。
当然,王卿苧可不能放弃赚钱机会,有王纪百货开封分店、江宁分店联合,组织内河航运船队,运送了大量的粮食北上,当然少不了海盐,还有产自南方的水果,来供应百余万人口的大城。
哦,不仅仅是开封城了,还有数十万人口的洛阳、郑州等大城市,都有王纪百货分店,组成商品流通的网络,效率是极高的,为王家赚取大笔的财富。
话说,开封有重兵保护,云骑军陆续地调遣过来,王相公又坐镇城中,就算虏人陈兵河上又能怎样王相公可是真仙转世,未尝有一败,大家的心思也就安定下来,至少流言蜚语少了一些。
至于西北的那场战役,也就是在茶楼酒肆说说,大家最关心的还是物价。冬季的菜蔬保存不易,什么东西都涨价,这年头挣几个辛苦钱可不易,就算手头有几贯骚铜,也不能大手大脚的乱花,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时下,最出风头的当然是王纪百货,不愧是百货,柴米油盐,服装车子样样俱全,价格也很适中,号称赚良心钱。
至少,王卿苧做到了赚良心钱,秉承薄利多销的原则,王纪百货生意兴隆,被开封、洛阳等地的商人诟病,但架不住生民的认可,人家的货便宜,你能怎么办捣鼓点事出来不想活了,王大东主的老弟可是大宋的宰相。
再说,王卿苧那可是致命的女流,抛开王相公关系不说,就是那些贵妇也都与之交好,你敢动人家
王秀也有意把百姓的视线转移,宣抚处置司定期公布战报,吸引了各大小报的关注。每次公布的时候,他们都有专人记录,以最快的时间刊登,哪怕是行在也能及时登出来。
更有意思的是,在定期公布时,还组织小报的人当众宣布,适当回答他们的问题,颇有点后世新闻发言人味道。
为此,两府还有不小的意见,好在朱琏出面平息,这也是王秀的意思,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公布,开诚布公地引导舆论,比让别人猜测强上百倍。
再说,他还真是可以扶持朝廷喉舌,也就是新闻发言人,来引导政治风向,让舆论向有利朝廷方向发展。
让人惊讶的是,就算是四十六旅镇失败,也没有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引发士民的同仇敌忾,用刊登王秀的文章来说,为战死的袍泽报仇雪恨,不越贺兰决不收兵。
公布战况和引导舆论,是王秀的采取的舆论策略,应该说是成功的。开诚布公地告诉人们真相,引导人们宣泄情感,这都是宣传战的,他非常好地加以利用,已经走到了时代的前列,让某些有心人有心无力。
尤其是西侍军取得洪州大捷,那是初战告捷,还有对人物的刻意宣传,对士民的振奋是无以伦比的,这个时代需要英雄人物,来掀起人们的狂热血性,大宋沉寂的太久了。
就算大家依旧关心身边的时,却在闲暇时还是去议论,某某将校单骑夺旗,斩杀敌酋数十人,某某效用力战敌将,砍坏了三把六十炼钢刀等等。
这对于血性男儿来说,无疑是有着致命诱惑的,太长时间没有英雄可以崇拜了,西北战场无疑给他们塑造英雄,荡起了他们胸中建功立业的豪情。
对于士林来说,开局不错让他们满意,既然打的很顺利,他们也无话可说,甚至出现富家士子自带器械义征。
义征,在汉唐的盛世是存在的,汉家儿郎充满积极进取的血性,自备钱粮从军。
但是,在大宋募兵制的时代,早就是昨日黄花,今天能出现良家子的义征,王秀非常满意,直接证明他的成功。
不过,在他眼中还不够,作为北伐序曲的西北战事,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前奏,相对于侍卫水军的南征,他的关注性是不高的,西北重要性要在南海之下。
如今,他对征伐南海的期望和定位,摆在了新政同等的高度,只有国内初步建立资本发展体系,海外构建千里疆土,才能达到他的真正目的,那是个再也无需担忧北方威胁,进退自如的生存环境。
王秀的宅院内,他非常轻松地享受上午的好天气,冷是冷了点,但胜在今个没有太多的事,让他有了几分悠闲。
宗良却很不自知地来了,手里果真拿了一封官塘,让他看了有点蹙眉,淡淡地道:“大哥,你来的好早啊”
宗良才想起来,今个是王秀的休沐日,大姐正好去了蔡州门,说好了不要打扰他。不过,他却还是递上官塘,正色道:“这份官塘从南边来的,先生应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