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 有我在,不怕
苏子慕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且在及第后,很快便封了官入了朝局。
并在上京建府安家落户。
而距离苏子慕中第到现在,已然近两年了,可这期间,他的父母至此不曾来京。
若其父母有心跟着儿子长住,早应该在苏子慕及第衣锦还乡之时,随着一起回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才来。
更何况,苏子慕五月份外放离京已然定下来了,五月他便会离开上京。
当初苏子慕在京为官的时候,他的父母便不曾来,如今外放,八成的可能性也不会跟着去。
此次来京,应当只是因为儿子要大婚,他们是来给儿子娶媳妇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推测,当不得真,这话还是要和田娴儿说清楚的。
“不,朝歌,你的推测很准确。”至少她感觉是这样。
因为她分析的太对了。
听她如此说,叶朝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而且,能如此安慰到她也是好的,毕竟,她感受得出,田娴儿是真的很不安。
这样的不安并非是什么好事。
稍许的不安很正常,但若是过度的不安,时间长了便会形成畏惧恐慌。
到时候……
依着她的性子,做出悔婚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况且,她的推测也并非空穴来风。
至少目前为止她觉得,苏家父母是明事理的。
……
田娴儿被叶朝歌的一席话稳住了心神。
虽然仍有些彷徨,但到底没有最初那般的严重了。
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弄清楚的。
比如,苏家父母此来上京,是否会留下不走了。
这个问题,找苏子慕这个当事人最是恰当。
只是田娴儿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话实在有些不合宜,要知道,那是他的亲爹亲娘,自己问此,颇有不愿人留下的嫌疑。
但她素来是个行动派,有了疑问若是不问出来,她会感觉自己会憋死。
只这个问……
要好好琢磨一下。
还未待田娴儿琢磨出个一二三来的时候,苏家父母便到了上京。
前脚苏子慕将父母接回府,后脚,他便派了小鱼来报信。
说是报信,但其实是变相的告诉她,该去拜访了。
小鱼过来的时候,正好田夫人与田娴儿在一起,得知亲家父母来了上京,当即便命人准备起来,准备好一番丰盛,待女儿过去拜访的时候的带着。
不得不说,田夫人待苏子慕这个未来女婿真真是欢喜且用心的。
堂堂伯爵夫人,不见高人一等的姿态,丝毫不曾因为苏子慕的父母是乡野夫妇而心生不屑,且将礼仪安排到位,由此可见,她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东西我都命人安排好了,明儿个你过去的时候带上,至于两家人的会面,再另行安排时间。”
田夫人如是对女儿说道。
随即又交代了一些明日过去苏府要注意的事宜。
田夫人交代了许多,可一直不曾得到女儿的回音,渐渐的察觉到不对劲了,放下礼单,抬头看去。
只见女儿在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娴儿,你怎么了,我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
田娴儿回神,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便问母亲:“您方才说什么了?”
田夫人皱眉,“你方才在想什么?”
同她交代了这么多,竟一句也没听进去,白说了!
田娴儿低下头,“娘,我不嫁了好不好?”
“咳咳……”
一口唾沫,差点儿让田夫人交代了。
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娘!”田娴儿惊骇,没想到她竟然把她母亲吓成这样。
田夫人缓了一会,摆摆手,“没,没事。”深呼吸了口气,“你刚刚说什么,为娘年岁大了,耳朵有些不太好使,没听清楚。”
田夫人这话说的极有水平。
言外之意,为娘岁数大了,不经吓,你若不想让为娘寿命缩短,你便悠着点。
田娴儿哪里还敢再说啊,连忙道:“没,没什么。”
方才的话,她也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她任性,但也不曾任性到不管不顾。
正如朝歌说的,婚期已定,庚帖已换,大局已定,说不嫁已经晚了。
“娴儿,你这两天便有些不对,告诉娘你怎么了?”
虽然女儿说了没什么,但田夫人也并非无知无觉,女儿的不对劲她看在眼里。
“娘……”
田娴儿张了张嘴,很快她的眼睛便红了。
将这两日的忐忑和不安一一说给她娘听。
听完后,田夫人什么也没有多说,亦是不曾宽慰女儿,只是说:“还记得上次为娘与你说的经营之道吗?”
“苏家父母留下也好,回乡也好;好相处也好,不好相处也好;你们合得来也好,合不来也好,最终如何走向,全看你如何去经营。”
田娴儿陷入了沉思。
田夫人见状,又道:“娴儿,凡事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人亦是如此,环境亦是如此,什么都会改变,而你要学会适应,并非是让人和物还有环境适应你。”
出嫁,只是她另一个新人生的开始。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而她,还会面对各种各样的意外,她要学着去适应去面对。
而非是一遇到意料之外的意外,便想着退缩。
言尽于此,田夫人望着还陷入在沉思中没有回过神来的女儿,带着人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接下来,就让她自己参悟了。
……
田娴儿过去苏府的这一日,倒是个晴朗的日子。
上午,她便带着人,和田夫人准备的礼品出门了。
伯爵府的马车在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侍郎府的门口。
“紧张吗?”
马车将将停下,田娴儿的耳畔便传来熟悉的嗓音。
尽管隔着马车,她也知道,车外说话之外,是苏子慕。
“紧张。”田娴儿如实道。
随着她的话落,车帘子掀开,下一刻,苏子慕上得车来。
“小喜,你先下去,我同你家小姐说说话。”
车上的小喜依言下去了。
车帘子掀开又放下,遮去外面的光亮。
明明暗暗中,苏子慕握上田娴儿的手,“有我在,不怕!”
……
第1087章 红颜知己?
东宫。
“小姐,方才收到消息,田小姐已经进了侍郎府了。”
刘嬷嬷将得到的消息,其中一应细节一一汇报给叶朝歌,也包括马车停下,苏子慕上了车,过了一会才和田娴儿下来一茬。
闻言,叶朝歌笑了,“看来不用担心了。”
嘴上说着不用担心了,但依旧派人盯着。
一直到了下午。
“小姐,苏大人将田小姐送回府了,我们的人看到田小姐的心情不错……”
这下,叶朝歌更放心了。
虽然不知其具体细节,但看样子,结果却是不孬的。
故而,这事她便放下了。
/
晚些时候,卫韫回来,带回来了边关来信。
信是她外祖写的,很精简的一封信,和她外祖的人一般。
信中说他和兄长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怀,还在信中问她一切可还好云云。
“要回信吗?”
看完了信,叶朝歌唇角的弧度便不曾弯下来过,她仰头问卫韫。
“你若想回便回。”
卫韫倒也随便。
叶朝歌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封信,将写好的信封好交给卫韫,他会给寄出去。
做完这些,夫妇俩便闲话家常。
期间叶朝歌问到了北燕的情况。
祁继仁来的信中,皆是家常话语,对于北燕和边关,丝毫不提。
卫韫神色淡淡,“皇位还在争夺,不过,快有个结果了。”
“是宁缺?”
“渺茫。”
闻言,叶朝歌便笑了,“看来北燕皇位这场争夺战,宁缺这个太子失败了。”
话是这么说,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情鹿死谁手。
但不论是鹿死谁手,皆和她无甚关系。
对于最后是谁登上了北燕新皇的这个位子,她并不关心,唯一关心的是,这场乱战结束,外祖和兄长回京。
“也不知我……生产前外祖他们……”
叶朝歌的话还未说完,敲门声便响起,将她未完之言打断。
卫韫压下眼底万千云涌,淡淡出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殿下,小姐,江公子请见。”
“二哥?”
叶朝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之看向卫韫:“二哥这么晚过来,怕是有什么事。”
正如叶朝歌所猜测的那般,江霖过来,的确是有事。
前殿。
江霖神色有些凝重。
叶朝歌见状,颇为意外,“二哥,出什么事了?”
江霖看看卫韫,目色复杂,“帮我个忙。”
“说。”
“帮我查一查玉摇耧的颜夕是谁的人。”
卫韫挑挑眉,恩了声,“等我消息。”
闻言,江霖松了口气。
“多谢。”
“恩。”
叶朝歌在旁看着听着二人对谈,一头雾水,“玉摇耧的颜夕是何人?二哥你查她作何?”
江霖刚缓和的面色,在随着叶朝歌的询问,霎时间变得冷凝。
这样的神色,在江霖的时候,是罕见的。
叶朝歌更为奇怪。
看向卫韫。
卫韫淡淡道:“玉摇耧的花魁,你二哥的红颜知己。”
“屁!”江霖拍桌而起,“屁的红颜知己!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江霖胸口起伏,显然对于卫韫将颜夕列为他的红颜知己很不满。
“那外面谣言怎么说?无的放矢?”
“我……”
卫韫的话,让江霖哑口无言,前一刻恼怒激烈的神色,这一刻萎靡下来。
叶朝歌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搞糊涂了,“什么外面的谣言,什么红颜知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而且,外面的谣言,她怎么不曾听说?
想着看向刘嬷嬷。
后者亦是一脸茫然。
这让她更为不解了。
她虽然一直在东宫,无事不出,但关于外界,倒也不曾疏忽。
刘嬷嬷的人,一直有盯着,她可以说,她这边的消息并不曾落后过。
但其中,并不曾有与二哥相关,或者是叫什么颜夕相关的消息或是流言。
“二哥?”
江霖绷着脸不说话。
叶朝歌便问卫韫。
他先是看了眼江霖,随之说道:“前些时候,我听到一个消息,富商江家少主与玉摇耧的花魁颜夕在花楼船上春风一度……”
嘭!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叶朝歌一跳。
卫韫当即握上她的手,不满的看向一拳头狠狠砸向桌的江霖,“你吓到她了!”
江霖看着脸色有些白的叶朝歌,嘴唇动了动,颓然坐下,“抱歉,我太激动了。”
叶朝歌并非是胆小之人,不过刚才那一下来的突然,方才让她吓了一跳。
稍作缓和之后,皱眉问江霖,“二哥,你和颜夕……”
“我不知道,我是被人算计了……”
想到这事,江霖便恨不得吐血而亡。
终日打雁,却不曾想,被雁啄眼!
自清醒过来后,江霖便振作了起来,不但未曾再外出,且开始重新接手家里的生意。
年后,家里有一单生意很重要,父亲交给他。
对方是外来的商户,约在楼台花楼船上谈。
而这艘花船便是玉摇耧花魁颜夕的花船。
那天晚上,他喝了两杯酒,便感觉有些醉了。
自己的酒量如何,江霖自己最清楚,纵然是再烈的酒,两杯也不可能让他醉。
当时他便觉得不对劲了,喝的酒必然是有问题,察觉到不对后,第一反应便是叫人,可叫了半天,他的人没过来,自己便先一步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两个时辰后了。
那一幕,他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像是在做梦。
他和夕颜躺在一张床…上,不但如此,身上的衣裳凌乱非常,上半身更是不着寸缕,而夕颜,更是一副……
床上有一抹刺目的血红,根据当时夕颜所说,她还未开…苞。
也就说,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夕颜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但事实在眼前,他的不信委实没有力度。
江霖走南闯北过,他能有今日也并非无知小儿,那些私下里的手段,他虽然没有用过,但也见识过。
回来后他深觉事情的不对,第一,便是他喝的酒,还有,当时察觉到不对他便唤人,却不见一个人来。
第二,夕颜说是他喝醉了之后强…迫了她。
……
第108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时他只记得自己晕倒了过去,如何强迫?
整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回来后他第一时间便是清查,首先便是约他去花船谈事的外来商户,因为那晚,他也在花船上,可在他醒来之后,人就不见了。
还有他身边的人……
……
“查到了什么?”
叶朝歌听完前后种种,皱眉问道。
江霖抹了把脸,“有用的一点也没查到,只知道,我被人算计了,但拿不出任何的证据,算计我的人是谁,也没有头绪。”
这事发生至今也有些时候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查,至今还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眼看着这样不是法子,他便来找了卫韫。
如今,在这上京,他能找的人也就只有卫韫和叶朝歌了。
“江家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江家,而且我感觉,此事便是江家内部所设,我手上的人,究竟是真查不到线索,还是另有隐情,我已经也说不清楚了。”
所以,他才来了东宫。
这件事虽然发生至今已有半个多月,目前为止一直风平浪静的,但他感觉,这事尚未完。
对方如此大费周折的安排了这么一大出戏,不可能只是算计他和颜夕春风一度。
只是如今,他有心无力。
/
江霖一直在东宫待到了月上中天才回去。
望着他萎靡颓丧的背影,叶朝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二哥没有说,但她看得出,二哥恼的不是被人算计了,而是……
想到此,叶朝歌沉沉的呼了口气。
“别想了,我已经让南风着手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时候不早了,咱们安置吧。”
收拾了一番,二人躺下。
叶朝歌靠在卫韫的怀里,问他对此事怎么看。
“不好说,此事待查过之后再说。”
叶朝歌点点头。
这倒也是,如今一切都是猜测,究竟真相背后有着怎样隐情,谁也不好说,但目前为止可以确定一点的是,二哥的确是被人算计了!
……
次日,叶朝歌起身后,便让刘嬷嬷去查此事。
在卫韫下朝回来用过膳又出门后不久,刘嬷嬷方才带着消息回来。
“正月十五那日?”
“是的,就是在正月十五那晚。”
正月十五……
叶朝歌拧眉,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想了一会,方才想起来。
十五那晚是花灯节,卫韫带着小铃铛曾外出看过花灯,而在回来后睡前,她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说遇到了二哥……
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上京就这么大,在路上遇到个把的熟人很正常。
所以,她错过了……
“小姐?”
叶朝歌回神,让刘嬷嬷继续说。
“这事倒没有闹开,应该是被人刻意压下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事情发生这么久了,她这边才没有收到消息。
“那夕颜是什么人?”
“玉摇耧的花魁,半年前来的上京,以一支霓裳舞惊艳四座,之后荣登玉摇耧的花魁宝座,之前玉摇耧曾为她举办了一场初夜拍卖会,只是当时在拍卖会上,有人因为价码的缘故打了起来,拍卖会不得不中止,之后,玉摇耧也曾试图举办第二场,但不知道因何缘故,一直没有办成,这夕颜便一直在玉摇耧是个清倌花魁,平日里只接待一些达官贵人。”
“卖艺不卖…身。”
叶朝歌一边听着刘嬷嬷的汇报,她的手指一边又一下无一下的敲击桌面。
“老奴查到的目前只有这些,其他的还在查。”
叶朝歌恩了一声,“继续让人查,查不到也没关系。”
“小姐,为何查不到也没关系?”红尘不明白。
叶朝歌笑笑:“查不到更说明这事另有蹊跷。”
“这倒也是。”
……
刘嬷嬷这边,之后再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叶朝歌对此也不在意,卫韫既然已经派了南风在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而这个应该很快,整整过了五日,方才有所眉目。
这日,卫韫派人将江霖叫来了东宫,把查到的结果给了他。
看到结果,江霖笑了。
“我就知道我没有碰她!”
他就知道,自己是不会做出对不起……
当时他虽然人事不知,但……
江霖的反应,叶朝歌看在眼里,心下叹了口气,果然不出她所料。
二哥在意的,不是被人算计,他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碰过夕颜!
根据卫韫调查的,夕颜至今还是个完璧之身!
这个结果,胜过任何证据和线索。
“二哥,你有什么打算?”叶朝歌压下心头的叹息,问他。
江霖面上的喜色微敛,“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霖并没有在东宫待多久,拿了结果很快便离开了。
“我们要不要派两个人过去帮二哥?”
“不用。”卫韫又道:“他若需要,方才自会开口,没有开口,便说明他有把握。”
而且,江霖没有了后顾,那些人自不会讨得了便宜去。
/
三日后。
江府门口。
一女子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怜。
江家本就位于繁华闹区,人来人往之地,很快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不大一会的功夫,周围便围满了人。
有好奇者问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只知道这女子在这哭了有一会了,江家下人赶过,没赶走,这不,进去请示去了。”
说话之人便问该孕妇,“这位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这里来哭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那女子不说话,但是哭得却是更凶了,撕心裂肺的啼哭,好似肝肠寸断了一般。
“诶,真是可怜,哭成这样,八成是遇到了伤心事。”
众人议论纷纷。
这时,一年轻男子冒出了头,压低声音说:“你们说对了,她不只是遇到了伤心事,还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啊?你认识她?”
“认识倒谈不上,只是隔了一条街的邻居罢了。”
管他是隔了一条街还是两条街,总归是认识就对了。
本来众人便对女子大着肚子在江家门口哭好奇的不得了,此时有人认识该女子,自是刨根问底一番。
……
第1089章 孩子是谁的?
“唉,不可说,不可说啊。”
年轻男子摇摇头,一副很是晦涩的模样。
他如此作态,让人更好奇了,纷纷缠磨他说,末了见他还是不说,性子急的人便恼了,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没好气道:“你这人,分明就是在吊胃口,哪有你这样的,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你这年轻人有些过分了啊。”
也有人说:“我们大家都是一片好意,你看她一个女人挺着这么大的一个肚子,天儿还冷,跪出毛病来怎么办?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有真动了恻隐之心的,也有单纯好奇想要八卦的。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皆逼着年轻男子开口。
“你们……”年轻男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算了算了,不管了。”
“快说快说。”
年轻男子看看跪着的孕妇,叹了口气,“其实,她不是什么夫人,也没成亲,据我所知,她,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年轻男子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但他的音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个清楚。
“黄……”
“嘘!”年轻男子四下看了看,一脸的忌惮,紧张兮兮的说:“你们小点声。”说话间,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江家的方向。
他这副作态,众人看在眼里,霎时间,各人的眼神变得微妙了起来。
视线在江府和跪着的大肚女子身上来回打转儿。
一个不曾成亲的黄花大闺女却挺着个大肚子,在这春寒料峭之时跪在江府门口,而其隔着一条街明显知情的邻居,看向江府的眼神讳莫如深……
其中内情,基本上呼之欲出了。
“是江家的谁?”
有人低声问年轻男子,神情间满满皆是掩不住的好奇。
年轻男子苦笑:“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场,这种事岂敢乱说了……”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就是一普通的小老百姓,谁也惹不起,就想过消停日子……”
年轻男子的这番作态,让众人对他方才所言更为坚信不疑。
就是这般似是而非,才更加令人深信。
当即,对搞大了女子肚子的男人展开了热切讨论,所讨论的对象,皆围绕着江家人。
先是江家的大少爷,再是二少爷,然后是三少爷,最后是小少爷……
每一个人都不曾漏下,便是江家老爷,也在怀疑之列。
这时,便有人说了:“不可能是江家老爷,如果是江家老爷,直接把人接到府上就是了,何须这般藏着掖着。”
这话一出,众人一想是这个理。
这江家老爷虽然是个情种,但也是个多情之人,看江家那旺盛的子嗣便知。
子嗣旺盛,后宅自是热闹着。
虽说自江家小少爷的生母去世后,江老爷便收了心,多年来江家再未添过人。
但若是江老爷干的,他把人接回去随便给个名分,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根本不会闹到现在这一步。
这时,又有人说了:“会不会小少爷啊?谁都知道,这江家少主继承了江老爷的多情,早些年便一直流连于欢场,如果是他干的,也能说得过去啊。”
“应该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们看这女子的肚子,少说也有七八个月了吧,众所皆知,江家小少年是在年前快入冬的时候回来的,这月份对不上啊。”
“啊。”
江家小少爷,也就是江家少主,是上京出了名的浪子,一身红衣,样貌生的比女子都要漂亮妖艳,这般一个出众的人,一直以来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故而,其行踪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隐秘。
毕竟,那样的一号人物,纵然是想忽略,怕是也忽略不了。
早些时候,江家少主外出离京,这一离开很久不曾在上京看到他,一直到了年前天凉了才见到人。
据此也不过才小半年。
而这女子的肚子,少说也有七个月末,八个月初,这日子,的确是对不上。
虽然此事像是浪子江家少主干出来的事,但时间上对不起来。
就这样,江家少主的嫌疑,被排除了。
这时,再有人说:“会不会是江家大少爷啊?”
“怎么说?”
“你们想啊,江家大少爷成亲前的风流韵事可不比江老爷年轻时候强多少,虽然他成亲之后再未沾染过,但咱们都知道,并非是江大少爷浪子回头,而是……”
“……母老虎!”
“对,就是母老虎,谁不知道,江大少夫人素来强势霸道,嫁给江大少爷后不久,便将其院子里的人都给收拾了……”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江大少爷背着家里的母老虎在外面偷吃?”
说起着江家大少爷,当年也是个人物,他的风流事迹桩桩件件,至此还是众人的谈资。
后来,江家与孙家联姻,而江大少爷娶了孙家的小姐,而该孙小姐有个人尽皆知的绰号——母老虎。
孙家虽比不上江家,但也在上京一众中等往上的人家,且前路形势一片大好,两家的联姻,更给两家添了助力。
而江大少夫人,便是孙家老爷的嫡女,自小被娇生惯养,嚣张跋扈,故而人送孙母老虎之称。
江大少夫人也不负自己母老虎的绰号,在嫁给江大少爷后,便以雷霆手段整治了乱糟糟的后院,并让风流韵事不断的江大少洗心革面。
多年来,虽然江大少爷再未流连于风月场所,但听说,他们夫妻的感情并不好,这也是江大少夫人至此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原因。
家有悍妻,若江大少爷在外面偷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应该不可能,江大少爷不敢吧,我可是听说他在江家能有今日,全部是靠着岳家……”
江家早早定了继承人众人皆知,便是江家的小少爷,现在的少主江霖。
除去少主,江家其他的少爷所得寥寥无几。
而这些年,江大少爷在江家的地位却蒸蒸日上,时至今日隐隐与江霖这个少主并肩,这一切,全部因为他有个好岳家。
……
第1090章 江家闹剧(上)
江大少爷一直被母老虎压着,也是碍于岳家。
孙家早些年,在上京只属于末等人家,从一个末等人家发展到今日,并非是现任家主的能力,而是孙家老爷子眼光毒辣,会看人,早早为继承人择了一门极具潜力的岳家。
事实证明,孙老爷子的确是厉害。
现在,孙夫人娘家父兄皆入仕,且前途一片大好,而孙家自是沾光无限,短短几年,便借着势从末等人家,发展到了现在中等往上。
孙家有今日,是靠着岳家,同理,江大少爷有今日,能与江霖不相上下,靠的也是岳家。
江大少爷成亲后的洗心革面,要说不是忌惮岳家,谁信?
他多年来一直被家中悍妻压着,至此无子无女,要说不是因为岳家,谁信?
俗话说,要想得到,那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
江大少爷便是如此。
试问,他敢背着家中母老虎在外偷吃吗?
很快,又有人说了:“这可说不定,说不准就是因为这样,才背着偷吃呢。”
有人觉得不可能,有人觉得可能。
一时间场面争执不休。
人就是这样,希望所有人赞同自己。
局面乱了起来,而年轻男子便成了关键。
“你说,是不是江大少爷?”
年轻男子张张嘴,刚要说话,便听远处传来哒哒马蹄车轱辘声。
下一刻,一辆青蓝色马车在江府门口停下。
马车下来的人,霎时间令前一刻还争闹不休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是江大少爷和他夫人。”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这时,只见一直跪在那一动不动的大肚女子,突然动了。
她抬起头,期期艾艾的看着那抹靛蓝色的身影,“大少爷……”
女子的声音,在这一片静谧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现场更为静谧。
正扶着夫人下车的江行,听到这声期期艾艾的呼唤,下意识的寻过去。
在看到跪在不远处地上的大肚陌生女子时,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女子身形一颤,好似倍受打击一般,面色凄然:“大少爷,您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啊……”
此话一出,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响。
“天呐,真的是他啊……”
“这下不用争了,事实摆在眼前。”
“真没想到……”
“看江大少爷这反应,怕是……”
众人议论纷纷。
各种各样的议论,断断续续的传到了江行和江大少夫人孙素香的耳朵里。
前者眼皮狠狠一跳,心生不好的预感。
而后者死死的皱起了眉头,眼神不善的在江行和大肚女子之间轮番转换,面上隐隐现出怒气。
江行看在眼里,连忙道:“你是谁,在我家门口胡咧咧什么!”
“大少爷,我知道您有顾忌,但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如今家中父母皆以我这个未婚便大了肚子的女儿为耻,他们要与我断绝关系,要赶我出门,我一个女人家挺着个大肚子,身无分文,实在是,实在是活不下去啊,大少爷,我不求名分,只求,只求您能给我一口饭,让我活下去……”
女子的话,让江行脸色大变,“你……”
“大少爷,我真的不要名分,也无意破坏您和少夫人……只是,只是……还求您看在孩子无辜,这是您第一个孩子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不待江行把话说完,女子哭戚戚的哭喊,将姿态放得极低。
围观众人,顿时心生恻隐。
尤其是看着那女子满脸的泪水……
“唉,真是可怜啊,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的这么单薄,身子又重……估计着,真是走投无路了啊。”
有人可怜,但有人深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哼,可怜?她可怜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便和男人不清不楚,且还大了肚子,就这做派,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话不能这么说,这种事只是女子的错吗?”
“就是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难不成还有人逼着她勾…引男人?难不成有人逼着她在未出阁之前破了身子?难不成还有人逼着她大了肚子?”
“诶你这话我怎么就这么不乐意听呢?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是她逼着江大少爷了?”
“我可没这么说,谁知道她是不是图什么呢。”
“图什么?图银子?还是图名分?你耳朵聋了?没听她说什么也不要,只要一口饭吃吗?被自己的父母赶出家门,断绝关系,就为了一口饭?你呀,不要把人心想的那么坏!”
“谁说不是呢,江大少爷以前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有目共睹,那可是妥妥的身经百战啊,这姑娘一看就是没经过事的,谁知道是不是被江大少爷花言巧语给骗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而江行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怒吼道:“你们胡咧咧什么,滚滚滚,都给我滚!”
被迁怒,众人自是不满,但在场大多是普通老百姓,畏惧于江家的地位,只得有怒不敢言。
但是,走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出好戏,这才刚开始,怎么舍得走?
而且,江家是家大业大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惹不起,但这朗朗乾坤,他们这么多人,还不信江家真能将他们怎么样!
故而,虽然议论没了,但围观的人群,却是没有散去的意思,不但没有散去,且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热闹不看是傻子。
见他们不走,江行脸色更是难看,派人撵他们走。
“呦,不解决眼前的事,却先赶我们走,莫不是江大少爷真的是要当爹了吧?”
人群中,一道讽刺至极的声音响起。
江行脸一黑,急忙寻过去,可触目之中是数不尽的人,找了一圈自是没有找到。
不过,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眼下的确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是……
江行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女子面前,“说!是谁派你来的,你有何意图,缘何污蔑我!”
女子抬起头,隔着泪目,哀戚道:“大少爷,您,您太侮辱人了,当初您骗我……可不是这样的……”
……
第1091章 江家闹剧(下)
“您说,您是真心喜欢我的,让我等您,给您时间……”
女子一边说一边流泪,手抚在肚子上,“可是,再有一个月,我便要生产了,大少爷,您真的忍心看着您最喜欢的风儿和腹中孩子……一尸两命吗?”
江行简直要暴跳如雷,指着自称叫风儿的女子怒骂:“你少在这里胡乱攀咬,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给我滚,再不滚我就报官了!”
“报官?”
风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随着她的动作,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齐刷刷的往下掉,“你,你竟然要报官?你,你当真如此无情,如此无情的对待我们母子俩?”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好的预感更盛了,江行眯了眯眼睛。
正要说话,风儿抢了先:“好,报官!既然你待我如此无情,就当我之前瞎了眼,听信了你的甜言蜜语,不知廉耻的在名分未定之前委身于你,是我瞎了眼!那便报官吧,反正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如果报官能让我们娘俩活下去,便报官,报官!”
风儿主动要报官,且转身找围观的人,主动请他们报官。
如此做派,对于风儿的指控,众人再无半点怀疑。
如此坦荡荡,不畏惧于官府,很显然,她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因为坦荡荡,所以不怕报官,更不怕官府掺和进来。
“你……”
“够了!”
江行的话,被一声暴怒打断。
他整个人顿住,好似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扔下风儿,跑回去,对浑身颤抖满脸压抑愤怒的孙素香快速解释道:“素香,你听我说,你不要听她胡诌,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更不用说和她有关系了,素香……”
孙素香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好,你说,我听你说。”
闻言,江行也不耽搁,连连自我辩解:“这个女人我压根儿就没见过,更不认识,我对天发誓……”
“当初,你哄着我把身子给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天发誓,我至今还记得你当初的誓言,你说,你江行如果今日有半天违心之言,定要天诛地灭,你还说,你会娶我,你会休了家中的母老虎,你说你受够了她了,待你得到江家,你第一件事就是踢她出门,对此,你也立下了誓言,并称自己说到做到,否则,不得好死!!!”
再一次,江行的话没有说完,风儿出声给打断了。
她字字句句清晰非常,每一句话条理分明。
“你给我闭嘴!!!”
江行杀人一般的目光扫过去,愤怒低吼。
啪!
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江行的脸上。
紧跟着,孙素香愤恨的声音随之而至:“该闭嘴的人是你!”
“江行,你好,你好,你好得很!!!”
孙素香气得几乎站不住,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
孙素香撑开丫鬟的手,看着江行,一字一句道:“不必你休我,我孙素香休你!”
说罢,转身上了车,“我们走,回孙家!”
马车渐渐远去,江行站在那,低着头,半边脸通红,捏在两边的拳头青筋凸起。
他并没有追孙素香,只是那么立着,因着他的头低着,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马车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江行半响,方才有所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
只见他的眼睛通红,满脸的阴鸷。
看也不看马车离开的方向,而是径自看向风儿。
后者见状,心下一跳,连忙爬起来往人群中躲:“救命救命,他想要杀我……”
经过了刚才的一系列种种,围观众人大多对风儿产生了同情。
被男人骗了,如今大着个肚子被家人赶出家门,孤苦无依,前来找孩子爹要口饭吃,却被对方拒不承认……
如此种种遭遇,怎是一个‘可怜’能形容的。
此时,江行如同要吃人一般的目光,实在过于明显,虽然惧怕于江家,但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风儿这个可怜的女子羊入虎口,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先走,我们挡着,快跑!”
最先开口的是之前自称与风儿是隔条街邻居的年轻男子。
老百姓中,自是不缺热血之人。
年轻男子的话,霎时间引发了不少人的赞同。
纷纷帮助风儿穿过围观人群,逃离此地。
江行也不是吃素的,带着他的人,便要去追。
奈何,前路被看热闹的老百姓堵着,等着他们摆脱纠缠再追之时,眼前哪里还有风儿的身影。
江行站在四通八达的交叉路口,恨恨的跺脚。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大少爷,找不到人,现在怎么办?”
开口之人乃江行的狗腿子,贴身伺候的那种。
正是因为贴身伺候,所以更清楚,那风儿全程的胡说八道。
江行咬了咬牙,“回去!”
在江家,没有一个是傻子。
江行亦是如此。
他虽然多年来靠着岳家,但岳家只是他的助力,若是自身没有半点的本事,岳家再有能耐,也插手不得江家的事。
今日之事,一开始或许没想到,但整个环环相扣的过程,以及现在的结局,他若是还不曾想到,那他也白活了!
整件事,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江行所设的局!
而设局之人,不外乎就那么几个。
很不巧,那几个都姓江!
江行带着人回了江家。
围观的老百姓见没了热闹看,皆如鸟兽散。
前一刻还闹哄哄的江府门口,这一刻不留痕迹。
此时,江府斜对面的楼上。
江霖浅笑着将窗子关上。
回到房中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口,按理说,热茶入腹,该是暖意遍体,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只有遍体冷寒。
尤其是想到刚才的一幕幕。
放下茶盏,江霖啧啧两声,“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呐,两个女人的戏台子,依旧能唱的极好……”
“这女人啊,当真是可怕,老话说得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诚不欺我啊。”
江霖感慨万千,摇着头,“宁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
……
第1092章 回敬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
江霖感慨之际,房门敲响。
下一刻,他的人推门进来。
“少主,已经安顿好了,待风声过去,便会送他们离开上京。”
江霖好看细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孙家呢?”
“大少夫人称她会应付,不必让我们操心。”
闻言,江霖笑了,“那成,既然大嫂有把握,那我便无事一身轻,不管了,至于风儿他们,给他们双倍尾款。”
“啊?”
“唱作俱佳,双倍的尾款,他们值得。”
“是,小的明白了。”
江霖唇角勾着笑,重又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这次未曾再觉得凉,反而深觉舒畅。
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心中恶气也随之消散。
放下茶盏,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盯着某一处略有些晃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哥给了他那般一个大礼,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能不回一个大礼。
想至此,江霖冷冷一笑。
不错,今日之事,皆是刻意安排,否则,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风儿也好,那邻居也罢,亦或是孙素香……
只能说,今日这出戏,唱的极好啊。
心里想着,脑中不禁想到了那日卫韫交给他的调查结果,霎时间,江霖的眉目间染上一层骇人的寒意。
正月十五那日之事,他深知自己是遭了算计。
只是一直没有查到结果,那晚的蹊跷一桩桩一件件,让他苦无凿证。
当然,也应了卫韫的话,那时候他是慌了,因为慌了,所以才那般的被动。
是的,他慌了。
从那晚在颜夕的床上醒来,从见到他和颜夕不着寸缕,从见到那一抹艳红,从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对不起乐瑶的事,他便慌了。
其实说来也是好笑,他和乐瑶之间,一无关系,二无确定关系,三无承诺……
可他当日想到的便是自己对不起乐瑶!
所以,他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不起乐瑶。
故而,便乱了阵脚,失去了辩驳的分寸,更乱了理智。
哪怕明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也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做,又该怎么办。
也是因为这些,他方才去找了卫韫。
卫韫的效率算不上高,但至少,比起半个月来无措的他来说,效率却是极高的。
调查的结果到了他的手上。
那一刻,他是害怕的,甚至不敢看。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面对总要面对,该解决,总该是要解决,不敢面对,害怕无措,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所有的纠结,在看到颜夕还是完璧之身之时,彻底的褪散。
混沌的整个人,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颜夕还是完璧之身,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曾与她春风一度!
虽然他不知道,卫韫的调查中,为何会去查颜夕的清白,但他知道,卫韫此举,正正合了他的心意就对了。
或许是弄清楚了,他也从浑浑噩噩中醒过神来,锈了半个多月的脑袋,重新得以运转。
没了心头顾忌,他也开始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
其实很简单。
外地来的商户是假的,颜夕也被人收买了,他们苦心安排,就是让他在醉酒的情况下,要了颜夕。
当然,所谓的酒,也不过是被掺了外物的腌臜之物。
这个谋算,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
最终目的是,一个月后!
江霖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任由指甲掐入手心也不在乎。
他的好大哥,为了江家的产业,还真是安排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按照卫韫的调查,他们意图在一个月后,颜夕怀着孩子上门,借此进江家,留在他的身边,至于留在他身边做什么,想也是知道的。
千万不要小瞧了女人,往往,女人是坏事的关键!
安排这一切的,都是他的好大哥江行!
当然,江行并不蠢,布置了这么一大盘棋,自然不会蠢到把自己这个幕后策划者拉到前面,他将一切,都推给了老二和老三。
自己则摘得干干净净的。
也就是说,即便他没有乱,而是沉着心去调查,最终所得出来的结果,矛头指向的也只会是老二和老三。
可惜,江行自以为计划周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去找卫韫,让他帮忙调查整件事。
卫韫出手,那些障眼法自然是不会成行。
他给他的调查结果,矛头指向的就是江行这个罪魁!
也是,江行有个靠山岳家,若是他真让颜夕进了门,到时候,这个江家还不是江行说了算!
只是啊……
江行啊江行,从一开始,你的根子就烂了!
想着,江霖不禁冷笑。
江行以女人算计他,那他,便用女人回敬他!
“来人!”
“少主。”
“回府。”
……
江府。
江行回来后,便派了人去查今日之事。
只是结果需要一个过程。
在这期间,他的心腹提醒他要不要去孙家。
“大少爷,小的瞧着少夫人很不高兴,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解释解释。”
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他耳光的母老虎,江行便拉下了脸,“不去!”
“可孙家那边……”
心腹有些担心,要知道,大少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倚靠着孙家,若不是孙家,就凭着老爷对江霖的偏心,大少爷怎会有今日的旗鼓相当?
可以说,孙家是大少爷的靠山。
大少奶奶当众打大少爷,这一点固然可气,但之前的闹剧,已然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虽然他们知道是假的,可大少奶奶不知道啊,而且,看大少奶奶的反应,明显是已然信了。
现在,大少奶奶回了孙家,孙家恐怕现在已经都知道了,必然会对大少爷产生不满。
若是大少爷不露面,那么孙家只会是更为不满,届时,损失的只会是大少爷。
心腹能想到的,江行自然也能想到,只是他只要想到孙素香那一巴掌,他的脸便火辣辣的疼。
这些年,他处处忍让,收起自己的本性,对那个女人百般讨好,一忍再忍……
……
第1093章 不必你休我,我孙素香休你
日积月累,这么多年过去了,以至于,对她的不满,对孙家的不满,已然濒临崩溃边缘。
如今,他想要的已经在手,孙家和孙素香还依旧将他当孙子一般。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他脸面!
真当他江行没有脾气?
是不是真的以为,没有了孙素香,没有了孙家,他江行就不行了?
“大少爷……”
“不必再说,我是不会去的!”
“可……”
“即便我去了,他们也不会信,待有了结果再去。”江行终归还是要忍下这口气,在没有得到江家的主权,孙家那边,还不能撕破脸。
孙家,他还要继续忍着,孙素香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依旧要忍着。
今日的屈辱,亦是如此!
不过,快了,快了,待他从那个老不死的手上拿过江家,到时候,做主的,便是他!
孙家,不会下蛋的孙素香,这么多年,一笔笔的账,他会慢慢算,连本带息的全部讨回来!
江行算盘打的响亮,可殊不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
江行的人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调查便有了结果。
“老二和老三?是他们?!”
“是,我们的人查到,最近二少爷和三少爷出入频繁,且行迹可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今日之事,绝对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耳边是下人的汇报。
江行听着,不知为何,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甚至,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好像这一幕曾经发生过一般。
“你们确定是老二老三?不是那个贱种?”
这个贱种,不必说明,下人也知道指得是谁。
“应该不是小少爷,自正月十五后,小少爷便像是没了魂儿似的,一直窝在第一楼,已经有多日不曾外出了。”
“多日不曾外出?”江行呢喃。
“是,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
江行依旧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可一想,江霖近两年神神道道的所作所为,也就没有再多想了。
说起来,这贱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两年一直出门在外,对家里的事也不上心,整个人就像刚才下人说的那样,好像没了魂儿似的。
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厉害。
“既然和他无关,那就不必再管他,让颜夕那边按计划行事。”
虽然江霖近两年对什么事也不上心,但他总归是江家的未来继承人,更是那个老不死当众定下来的**人。
不得不防!
“尽快找到证据。”
从事发到现在,也快一日了,可孙家那边一直很安静,孙素香也在回到娘家之后没了动静,这样的安静,让他觉得不安。
这并不像是孙素香的性子。
原本有心想要晾一晾她,可她的反常,让他深觉不安,总有种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一般。
既然不安,那么,孙家那边他得过去一趟。
当然,调查的证据和得到的结果,便是他去孙家要带的礼物。
一夜无话。
这一晚,江行并没有睡好,他做了噩梦,梦到孙素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对他各种侮辱和辱骂,末了扔出一封休书。
“不必你休我,我孙素香休你!”
哪怕醒来,江行的耳畔也在不停回旋着,白日和梦里,孙素香所说的话,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话。
江行醒来时,身上的衣裳湿透了。
一颗心狂跳不止,那股不安好似随着一场噩梦被无限放大了。
“查的怎么样了,找到证据了没有?”
顾不得洗漱,江行将下人叫进来。
“有点眉目了,大少爷再等等,应该很快便会有结果。”
江行虽然对其效率不满,但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有了结果第一时间来报。”
“是。”
用过早膳,下人那边还没有线索,江行便有些不耐烦了,不能再等了,昨晚的噩梦,说是噩梦,倒不如更像是一个警示。
越想越觉得不安。
“来人,备车!”
孙家,得去!
马车备好,收拾齐整,就在江行准备出门之际,门房下人来报:“大少爷,大少奶奶回来了……”
一听,孙素香自己回来了,江行有些意外。
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怎么可能?
可能不可能的,事实证明,孙素香的的确确是回来了。
纵然是看到她,江行也依旧觉得不现实。
毕竟,这实在是不符合孙素香的性情。
但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江行原本想要拿乔,可在看到孙素香异常淡漠的面庞时,他便改变了主意。
“素香……”
不待江行说话,孙素香便伸出手,阻挡住他的靠近,对自己身后的下人说:“速速去收拾,半个时辰后必要收拾妥当!”
“是。”
随即,下人们四散开来,不一会,便有下人先抬出一只箱笼来。
那只箱笼江行认识,是孙素香的嫁妆之一,据说,那是她母亲当年的陪嫁箱笼,是一对的,是上等的紫金木,孙素香很宝贝。
而她现在让人抬出来……
江行脸色一变,“素香,你这是做什么?”
孙素香进门这么久,终于正眼看他了,嗤笑一声,“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自然是要将我的东西,都搬回去。”
闻言,江行的脸色变了又变,“搬回去?你什么意思?”
深呼吸口气,又道:“素香,我知道你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但你相信我,那不是真的,是有人陷害我,我已经查到了,现在就差证据,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女人。”
“你不要为了一时之气,中了背后人的算计,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素香,你可不能上当啊。”
孙素香仿若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江行,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你我有什么感情?好笑!”
“我……”
“还有,我知道你不认识那个女人,也知道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说起来,是你的我倒是还觉得奇怪呢。”
江行狠狠的皱起了眉头,“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
第1094章 眼瞎!
“什么意思?”
孙素香嗤笑一声,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道:“意思就是,你江行天生无精,这一生到死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
天生无……
江行脸色大变,瞬间难看了下来,“孙素香!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他天生无精……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江行愤恨不已。
“是不是胡说八道,随你去找个大夫验证。”
孙素香懒得和他掰扯,对这个男人,她已经彻底的死心了,不再看他一眼,对忙里忙外抬箱笼的下人们说:“都小心着些,莫要磕了碰了,还有,别漏下了什么东西。”不然她还要回来取。
江家这个门,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再进来了。
孙素香带过来的下人们手脚也是麻利,很快便收拾齐整了,一箱一箱的往外面抬,一炷香的时间,前一刻还热闹轰轰的院子,这一刻便安静了下来。
“小姐,都收拾好了。”
下人来报。
报告的下人穿着孙府的下人衣裳,很明显,是孙素香从娘家带过来的人。
“可有遗漏?”这是孙素香最关心的。
今儿个她打定了主意与江行一刀两断,从此不再有任何的牵扯。
“小姐放心,不曾有遗漏。”
闻言,孙素香点点头,“回府!”
“是。”
下人们让开一条道,孙素香带着人往外走,期间看也不看早在她说出‘是不是胡说八道,随你找个大夫验证’便如遭雷劈惊在那的江行。
此时的江行整个人都是傻了的。
天生无精,这怎么可能呢?
他一个七尺男儿,身体强壮,自小无病无灾,虽说早些年荒唐,但他素来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各种补药从未间断……
怎么会是天生无精呢?
江行觉得,一定是孙素香这个母老虎在胡说八道,一定是她为了自己不会下蛋找出来的借口!
对,一定是这样!
江行将一切都推到了孙素香的身上,完全忽略了这些年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没有一个女人怀上过。
眼见孙素香即将走远,江行猛地回过神来,跨步上前,推开碍事的下人,一把拉住孙素香,“你要去哪儿,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江行在提醒她,提醒孙素香她是他的妻,是江家的大少夫人。
孙素香垂眸望着被他握住的地方,一双弯月皱了皱。
随行来的孙家下人见状,纷纷上前。
孙素香使了个眼色,制止下人的上前,抬眸看向江行,“身份?那请问你,可曾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素香嗤笑一声,“江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一边贪婪的借着我孙家的势,一边又背着我在外面偷吃,是不是很爽啊?”
昨日那大肚女子,他的确是不认识,但不代表他是干净的!
这么多年了,他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而之所以一直不曾有女人抱着孩子或是大着肚子上门,不是因为他是干净的,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无精!
无精的男人,与他苟且,又怎会怀子?
想到所查到的有关于江行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孙素香的一颗心便凉了半截。
是,在外面,她被人称为母老虎,她也承认自己本性凶悍刁蛮,可是,抿心自问,与他成亲多年,她可曾对他凶悍刁蛮过?
外人皆道,江行家有悍妻,且被母老虎一直镇压着,怎是一个可怜。
事实真是如此吗?
她不敢说自己是个贤妻良母,但绝对不曾如外界说的那般,她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身心如一,内宅干净,其他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依着他顺着他?
他要江家,她便为他图谋,回娘家求爹娘,回外祖家求外祖舅舅,只为了成全他的念想。
成亲数载,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为此她一次一次的求名医,喝苦药,哪怕身子没有毛病,为了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哪怕她从小最怕的便是苦味,为了他,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去喝,难为自己。
她孙素香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对江行,她没有半点的亏心,一颗真心皆在他身,一心为他,不曾有半点的藏私。
可他呢?
他又是怎么对她的?
若不是小叔子,恐怕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会知道,江行早在与她成亲后便在外面养了外室,且不止一个!
更不会知道,多年来无子,并非是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而问题是在江行的身上!
若不是亲耳听见,她根本就不会知道,待她百依百顺,忠贞不二的丈夫,她的好郎君,将她这个结发妻只当做得到江家的工具!
更不会知道,原来,他从未把她当做妻子,同外人一般,只当她是母老虎,骄纵跋扈的泼妇!
这些林林总总,每每想起来,她的心肝儿都是颤抖的。
一颗真心交付,得到的不是真心换真心,而是……
如此。
孙素香闭了闭眼睛,终是没有忍住,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对江行,她是真心欢喜的,更是发自内心的与他过日子,哪怕他从前花心荒唐,也是始终认为浪子回头金不换,她早晚有一天,会用自己的真心将他捂热的。
多少年了啊……
现实告诉她,江行,永远不会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而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孙素香素来不是要死要活的女人。
她虽不是男子,但自认为不缺男儿的魄力。
所以,便有了今日。
“江行,望你好自为之。”
对他,她已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吸了吸鼻子,孙素香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信封,“这个给你,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日后相遇再不识!”
“我们走!”
孙素香甩开江行,转身大步而去,孙家下人紧随跟上。
江行往前追了两步,却被断后的孙家下人挡住了,四五个人直愣愣的挡在面前,让他不得往前一步,前路断绝。
“滚开!”
“江大少爷,我家老爷说了,若是好聚好散皆大欢喜,若不然,孙家既然能给,同样也能收回去!”
……
第1095章 一纸休书
江家虽非京中权贵世家,但到底是大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
江大少爷的丑事,虽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但也在外界小范围的传播,毕竟,在这权贵多如狗的上京,江行一个受家族庇荫的少爷,实在不怎么够看。
说句不好听的,江行何许人也,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当然,若对于对江家刻意关注的人来说,近期发生的种种,自是分毫不会错过。
东宫。
叶朝歌一口水喷了出来,成功的自己呛到了自己。
弯着腰咳嗽了一会,随之隔开刘嬷嬷的手,不可思议的看向江霖,“二哥你是说,孙素香给了江行一纸休书?”
“是啊。”江霖抿了口茶,“很意外吧?”
叶朝歌点点头,何止是意外,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江霖吧嗒吧嗒嘴,“不只是你意外,我听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一直都知道我这个大嫂不是寻常女子,性情豪爽似男儿,这般一个性情的人做任何人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但她此举,还是吓到我了。”
最初他收到消息时的反应,和方才朝歌的反应不相上下。
他知道,孙素香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一旦知道了江行背着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有所动作,他想过很多的可能性,但唯独不曾想过,她会直接给江行一纸休书!
此举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自古以来,他只听说过夫家给女子休书,也听说过夫妻不和最终和离,叶庭之和祁氏便是如此,也听说过媳妇跑了再不归……
但唯独,就是不曾听说过,女子给夫家休书!
虽然闻所未闻,堪称为奇闻,但他承认,自己很爽。
尽管当时不曾在场,但想也知道江行在收到休书时,面上有着怎样的精彩。
只要想一想,他便觉得舒服。
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找到了大嫂,不,现在不是大嫂了,找到了孙素香合作,不得不说,自己这步棋走的虽然险是险了些,但结果却也是数倍的。
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动手,对他来说,对付江行实在不难,虽然他身边的人已经有了一仆事二主的狗东西,但他毕竟也不是吃素的。
当时不曾回过神来,如今回过神来了,自不会再允许自己被动下去。
而且,江家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直到那日他回府,无意中看到孙素香身边的丫鬟送一个江湖郎中出来。
他自是清楚那郎中是做什么的,也清楚孙素香找江湖郎中做什么。
她与江行成亲数载,一直没有子嗣,头几年或许不急,但久不见好消息传来,任谁都会着急。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了,不忍心孙素香继续喝药这么折腾,冲动之下,他便找了过去……
说实话,找过孙素香后,他便有些后悔了,毕竟,她与江行夫妻多年,早已情根深种,且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他这么做,委实觉得亏心,也担心孙素香最终毫不犹豫的帮助江行,舍弃他。
导致最终计划功亏于溃。
可以说,找孙素香合作,无异于是一场赌博,输赢难定。
最后结果,证明,他赌赢了。
只是……
一段姻缘,也消散在了他对江行的回敬上了。
江霖对孙素香有些内疚,“我只是想借由此事,让她知道江行背着她私下里的所作所为,让孙家不再支援他……”
说句实话,没了孙家,江行什么也不是。
“我没想到,会让他们……”没想到自己会拆了一桩婚。
当然,他也知道,现今说这些实在是矫情的厉害,结果已定,做出如此作态,颇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是当着叶朝歌的面,便有些忍不住。
她不是外人,是自己人。
“我不这么认为。”叶朝歌喝了一口水,“我倒觉得二哥此举反倒是帮助孙素香解脱了。”
见江霖不说话,她又道:“第一,江行表里不一,一边利用孙家,一边面上对孙素香一副情深义重,背地里对她不起,这样的男人,怎堪良配?”
“第二,江行的身体注定这一生难有子嗣,而孙素香的身体却是极好,但若不是你的话,她会继续服药,是药三分毒,再好身子,长时间服药也会垮掉。”
“第三,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孙素香做母亲的资格,现在的选择,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二哥,你只是让她认清了事实。”
“第四,江行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你伪造的,是确凿的事实,而你,只是知道的事实告诉了她。”
叶朝歌看着他,“所以,二哥你也不必自责,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即便不是你,他日也会是旁人,江行既然敢做,那他便要做好事发的准备,孙素香早晚会知道。”
早知道晚知道,倒不如早知道,至少早知道了还有回头挽回的机会,可一旦晚知道了,耽搁的便是孙素香自己。
道理江霖也都懂,更知道,而叶朝歌所言,不过让他更为释怀罢了。
正如她所言,江行的所作所为皆是事实,没有陷害,更没有伪造,自己与孙素香说的,更不曾有过半点的添油加醋。
虽然毁了一桩婚,但抿心自问,自己还是问心无愧的。
想着,江霖长出了一口气,对她笑笑,“你说的都对,是我矫情了。”
见他面上释然,没有半点的勉强之色,叶朝歌也笑了,不再纠结于此,“对了,江伯父对此什么反应,可有怪过你?”
虽说江行的所作所为是事实,但到底那个怀着身子的大肚风儿是假的,且在江府门口闹得那一出,对江家的脸面必然是有损的。
“那倒没有,老头子又不傻,从一开始便知道我会反击,他不掺和江行,自然也不会插手我的计划。”
说起自家老头子,江霖对他早就知之甚深。
早在很多年前,他便说过,他会宠他,会爱他,培养他,也会给他江家,但是,最终能走到哪一步,是否能守得住,他不会帮他,皆靠他自己。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不管他和江行他们如何的明争暗斗,他都不会插手。
……
第1096章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老头子的苦心他也明白,很简单,用一句话总结:他能帮得了,护得了他一时,但绝对不会是一辈子。
江家家大业大,外面皆是豺狼虎豹,能不能守得住,靠的只有是自己。
正是因为这样,江行对他的算计,老头子知道但不会出手相帮,同样的,他对江行的算计,老头子也知道一样不会出手。
外面人皆道,他一个青楼女人生的庶子,能成为江家的少主,能走到今天,全靠老头子的护持。
只有江家人自己明白,在江家,他们这些儿子,其实皆是放养状态。
当然,不是说老头子对他不好,老头子对他很好,从小到大一直宠着惯着,但是在大事上,却不曾惯。
可以说,他走到今日,老头子除去给了他一个江家少主的身份之外,什么也没有给,将他定为继承人,推到风口浪尖之后便撒手不管了,除非遇到生死攸关。
说到老头子,江霖的话便多了,叽叽喳喳与叶朝歌说个不停,当然,大多是在抱怨,抱怨老头子的狠心。
叶朝歌也是第一次知道江家内部这些内情,一时间有些错愕。
半响,呐呐道:“真没想到,江伯父如此有大智慧……”
大……
江霖险些被呛死。
老头子,大智慧?
呵呵!
妹子,你莫不是眼瞎?
……
在东宫江霖并非久待,将事情同叶朝歌说完,让她放心之后便回去了。
送走了人,叶朝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闷着头坐在那,看着外面也不说话。
卫韫回来,便看到自家大祖宗坐在窗前,情绪有些低迷。
“可是江霖惹到你了?”
他回来后,海总管便与他禀报了江霖来过一事,据说刚走不久。
而叶朝歌如此消沉,不做他想。
“你回来了。”叶朝歌神色有些恹恹。
卫韫皱眉,在她身边坐下,“告诉我,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你。”
“想不通什么?”
叶朝歌出了口气,“同样都是为人父的,为何区别那般大。”
宣正帝是如何对待卫韫,如何对待卫成他们,她看在眼里。
外祖如何对待母亲,她亦是看在眼里。
伯恩侯如何对待陆恒,她也有所耳闻。
江伯父如何对待二哥,她今日也是听得明白。
还有太多太多,数不清……
不管是冷淡的,苦心的,还是沉重,亦或是纵容的,皆是爱之深。
尤其是卫韫对待小铃铛,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些的这些……
而叶庭之呢?
同为人父,却天差地别。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也鲜少再想起过去,想起那已经去世的人……
可今日,莫名的勾起过去的那些回忆,过去的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而那些不平和复杂的情绪,也随之用上了心头。
难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卫韫找到了她情绪低落的症结所在,但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
他很清楚,他的歌儿缺失的太多,纵然祁继仁待她极好,纵然其他人待她再好,可有的人,是无法替代的。
就好比他。
母妃去世后,父皇便将他带在了身边,手把手的教导他,呵护于他,姑母亦是将他当做亲子……
可他们都不是母妃。
歌儿亦是如此。
叶庭之终归是与她血脉相连,是给了她生命的生父,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改变的,也是无法替代的。
“你有我,还有小铃铛,还有很多人……”
卫韫叹息着,将叶朝歌揽进怀里,“不要想了,也不要难受,都过去了。”
“恩。”叶朝歌整个人放松的靠在他的怀里,“你说得对,都过去了。”
人都已经没了,说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既没有意义,也不会改变,说出来,只会让自己让他跟着难受罢了。
叶朝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即对他说:“二哥让我对你说声谢谢。”
卫韫挑眉,“解决了?”
“也差不多了……”
“对了。”想到什么,叶朝歌又道:“我听说墨慈害喜严重,这两天儿天好,我想过去叶府瞧瞧她。”
卫韫看着她高高耸起的腹部,有些犹疑。
知晓他在担心什么,叶朝歌笑道:“我问过红尘,我现在多走动走动对日后生产有帮助,而且,一直窝在家里,我也有些闷了。”
之前天寒地冻的倒也罢了,如今一天比一天的暖了,而且她也只是过去叶府,不去其他的地方。
“那成,到时候我陪你过去。”
“好。”
有他陪着,叶朝歌更放心了。
……
叶辞柏出征在外,与祁继仁镇守边关,年后正月便离开了上京,而墨慈那时候有身子三个多月。
丈夫不在身边,虽然有婆母祁氏在,但婆母和丈夫怎会一样?
而且,丈夫远在边关,为他多少有些担心,如今再加上害喜,墨慈的日子一下子变得难过了起来。
纵然她性情温顺,鲜有脾气,但作为女人,此种境况,要说不觉得委屈是不可能的。
以至于,墨慈的情绪很是低落。
再一次犯了恶心吐过后,墨慈强忍着的眼泪,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哭了起来。
祁氏看着,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将儿媳妇拥进怀里,“委屈你了。”
作为过来人,儿媳妇的心情她理解,也知道她因何难受。
都是女人,怎会不懂?
但她也没有办法。
除了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想着,祁氏也忍不住的酸了鼻子,气道:“这北燕的先皇也真是的,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去了!他去了也就罢了,偏偏留下了那么个烂摊子!”
“明知道儿子多,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气人!
祁氏许是气急了,咬牙切齿的抱怨。
总结下来就是,北燕的先皇死的不是时候!
墨慈低落的情绪随着祁氏的抱怨,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祁氏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儿媳妇心情好起来,她也是豁出去了,抱怨一个已经驾崩的人!
……
第1097章 准备怎么求我?
叶朝歌过来时,墨慈的情绪已然好多了。
尽管笑颜相对,但仔细看,仍是能看得出她哭过。
当着墨慈的面,叶朝歌并没有多问多说什么,直到用过午膳,下午卫韫来接她,祁氏送他们到门口之时方才询问。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觉着委屈了。”
祁氏对女儿说:“其实想想也是,墨慈大着个肚子,又害喜难受,又是头一胎,你哥还不在身边,可不得难受吗。”
闻言,叶朝歌笑了,“听您这么说,女儿便放心了。”
放心?
祁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待反应过女儿的弦外之音后,哭笑不得,“在你眼里,你娘很不通情达理吗?”
“当然不是。”叶朝歌讨好道:“女儿这不是担心时日长了,会生出矛盾来吗。”
自古以来,这婆媳之间的关系便是说不清道不明。
尤其是在一个屋檐之下,生活在一起,要说没有磕磕碰碰是不可能的。
牙齿还有磕着嘴唇的时候呢。
“你担心的也有道理,不过为娘并非是不开通的人,而且墨慈性情好,我们之间不曾生出矛盾来,这一点你不必挂怀。”
祁氏知晓女儿在担心什么,如是宽慰道:“为娘也是过来人,对墨慈是体谅的,再说了,她怀着的是为娘的孙子,她现在遭的罪,都是为了我的大孙子,我又怎么会与她矛盾?”
“我就知道我娘是最明白的人。”叶朝歌将头靠在祁氏的肩膀上,蹭了蹭,言语间极尽讨好之意。
祁氏被她逗笑了,拍拍女儿的肩,“放心吧,我们相处的极好,不必担心,倒是你,再有些时候便该生产了,墨慈这边离不开人,你那边为娘多少顾忌不上,你要万事小心些,知道吗?”
现在的祁氏,恨不得将自己一分两半,一半在儿媳这,一半在女儿那边。
可惜,她是普通人,有心无力,有一边总归是顾忌不上的。
好在女儿的身边还有太子,多少是放心的。
叶朝歌眼睑微垂,不动声色道:“好,我知道的,女儿那边娘您也不必挂怀,我一切都好。”
“恩,看你红光满面的,为娘很放心。”祁氏打趣道。
叶朝歌:“……”
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被养得不错。
“对了,你芸姨前两日过来,恩雪也就在近期了。”
叶朝歌微讶,“这么快?”
“对,她本身月份便早两个月,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个月末或是下个月月初了。”
“哦。”
母女俩说话间,到了门口。
为让她们母女说话,卫韫先一步出来,此时正立于车撵前。
见人出来,近前来。
“歌儿便劳烦殿下了。”祁氏将女儿的手交给卫韫。
“岳母放心,小婿会照顾好她。”卫韫道。
祁氏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拜别了祁氏,车撵便踏上了回程的路。
在回去的路上,叶朝歌对卫韫说:“你说我若是求你以权谋私,让我哥回来,会怎么样?”
一段时间不见,墨慈缩水的严重,相较于她的白白胖胖,是两个极端。
且她的反应与她当初怀着小铃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瞧着,便让人难受。
卫韫挑挑眉,“你想让你哥回来,不会怎么样,但为夫想知道,你要怎么求我以权谋私?”
上午将她送来叶府他便离开了,此时的叶府都是女人家,他若是在,多少有些不便,故而,把人送下便回去了,一直到了下午来接。
而对于墨慈的害喜反应,并未见到,但看叶朝歌的态度,便知情况有些严重。
当然,比起墨慈的害喜反应,他更关注的是,他的大祖宗准备怎么求他以权谋私。
叶朝歌眨眨眼,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在让兄长回来怎么样上吗?
怎么到了他那里,重点便变成怎么求他了?
“恩?准备怎么求我?”
叶朝歌抽了抽嘴角,“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不用多,说几句为夫爱听的便好。”他的要求不多,“只要为夫听得高兴了,为夫愿意为了娘子肝脑涂地。”
卫韫说的一本正经。
叶朝歌噘嘴,“我怎么知道你爱听什么,不如你说先说两句,我也好有个数。”
卫韫没有多想,满心满眼里都是叶朝歌答应了他的提议,要同他说他爱听的。
他清了清嗓子,“好比我最在乎你,我最爱你……”
“恩,我知道了,知道你最爱我,最在乎我了。”叶朝歌忍着笑,学着他方才的一本正经,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
卫韫懵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登时气笑了,敢情儿自己这是掉进了她的坑里了。
难怪她这么好说话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坑了卫韫,叶朝歌一直到了回去,心情都是美滋滋的。
美了一会儿,再度说起了正事:“不过说真的,可以吗?我今儿个看到墨慈,便想到了我怀小铃铛的时候,我比她幸运,你在我身边,而她一个人……”
虽然母亲在,但同为过来人的叶朝歌很清楚,再多人,也代替不了自己的枕边人。
“没什么不可以的,北燕那边大局已定,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异动,便让你哥先回来也好。”
叶朝歌环上卫韫的脖颈,笑眯眯的说:“那我便代替我哥和墨慈先谢谢你喽。”
卫韫挑眉,“只是口头谢,这么没有诚意?”
知道他想什么,叶朝歌也不矫情,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也不算,又辗转了其他的地方,最后在他唇上连亲了好几下,这才让卫韫满意。
既然应承了叶朝歌,卫韫便将此事记下了,准备这两日便着手派人将叶辞柏召回来。
可俗话说,计划没有变化快。
就在这档口,北燕再度发生了内战。
“又?”
叶朝歌狠狠的皱眉,“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怎地又起了内战?
卫韫捏了捏她的小手,“九皇子登基,宁缺即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被人抢走了,他不甘心也是意料之中。”
……
第1098章 恩雪生产
北燕再起内乱,叶辞柏回京的计划,自是暂时搁置。
卫韫答应叶朝歌,待找到合适的机会,必会让他回来。
现今拜北燕再起内乱的福,盯着边关的人太多,若是在这个档口让叶辞柏回来,于他倒是无妨,但对叶辞柏必会有影响。
因此,这个计划不得不暂时搁下。
叶朝歌深知这是无奈的意外,幸而之前并不曾同墨慈说,否则,岂不是给了她希望,又亲手让她失望吗?
北燕再起内乱,于旁人来说,皆当做热闹听,甚至为北燕的多事幸灾乐祸,但有个人,却一直在担心和不安着。
不是别人,正是华容。
“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卫安宽慰道。
华容苦笑一声,“希望吧。”
见状,卫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他们都清楚,所谓的不会有事,针对的只是北燕,而非个人。
不久前,北燕传来确切的消息,原太子无德,难堪重任,以皇室宗亲做主,罢黜宁缺的太子之位,立九皇子为太子,不日登基为帝。
当初宁缺能力排众人,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被老北燕皇帝立为太子,其自身必然是有优势。
这种优势在当初是支撑他往上爬的依仗,而一朝跌落,这种优势便成了他翻牌的稻草。
唾手可得的皇位被人给截了胡,宁缺怎会甘心?
从九皇子不日登基为帝的消息传来时,北燕的内战再起,是意料之中。
宁缺起兵造反,打着他是名正言顺储君的旗号。
而不管最后是宁缺赢了,还是九皇子赢了,亦或是其他的皇子得力,折损是在所难免的。
可不论是谁,都是华容的皇兄,尽管这个皇兄与她并不亲近,但血脉相连是如何都是割不断的。
面对如此,卫安很清楚,什么样的宽慰都是苍白的。
只是,让他看着自己心爱之人难受,他是如何也是开心不起来的。
“北燕的内战从你父皇不曾留下遗诏驾崩开始便注定了的,不要想太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非我们能左右的,让他们自己闹吧。”
华容闭了闭眼,“你说,那个位子就那么好吗?”
“自古以来权利最能蛊惑人心。”
“你呢?”
卫安笑笑,“每个人所求的不同,想要的也不同。”
华容微怔。
是啊,人和人不同。
深呼吸口气,“你说得对,我左右不了,也改变不了。”
不想了,想了也没用。
卫安说得对,北燕的这个乱局,很早之前便注定了的,躲不开逃不掉,就算宁缺顺理成章的登基,只要人的野心在,争斗便会一直在。
“我们午膳吃什么?”
见她这么快便想开了,卫安有些意外,但却是乐得所见的,握上她的手,“你想吃什么咱们便吃什么。”
“我……”
华容的话还未说完,下人便来报,一位自称为叶府王嬷嬷的人求见王妃。
门房的人禀报的同时,奉上王嬷嬷的身份铭牌。
华容与卫安相视一眼,“请她进来。”
王嬷嬷的身份,他二人皆清楚。
虽是叶府的嬷嬷,但也是收…容所的管事。
不一会,王嬷嬷便跟着王府的下人过来了。
“老奴拜见王爷,王妃。”
“嬷嬷起来吧。”华容让身边的人把她扶起来,“你过来是……”
王嬷嬷将带过来的盒子打开,“老奴今日过来是受人所托,来给王妃送些东西。”
“这是……”华容看着盒子里的绣花鞋,颇为不解。
“是于老太做的,给您做的。”王嬷嬷笑着说。
闻言,华容惊讶。
“给,给我?”
“是啊,感谢王妃以德报怨,为他们一家所做的一切……”
华容瞠目,“她……知道了?”
“是的,老奴与她说了。”
“不是说不说的吗?”
“王妃,您心善做好事自是要说的,老奴也知道王妃不计较这些,可总归是要让于家人知道,他们的恩人到底是谁。”
至于说了之后如何做,那便是她不能决定的。
就比如,于老太亲手做的这双鞋。
虽然不值钱,但却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每一针都代表着她的感念和感谢,以及感恩。
收到于老太的绣花鞋,华容一扫之前的阴霾,送走了王嬷嬷后,便拿过鞋,爱不释手的抚着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真好看……”
其实要说好看,真称不上什么好看,但是,心意却是让人感动的。
“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会说。”早在之前,她便与朝歌说过,这事不必告诉于家人,只是没有想到……
卫安覆上她的肩,“以真心换真心,虽然需要时间,但总会换得真心的。”
华容眉眼弯弯,仰头看他:“你说的对,我真心待人,早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接纳我,最关键的是,我心里舒坦。”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舒坦过。
当初帮助于老太一家,所求的是无愧自己,于老太对她的排斥,她也理解,从她决定帮助他们的那一刻,便不曾想过能从中图什么,更不曾想过借此收买人心。
因为她知道,人心是收买不了的,即便能收买,那也只是一时的。
而王嬷嬷送来的这双绣花鞋,让她发现,原来她是这么的开心。
哪怕只是一双不值钱的鞋子。
……
宁缺起兵,与九皇子拉开了皇位争夺战。
北燕内战一触即发,不过几日,便打响了。
而大越的边关加强防卫,气氛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样紧张的氛围,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大越的老百姓,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虽然他们不是小鬼,宁缺和九皇子也不是神仙。
但殃及池鱼也并非不可能。
在这样的气氛中,恩雪发动了。
消息送来时,叶朝歌正在准备田娴儿的添妆。
说起田娴儿,在见过苏子慕的父母后便一改之前的忐忑难安,安心在府中待嫁。
用她的话说,她现在是悬着的一颗心,彻底的落到了实处。
“小姐,方才伯恩侯府传出消息,世子妃发动了。”
……
第1099章 女中注定的女劫
“啊——”
伯恩侯府的后院,女人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
近乎于惨叫的痛呼,让人揪心。
“娘,怎么办,恩雪还没生出来。”
满面焦急的俊朗男儿,两手紧张的握前,手心里都是汗。
“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啊。”
郑芸嘴上说着别担心,实际上她心里比谁都担心。
从发动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了,可恩雪还没有生出来!
女人生产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这才哪到哪儿,但恩雪情况与旁的女人不同,大夫也说了,生的时间越长,对母体和孩子便越不好。
天儿逐渐变暗。
产房中的喊叫在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弱,而外头的人,心都是提起来的。
陆恒焦虑的在院中走来走去,眉头紧紧的皱着,整个人越发的不安。
里面的人是他的妻,是他珍爱的女人啊。
“啊——”
一声拉长的痛呼过后,产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陆恒脚下一顿,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到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对着里面喊:“恩雪恩雪,恩雪怎么样了,恩雪……”
郑芸见此,连忙让人将他拉回来。
“娘?”
“你别捣乱,交给稳婆。”郑芸面色沉重,手中的帕子被她用力的攥着,便是再好的绸缎也掩不住残留的褶皱。
产房里长时间没有传出恩雪的叫声,郑芸也有些站不住了,让人看着陆恒,自行近前:“程稳婆,世子妃怎么样了?”
吱嘎——
房门打开,一婆子走了出来,“回禀侯夫人,世子妃力竭晕了过去,目前来看情况安好,请侯夫人和世子宽心。”
闻言,郑芸呼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你听到了?你媳妇没事,你给我稳当点,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得了稳婆的准话,郑芸稍稍宽心了不少,退回去,对儿子低喝道。
陆恒嘴里应着,但面上的担忧和焦虑却是半点也不少,眼睛不错的望着产房,里面浓浓的紧张。
如若不是被下人拦着,恐怕人早就跑进去了。
郑芸将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的叹息。
如今这样的情况,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想着,郑芸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
当初,儿子非叶思姝那个贱人不娶,甚至为了那个贱人自毁前程,连将他养育大的父母都能为了那个贱人说抛弃便抛弃。
整个人好似疯魔了一般。
迫不得已,她求到了朝歌的跟前儿,让她的丫鬟红尘帮忙,用外物封住他的记忆。
为此,她不惜带着他离开了上京,为的就是让他与过去彻底断绝。
那个时候,她什么也不求,不求前程,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儿子能自此脱离那个贱人所设下的情网。
他们远离了上京,去到了乡下。
在离开前,她放了恩雪自由,并给了她一笔足够她富足余生的金银。
对于恩雪,当初的孰对孰错,已然分不清了,但伯恩侯府欠了她是事实,若不是她无可救药的儿子,恩雪不至于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尽管后来恩雪使手段谋依靠,将他们伯恩侯府和她的儿子推到风口浪尖,但事实就是,他们是欠了她的。
所以,在儿子忘却前尘往事后,她放了恩雪的自由,日后天高海阔,任由她去到哪里。
当时走的急,她让下人送恩雪离开。
前后脚吧,她带着儿子去到乡下将将安顿下来,后脚恩雪便跟着过来了,她想要留下,照顾儿子,不求别的,只求余生有个依靠。
她说,她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即便是自由了,在这世道中也难以存活下去。
恩雪长得很美,这样的美貌有时候是福,但有时候,却祸。
她将恩雪留了下来。
却没想到,日久生情之下,他们竟然对彼此动了情。
在初初得知时,她是乐见所成的,毕竟,这说明那个贱人已经不重要了,尽管儿子是处于失忆状态,也足够让她开怀。
恩雪出身花楼,且还是卖艺卖…身的那种,虽然已经从良,但她丰富的阅历,让人无法忽略。
即便如此,她与丈夫还是同意了,给他们在乡下成了亲。
儿子的记忆,一直是她最担心的,就怕某一天他会回复记忆,届时,将会一切从零。
好在,她担心的是多余的,至此,儿子也不曾想起过去的点滴,不但如此,他与恩雪之间,感情越来越好。
成亲半年,恩雪有喜了。
那时候她便觉得,一切都是注定啊,儿子与她,是真正的良缘,如若不然,一个明明已经坏了身子的人,又怎会有喜呢?
随着月份的增长,天气越来越冷,乡下已然不适合恩雪养胎,他们便决定回到上京。
在决定回京前的那段日子,她当真是吃不好睡不好,上京是什么地方?是繁华,是大越权利中心不假,但同样的,也是叶思姝那个贱人在的地方!
那段时间,她魂不守舍,甚至想着把儿子留下,可他死活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和恩雪在一起。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察觉到的,察觉到他们二人情深根种,可惜,那时候她只想着回京后怎么办,儿子想起来怎么办?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回来了。
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找那个贱人,提防她再冒出来迷惑她的儿子。
可根据他们离开上京后的种种,她发现,叶思姝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
丈夫让她去找朝歌,说是或许能去一趟东宫后会让她安心。
她的确安心了。
知道叶思姝永远不会再迷惑她的儿子,当时她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气的。
心头大石放下后,也就有心思关注周遭了,这一关注不要紧,她发现,儿子和恩雪之间……
当然,这也不是说不好,是好的,毕竟这说明,叶思姝再也不会成为唯一,虽然不清楚儿子响起过去是否也是这样,至少,那个贱人不再是威胁。
但是!
叶思姝不会再影响她的儿子不假,可又有了一个恩雪!
郑芸抹了把脸,仰头望天。
难道,她的儿子注定这一生都逃不开女人的劫数吗?
……
第1100章 当年的不屑一顾,现在的高不可攀
恩雪这一生,一直生到了月上枝头。
月盘高挂,一道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给萎靡了多年的伯恩侯府,增添了丝丝的喜气。
这一晚,注定是高兴的。
郑芸抱着稳婆洗干净的孙子,满满都是激动。
心里想着,影响就影响吧,只要恩雪识趣不出格,她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他们夫妻,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保持现状便足矣。
……
伯恩侯府的小少爷出生,给这紧张的上京多多少少增添了几分喜气。
刚出生的孩子,代表着希望和新生。
是吉祥吉利的象征。
有这美好的寓意,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件喜事,传来传去,生生传成了福气之子。
长福街。
午后的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喂,你们听说了没,伯恩侯府家添嗣了。”
午间,大多数都搁家里吃饭,再热闹的街道此时也稍显冷清了些,三三两两的老百姓或摊贩凑到一起,一边嗑瓜子晒太阳,一边头对着头的闲聊。
“嗨,这事都传遍了,怎么能不知道呢,都说是福气之子呢。”
“我怎么没听说啊?”有人疑惑:“伯恩侯府家是谁添嗣了?”
“还能是谁,自然是陆世子呗。”
这边厢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丝毫不知,就在他们不远处的犄角旮旯里,一没有胳膊腿的乞丐正竖着耳朵听墙角。
在听到‘陆世子’时,她身形猛地僵住,瞳孔骤缩。
很快,那双原本显得格外浑浊的眼睛,不知在主人想到什么的时候,突然变得清明了起来。
眸子微动,点点希望自内萦绕。
陆恒……
正在乞丐梦想着自己即将脱离苦海的时候,便听那边的人说:“伯恩侯一家不是离开上京了吗?回来了?”
“早回来了,你整天守着大街,就没听说?”
“没,赚银子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听那个啊。”
“也是,荷包都被赚鼓了吧?”
“荷包赚鼓了我还至于这么拼命吗?”
几个人先是轰然笑了一会,话题方才有回到伯恩侯府上面。
“伯恩侯一家年前就回来了,这事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估计啊,是没什么人放在心上,也就没人提。”
“这倒也是,伯恩侯府一家早些年闹出的笑话,时至今日早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就是就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世子妃诞下了麟儿,方才传为佳话。”
自年后,大事小情便不断,尤其是北燕一事,至今还不曾有个子丑寅卯,这个多事之春,新生儿的诞生是为吉利。
也正是因为这样,故而,并不怎么打眼的伯恩侯府世子妃诞下麟儿传为佳话。
“不过说起来,我记得伯恩侯家的世子没有成亲啊?”
“这个我知道,在上京的时候,的确是没有成亲,是在外面成了亲的。”
“这么说,世子妃不是上京的闺秀了?”
“闺秀?呵呵……”
“你笑什么?”
“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世子妃并非是什么名门出身,也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而是曾经的百花居的花魁恩雪。”
“啥?百花居的花魁?”
“不错,就是当年和陆世子在芙蓉楼闹出丑事的女子。”
“天呐。”
“这花魁也是有本事啊,那样的出身都能成为世子妃,啧啧,厉害厉害。”
“厉害什么啊,我听说这里面的事多了去了,当年的事你们都忘了?出了那档子丑事后,伯恩侯家将花魁接进了门,后来还成了世子的妾室……”
“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当初花魁还差点生下了世子的庶长子……”
“哈哈,现在是有意思了,庶长子没了,嫡长子倒是有了,不得不说,这花魁运道还真是好,一介青楼出身,现今倒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叫什么,三十年活东,三十年活西啊,想当年谁不知道世子心悦叶国公府的大小姐……”
“切,哪里还有什么叶国公府啊,那叶大小姐也早已被逐出家门了。”
“说的也是,时也命也啊,这人的命运,还真是不好说。”
众人唏嘘。
而旮旯里的乞丐,眼中的希冀慢慢溃散,终成为一片灰暗。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残缺的身子下意识的往角落里挪,不让任何人注意到她,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就是当年冠绝上京的第一才女,叶大小姐,叶思姝!
嘴里充满了铁锈的味道,这于她来说,是很熟悉的味道,更是习惯了的气味。
对,习惯。
可这样的习惯,她不想要,但不由己!
叶思姝竭力压抑着呜咽,撑起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的额头抵着地面,脏污的头发披散下来,将她的面庞全部遮掩住。
残缺的身子在颤抖,心尖亦是在抖动。
如今的她,恐怕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悔恨还是怨恨。
哈哈……
陆世子,世子妃……
过往的一幕幕一帧帧在眼前浮现。
陆恒对她的承诺,他的甜言蜜语,以及他的忠贞不二。
她对恩雪的不屑,利用,以及瞧不起……
这一切的一切,皆如同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把她将将升起来的希望,打散。
恩雪和陆恒……
当初,可是她亲手将恩雪推到陆恒身边的!
当年她不屑一顾的两个人,现在却成了她高不可攀的存在。
多么的讽刺啊。
她想笑,却又不敢笑,她不敢让人认出她,那样的结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她只有死死的压抑着自己,用力的咬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残缺的身子终是支撑不住,像一块破布一般,歪倒在了地上。
叶思姝的眼前慢慢变暗,昏暗中,光怪陆离的幻影一一闪过。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收到承曦邀约的那一年。
她没有让人去找恩雪,不曾让恩雪代替她去芙蓉楼,而是她自己去了,最终被撞破丑事的不是陆恒和恩雪,而是她和陆恒。
陆恒娶了她,十里红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