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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如此多娇全文阅读

作者:朵花花     嫡女如此多娇txt下载     嫡女如此多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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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世上,再无人能欺她!

    颠簸的马车上,叶朝歌背身躺在马车壁的软榻上。

    耳边是压低的说话声。

    “这正主儿回去了,养在府上的那位怕是要被送回去了吧?”

    “不能够,老夫人之前放过话,那位是大小姐,这位是二小姐。”

    “啧啧……让亲孙女屈居养孙女下面,老太太也够偏心的,这日后啊,怕是有得热闹瞧喽。”

    “偏心怎么了,大小姐可是老夫人一手养大的,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被拐了十几年的亲孙女能比的?再者说了,大小姐是上京第一才女,这位正主儿呢,除了和夫人长得像之外,哪一点能及得上大小姐半分?我瞧着,还不如我这个丫鬟呢。”

    “都给我闭嘴!主子的事岂是你们这些贱嘴能说的,谁要是再多说一句,回去我便禀了夫人,看夫人怎么收拾你们!”

    马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同于前世听到这番话时的气愤难堪,此时的叶朝歌只觉得好笑。

    连一个丫鬟都懂得,承欢膝下十几年的情分,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被拐了十几年的亲孙女所能比的!

    前世的她,怎么就看不透这一点呢?

    ……

    两岁前的叶朝歌是幸运的,她投了个好胎,上京叶国公府唯一的嫡女!

    两岁后的叶朝歌是不幸的,她被拐去山沟沟里成了一个傻子的童养媳!

    直到十四岁时,叶国公府不知怎么找到了她,将胆小土气的她接回了上京。

    亲人团聚本是天大的好事,可问题在于,一别经年,早已是物是人非。

    在她被拐的第二年,她的祖母叶老夫人便从旁系过继了一个女孩,说来也是巧,此女竟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

    那旁系女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才貌皆是不俗,有上京第一才女的美称,人人都喜欢她,老夫人更是将其视若自己的眼珠子。

    她们成了姐妹,明明同龄,却因老夫人偏心,在排序上她便居于旁系女之下,而且,她们一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个愚钝无知,大字不识一个;如此比较,那旁系女才是真千金,而她,则被衬成上不得台面的土丫头。

    渐渐地,原本对她稍稍有点怜惜的老夫人越来越瞧不上她,她傻,不信自己的亲祖母会真的嫌弃自己,直到后来发生一些事的时候,她的亲祖母一度说出: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

    就连她的亲爹叶国公,对外也只称旁系女是他的女儿,至于她这个亲女,则被直接略过,好似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明白了,也许他们一开始的确是对她心存怜意的,只是他们更为重视自己的面子,而她的存在,便是他们不足为外人道的耻辱。

    可是,明白归明白,心里总归是不舒服不平的。

    幸而,在那格格不入的偌大国公府里,还是有两个人是真心疼她的,便是她的生母和兄长,也许是她的亲情缘薄,她娘在她回去后的第二年便去了,她的兄长亦是常年待在军营里。

    后来,老夫人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对方各方面都极好,一开始,她努力迎合,对他小意温存,一心做一个贤妻良母,奈何,对方并不配合,那时方知,他喜欢的是旁系女,只不过人家瞧不上他,娶她不过是为了他所谓的报复罢了。

    这般的结合,结果可想而知,没过几年,她便心灰意冷的自请去了佛堂,一直到郁郁离世。

    那年,她二十八岁!

    死后,她的一抹残魂飘于人世间,没有终点,没有归途,只有无尽的孤独。

    她看尽了人世间的百态,看到了老夫人寿终就寝,旁系女尊贵的一生,更知道了一些事……

    她愤怒,她不甘,可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在时光的长流中消磨殆尽。

    最终,她也消散了。

    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便是在这马车上,叶国公府从山沟沟里接她去上京的路上。

    没想到,她的人生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老天待她委实不薄!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蠢笨天真的乡下丫头,而是在她十四岁稚嫩的皮囊下,装着历经一世,看尽人心的沧桑灵魂!

    这世上,再无人能欺她!

    ……

    叶朝歌缓缓睁开眼睛。

    车里光线有些暗,只余一缕光自轩窗射进来。

    马车上另有两个嬷嬷和两个丫鬟,叶朝歌记得,两个嬷嬷一个姓刘一个姓姜,两个丫鬟分别叫佳雨和佳欣,她们四人便是叶国公府派来接她去上京的,也在后来被指派到了她的身边伺候。

    “小姐睡得可好?”见她醒了,刘嬷嬷柔声问道。

    四个人中,唯有她是生母国公夫人的人,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不管是开始还是最后,刘嬷嬷待她一片忠心赤诚,之前呵斥另三人闭嘴的便是她。

    叶朝歌对她轻点了点头,“嬷嬷,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刘嬷嬷愣了下,感觉小姐说话的语调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可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笑道:“回小姐,我们快到宜州了,今晚在那住上一宿,明早儿再赶路,估摸着有个七八日便能回到上京了。”

    叶朝歌微怔。

    宜州,上辈子她就是在宜州遇到的伯恩侯府世子陆恒,也是她前世的夫君!

    想到陆恒,叶朝歌忍不住的心头发冷,谁能想得到,成亲十余载,他们竟一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过往种种,至今历历在目,这一辈子,她不想再和他扯上半点的关系!

    遂问刘嬷嬷:“从这里到宜州的下一站需要多久?”

    “宜州的下一站是岭南,到那地儿……约莫半日吧。”

    “好!告诉车夫绕道岭南投宿!”

    车里顿时一静。

    片刻后,佳雨最先嚷了开来,“为什么?你这一路上倒是睡得舒坦了,我们却很累了,凭什么听你的绕去那么远的岭南落脚?”

    叶朝歌一见到她,面上便冷了下来。

    佳雨,在她回到国公府后,一直伺候在她的身边,奴大欺主不说,更是一奴侍二主!

    ……

第2章 惩恶仆(上)

    当下叶朝歌淡淡地瞥了一眼佳雨。

    悠悠道:“就凭我是小姐,而你,只是个丫鬟!”

    “你说凭什么?”

    车内再度一静,几人无不震惊的看着叶朝歌。

    这,这是那个土里土气,说话时都不敢看人的土丫头?

    这语气,这仪态,这气势……竟丝毫不输于上京的名门贵女们!

    还是刘嬷嬷最先反应了过来,“老奴这就去前头让车夫改道。”

    “嬷嬷!”

    佳雨不满大叫。

    “你闭嘴!”

    刘嬷嬷一记眼刀子甩过去,沉声呵斥:“小姐说得对,佳雨,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丫鬟,你的职责便是听主行事!”

    字字戳心窝子,佳雨一张脸皮涨得通红,难堪至极,但她不敢反驳,刘嬷嬷是夫人的陪嫁嬷嬷,在国公府极有地位。

    可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把账记到了叶朝歌的头上,恨恨地瞪过去,谁知就在下一瞬,撞进一双堆满了漠然的黑眸里。

    心尖儿陡然一颤,寒意蔓延至后背。

    不过片刻,她便撑不住狼狈移开,暗自心惊,这土丫头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黑黝黝的,莫名的让她心生畏惧。

    叶朝歌见状,扯了扯唇角,阖眼遮去眼底的讥嘲。

    上辈子她与人为善,想着尽量不与人麻烦,有什么委屈皆自行吞咽,可到头来,她的忍气吞声被当做懦弱好欺!

    重活一世,她自是不会再犯同样的傻!

    ……

    到达岭南时,已是月上中天。

    当下打尖住店,住的自是岭南最好客栈的上等房。

    房间装饰奢华,叶朝歌面不改色,坦然自若的走进去,神情间一派平静。

    佳雨看着,皱了皱眉。

    本以为会看到叶朝歌出糗失态,结果却是大失所望,可是不对啊,白日土丫头初初看到摆设齐整的马车时,那副惊艳失态的模样至此记忆犹新,怎么现在见到这般华丽的房间,却表现的如此镇定了?

    毕竟还年轻,佳雨心里在想什么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叶朝歌看在眼里,颇觉好笑。

    这祸害玩意儿恐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现在的她并非之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曾经在富贵窝里走了一遭,什么世面没见识过,什么宝贝没见过?

    说起来,前世的时候,她也确实因此而闹出过笑话。

    自她记事起就生活里山沟沟里,村子里穷,满目皆是土旮旯砌起来的土坯房,自是没见过这等华丽的房间,当时就看迷了眼,甚至还问住一宿得花多少银子,并让刘嬷嬷给她换间便宜点的房间。

    此事在后来成为府中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她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的评价,也是自此开始的。

    这一切,都是托了当时在场佳雨的福。

    那时候她还蠢到以为佳雨是无心之言,殊不知,从一开始她便被人给惦记上了,只因她的归来,碍着了某些人的前程!

    这人啊,蠢过一次就够了!

    正想着的时候,同店小二安排好膳食的刘嬷嬷走了过来。

    “小姐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先沐浴吧。”

    刘嬷嬷当下便让店小二送了热水过来。

    热气袅袅的澡间里,叶朝歌褪去身上的衣裳,露出身无半两肉惨不忍睹的小身板。

    刘嬷嬷见了登时便红了眼眶,“这些年小姐吃了不少的苦吧?”

    明明是国公府嫡女,却在幼时被拐去到那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只看这皮包骨的小身板以及那些清浅不一的伤痕,便不难猜出,她这些年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之中。

    闻言,叶朝歌心头一暖,回以温和一笑,“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说实话,十四岁之前她记得并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自己过得并不好。

    “小姐说的是,待回去后,夫人定会好好给小姐补回来的。”刘嬷嬷说得极其认真。

    叶朝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的确,回去后她的生母国公夫人会尽一切所能的待她好,补偿她,哪怕在她被所有人嫌弃指责时,她亦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边,为她撑腰。

    后来,更是手把手的亲自教导她,哪怕她愚笨学不会学不好,也不曾舍得苛责过她半句,反而微笑着鼓励她。

    只是……

    想到生母的结局,叶朝歌的眼底冰寒一片。

    生母离世是在她回去后的第二年,当时府中流言四起,人人说她命中带克,克死了生母,一开始她自是不信的,只是听得多了,后来也就这么认为了,为此,她一直内疚自责到死。

    死后才知,真相并非如此!

    思及此,叶朝歌死死的掐上手心,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历史重现,她要让她的生母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叶朝歌想的投入,并没有发现此时澡间里只余她和佳雨两个人。

    直到一瓢刺骨的冷水从她的肩头浇下来……

    冷得她立时就打了个哆嗦。

    在转身看到手拿水瓢的佳雨时,叶朝歌当时就冷下了脸。

    此时虽是阳春三月,可春寒料峭,尤其是在这夜里,寒意阵阵,虽然她身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但如此的冰火两重天,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若说佳雨不是故意的,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叶朝歌沉眸看她,也不说话,神色晦暗不明,颇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佳雨被看得心中发慌。

    之前她以为这不过就是个扶不起的软柿子,可接连两次下来,突然觉得,她好像错了。

    脑中警钟敲响,佳雨连忙敛了心神,硬着头皮道:“小姐恕罪,奴婢一时错神舀错了桶,我保证,不会再走神了。”

    舀错桶?走神?

    冷水桶和热水桶一看便能分辨,她无非是在为了白日马车上的事报复她罢了。

    叶朝歌朝她冷冷一笑,起身从浴桶里出来,拿过旁边的大巾裹在身上,走到佳雨跟前儿,抢过她手里的水瓢。

    “小姐?”

    佳雨一时还没醒过味来,这土丫头要干什么?

    谁知道她正疑惑着的时候,兜头一瓢冷水浇了下来。

    ……

第3章 惩恶仆(下)

    哗啦——

    冷水瞬间没入衣领,刺骨的寒意浸体,佳雨立时打了个寒颤。

    叶朝歌满意于她的反应,勾了勾唇,反手把水瓢扣在她头上,毫无诚意道:“抱歉,我手滑了。”

    你走神,我手滑,很公平!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刘嬷嬷她们进来了,看到澡间里的一幕有些傻眼。

    “这,这是怎么了?”

    “佳雨,你跟嬷嬷说说,这冷水浇身的滋味如何啊?”

    刘嬷嬷听到这话一愣,看看叶朝歌,又看看头顶水瓢,上半身湿透的佳雨,当下便反应了过来。

    她不过是去给小姐取个衣裳的空儿,这个死丫头就给她作妖,早知这样,刚才就不该留她在澡间里。

    上去就是一耳刮子,厉声呵斥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跪下给小姐请罪?”

    佳雨被打蒙了,呆站在那好一会没反应过来,还是佳欣看不过眼拽了她一把,这才回神。

    对上刘嬷嬷如同要吃了她一般的目光,到底是咽下所有的辩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颤音道:“奴婢请小姐恕罪。”

    叶朝歌垂眸睨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怨气,笑了。

    “你好像很不服气?”

    佳雨一愣,把头低的更低了,“奴婢不敢。”

    “你敢也好,不敢也好,怪只怪你有当主子的心气儿没有当主子的命。”轻飘飘的言语中无不充满了讥讽。

    佳雨顿觉屈辱,猛地抬头,正正对上正似笑非笑望着她的叶朝歌,立时惊醒,忙又低下头。

    岂料,叶朝歌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

    淡淡的一字一句警告之言在耳畔响起:“是奴才就要认命,我再怎么不如你这个丫鬟,那也是国公府正经的嫡出小姐,捏死你一个小丫头比捏死一只臭虫还要容易!”

    佳雨惊恐的瞪大眼睛,她,她听到了白日在马车上她说的话!

    望着那双没有温度深不见底的黑眸,惧意丛生,不同于在马车上短暂的畏惧,此时的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

    知她听进去了,叶朝歌嫌恶的将其丢开,稍稍退开一步,黝黑的眸子淡淡的滑过愣在不远处,脸色微白的姜嬷嬷和佳欣。

    冷笑一声,“还有你们!”

    “我不管你们各自有着怎样的盘算,但都给我听好了,最好都给我放聪明一些,谁胆敢来招惹我,我便把她丢在半道上,任她自生自灭!”

    二人闻言俱是一凛,纷纷跪下表忠心,上下嘴皮子一掀,漂亮话好似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

    叶朝歌不动如山,重活一世,她比谁都要了解她们,四个人里,除了刘嬷嬷以外,其他三人皆不是好东西,佳雨自是不必再说,姜嬷嬷是个自扫门前雪的主儿,而佳欣贪财,贪墨了她不少的嫁妆,更是在她死后敛了财物拍拍屁股走人,后半生过得极尽奢华富贵。

    虽然预知前事,对她们几个了解颇深,她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应付得来这几个祸害玩意儿,但她不会再委屈自己,这三人说什么也不能再留在身边的。

    有了白日和方才的事,佳雨算是可以排除了,剩下的就只有姜嬷嬷和佳欣了。

    不急,她有得是时间。

    ……

    佳雨回房的时候,身体已经冻僵了,在佳欣的帮助下,这才将湿衣服换下来。

    身上裹了条棉被瑟缩在那,手捧热水,热气熏的她麻木的小脸和缓了些,可即便如此,身上依旧冷得哆嗦,喷嚏连连。

    “怕是着凉了,我去找店小二给你煮些姜汤来。”

    说着佳欣就要往外走,却被佳雨一把给拉住了。

    “别去。”

    佳欣不解看她。

    佳雨打了个喷嚏,脸上闪过阴暗,咬牙道:“生病了最好,待到那时,待下人不慈,嚣张跋扈的名声你说她还能跑得了?”

    佳欣像看疯子似的看着她,“你真是疯了,忘了她方才是怎么说的了?”

    佳雨一怔,脸色微变,显然是记起来了。

    “不,不会吧……”

    “不会?”

    佳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呢,之前根本就是我们小瞧了她!”

    明明之前听到了她们在马车上的对话,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方才借机发作出来,仅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这主儿非但不是她们以为好拿捏的软柿子,且还是个厉害,颇有心计的。

    “佳雨,看在咱们认识多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就算不顾及小姐,也得顾忌刘嬷嬷,她可是夫人的人,待她回去告你一状,你说你还能有好果子吃?届时,你主子……还能救得了你?”

    佳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如同一根棒槌将佳雨敲醒,发白的脸色更白了。

    正在这时,房门嘭一声被人踹开。

    说曹操曹操到。

    刘嬷嬷冲进来二话不说照着佳雨的小脸蛋啪啪就是两大嘴巴子,如此也不解气,在她身上又连着掐了好几下才作罢。

    喘了口气,指着佳雨厉声道:“你且给我等着,待回去后有你好果子吃我便不姓刘!”

    听到这话,佳雨这才知道害怕,连忙下床抱上刘嬷嬷的大腿求饶,“嬷嬷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拎不清楚,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刘嬷嬷不吃她这套,用力把人甩到地上,“白日我便放过你一次了,是你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说完看向佳欣,“还有你,脑袋瓜子给我拎清楚些,否则,佳雨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佳雨心头一凛,连声保证道:“嬷嬷放心,佳欣定会好生伺候小姐……”

    ……

    在房里用饭的叶朝歌并不知另一间房里的动静,不过看刘嬷嬷回来时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吃过饭,刘嬷嬷突然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老奴管教不严,让小姐受了委屈,还请小姐恕罪。”

    叶朝歌见状幽幽一叹,上前把人扶起来,“嬷嬷何苦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我虽不知这其中曲折,但我也不是傻子,佳雨于我而言,只是受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

第4章 初相见

    叶思姝!

    真正提线木偶背后的操控者!

    叶朝歌眯了眯眼,心潮起伏,可以说,前世她会有那般的结局,叶思姝功不可没!

    佳雨便是受那叶思姝的支使,给她各种下绊子,当初她一直只当佳雨是瞧不上她,其实不然,从一开始,她便是叶思姝安插在她身边的毒牙,时不时的咬上她一口,虽不会致命,但每每生不如死!

    这头叶朝歌心思百转,那头刘嬷嬷则叹服的望着她,尚未回府,仅凭着佳雨的一系列行为,就如此清晰的理清这个中曲折,要知道,就连她也是到了今日才有所怀疑佳雨背后另有主子。

    小姐比她预想的还要聪慧,看来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说实话,在初初见到叶朝歌时,刘嬷嬷心中颇为担忧,国公府不比乡下,环境相对复杂得多,尤其上头还有一个样样比她优秀,深受老夫人喜爱的大小姐,这般胆小怯懦的性子,是很难有一席之地的。

    此时看来,还是她不够了解小姐啊。

    离开时,刘嬷嬷脚下的步子明显松快了许多。

    她是松快了,叶朝歌却是提了一口气。

    再过几日便要回到叶国公府了,即将面对曾经的人和事,她的心境说不出的沉重和复杂。

    甚至隐隐有个冲动,就此离开,相信凭着她上辈子所经历的诸多种种,即便离开了,也能在这世间活下去,虽不会富贵,但能求得一片净土。

    只是一想到待她温柔顶顶好的生母,这条腿如何也是迈不出去的。

    走过去推开窗子,入骨的丝丝寒意扑面而来,使得她有些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为了生母和兄长,那偌大表面看似祥和实则私下里充满了腌臜事的国公府,她便势必要回去,而且,当年她所受的委屈和冤枉,总不能白受,总得要通通找回来,给自己狠狠出一口恶气才是……

    上辈子她吃尽了苦头,为了让所有人瞧得上,拼了命的改变难为自己;而这辈子,她有了重活一世的先机,无需再那般的辛苦。

    现在的她,足以能做到前世做不到的事!

    正想着的时候,眼前突然黑影闪现,浓重的血腥气随之扑鼻而至,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抱着回了房,而原本大开的窗子被关上了。

    同时,一把冰凉的匕首贴在了她的脖子处,威胁着她的性命。

    “别出声,我只是躲一躲,稍后便会离去。”他的声音清冽中透着威严,不容叶朝歌置喙。

    不等叶朝歌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店小二带着睡意的请求声。

    “各位军爷,您们行行好,这层是咱们小店的上房,您也知道能住得起这上房的……”

    “滚开!老子管你上房不上房的,耽误了查细作,老子要了你的小命!”

    叶朝歌脸色微白,侧首看向立于身后的男人。

    似有所觉一般,男人将匕首逼近些许,利刃紧密的贴着她的肌肤,沙哑的嗓音暗含威胁的在耳畔响起,“把官兵打发走,否则……”

    “否则什么?杀了我?我死了,你也逃不出去!”叶朝歌平静的叙述眼下的事实。

    男人愣了下,许是没有想到她会是如此的反应,而且,还如此的镇定。

    其实叶朝歌一点也不镇定,她快要紧张死了,她可不想刚重生就又死了。

    只是眼下,她已然失了先机,要么血溅当场,要么赌一把,她自是选择后者。

    “你所求的不过是躲避外面的搜查,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准伤我一根毫毛!”

    “你跟我讲条件?”

    叶朝歌点点头,“不错,现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是在我房里被抓,于我没有任何的好处,你亦是如此。”

    分析的字字在理,男人笑了,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回旋,麻麻的,痒痒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朝歌下意识的想躲,可脖子上还架着匕首,顿了顿,伸手捏上匕首,移到一旁,迅速的闪身至一旁。

    微弱昏黄的光中,她看清了他的脸。

    叶朝歌:……

    她敢说,这男人,是她前后两世,所见过长得最丑的一个!

    他的相貌与他的声音严重不符!

    晃神不过一个呼吸,叶朝歌便回了神,一边解开自己的腰封,一边对男人说道:“你躲到床上去。”

    男人愣愣的看着她手指翻飞脱衣的动作。

    褪去外衣,见他站在那不动,叶朝歌干脆推着他上了床,拉起被子罩在他身上,又将束着的床幔散开,厚重的床幔顿时隔出一小片的独立天地。

    一连串的动作既强势又干脆利索。

    “不想死就别出声!”扔下这句话,叶朝歌便转身将染了血迹的外衣扔到澡间,又去擦方才滴在地上的血迹。

    男人挑开一条缝,透过缝隙,望着前方那抹单薄瘦削的身影,如墨的眸子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波动,那张能让小儿啼哭的丑陋面孔极为不自然的扯了扯。

    是个聪明又有意思的小丫头。

    叶朝歌刚清理好地上的血迹,房门便被敲响了。

    “小姐,您醒醒,是老奴。”

    扭头看了眼严实的床幔,叶朝歌又检查了一遍地板,确定没有血迹了之后深呼吸一口,方才走过去开门出去,反手将房门虚掩上。

    门外除了刘嬷嬷,还有一队穿着盔甲的军差。

    叶朝歌佯作意外道:“嬷嬷,这是……出什么事了?”

    刘嬷嬷看了眼军差,解释道:“小姐,他们是岭南军,说是有细作闯进了客栈,前来搜查,现在他们要搜查您的房间。”

    “查我的房间?”

    叶朝歌视线滑过那些军差,转回刘嬷嬷的身上,“嬷嬷,你觉得我一个未出阁姑娘家的房间,合适让他们进去搜吗?”

    “这……”

    刘嬷嬷被问住了,当然是不合适啊。

    她家小姐尚未出阁,若是被这些外男进去搜了,不管有没有搜出人来,最终名声受损的都是她家小姐!

    在敲门之前本就有所迟疑的刘嬷嬷,此时想来,也觉得此举大大的不妥当。

    ……

第5章 黑底祥云纹令牌

    当下便对为首的军差道:“大人,我家小姐就在此,这说明房间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还请诸位离去吧。”

    那人斜了刘嬷嬷一眼,用佩刀将她怼到一边,上前两步。

    “小姑娘莫要为难在下,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究竟是我为难你们还是你们为难我?我一个未出阁姑娘家的房间,若真让你们搜了,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叶朝歌冷着脸,掷地有声接着道:“你们想进去也可以,但先踏过我的尸体!”

    那军差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般强横的主儿,当下便失了耐心,对着身后的一干下属道:“此女不配合搜查,恐与细作一伙,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回营地!”

    听言,叶朝歌面上倏地一寒,看向冲她而来的两个军差,突然拔出离她最近为首军差的佩刀,横在脖子上。

    “谁敢再上前一步,刘嬷嬷,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听得此话,刘嬷嬷被唬了一大跳。

    思绪转悠开了,小姐如此大的反应,难道说……想着,看向叶朝歌,待见到后者几不可察的点头时,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慌了一瞬便冷静了下来,上前撞开逼近的两个军差,挡在叶朝歌的前面。

    “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我老婆子且告诉你,今儿个我家小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们在场的,一个都别想活了!”

    那为首之人也是个横惯了的主儿,面对刘嬷嬷的威胁,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刚要说什么,一枚黑底祥云纹令牌霍然出现在眼前。

    “你可识得此物?”

    那人先是眯眼看看刘嬷嬷,再漫不经心的看向令牌,片刻,眼睛大睁,“你们……”

    刘嬷嬷意有所指的看向身后的叶朝歌,轻轻颔首,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我家小姐尚未出阁,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那人迟疑了,有人亲眼看到那人逃进了这家客栈,他是奉了军令前来搜查,若是在其他房间搜到了也就罢了,可若是别的房间没有,恰好就躲在这间,他若是不搜,让那人逃脱了,这个责任,他根本就负不起。

    但是,这个小丫头来头这么大,对方如今已然亮出了身份,且拿性命相挟,倘若他硬闯之下真闹出了人命,正如这婆子说的,他,以及他的这些下属,一个都活不成!

    这前有军令,后有顾忌的性命之忧,当真令人为难。

    刘嬷嬷惯会看人脸色,自是看出对方有所松动,当下便从袖中摸出了个金元宝塞过去。

    意味深长道:“老奴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这样吧,老奴在此保证,若今日之事日后有什么麻烦,且算在我们头上,待回京了老奴也会将今夜之事如实告知老将军。”

    不轻不重的一番话,在给对方吃一颗定心丸的同时,也暗含警告威胁之意,让其识趣些。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刘嬷嬷的一番恩威并施,让对方有了顾忌,在其他房间排查无果后,迅速撤离了客栈。

    叶朝歌却在他们下楼前把人叫住,将手上的佩刀丢过去,“还你!”

    那人:……

    丢人啊!

    直到看不见人影,刘嬷嬷方才松了口气,但想到叶朝歌的房间里还有个不速之客,这口气就又提了起来。

    “小姐您在这等下,老奴先进去看看。”

    闻言,叶朝歌心中微暖,拽住刘嬷嬷,“我和你一起。”

    “不……”

    “嬷嬷放心,若我所猜不错,那人已经走了。”

    “啊?”

    走了?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叶朝歌只是笑了笑,转身先一步进了房间。

    方才在刘嬷嬷与那军差说话之际,她隐约听到了房内有细微的响音,便猜测着那人走了。

    果不其然,房间内窗子大开,床幔半遮半掩,里面空无一人。

    即便如此,刘嬷嬷仍是不放心,将房间内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一一检查了一遍,就连床底下也不曾放过,直到确定人已离去,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走过去关上窗子,心有余悸道:“幸好那人还算识趣没有伤到小姐,否则回去后老奴真不知该如何同夫人交代了。”

    出门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路照顾好小姐,若是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她就是死,也无颜面对夫人。

    “不过小姐,你方才也太大胆了些,万一伤着了自己怎么办?”

    想到叶朝歌拿着刀抵着自己脖子的情景,刘嬷嬷便是一阵后怕,当时她若是反应慢上了半拍,这后果便不堪设想。

    叶朝歌对她安抚笑了笑,她既是敢做,自然是心有成算,而且,在那个时候,她除了以此来提醒刘嬷嬷之外,并无其他的选择。

    只是结局比较意外。

    刘嬷嬷之前拿出来的那枚令牌,在前世她是见过的,不过是在现在的几年后,那时,刘嬷嬷就是用她保全了她。

    黑底祥云纹令牌,是她的外祖父镇国大将军身份的象征,可号令军队,却不曾想到,这一世,她会这么早就见到这枚令牌。

    在叶朝歌心思百转之际,便听刘嬷嬷絮絮叨叨的说道:“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出门前给了老奴此令牌,不然,今日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对了小姐,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外祖父是大越镇国大将军,这枚令牌便是老将军身份的象征,咱们国公府虽地位斐然,但论起在军中的分量,还是老将军当属。”

    这也是她不曾提起叶国公府,而是直接掏出令牌的缘故。

    叶朝歌眸光微闪,她如何不知,她有一个位高权重,手握军权的外祖父。

    正是因为她有个如此强硬的外家,所以在前世,那老太太即便是再厌她弃她,也不敢把她撵出去国公府。

    且在后来,给她找了伯恩侯府这般家世的亲事。

    若不是顾忌外祖父,那老太太恐怕早在她娘去世后就把她送去庄子上任她自生自灭了!

    ……

第6章 闺名——叶朝歌

    翌日,叶朝歌一行人准备启程。

    临行前,刘嬷嬷想着路上枯燥,便去了客栈旁边的零嘴儿铺子打包些小零嘴给叶朝歌在路上吃。

    客栈门口人来人往,叶朝歌便先行上了马车。

    临窗而坐,望着外面的繁华熙攘,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她是何其的有幸,得上天垂怜,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的现在。

    正庆幸间,突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打落在自己身上。

    叶朝歌抬眸寻过去,只见正正对面二楼处,有一身形挺拔的男子立于窗前,恰好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感受到男人让人俯首称臣的强大气场。

    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油然升起。

    叶朝歌眯了眯眸子,想要看清男人的面庞,奈何晨光正盛,人没看清,倒是眼睛被刺的酸胀。

    这时候,刘嬷嬷等人上了车来。

    “老奴不知小姐的口味,就每样都买了些,小姐看看可有不喜的,老奴好回去调换。”

    叶朝歌收回视线看过去,面前的盒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零嘴,品种多样,分量颇为壮观。

    笑了笑,“都挺好的,嬷嬷有心了。”

    “小姐喜欢就好。”收好盒子,刘嬷嬷便吩咐车夫出发。

    马车缓缓前行,避开了光处,叶朝歌再度望去对面二楼时,原本开着的窗子不知在何时已然关上。

    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也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放弃,关了轩窗隔开了外面的熙攘嘈杂。

    而在轩窗关上的刹那,那扇关上的窗子复又打开,露出里面男人堪称为完美的脸庞。

    一双如墨的眸子锐利深邃,追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那犹如猎鹰的黑眸掠过几分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好看的眉梢微挑,眉宇间流露出慑人的气势,修长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窗沿,那张棱角镌刻的俊彦上不见丝毫波澜,让人猜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这时,身后响起几不可闻的落地声。

    指尖动作倏地止住。

    清冽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如何?”

    “殿下,属下已查明,是叶国公府十二年前被拐的千金,祁老将军的外孙女……闺名叶朝歌……”

    叶朝歌……

    三个字在薄唇间捻磨。

    那个大胆又有意思的小丫头叫叶朝歌!

    唇角微动,突然又顿住,“周得呢?”

    “……属下无能,尚未抓到人。”

    “昨夜带队去客栈搜查的可是周得的人?”

    “是……”

    锐利冷眸顿眯,“派人暗中护她回京。”

    “是!”

    “给辞柏传信,他知道怎么做。”

    “属下遵命!”

    ……

    路上无话,马车里十分的安静。

    从离开岭南客栈至此,有关于昨夜发生的种种,无人去提及,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当然,姜嬷嬷她们又不是傻子,虽不清楚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只不过到底是不敢多问多言的。

    经历了叶朝歌‘杀’佳雨儆姜嬷嬷和佳欣一事后,一个个的脑子,都拎清了不少。

    尤其是在得知,夫人连祁老将军的令牌都给了刘嬷嬷,用以一路护叶朝歌周全后,什么小算盘也不敢打了,老实乖觉得很。

    转变最大的还是佳雨,从上了车后便一直缩在最角落里,哪怕头昏昏沉沉的,可心里的那根弦依旧绷的死死的。

    因为她病了,因着昨夜的那一瓢冷水得了风寒,她现在是真怕了叶朝歌,怕到连打个喷嚏咳嗽都是小小声的,生怕自己惹了她不高兴被丢在半道上自生自灭。

    叶朝歌倒是没想真要她的命,便在傍晚落脚时,让人去请了大夫来。

    吃了药过了一宿,佳雨大好,启程前,跑来跟叶朝歌谢恩。

    正正经经的跪在那,“之前是奴婢糊涂,幸得小姐不计前嫌为奴婢请大夫,小姐的恩情,奴婢铭记在心,日后必会一心待小姐……”

    然后便是一番为小姐做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之类的漂亮话。

    叶朝歌听着好笑,都到了这一步,这祸害玩意儿还想到她身边伺候呢?

    突然间很想知道,叶思姝究竟是给她什么好处,值得她如斯的卖命?

    “佳雨啊。”

    佳雨正嘚啵嘚啵说的起劲,突闻叶朝歌叫她,茫然看过去。

    后者轻轻一笑,“你若真感念我为你请大夫,不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小姐请说。”

    叶朝歌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微俯下身,“不若你同我说说,你背后的主子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能让你如此的忠心,让我也学一学,以后说不准能用得上。”

    霎时间,佳雨便软倒在了地上,本就因风寒而苍白的小脸,更白了。

    直起身,看也不看她,叶朝歌径自走了出去。

    刘嬷嬷紧随其后,路过佳雨时,往她身上啐了口,然后离去,后面的姜嬷嬷和佳欣则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如果说之前只是震慑,那么现在,是真真觉得畏惧害怕了。

    上了马车,除了刘嬷嬷,其他三人脸色都不太好,叶朝歌看过一眼后便阖上了眼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敢来她面前刷存在感,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接下来的路程里,佳雨再也没到叶朝歌的跟前儿凑过,甚至于每每在她面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达云城是在四日后的傍晚,到了云城,距离上京也越来越近了。

    刘嬷嬷先一步下车安排投宿事宜,待她回来时,一脸的喜色。

    “小姐,是大少爷,大少爷来接您了……”

    叶朝歌猛地顿住,眼眸圆睁,“我……”

    “是,是小姐的兄长,现今就在外面呢,小姐您快下车吧。”刘嬷嬷很是激动,连声催促叶朝歌出去。

    在刘嬷嬷的催促下,叶朝歌如梦初醒般,连忙掀开帘子。

    晕暗的亮光下,马车前立着一身姿颀长的少年郎,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俊秀朗致,肌肤微暗透着强劲健康,黑眸璀璨有神,乌发高束,身穿宝蓝劲装,头上戴着同色玉冠,浑身上下透着英姿勃发。

    ……

第7章 再见前夫(上)

    叶辞柏!

    长她四岁的同胞兄长!

    前世,除了生母,便属他待她最好。

    只是,凡是待她好的人,最后的结局都不好,生母自是不必再说,过早的离世,而她的兄长,一生孤苦,最后更是战死沙场。

    她亲眼目睹了兄长的死亡,一把冷冰冰的刀用力的刺入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穿过灵魂的她溅到地上,满目都是血红。

    死后,他的尸首都是外祖的旧部收殓的,她的亲爹亲祖母,连面都未曾露一下!

    叶朝歌心潮翻涌间,面前出现一只指腹间布满了薄茧的大手,泪眼朦胧的看过去,对上一双闪动着泪光的炯炯黑眸。

    耳畔响起少年郎特有的低沉嗓音,“妹妹,我是哥哥。”

    泪眸微动,清泪涌落,拢在袖中的手指颤了颤,随即缓缓伸出,递过去,微凉的手瞬间被温暖包裹。

    兄长的手很大很暖,坚实有力,无形中好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透过指尖传递而来。

    叶辞柏手上微微使力,把人接下马车,不待叶朝歌站稳,便将人一把抱入了怀里,嗓音微哽:“妹妹,终于回来了……”

    一句话,道出多年的期盼。

    叶朝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尽数没入叶辞柏的衣裳里,不一会便晕出一小块的水渍。

    兄妹重逢,动人心扉。

    只是客栈大门口终究非说话之地,刘嬷嬷抹了把脸,鼻音颇重的上前道:“晚上寒凉,两位小主子,咱们先进去吧。”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时隔数年再聚的兄妹二人相对而坐。

    刘嬷嬷以安排膳食为由,带着姜嬷嬷等人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兄妹俩。

    只是终究分开了十几年,一时间对坐无言。

    叶朝歌倒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只是对于叶辞柏来说,她现在只是分别了十二年的亲妹妹,而非她那般有着未来几十年的通晓。

    最终还是叶辞柏打破了静谧。

    “这些年……过得好吗?”

    叶朝歌笑笑,轻轻颔首,“挺好的。”

    叶辞柏抿了抿唇,他又不瞎,自是看出她没有说实话。

    她与叶思姝同年,却看起来比之要瘦小许多,小脸恐怕连他的巴掌大都没有,脸色蜡黄不见分毫润色,身形单薄至极,由此,便不难看出,‘挺好的’不过是宽慰之言!

    当年妹妹被拐时他六岁,已然记事,时隔十几年,他依旧记得妹妹两岁时的模样,粉雕玉琢,人见人爱,是家中的小宝贝。

    如今却是……

    想至此,叶辞柏不忍心再想下去,伸出手握上她的,柔声承诺道:“好妹妹,以后哥哥会待你好,保护你!”

    短短的几字承诺,听起来简便无甚诚意,但叶朝歌比谁都清楚,她的兄长就是这般的一个性子,不擅表达,素来是做的比说的要多。

    吃饭时,有刘嬷嬷在一旁,气氛倒也不是特别的尴尬,而他们兄妹俩,也在她老人家的调节下,渐渐的亲近了一些,初始的距离感慢慢淡化,言语间也没有那般的僵硬了。

    饭后,姜嬷嬷等人进来收拾了桌子,刘嬷嬷倒了两杯茶分别给了兄妹二人。

    “大少爷,您不是在祁山军营吗?怎会来云城啊?”

    叶辞柏抿了口茶,借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模棱两可道:“先前收到母亲的来信知晓找到了妹妹,我便提前过来等着了。”

    刘嬷嬷没有多想,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见糊弄了过去,叶辞柏几不可察的吁了口气,殊不知,这一幕尽数落入叶朝歌的眼中,眸底掠过一抹深思。

    兄长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看他这般作态,更加确信其中另有隐情。

    方才见到兄长只顾着激动,忽略了一个问题,此时想起来联系在一起,处处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在前世,第一次见到兄长是在回到国公府的一段时间后,可现在,他却说是收到了母亲的来信,特地寻过来的,且,他说的是,提前过来等着了,兄长怎确定她们会来这云城落脚?

    叶朝歌一颗心沉了沉,好像自从绕过宜州之后,后续的发展便偏离了她预知的前世轨道,先是在岭南遇到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惊心动魄,如今又提前一段时间在这云城与兄长相见。

    莫名的,有一种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掌控之感。

    也不知,是仅此一桩,还是从她避开宜州开始就都不同了。

    或者说,这样的转变,于她而言,是好还是……

    抱着诸多种种疑惑,叶朝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起来时,叶辞柏已经在客栈的后院打完了一套拳,回房洗漱了一番便来找叶朝歌吃早饭。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彼此适应,兄妹俩再度相处起来自在了些,说起话来也随意了几分。

    按照原来的计划,今日是要启程回京的,只是叶辞柏觉得机会难得,便提出多留一日,陪叶朝歌在云城逛逛,明日再动身。

    吃过早饭,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兄妹俩便出门去了。

    叶辞柏自小跟在祁老将军的身边,接触的大多是直来直去的从军之人,故而,他也养成了直接的性子。

    他想对妹妹好,这方法自是十分的直接,这不,一路逛下来,凡是他觉得好的,都会买下来送给叶朝歌,一圈下来,他身边的随从长风手上抱着的东西都快比他的人高了。

    在长风将东西送到马车上的空档,叶辞柏带着叶朝歌进了一家茶馆,馆内有说书唱曲的,叫了一壶茶并几样点心,兄妹俩相对而坐,一边听曲说书,一边吃喝,时不时的交流上两句,好不自在。

    午饭是在就近的酒楼用的,之后又逛了一会,方才打道回客栈。

    马车停在客栈前,叶朝歌就着叶辞柏的手下了车,兄妹俩刚要进去,便听马蹄阵阵。

    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这一眼,叶朝歌就变了脸。

    只见夕阳余晖下,俊俏少年郎端坐于白马之上,一身华服玉冠,贵气斐然。

    ……

第8章 再见前夫(下)

    “辞柏兄?”

    “陆世子?”

    叶辞柏上前两步,微讶道:“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世子爷这是……”

    马上之人翻身而下,走上前回礼道:“在外游历数月,正欲回京途经此地,却不曾想会遇到辞柏兄,你们这是……”

    “我是来接家妹的。”

    “思姝妹妹也在?不知在何处?”音量明显扬高,透出惊喜之意。

    叶辞柏笑意淡了淡,“世子说笑了,在下的家妹自是同胞亲妹。”说完反身走到叶朝歌身边,“世子,这是家妹,妹妹,伯恩侯府陆世子。”

    叶朝歌神色淡淡的瞥了眼满脸透着失望之情的陆恒,心下冷笑一声,敷衍的福了福身,“世子。”

    陆恒!

    终究还是遇上了。

    早在今日听闻兄长决定在云城多留一日时,她便有所感,当初绕过宜州直接去到岭南,路程上比他快了一些。

    本以为会先他一步回到上京,前世的初遇就此避开,兄长的出现让她始料未及。

    看来,这都是注定啊!

    既是注定,那就不避了,况且,从始至终,她都不曾亏欠过他什么,反倒是他欠她良多!

    叶朝歌思绪百转之际,陆恒收起了失望,疑惑的看看叶朝歌,又看看叶辞柏,“这是……”

    “我的同胞亲妹。”叶辞柏郑重认真道。

    闻言,陆恒脸色微变,叶家十二年前被拐的千金,找到了?!

    那这么说,思姝她……

    陆恒的脸色变了几变。

    叶朝歌看在眼里,自是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叶思姝。

    叶国公府与伯恩侯府素来交好,两家夫人亦是出嫁前的好友,叶思姝是国公府的养女,与陆恒自是青梅竹马。

    陆恒对叶思姝这个小青梅可是爱惨了的!

    想至此,叶朝歌忍不住冷笑一声,可惜了,一个区区世子夫人满足不了她!

    毕竟是侯府世子,心里纵使百转千回,面上礼数仍是周到无可挑剔,当下便邀了叶辞柏和叶朝歌用膳。

    叶朝歌毫不留情面的拒了,理由很简单也很敷衍,逛了一天累了。

    虽相遇是注定,她也接受了这般孽缘的注定,但让她与陆恒同桌吃饭,她怕自己会食不下咽!

    前世嫁给他十余载,他多年如一日的漠视于她,甚至连同桌吃饭都是不屑至极,如今却是主动相邀,可惜,现在是她不稀罕了!

    陆恒出身好,长得好,在上京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上辈子在宜州初次见到他时,刚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她惊为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好看之人,一颗芳心就此遗落在他身上。

    但她有自知之明,从未奢望过什么,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夫人会将她许配给他,犹记得在老夫人告知她这门婚事时自己的激动和欢喜。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嫁给陆恒,是她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新婚之夜,他将她独留新婚,连盖头也不曾掀开,即便过后面对各种嘲讽之言,她也不曾生过丝毫的埋怨,甚至于主动为他寻找借口。

    哪怕后来得知他早在年少时便钟情于叶思姝时,也不曾放弃,天真的想着,只要她待他好,早晚有一日他会感受到的。

    结果她的坚守等来的只有他的漠视,这般过了几年,他的冷暴力以及外界给予的压力,让她一度崩溃,再也撑不住质问他,既如此的不喜厌恶她,为何还要娶她互相折磨?

    至今她都记得他的回答。

    他说:因为我要让你痛苦!你让她痛苦,我便让你痛苦百倍千倍!叶朝歌,你就不该回来的,因为你,她难堪,她痛苦,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回来造成的!

    当时她听后就笑了,一颗心也死了,连辩解都觉得多余,第二日便自请去了佛堂,到死都没有再见过他!

    这人啊,惟有死过,才知自己是何其可悲可怜可恨,眼巴巴的捧了一颗心给人家,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在他们看来,她就活该被拐,活该在山沟沟里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陆恒说叶思姝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简直就是本末倒置,真正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是她,真正痛苦一生,凄惨一世的也是她!

    结果倒好,罪魁祸首竟成了最大的受害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朝歌闭了闭眼睛,缓了缓翻涌的心潮,良久,吐出一口浊气。

    上辈子的结局她已无法改变,但是这辈子,她不会再嫁给陆恒,他也休想再欺她辱她半分!

    ……

    叶朝歌拒了陆恒的邀约,叶辞柏亦拒了。

    兄妹将将重逢,哪有放着妹妹一个人,而去与外人吃饭的道理。

    晚饭间,叶辞柏想到方才在门口,她的妹妹先是以敷衍的理由拒了陆恒的邀约,又是在陆恒以两家关系为由,让妹妹唤他一声世兄时,以一句‘世子’狠狠打脸陆恒,而且还当着他的一干随从的面。

    感觉妹妹对陆恒有些抵触不喜。

    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

    叶朝歌顿了顿,别有深意道:“并没有兄长想的这般复杂,自小我虽长于山野,但也知道男女有别,如今出门在外,长辈皆不在,过于亲近委实不妥,虽有兄长在,但终究是于理不合,若日后传扬出去于我名声也是有损的,还是稍加避嫌的好。”

    闻言,叶辞柏恍然大悟,汗颜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到,是为兄考虑不周了。”

    晚间睡前,在叶朝歌的等待中,刘嬷嬷敲门进来。

    “小姐神机妙算,陆世子果然提出与我们明日同行回京来着。”

    叶朝歌眸光微闪,她怎是神机妙算,不过是比他们多活了一世罢了。

    前世之时,在宜州陆恒也提出同行,却在回到上京后,她被人诟病品性,什么难听的字眼都往她身上堆。

    “兄长是如何回的?”

    “少爷自是拒了的。”有小姐的避嫌一说,少爷又怎会答应。如此想着,刘嬷嬷又道:“小姐,有少爷在,别人也挑不出大毛病,您……”

    知晓她要说什么,叶朝歌淡淡道:“嬷嬷,人言可畏啊。”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小题大做,而且现在的她不惧那些流言蜚语,可让她和陆恒同行?

    万万不可能的!

    ……

第9章 夜袭

    夜渐渐深了,整个客栈里安静了下来。

    正是深眠之时,突然,一道破空声而起,紧接着,兵器相接的打斗声响起。

    迷迷糊糊睡着的叶朝歌倏地睁开眼睛,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时,急促的敲门声而至。

    “妹妹,是我,开下门。”

    身上披了件外衣,叶朝歌过去开了门。

    叶辞柏闪身而入,反身将房门关上,对叶朝歌说:“外面出了点事,别害怕,哥哥在这保护你。”

    叶朝歌收回落在兄长身上的异样目光,“出什么事了?”

    “有不长眼的夜袭,放心吧,我都安排过了,想来不用太久就会结束。”叶辞柏颇为自信道。

    如他所言,外面的打斗声逐渐小了下来,不一会,归于平静。

    这时,长风在外叫叶辞柏。

    后者应了声,随即对叶朝歌说:“没事了,好好休息,我去把刘嬷嬷唤来陪你,有事就大叫,知道吗?”

    待她应了,叶辞柏方才开门出去。

    不一会,刘嬷嬷便过来了,给叶朝歌倒了杯热水,“小姐吓到了吧?”

    她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糊涂,刚才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啊?”

    “老奴也不知,想来是冲着少爷来的,好在少爷早有准备,不然……”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路上怎地净是这般的惊心动魄,虽然每次皆有惊无险,但这一次次的,也是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叹了口气,刘嬷嬷便伺候叶朝歌上床歇息。

    醒了再睡,一时半会自是睡不着的。

    叶朝歌躺在床上琢磨开来,刘嬷嬷说今夜之事是冲着兄长来的,这一点她是极为赞同的,方才开门后她就发现了,兄长身上的衣裳还是白日时的那一件,且看整齐程度,并非是仓促之下穿上的。

    显然,兄长这么晚没有睡,是猜到会有人夜袭。

    据她所知,此次过来云城,兄长只带了长风一个随从,但照方才的诸多情景,并非如此。

    这些,都能解释得通,可她总是觉得有种说不太上来的违和感。

    兄长待她的在意是毋庸置疑的,依着他的性子,明知会有人对他不利,却还来寻她,将她露于人前这一举动,无异于告诉众人她是他的软肋,这样的行事作风,委实讲不通。

    除非……

    除非夜袭,是冲着她来的,而非兄长!!!

    或许说,从一开始兄长来这云城,就是为的今夜!

    明明觉得很不现实,可不知为什么,叶朝歌就是被这不现实的猜测说服了。

    沉下心来,她重新将重生后一路行来所发生的诸多种种从头捋了一遍,最后将目标锁定在岭南的那晚。

    可是,越分析便越糊涂,想开了一个问题,却又有数不清的问题冒出来。

    在这般的胡思乱想中,叶朝歌慢慢添了睡意,睡前稀里糊涂的想着,她只要知道,她的兄长不会害她,其他的时候到了总会明白的。

    与此同时的另一间房里,叶辞柏临窗而立,这时,房门敲响,长风推门而入。

    “怎么样?”

    “少爷,经过排查,的确是周得的人。”

    叶辞柏怒意丛生,“之前收到殿下传信时我还不信,妹妹就是个弱质女流,周得就算狗急跳墙,也不至于对妹妹不利,看来,是我高估了人性。”

    长风安慰道:“少爷您也别生气了,有少爷在小姐身边保护,那周得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动不得小姐分毫的。”

    “说起来还是殿下神机妙算,估摸着周得会对小姐不利,不然今夜……”

    “你给我闭嘴!”

    叶辞柏怒声打断,将长风唬了一跳,“少爷……”

    “殿下神机妙算?你用你那不拐弯的脑子好好给我想想,若不是他闯了妹妹的房间将妹妹牵连进来,那周得又怎会对碍了他事的妹妹动手?若不是……今夜之事又怎会发生?”

    越说越生气,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妹妹的无妄之灾。

    长风咽了咽唾沫,“少爷您小点声,外面可都是殿下的人,若是……”

    “那怎么了,小爷我敢说就不怕他听到,幸好妹妹没事,如若不然,小爷我定会不顾多年的情分,就算他是太子,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家妹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找回来了,这福还没享到,就先深陷囹圄,虽说早在初始,那人便派了暗卫暗中保护,但他妹妹只是个那么小的小姑娘,面对如斯惊险,怎可能不害怕。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便怒气翻涌。

    ……

    翌日,叶辞柏带着叶朝歌先一步启程回京。

    临行前,陆恒出来相送。

    叶朝歌全程神色淡淡,随后无甚诚意的福了福身便上了车。

    一行人渐渐远去,陆恒立于原地久久没有动作,他的神色晦暗不明,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叶国公府十二年前被拐的女儿找到了,这让他颇感意外,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偏僻的云城遇见,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叶辞柏竟也在,且通过昨日的观察,他发现,叶辞柏对这个妹妹颇有维护重视之意。

    这些,是从未有过的。

    一直以来,他对待叶思姝这个养妹,皆是淡淡的,不近不远,不疏不亲。

    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

    这些还不是他最意外的,让他最为意外的是叶朝歌。

    昨日他只顾着震惊于叶朝歌的身份,不曾仔细正眼看过,今日方才一看,让他更为震惊。

    听说这十几年来,她生活在山沟沟里,本以为这一身的土腥气是少不了的,结果却与他所想完全相反。

    外貌自是不必说,当年国公夫人便是上京有名的美人,叶朝歌肖母,虽然如今稍显稚嫩,神色蜡黄也不太好,但相信精养一段时间,待她张开了,姿容必是不俗的。

    最让人惊艳的是她的气质,那种淡然中透着疏离的气定神闲,便是上京贵女也不遑多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家精心培养的高门贵女一般。

    这般的一个正主儿回去了,姝儿的日子,岂不是将会变得很艰难?

    ……

第10章 回府

    一行人抵达上京的叶国公府是在两日后的下午。

    大门口站满了人,远远看过去,霞光溢彩,好不壮观。

    叶朝歌下了车,未等站稳,便被人一把给抱住了。

    抱她的人身上香香软软的,久违的熟悉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声声哀切之音在耳畔回旋:“我的女儿啊,娘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盼到你了……”

    若说之前还不够确定,那么现在,叶朝歌确定无疑了。

    抱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生母,叶国公夫人——祁氏!

    再次见到生母,叶朝歌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激动,尤其是听着生母悲痛的哭声,心口钝痛无比,这是她的娘,世间待她最好,最无私的人!

    祁氏颤着手抚上叶朝歌的脸颊,透过朦胧水雾望着眼前与她年轻时,几乎如出一辙的面孔,倏地,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在一众惊呼中,又哭又笑的抱着叶朝歌呢喃:“是疼的……我不是在做梦,我的女儿真的回……”

    话未说完,一口气没上来,祁氏便晕了过去。

    现场登时一片忙乱。

    叶辞柏抱着人进门安置下来后,府医便到了,经过一番检查有了结论,祁氏情绪起伏太大导致的晕厥,人并无大碍,不用多久就会醒来。

    叶朝歌蹲在床前,望着昏迷中的祁氏,默默垂泪。

    死过一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生母的身子骨并不好,当年她的被拐,成为了她心头的一块病,如果说,前十几年她过得不好,生母过的亦是不好,她将她的被拐都怪到自己头上,日日活在煎熬自责中。

    而前世,她却数次埋怨过她,埋怨过既然生下了她为何不看好她,每次面对她的埋怨,她都是哭泣无言,没有辩解,默默承受她的谴责和埋怨。

    一年后,生母离世,她才大彻大悟。

    只是,终究还是明白的太晚了,那个待她温柔好的生母已然活不过来了。

    幸而,老天待她不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再次见到了生母,并给了她弥补曾经的遗憾和缺失机会。

    这一次,哪怕是不择手段,她也要颠覆前世的一切,重新谱写新的结局!

    正在她想着间,便听躺在床上的祁氏嘤咛了声,隐隐有转醒的迹象。

    不一会,便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睁眼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女儿叶朝歌,当下便泪满盈眶,颤颤抬手。

    见状,叶朝歌主动握上了她的,嗓音微哽:“母亲。”

    祁氏身形一颤,唇瓣颤栗张阖许久,她有数不尽的话想说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朝歌看在眼里,心下了然,抹了把眼泪,笑着说:“母亲放心,这些年我过的挺好的,这些事以后我慢慢再跟您说,不急在这一时。”

    祁氏用力的点点头,随着她的动作,泪珠夺眶而出,顺势流进耳朵里。

    叶朝歌拿了帕子给她擦去。

    这时,刘嬷嬷端了杯热水过来,叶朝歌将祁氏扶坐起来,后又接了水,亲自喂给她。

    喝了两口,祁氏如何也喝不下去了,喉咙哽咽的厉害,抚上叶朝歌的脸庞,嗓音微哑道:“我的女儿长大了……”

    覆上她的手,在她温热的手心蹭了蹭,一个小动作,温情又温馨。

    叶辞柏从外面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顿了顿,继而上前,坐到床沿,“母亲您现在感觉如何?”

    祁氏看看他,又看看叶朝歌,分别拉住两人的手,“有你们在我身边,娘很好,从未像现在这般好过……”

    “以后还会更好的夫人。”刘嬷嬷摁了摁眼角笑道。

    祁氏笑着颔首,想到什么,问道:“老爷呢?可有派人去传话给老爷?”

    “夫人放心,已经派人去传话了,想必老爷在回府的路上了。”

    回话的是祁氏的奶娘陈嬷嬷,年岁较之刘嬷嬷要大上一些,满头华发,脸上的纹路深刻,此时笑起来,纹路更深了,一派慈目和善。

    叶朝歌对陈嬷嬷印象并不深了,只记得前世祁氏离世后,她便随了儿子回了乡下,好像没过两年便去了。

    察觉到她的注视,陈嬷嬷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招呼一众丫鬟婆子进来。

    “老奴/奴婢见过小姐,欢迎小姐回家。”

    一众丫鬟婆子跪了一屋子,她们皆是祁氏院里的人,叶朝歌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一时间有些晃神。

    祁氏以为她没见过这等场面被吓住了,眸底布满了心疼和自责。

    “孩子……”

    叶朝歌回神,望着生母眸中的纷杂情绪,连忙敛了心神,对她安抚一笑,然后对陈嬷嬷等人道:“诸位都请起吧,日后还要劳烦诸位呢。”

    众人听着她淡定叫起的语调微讶,私下面面相觑,看来,这位归来的小姐,与她们所想的不同啊。

    待她们起身后,陈嬷嬷便将在屋外伺候的婆子丫鬟遣下去,只留下近身伺候的几个,一一给叶朝歌介绍了一遍。

    祁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共六人,两个嬷嬷四个丫鬟,分别是陈嬷嬷和派去接她的刘嬷嬷,四个丫鬟皆以竹打头,分别是竹清,竹韵,竹兰,和竹风。

    “住的院子我已经命陈嬷嬷提前收拾出来了,待会娘带你去瞧瞧可合你心意,若是不喜,娘再让人给你收拾好不好?”

    祁氏的说话的语气中无不充满了小心和讨好之意,对此,叶朝歌也有些无可奈何。

    听她乖巧应声,祁氏心下微松,跟着道:“刘嬷嬷之前可与你说过闺名一事?”

    叶朝歌点点头,“说过的,叶朝歌。”

    “是了,这名字是在你出生后你外祖给你取的……”

    名字的由来,叶朝歌自是清楚的,而且她还知道,当年叶思姝过继过来时,老夫人曾有意让她取代叶朝歌这个名字。

    生母自是不同意,且亲自给叶思姝取了思姝二字。

    叶思姝,思,思念,姝,女部,隐含思女之意。

    而这也是叶思姝恨她的缘由之一。

    在她死后的那些年,曾听她说过,她说,每次听到有人叫她叶思姝,她便会受辱一分。

    因为她的存在,只是祁氏思女的慰藉!

    ……

第11章 老夫人的下马威

    “国公爷回来!。”

    正在说话间,外面传来下人的通传声。

    祁氏摁了摁眼角,笑着对一双儿女道:“你们的爹回来了。”

    话音微落,脚步声渐近,不一会,身着一袭青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将近四十的年岁,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左右,相貌俊朗,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儒雅气息。

    叶庭之,当朝国公爷,她的生父!

    叶朝歌唇角含笑,实则眼底早已是冰寒一片。

    对这个生父,前世她便已看透,他就是个本事不大,心气儿却很高的狼心狗肺之徒,当初他是如何对待她,又是如何对待兄长,又是如何的薄情寡义,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叶庭之是世人眼中情深义重的好男人,不纳妾室不设偏房,后院中唯有结发妻祁氏一人,外界皆道叶国公夫妇鹣鲽情深,琴瑟和谐。

    其实不然,叶庭之将所有人都骗了!

    前世她娘去世后,尚未过头七,叶庭之便迎了继室过门,且还带了一个比她兄长大一岁的继子。不到一年,在她外祖受伤养病之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撸了兄长国公爵位的继承权,将那继子扶上了爵位。

    不知这其中纠葛的外人只道叶庭之疯了,竟舍了亲子扶继子,殊不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继子,是他的亲子,而那继室不是别人,正是他当年家道中落的青梅竹马!

    早在迎娶她娘进门前,叶庭之便与那青梅竹马暗度陈仓,多年来,他们母子一直被他养在外面,直到她娘去世,他便迫不及待的将那母子迎进了门。

    而她的兄长,被撸了爵位不说,耿直的他中了算计被撵出了叶家,叶庭之更是对外称兄长忤逆不孝,意图奸杀继母,一顶顶毫无翻身之力的帽子皆扣在兄长的头上,导致兄长名声尽毁,偌大的上京,竟无一女子敢嫁!

    “妹妹?”

    叶朝歌回神便看到叶庭之正眼睛红红的望着她,敛下诸多嘲弄,淡淡的唤一声:“父亲。”

    “好,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叶庭之激动的心情在见到叶朝歌如此清淡的态度后瞬间冷却,心道,到底在外面养了这么多年,心不在一处的。

    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坐下来后,叶庭之关切道:“这些年你怕是受了不少的苦?”

    叶朝歌自是看到了他眸底的怜爱,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叶庭之对她是有几分怜惜的,只是这份怜惜在随着日渐相处中,败给了现实。

    她不怪他后来的嫌弃和漠视,毕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且自己只会让他丢脸,但他对兄长的狠心绝情,她却做不到无事人一般!

    淡淡道:“还好。”

    叶庭之又关切了几句,但每每得到的皆是冷淡至极的回应,这就犹如,自己热脸贴上了冷脸一般。

    当下便憋着一口气借口去了书房。

    见状,叶辞柏说了声忙追了出去,“父亲莫恼,妹妹她是刚回来一切尚且不适应,给她点时间适应适应,待习惯了就好了。”

    叶庭之自认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心胸宽广,当着儿子的面自是不会说什么,但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父子俩先后离开后,祁氏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拉着叶朝歌说了一会子的体己话。

    说实话,有了方才的一幕,她也做好了触冰的准备,谁知她与叶庭之的待遇大大不同,这让她很是疑惑,不过终究没有问出来。

    之后,祁氏带着叶朝歌去了一甯苑,一甯苑是她前世所居的院子,今生也将会在这度过。

    院中的一草一木,屋内摆设,皆是祁氏亲手所布,极尽大气温暖之意,不难看出,是用了心的。

    “歌儿,你喜欢吗?”

    叶朝歌点点头。

    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勉强,祁氏松了口气,转瞬又自责内疚了起来。

    一甯苑在国公府的后院中只是处中等院落,最好的自然是老夫人住的福禄苑,其次是她的致宁苑,跟着是叶思姝住的思苑,最后才是这一甯苑。

    她有心想把最好的给女儿,但又越不过一个孝字,不但在排序上让女儿矮那养女一头,且住的院子,也在那养女之下。

    她没用,不能给自己的女儿最好的,排序如此,院落亦是如此……

    这般想着,祁氏更加难受自责,抚上女儿瘦弱的小脸,“歌儿对不起,是娘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明明她的女儿才是国公府独一无二的明珠,如今却被一个养女生生的压了一头,且,她的女儿归来,当祖母的却不在府上……

    想到前两日婆母带着叶思姝去普乐寺名为祈福之事,祁氏便是一阵气恼。

    早不祈福晚不祈福,偏偏要在她的女儿回来时去祈福,且去距离最远的普乐寺,一去便是数日,此举分明就是让她们母女难堪!

    只可恨她没用,身为儿媳越不过婆母。

    越想祁氏越觉得对不起女儿,搂着她不停的道歉自责。

    历经过一世的叶朝歌如何能不明白此歉由何而来,心头冷笑一声,前世便是如此,在她回府前,老夫人便带着叶思姝去了普乐寺,直到她回府的第四日方归。

    重活一世的她很清楚,老太太此举名为祈福,实则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告诉一干人,嫡女回来又如何,嫡女也越不过她的眼珠子叶思姝去!

    她还没回来,老太太便给了她这个下马威,不得不说,待叶思姝,那老太太当真是偏心眼到家了。

    前世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她的亲孙女,明明她们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怎能不偏心她这个亲孙女,而是偏心一个养孙女呢?

    后来在见识了叶庭之的狠心绝情后,她明白了,原来这种无情,是会遗传的。

    现如今,不论是老太太,还是叶庭之,他们的看法于她而言已然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不在乎,又何来在意。

    ……

第12章 就往你心窝戳刀子

    晚膳设在致宁苑,一家四口围桌而坐,丫鬟婆子穿梭左右伺候着。

    期间,祁氏不停的给女儿夹菜,每一样皆依了叶朝歌的口味,显然在这之前,她曾在刘嬷嬷那里了解过。

    这些前世不曾注意过的微末小事情,此时换了一种心态,满满的都是珍惜和感动。

    叶庭之也夹过两次,经过愤怒的沉淀,再度面对他,叶朝歌已然能正常应对,只是假装出来的,终究很累啊。

    吃过饭,下人进来收拾,四口便去了小厅,闲话家常。

    大多是他们在说,叶朝歌在听,并非不融入,只是她现在刚回来,总要装上一番。

    天色渐晚,一家之主叶庭之宣布散去。

    祁氏打心眼里是想和女儿一起睡的,但又怕吓到她,不好逼得太紧,便退而求其次提出送她回一甯苑。

    致宁苑距离一甯苑并不算近,一来一回的委实累人,叶朝歌想着正要婉拒,叶辞柏却先一步开了口。

    “娘,不若让儿子送妹妹吧,也好让我们兄妹俩说说话。”

    兄长此举正正合了叶朝歌的意,当下便顺势应下来。

    儿子都这么说了,祁氏只好打消原有的念头,依依不舍的目送一双儿女离开。

    回去的路上,兄妹俩各自沉默着走在前头,刘嬷嬷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一时寂静无言,只余脚步声回响。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叶辞柏率先打破了沉默。

    “妹妹,你可怨我们?”

    叶朝歌茫然的眨眨眼,“兄长此话何意?”

    想到白日叶朝歌那一片刻的冷漠,叶辞柏叹了口气,“当年你被拐,身为父母兄长,多多少少是有责任的,你可怨我们?”

    闻言,叶朝歌便懂了。

    摇摇头,“不怨。”

    不待他反应,接着道:“以前怨过,可今日见到母亲,我不怨了。”

    前世她怨过,母亲离世终醒悟,如今再度见到生母,她没有丝毫的怨恨,有的只是感激和感恩,让她有此重来的机会。

    听到这席话,叶辞柏吐了口气,“其实你怨我们也是应该的,毕竟若非我们没有看顾好你,你也不会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时隔十二年终于把你寻了回来,还未怎么着,却先让你受了委屈……抱歉妹妹。”

    叶辞柏望着她,眼睛里呈满了歉意。

    叶朝歌明白他这是意识到了什么,其实也是,老太太此举再明显不过,兄长又不傻,怎么会品不出个中心思呢。

    前世兄长是在她回来一段时间后才回来的,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如同今日这般的一番话,自是不曾有过。

    心思过滤了一番,叶朝歌觉得,既然这下马威老太太已经给了,她若是不回馈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默默的在心里对兄长说了声对不起,垂眸酝酿稍许,再次抬头时,眸中已然盈满了泪花。

    鼻音微重,哽咽道:“兄长,我觉得我好像不该回来的。”

    闻言,叶辞柏脸色就是一变,“胡说,什么叫不该回来,这里是你的家,你不该回来谁该回来?”

    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喘了口气,语气微缓道:“为兄知道你很聪明,自是看出了些什么,身为晚辈,我没有立场道长辈的不是,但是妹妹,你要知道,这个家娘和我,是一直念着你的。”

    叶朝歌抽了抽鼻子垂首不语,耷拉着肩膀的模样,像个小可怜。

    看着,叶辞柏心便软的不像话,干脆伸手牵上她的,步子迈得极大,一路回了一甯苑,带着人坐下,这才缓缓开口。

    “有些话娘不方便与你说,今日为兄便与你说道说道,当年你与下人在灯会走散,全家人遍寻不着,最后得知你被人拐走早已离开了上京,我们的娘当时便生了一场大病……一年后,祖母无意中在叶家的旁支发现了思姝,她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便动了过继的念头……”

    后来如何,叶朝歌自是清楚的。

    当时祁氏并不同意过继,无奈老夫人坚持,同年,叶思姝便正式成为国公府的养女,养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很喜欢叶思姝,便找祁氏要叶朝歌这个名字,欲让其将国公府嫡女这一身份取而代之,结果很明显,祁氏不同意,甚至还为叶思姝取了这个名字,老太太自然是不肯干,最终为叶朝歌取名的祁老将军出面,老太太迫于压力,这才歇了心思。

    这么些年,叶思姝便一直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因着祁氏不同意记名,她在世人眼中,只是国公府的养女。

    对叶思姝的喜欢,老夫人几近魔怔,也一直记着名字和记名这两茬,在她回来后,更是算到了她的头上,叶思姝是国公府的养女,而她亦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曾正名。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叶辞柏仰头灌了杯茶。

    随后总结道:“之所以与你说这些,意在告诉你,母亲一直想着你念着你,过继思姝全是祖母之意,在这国公府里,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女,没有人能越得过你去。”

    送走了兄长,叶朝歌望着漫天星空,长长的吁了口气。

    稍许,忽然侧首问刘嬷嬷,“方才兄长的话,嬷嬷你们听到了多少?”

    刘嬷嬷低了低头,“小姐恕罪。”

    叶朝歌笑笑,也就是全听到了,也是,房门不曾关上,兄长的嗓门又大,恐怕方才门外那些人,但凡是长了耳朵的,都会听个清楚。

    沉吟片刻,叶朝歌再度开口,“一甯苑的下人,嬷嬷不必拘着,随她们去。”

    刘嬷嬷先是一愣,很快便也反应了过来,虽然十分的意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便应了下来。

    叶朝歌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几个婆子和丫鬟,她们于她并不陌生,皆是前世在一甯苑伺候的,个中脾气秉性,虽印象不深了,但她记得,那里面有几个碎嘴的。

    老夫人为了叶思姝这个眼珠子给她下马威,她便往她心窝子上戳刀子!

    她可是最清楚,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叶思姝,最在乎的便是养女的这一身份!

    ……

第13章 与父初交锋(上)

    阳春三月,春意融融,微风拂柳。

    此时的国公府湖心亭中,茶香四溢。

    祁氏亲自烹了茶,分别给了对面一双儿女,目含期待。

    叶辞柏素来糙,不耐这些个,接过来仰头一口就喝了个干净,吧嗒吧嗒嘴,道:“我尝着都一个味啊。”

    祁氏:……

    叶朝歌打趣道:“什么味啊?”

    “自是茶味呗。”

    母女俩对视一眼,随之笑了起来。

    祁氏摁了摁眼角,嗔怪道:“你啊,和你外祖一个样,再好的茶给了你们,也无异于牛嚼牡丹,让你来品,没得白瞎了我的好茶。”

    叶辞柏无所谓的耸耸肩,人各有志,他志不在此道,自是不懂得这个中的门道。

    见他如此,祁氏都懒得说什么了,自己的儿子她这个当娘的最是清楚不过,转而问女儿,“歌儿,你觉得娘这茶如何?”

    叶朝歌执起品了口,回味稍许,道:“茶香高锐而持久,汤泽嫩黄,饮之鲜醇柔和,细细啜之,馥郁若兰,满口生津,好茶!”

    说完,捏起帕子摁了摁唇角,在祁氏期盼的注目下,微微一笑,“若女儿所猜不错,这应是母亲前日同女儿所讲的明前西湖龙井。”

    “你还记得?”祁氏惊喜道。

    叶朝歌微笑颔首,“记得一些的。”

    啪啪——

    叶辞柏竖起大拇指,“妹妹真是聪慧,母亲前日讲过的便记下了,且还运用自如,为兄佩服。”

    “兄长谬赞了,还不一定对呢。”

    “不,你说的很对,这的的确确是明前西湖龙井,歌儿啊,你当真是让娘惊喜得很呐。”

    祁氏满脸笑意,眸底盈满欣慰之光,算下来,自女儿回来至今已有两日余,这两日朝夕相处下来,她逐渐发现,自己的这个女儿聪慧过人,但凡是她说过的,或是做过的,只需一遍她便能一字不落的记下来,且由她做来时,竟也是分毫不差。

    虽说女儿能归来她已是别无所求,不求她有多么的优秀,惟愿她一生平安喜乐,但这世间又有哪个当娘的会嫌自己的孩子聪明优秀啊?

    是谁说她的女儿养在山沟里就一定会粗鄙不堪,她的女儿明明聪慧着呢,如果不是自小被拐去了山沟里,恐怕这上京第一才女早该换人了才是。

    如此想着,祁氏面上隐隐流露出自豪骄傲之态。

    面对生母和兄长的赞许,叶朝歌执杯借以掩去到嘴的叹息。

    他们不会想到,为了这些,她曾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和努力,所谓的聪慧,不过是她半宿半宿不睡觉一点点逼出来的。

    不过……

    望着面前母兄的欢喜,叶朝歌觉得,那些被人不屑一顾的努力,在这一刻,是值得的。

    至少,她最在乎的两个人是欢喜的。

    亭中充满了欢笑声,母慈子孝女娴,一时间气氛温馨而和睦美好。

    这时候,叶庭之走了过来。

    “老远就听到你们母子在笑,在说什么让你们笑得这么开怀啊?”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回来便来了这里。

    “你回来了。”祁氏起身相迎,带着人坐下,倒了杯茶给他,才道:“在说我们的女儿呢。”

    随后将方才的事,以及这两日她的发现,说与叶庭之听。

    “哦?”

    叶庭之微挑眉,昨日他还听说这个刚回来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规矩礼仪一概不懂,今日便告诉他聪慧过人?

    想来是那祁氏护短,夸大其词了吧?

    这般想着,叶庭之不甚在意的随口夸了叶朝歌两句,便转了话茬:“方才下人来报,母亲明日便会自普乐寺返程回来,柏儿,正好你在家,明日便由你去接了你祖母回来。”

    叶辞柏皱了皱眉,分毫不给面的拒绝,“儿子明日有事,去不了。”

    当下,叶庭之拉下了脸,拍桌而起,“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为了玩乐,你竟连孝道也不顾了?”

    听着这话,叶朝歌心头陡然一寒,这么一番话不可谓不重,简直就是把兄长往忤逆不孝上面推!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叶庭之就已动了毁掉兄长的念头!

    之前她还以为,叶庭之就算后来对待兄长狠心绝情,是受了那外室母子的挑拨,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总是有几分情意在的。

    可如今看来,是她过于高估了。

    “老爷,你说这话就委实严重了,柏儿自小便秉性纯良,洁好自身,他哪里有什么狐朋狗友啊。”

    祁氏也被丈夫的一番话给唬了一跳,这要是传了出去,就算不是真的,最后也会被传成真的。

    届时,儿子的名声还能有个好?!

    “哼,有没有他会跟你说?他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成日里不着家在外面干了什么你会知道?”叶庭之铁了心借机发挥。

    今日传来捷报,那老不死的又立了功,陛下龙心大悦,当朝说出待其班师回朝后大加封赏,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镇国大将军,仅凭镇国两个字,便是朝野上下的独一份,若是再封赏,他就休想再有翻身做主的可能,届时,他又如何给他们母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早年,那老不死的在战场上伤了身子,终身无子,格外看重叶辞柏这个外孙,有心让他继承祁家军,当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祁氏这个女儿,二十年了,他一直不信任他,就想培养了叶辞柏让他顾忌!

    叶辞柏是他的亲生儿子不假,可惜,他骨子里流着祁家人的血,且他自小便与那老不死的亲,对他这个亲父却向来随意为之,既然如此,舍了他又如何,反正他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长子!

    一个忤逆不孝之徒,纵你本事再大,也难翻盘!

    心中这般盘算着,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重,如果一开始还是质问,现在则是字字诛心,隐有坐实之意。

    叶朝歌每听一句,心中的寒意便添上一分。

    “父亲!”

    正说得起劲的叶庭之被打断,顿生不满,蹙眉看过去,“做什么?”

    叶朝歌压了压心头翻腾的怒火,微微一笑。

    ……

第14章 与父初交锋(下)

    “父亲,女儿虽自小长在山野,但也懂得咱们大越秉承孝道大于天,父亲如此不问缘由便给了兄长一个不孝的罪名……”

    叶朝歌顿了顿,继续道:“知情的自是认为不过是误会一场,可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不问黑白,父子不合呢,这日后若是传扬了出去,兄长名声有损不说,届时累得父亲声名有碍,那才是真正的有违孝道呢。”

    “你!”

    叶庭之怒火更盛,这死丫头明着怕他连累,实则句句在威胁他叶辞柏若是不孝,他也将会背负一个不问黑白,父子不合的声誉!

    多日来第一次,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自小被拐走的女儿,在对上那双饱含深意暗含威胁的眼眸时,心尖猛地一跳。

    一个荒谬的念头陡然冒出。

    不可能,这丫头一直在山沟里,前两日将将回到上京,定然是他想多了。

    心思一转,前一刻微慌的神情,这一刻便恢复了过来。

    叶朝歌看着,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随后移开,看向微讶的叶辞柏,“兄长,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跟父亲说明你不能去接祖母的缘由吗?”

    “啊?”

    叶辞柏满脸茫然,哪有什么缘由啊,就是不想去罢了,祖母能给妹妹下马威没脸,他为何还要去接她给她长脸?

    见他还未反应过来,叶朝歌心头无奈一叹,她这个兄长,哪哪都好,就是太过耿直了,并非说耿直不好,而是面对叶庭之这般心机深沉的老油条,过于耿直主要是要吃亏的。

    前世不就是个例子吗?!

    收起叹息,叶朝歌眨眨眼,“瞧兄长这记性,你忘了方才太子派人传了话来,命兄长明日前往东宫一趟的吗?”

    说着悠悠一叹,“这自古以来,忠孝便难两全,前有太子之命,后有父亲之命,也是难为了兄长,不若父亲您为兄长做个选择如何?”

    大好之机被叶朝歌横插一杠子,叶庭之心中恨极,但到底在朝堂浸淫了几十年,面上却不显,若有所思的看了叶朝歌一眼,随之看向满脸狐疑的叶辞柏,“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方才我也在场。”祁氏了解自己的儿子,上前一步抢先开口,说话间偷偷的掐了他一把。

    叶辞柏立时回神,连忙附和:“对,太子殿下的确派人传话命我明日前往东宫。”

    祁氏了解儿子,叶庭之亦是如此,自然看出了这其中有蹊跷,当真是他小瞧了她,回来才不过两日,所找的借口便让他哑口无言,且又挑不出错来。

    众所皆知,叶辞柏是太子的伴读,自小算是一道长大,这般一个理由,就算太子知道了,不但不会怪罪,且只会帮忙遮掩。

    可让他就这么揭过去,事后传出去,不问黑白,为父不慈他还能跑得了,如此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何能让他甘心。

    正在叶庭之犹豫如何翻转局势时,门房处来了人。

    “小的见过老爷夫人,少爷小姐。”

    “什么事?”叶庭之语气很不好。

    来人暗道自己来的还真不是时候,硬着头皮开口:“启禀,启禀老爷,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传话,让少爷明日过去东宫时,带上新军训练手札。”

    此话一出,亭中登时一静。

    到了这一步,根本就没有了翻盘的机会,叶庭之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

    硬邦邦的扔下一句:“既然太子殿下宣召,明日为父另派人去接你祖母。”然后便甩袖离去。

    直到叶庭之走远,祁氏方才松了口气,坐下缓了缓,随后对叶朝歌说道:“娘还以为太子宣召是你寻来的借口,没成想竟是真的,歌儿,你怎知这事的?”

    叶朝歌早有准备道:“是来之前听兄长说的。”

    “原来是这样。”转而看向儿子,责备道:“你也是,既是太子宣召,早在一开始告诉你爹不就好了,何至于惹得你爹大动肝火啊?”

    “说起来,你爹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是一点小事怎会发这么大的火,想来是朝事不顺吧。”善解人意的祁氏,自动为丈夫寻了借口。

    叶朝歌听着,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是真想告诉生母,根本就不是什么朝事不顺,而是你的丈夫有心要废了你的儿子!

    只是,她不能说,且不说最终该如何圆场,就生母心理承受这一关便是过不去的。

    祁氏虽出生于将门,但她生来温婉和顺,是典型的软和女子,本来因为她被拐这些年身子就变得极差,若是再受此打击,结果可想而知。

    与一双儿女说了会子话,祁氏便面露疲态,叶朝歌忙让陈嬷嬷她们送她回了致宁苑。

    待亭中只余他们兄妹二人时,叶辞柏犹疑开口,“妹妹,方才……”

    “自是用来解围的借口,后面的是刘嬷嬷去安排的。”

    在她开口时,便为了以防万一暗中与刘嬷嬷通了气,她是府上的老人,手上必然有几个可靠的使唤人,要圆谎再简单不过。

    说话间,刘嬷嬷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这么说,方才的人不是你找来的?而是太子真派了人过来传话?”

    刘嬷嬷点点头,笑道:“老奴正安排之时,东宫便来了人,小姐,您说这是不是连老天也帮我们啊?”

    叶朝歌眸底掠过一抹深思,方才她听得很清楚,门房那人说的是‘明日过去东宫时’,也就是说,太子的确是有宣召。

    想着,目露疑色的看向叶辞柏。

    叶辞柏目光微闪,避开叶朝歌的视线,神情间颇为不自然道:“方才我就想跟你说,太子今儿一早的确派了人宣我明日去东宫……”

    刘嬷嬷闻言一拍大腿,“既是如此少爷您怎么不早说啊?”

    叶辞柏挠挠头,讪讪道:“想说来着,被妹妹抢了先,这不就没说上嘛。”顿了顿接着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妹妹为为兄解围。”

    叶朝歌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心中思量开来,她好像把兄长想得太简单了。

    ……

第15章 质问

    叶辞柏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妹妹远去,脸上的笑意方才褪去。

    招来长风,“殿下的人是不是在回京时便撤了的?”

    “是啊。”

    叶辞柏抿了抿唇,略微沉吟了片刻,道:“这不对,你去悄悄的查一查,看暗中是否还有太子的人。”

    长风微讶,“少爷您这是……”

    “妹妹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会不知道?殿下何曾派过人来寻我去东宫?”方才不过是当着妹妹的面不好说话随话罢了。

    “所以您怀疑暗中有殿下的人?”

    叶辞柏点点头,“不是怀疑,是肯定!”不然,他怎会知道国公府正发生着什么,且还如此及时的出手相助!

    可是为什么呢?

    他可不认为太子派了人是专门助他的,他二人相识这么多年,彼此还能不了解?

    在战场上都不曾见他派人助过他,更何况是在这国公府里。

    长风很快便送来了消息,“少爷,正如您所说,的确还有两个殿下的人在暗中。”

    啪!

    照着长风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叶辞柏没好气的瞪他,“你是干什么吃的,回来两日了,你竟现在才发现?”

    长风委屈道:“那二人隐藏得很深,方才小的还是费了一些力气才确定的,而且我也没想到太子还留了人啊。”

    “臭小子,你还说!”叶辞柏扬起手,作势要再打。

    见状,长风急忙缩了缩脖子,做了个讨饶闭嘴的动作,过了一会,小心开口:“少爷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叶辞柏出了口气,“能怎么办,待明日去了东宫再说吧。”

    东宫现在是不能去的,一切待到了明日再说。

    ……

    叶辞柏曾是太子的伴读,重活一世的叶朝歌自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不错,前世太子离世,她的兄长可是为此整整难受了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这也是她敢如此拿太子做幌子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太子那边会帮着圆谎,还有一个原因,叶庭之即便知道是假的,也不敢在太子身上做文章。

    要知道,现如今朝堂之上,可是太子在主持大局!

    只是,她觉得很古怪。

    方才刘嬷嬷说话时,她亲眼看到兄长那一瞬间的讶异,很明显,他对此结果很意外。

    而且今日之事事发突然,连她这个活过一世的人都不曾料到,兄长更不用说,根本就不可能有未卜先知之说。

    那太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那便是现场有太子的人!

    不过就今日之事来看,对方并没有恶意。

    如此倒可暂且搁置,眼下是明日,以及兄长的处境,还有她和生母……

    叶庭之对兄长已然动了废掉的心思,且开始付诸行动,而经过今日之事,他必是已然注意到她,在此情况之下,已然不能够再徐徐图之。

    必须由被动化为主动!

    只是如今她刚刚回来,根基正浅,仅凭她自己是万不能成事的……

    理清这些,叶朝歌心中渐有几分成算,唤来刘嬷嬷。

    “小姐。”

    叶朝歌抿了口茶,方才幽幽开口:“嬷嬷,你在母亲身边多久了?”

    刘嬷嬷虽然不解,但仍是如实回道:“夫人出生后老奴便去了夫人身边伺候,至今已有近四十个年头了。”

    “如此说来,你是看着母亲长大的。”

    “是。”

    “近四十年的情分……”叶朝歌顿了顿,突地声音微冷,“我看也不过如此!”

    刘嬷嬷被唬了一跳,“小姐此话何意啊?老奴,老奴……”

    “今日之事,难道嬷嬷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语调再度一冷。

    刘嬷嬷闻言,心下猛地一个咯噔,不敢置信的望着叶朝歌。

    后者冷冷一笑,“至今我还记得当日在路上你与我说过的话,你说父亲珍爱母亲,成亲二十载,不纳妻妾,不设偏房,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嬷嬷待我好,不正是因为爱屋及乌,连嬷嬷都知爱屋及乌,若父亲真如你所说的珍爱母亲,那对我和兄长诸多种种又作何解释?”

    “今日之事,我便不信你看不出父亲有毁了兄长之意!今日之前,你日日伺候在母亲身边,我便不信,你就半点不曾怀疑过!”

    一连串的质问下来,刘嬷嬷的脸色已然白得不像话。

    嘴唇颤抖,连带着声音亦是带着明显的颤音,“小姐,小姐,您看出来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叶朝歌不答反道。

    “这……”

    “怎么,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想藏着掖着,真要等着兄长被毁,你才开口?”

    “不不不,老奴绝无此意,只是,只是老奴知道的也不多。”

    叶朝歌挑挑眉,意料之中,刘嬷嬷若都知道的话,她的兄长也不至于落到最后那般的田地。

    刘嬷嬷的确知道的不多,或者说,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从日常生活中隐约猜出叶庭之有异心,而关于外室母子,却是一概不知的。

    “老奴不是不想跟夫人说,只是这种事看不着摸不出,这些年来夫人又沉浸在小姐被拐的自责中,老奴委实不想看到夫人再受打击……”

    这些事她与陈嬷嬷也曾想过回去找老将军,可老将军辗转于沙场,她们不敢拿不能确定的事去扰了老将军的心神,便想着寻个机会告诉少爷,可少爷的性子是个藏不住事的,只好商量着她们自己多长个心眼。

    只是最终没有想到,小姐回来了,而且,经过这些时日,以及今日的了解,已然可以确定,这位,是个能为夫人做主,能为少爷思量的。

    关键是个有主意且是个有手段的!

    想着,刘嬷嬷老泪纵横,哽咽道:“小姐您能回来……真好……”

    叶朝歌闭了闭眼,心下苦笑,说实话,若不是这里有她牵挂的人,这国公府她还真不稀罕回来,什么荣华富贵,她一概不稀罕。

    只是如今回都回了,想这些已是无用,既然回来了,那么该是她的,她要护的,在意的,只要她不允许,谁也别想觊觎染指半分!

    包括她的亲爹!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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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如此多娇介绍:
叶朝歌本是国公府嫡女,却因幼年被拐流落在外,十四岁时方回到父母身边。困于山沟的她不懂高门大户的诸多规矩,后院深宅之中处处被养女压制算算计,受尽苦楚,就连她的夫君娶她也只为报复。重活一世,再入高门,她立志护母保兄,将前世所受的委屈和冤枉通通找回来,给自己狠狠出一口恶气……却不想一次意外,遇到当朝太子。卫韫风华而临:“欺她,问过我了吗?!”嫡女如此多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如此多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如此多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