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只因为,她是叶朝歌
“不要,不要走……”
叶朝歌刚走出去两步去找水,卫韫突然醒了。
他正拽着她的裙摆,声音极尽虚弱无力。
刷——
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你醒了……太好了……”终于,不是她一个人了!
卫韫虚弱一笑,脏兮兮的手指了指她的脸,“小丫头……你真丑……”
哭声一顿,叶朝歌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你知不知你后背上的伤很严重……”
“锦囊……药……”
说完,卫韫便又晕了过去。
确定他呼吸还算平稳,暂时没什么事,叶朝歌照着他的话,找出他腰间挂着的锦囊。
里面果然有一些药粉,只是药瓶许是在坠落的时候压碎了,碎片和药粉混在一起,需得挑拣出来才能用。
有了药,叶朝歌急忙去找水。
这片林子很大,一边走,一边在沿途留下记号,她怕自己迷路。
走走停停了不知多少次,还真被她找到了一条隐在石头缝里的小溪流。
在周围找了一圈找不到装水的东西,只好将外衫脱下来,用尖锐的石头割成一块块的,全部打湿带回去。
回去后,叶朝歌顾不得歇息,先为卫韫处理伤口。
伤口包扎好后,叶朝歌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又累又饿,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不一会,便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太阳高挂,而卫韫依旧在沉睡着,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周围一片安静,叶朝歌再度打量这陌生的环境,心中有些慌。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该如何求救,在这个无水无食物,荒无人烟的陌生环境里,她知道,这般继续下去,便是等死。
死,她经历过一次,并不怕,但她怕的是等待死亡之前的那种煎熬。
忍不住,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哭着哭着,便听到熟悉又熟悉的声音,“真丑……”
顾不得去分辨他说了什么,叶朝歌惊喜地看着醒来的卫韫,“你感觉怎么样?”
卫韫不答,朝叶朝歌伸出手,“扶我起来。”
他的伤在后背,之前处理完伤口,叶朝歌并没有给他翻身。
扶着他坐起来。
卫韫喘了口气看了眼周围,“这里是哪儿?”
叶朝歌摇摇头,“不知道,醒来时就在这了。”
“我脚踝有个信号弹,放出去,我的人应该会找过来……”
一句话,卫韫说得断断续续的。
叶朝歌没有多说,按照他说的,找到信号弹,又按照他的指挥,放了出去。
“这下好了,本想跟你做对鬼鸳鸯,看来是不能成了。”卫韫收回视线,移向叶朝歌,虚弱笑道。
叶朝歌不免气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见娇人恼了,卫韫笑笑不语,过了一会,他道:“我没有开玩笑。”
叶朝歌看着他,良久,“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认准了她?为什么不把她交出去自己逃走?为什么要随着她跃下这万丈深渊?
他可以不用在这的!
卫韫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双黝黑的眸子深邃至极,他看着她,近乎于呢喃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叶朝歌无言。
这算什么答案。
接下来,萦绕在两人身边的便是沉默安静。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良久。
“你的人会找过来吗?”叶朝歌问。
卫韫点点头,“会。”
天,渐渐黑了,而卫韫的人却没有来。
叶朝歌将捡来的树枝堆起来,卫韫用金属摩擦点起了火。
火光亮起的刹那,叶朝歌的眼睛都亮了。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卫韫没有说话,他会的何止这些,是她从未想过真正了解他!
看着对面她有些脏的小脸,卫韫突然道:“若我们活着回去了,我们好好相处,如何?”
添树枝的动作蓦地一顿。
叶朝歌缓缓抬眸看向他。
“还记得那日你问我的问题吗?”卫韫又问。
叶朝歌没有回答。
他道:“现在,你可有答案了?”
叶朝歌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见她如此,卫韫叹了口气,就在他要放弃之际,他听到她说:“有了。”
卫韫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时,叶朝歌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然后,他见到她的嘴唇蠕动,微哑的嗓音徐徐而至。
“我有答案了。”
那日,她问他,是因为她是叶朝歌,还是因为她是叶辞柏的妹妹,或者,是因为她是镇国大将军的外孙女!
那日,他没有回答。
而她,也没有再问,在她看来,他的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可现在,她才知道,这才是他的答案!
只因为,她是叶朝歌!
若只因为她是叶辞柏的妹妹,镇国大将军的外孙女,他大可不必落到现在的下场。
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的一切都是虚的,现在的种种,才是真的,是实的!
卫韫笑了,他向她伸过手。
叶朝歌犹豫了一会,伸出她的,握上去,下一刻,她便被他抱进了怀里。
“你……”
“我有点冷,让我抱一会……”
叶朝歌自是不信的,生着火,怎么会冷,而且现在正是夏季,在伸手要推开他之际,猛地发现,他身上滚烫得吓人。
连忙探手到他的额上,果不其然,他在发烧。
难怪会说冷。
“你在发烧,我去给你弄点水来……”
“不用,你让我靠一会,靠一会……”卫韫靠在叶朝歌的身上,声音一声比一声的低,不一会,便没了声息。
叶朝歌低头一看,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担心他继续烧下去,叶朝歌将他放到一旁,举了个火,循着白天的路线找到小溪流,等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卫韫不见了!
地上的火堆也灭了一大半。
叶朝歌立马慌了,她离开的时候卫韫在发烧,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不可能自己走,而且,他也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那会是谁?
卫韫的人找了过来,所以把他带走了?还是之前的那些黑衣人?
正想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迅速地转头,还没等她看清楚,脑后便是一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作者题外话】:继续五更走起
第108章 等人宰割的鱼肉
东宫。
“怎么样,找到了吗?”
见到南风,叶辞柏迫不及待地上前。
“我们的人根据殿下发出信号弹的位置找过去,只看到一堆快燃尽了的火堆,并不见殿下和二小姐的踪迹,整个山坳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殿下和二小姐。”
南风的脸上无比地沉重。
“周得呢?一定是周得的人先一步发现了信号弹找过去,卫韫和我妹妹,一定是他们抓住了。”此时的叶辞柏很乱,但又不得不保持清醒。
南风点点头,“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殿下一直有派人跟着周得,我这就去联络。”
“恩,快去快去……”
南风离开后,叶辞柏也没有闲着,出了东宫直奔将军府。
得知昨日卫韫和叶朝歌双双跌下悬崖失去了踪影,祁继仁抄起手上的鞭子照着叶辞柏狠狠地打下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今日才告诉我?”
“外祖,现在不是您打我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卫韫和妹妹,等妹妹平安回来,我任您打个够。”叶辞柏抓住祁继仁打过来的鞭子,急声道。
祁继仁一把抽回鞭子,“红梅和红尘呢?”
“在国公……”
“你去把她们带出来,红尘有法子找到歌儿。”
“红尘?她有法子?”
“别问了,快去!”祁继仁怒吼。
闻言,叶辞柏不敢再多问,急急忙忙往外跑。
“等下。”祁继仁叫住他,“你娘那边……”
“外祖放心,昨日刘嬷嬷便同娘说妹妹被乐瑶带去了宸亲王府。”
见他都安排好了,祁继仁脸色稍微缓了缓,冲他摆摆手,“快去吧。”
半个时辰后,红梅和红尘过来了。
“找人的事,交给你了。”祁继仁对红尘道。
后者点点头,“将军放心。”
说罢,红尘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舀出一个小瓶子,塞子打开,一只红色的小飞虫嗡嗡飞了出来。
“这是什么?”
“寻人蛊,它有小姐身上的气味,跟着它,便能找到小姐。”
闻言,叶辞柏半信半疑,但他知道,红梅和红尘是田伯一手培养出来的,而田伯本是杀手,自身的本事深不可测。
经由他培养出来的人,必然是不能小觑的。
“你带着人跟着红尘,我带人接应。”
祁继仁一拍定板。
……
叶朝歌再度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个破庙里。
而卫韫就在她不远处的地上,身上捆着绳子,他的双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
心下猛地一沉,她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信号弹引来的,不是卫韫的人,而是追杀她的人!
“老大,这女的醒了。”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在耳畔响起,叶朝歌忙收起纷杂的心绪,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几个黑衣人从外面走进来,穿着当日在悬崖上一样的黑衣,唯独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蒙面。
“呦,还真醒了。”
叶朝歌心头一紧。
她认得出这个声音,正是之前在悬崖,让卫韫把她交给他的那个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叶朝歌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栗,故作镇定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对我赶尽杀绝?”
之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人是不是老夫人或是叶思姝派来的,就连大长公主她也怀疑过。
只是,她的怀疑都不成立。
那日在悬崖上,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并非是老夫人或是叶思姝这些久居内宅的人能找来的。
大长公主倒是有可能。
但是,大长公主针对她,无非是不喜欢她,不想她嫁给卫韫罢了,不至于痛下杀手。
更何况,当时他们是从长公主府离开的,大长公主是知道她和卫韫一起离开的。
就算要杀她,也不会选在卫韫在的时候。
不是老夫人,也不是叶思姝,更不是大长公主,那会是谁?
她的生活局限在内宅中,鲜少出门,自从上次从感恩寺回来之后,除了去长公主府参加七夕盛宴之外,便一直没出过门。
所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树立的敌人更是数得过来,她实在想不通,是谁要杀她!
“的确是无冤无仇,但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无条件斩杀你,不留活口!”
叶朝歌眸子猛地一缩。
“不过,计划有变,你放心,暂时,你还不会死。”
“老实待着!”
下颌被钳制,下一刻,一块腥臭的破布塞到了嘴里。
叶朝歌被熏得想吐,奈何整个人被绑着,嘴巴也被堵着,根本动弹不得。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沉下心来去思索谁会如此费尽心思地要她的性命。
可她将记忆中的所有人进行了排除,竟然仍没有头绪,不免有些烦躁。
这时,脑海中灵光闪现,她想起了一直被她下意识忽略的问题。
自那晚,以及从长公主府出来,卫韫一直在强调她出府这个问题。
之前不曾多想,因为种种缘故更不曾放在心上,此时想起来,才发现蹊跷处。
卫韫,知道她会被追杀,所以才不让她出府的……对吗?
越想,这个可能性便越大,卫韫就在眼前,那种特别想问,却又问不出的感觉,像猫抓似的,特别的难受。
她忍不住挣扎,可到底不过只是徒劳,她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等人宰割的份。
额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有的甚至进入了眼睛里,酸涩非常。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破庙外终于传来了声响,还是之前的那个黑衣人首领,只不过,此次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子。
“这就是祁老将军的外孙女?”男人指着叶朝歌。
“不错,就是她。”
“哈哈,终于抓到了……”男人大笑,笑得叶朝歌一颗心沉了又沉。
他说的是祁老将军的外孙女……
“对了,还有这个男人,当时我们抓人的时候,他就在这个女人的身边。”男人顺着黑衣首领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立时大喜。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让两个仇人都落到了我的手上……”
……
第109章 别怕,上天入地,我陪你
“太子殿下,真是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男人蹲在卫韫身前,用力地拍着他的脸颊。
啪啪啪声,在空旷的破庙十分地响亮。
昏昏迷迷中,卫韫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在看清面前之人是谁时,混沌的脑子,立时清醒了过来。
“周得!”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透着难掩的虚弱。
周得哈哈大笑,“能让太子殿下一眼认出下官,下官不胜感激。”
卫韫掠过笑得得意的周得,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不远处,嘴里塞着破布的叶朝歌,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
“把她放了,我放你离开大齐!”
周得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太子殿下,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放我离开大齐?也要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好似不解恨一般,周得一脚用力地踹在卫韫的心口上。
一口血吐出,卫韫忍着身体上的沉重,咬牙力持清醒,“是孤让你沦落至此,和她没有关系,你放她走,孤随你处置。”
“我周得沦落到今天过街老鼠的地步,的确是你造成的,可和她,也脱不了关系!”周得指向叶朝歌,“当日要不是她助你躲避我的排查,你又怎么会平安离开岭南,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
叶朝歌眼睛大睁。
岭南,排查……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卫韫,难道说,今日的祸端,是因为岭南那次夜里搜查的意外?
这么说,那天晚上,躲进她房间的男人,不是敌国的细作,而是卫韫?
……蓦地,她想起了初次见到卫韫时对他的那莫名的熟悉感……
这一刻,叶朝歌的脑子很乱,但同时,却又很清醒,很多个想不通的问题,疑惑,这一刻,全部有了答案。
难怪她会在云城遇到兄长,难怪那晚在云城的客栈夜里遇到袭击,难怪卫韫待她……
这时候,周得拔出了剑,剑尖直指卫韫的胸口,“看你这么维护她,想来是郎情妾意,正好,我成全你们,送你们去地府做一对鬼鸳鸯!”
叶朝歌瞪大眼睛,呜呜叫着。
卫韫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利剑,径自看向叶朝歌,唇角流着血,对她说:“别怕,上天入地,我陪你!”
别怕!上天入地,我陪你!
叶朝歌坚硬的心,嘭地裂开了,那颗鲜活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那股久远却又无比熟悉的心悸重新袭来。
她眼睛大睁地看着他,看着那无情的剑尖向他的心口而去,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如果这就是她的命,如果她的命便是到此为止,那她认!
只是可惜,她与他,注定会成为遗憾。
叶朝歌不忍再看,闭上眼睛,等待属于她的归宿。
周得的剑直逼卫韫的胸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时。
叮——
一颗小石子隔空而来,将周得的剑轻而易举地弹开。
“谁,是谁!”
叶朝歌微动,连忙睁开眼睛,想象中的鲜血横流没有出现,而是她的兄长带着人冲了进来。
“小姐,我们来救您了。”
红梅和红尘跑到叶朝歌身边,将她身上的绳子割断。
恢复了自由,叶朝歌才发现自己身子软得可怕,整个人靠在红尘的身上,“太子,太子……”
红梅点点头,越过打斗圈,将卫韫拖了过来。
叶朝歌紧绷的心弦,蓦地一松,整个人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小丫头,她怎么了?”卫韫看向红尘。
“殿下放下,小姐只是身子虚弱,没什么大碍……”
叶辞柏此次救人,有备而来,所带来的人皆是祁家军的精锐,很快,便将周得和他的人马,尽数制服。
卫韫站起来,一双眸子如淬了寒冰,一字一句,冷声道:“就地斩杀!”
短短四个字,在破庙的上空徘徊不去。
不一会,凄厉的惨叫直冲云霄,空气中飘散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
叶朝歌再度醒来时,已经在将军府她的闺房里了。
守在床前的叶辞柏第一个发现她醒了,“外祖,妹妹醒了……”
不一会,祁继仁匆匆进来。
红尘上前把脉,后笑道:“将军,少爷,小姐没事了,只需再静养几日便可。”
“好,好,去,你去让老田开库房,凡是能用得上的都拿来给歌儿补身子。”祁继仁大声吩咐。
红尘笑着应下。
叶朝歌就着叶辞柏的搀扶缓缓坐起来,望着面前一老一少憔悴的面容,愧疚不已,“都是我不好,让外祖担心了。”
“诶,这次事不怪你,如今人没事就好,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祁继仁大手一挥道。
“是啊,你能没事,就比什么都强,周得已经死了,以后他不会再威胁你了。”叶辞柏在旁跟着说道。
叶朝歌醒了,祁继仁也放了心,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离开前叮嘱叶辞柏好好照顾叶朝歌,不然,小心鞭子伺候。
祁继仁前脚刚走,叶朝歌后脚便问卫韫怎么样了。
“他没事,已经回东宫了。”
闻言,叶朝歌松了口气,想到什么,蹙了蹙眉,“哥哥,你老实告诉我,周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辞柏自知瞒不过去了,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随即才道:“周得本是岭南军的统领将军,去年,太子接到密报,得知岭南军私下并没有表面上那般的和谐,就开始派人调查……”
“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周得所率领的岭南军,仗着天高皇帝远,在岭南无恶不作,只是那周得权霸一方,将这些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太子派去岭南调查的人,也多是有去无回。”
后来发生的经过,一目了然了。
事情调查清楚,只是缺少了证据,卫韫便易容隐瞒身份带人混进了岭南军,没想到被周得先一步察觉,派人追杀,在躲避间,他进了叶朝歌的房间。
托叶朝歌这个镇国将军外孙女的福,顺利躲避了搜查,成功将周得治罪。
岭南军重新得以整肃,可周得却跑了。
……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两更~
第110章 叶朝歌起疑
十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自己也成了通缉要犯。
周得奈何不得卫韫,便把这笔账记恨到了当时助卫韫脱身的叶朝歌身上,在云城夜袭失败后,一路逃往边疆。
卫韫的人追杀搜捕,端了周得在边疆的贼窝,这才逼其逃到了京城。
狗急了跳墙,死也要拖着叶朝歌做垫背,说得就是周得。
“上次卫韫受伤,就是中了周得的埋伏,这周得在岭南经营了十几年,暗部势力不容小觑,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所以,之前你去云城接我,就是因为得知我被周得盯上,带人接应的对吗?”叶朝歌抿了口水润润喉。
叶辞柏点点头,“我收到太子的传信,方才从祁山赶去了云城。”
难怪,那时的兄长很奇怪。
事情至此,也都理清楚了。
叶朝歌蹙起的眉尖微松,只是那拢在一起的眉头,却不曾舒展开来。
兄长说得很完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在哪里,一时之间她又说不上来。
这时,红尘端了药进来,苦涩味道自舌尖蔓延,喝完药嘴里塞了个蜜饯,苦涩的味道这才渐退。
“半个时辰后小姐就可以稍许进食了,奴婢让人去安排。”红尘端着药碗退下了。
叶辞柏依旧守在床前,“要不要再睡一会?”
叶朝歌摇摇头,语气有些酸道:“哥哥,你不去东宫看看太子吗?”
她可清楚的记得,上次从感恩寺回来,得知太子受伤,兄长可是比谁都紧张的。
她承认自己小气,自己这个妹妹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不用,太医说他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皮肉伤,养个个把月就没事了。”
叶辞柏显然没有领悟到妹妹的意思,顿了顿,自顾自道:“说起来你们两个也是命大,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呸呸……我的意思你们命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朝歌恍然想到了哪里不对劲。
对,就是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都没事!
犹记得他们跌落的地方,周围都是树木,没有任何的障碍物,可他们两个,一个一点伤也没有,一个后背有伤……
她清楚记得,当时从悬崖上跳下来时,他们两个下坠了很久,直到她被冲击力击晕,也不曾下坠到底,由此判断,悬崖很高。
这么高的悬崖,却能让两个人都无事……
还有,一个周得,便将堂堂一国太子逼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是周得太厉害了,还是卫韫这个太子太无能了?
这些疑虑一起,同时很多疑虑涌上心头。
可是,却又寻不到答案。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叶辞柏好奇的询问拉回了叶朝歌飘远的思虑,回神这才发现,红尘已经端来了吃的。
不知不觉,她走了半个时辰的神。
吃过东西,空荡荡的胃舒服多了,坐了一会便精神不济的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东宫。
南风小心翼翼地给卫韫的后背上药。
“将军府那边如何了?”卫韫趴在那问。
“叶二小姐已经醒了,据说已无大碍。”南风回道。
“稍后你去送些补品过去,再将我之前得到的那块安神木送过去。”
他把那丫头,吓坏了。
南风一一应下。
沉默了一会,卫韫又道:“从明日开始,让小海子着手修缮绮歆楼。”
南风闻言,神色微诧。
绮歆楼是东宫的主楼,是太子妃日后居住的地方。
开始着手修缮,这么说,殿下和叶二小姐的事……要成了?
“奴才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卫韫面部舒缓笑着接下了这声道贺。
……
在将军府养了两日,叶辞柏便带着叶朝歌回了国公府。
在回去的路上,一而再叮嘱:“这次的事娘不知道,我只告诉她你被乐瑶那丫头拽去了宸亲王府住了几日,待会回去后,切记别说漏了嘴。”
叶朝歌一一记下。
兄妹俩下了车便去了致宁苑,祁氏并没有怀疑什么,儿子说女儿在宸亲王府住了几日,她便信以为真,丝毫不曾怀疑。
只是觉得,几日不见,女儿好像瘦了不少,张罗着命厨房晚膳准备丰盛些。
从致宁苑出来,便回了一甯苑。
安置好妹妹,叶辞柏这才离开。
一见到叶朝歌平安回来了,刘嬷嬷偷偷的抹了好几次的眼泪。
叶朝歌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几日你们在外面躲得也辛苦了。”
“小姐误会了,奴婢们并没有躲,一直在府上。”
叶朝歌讶异,“那母亲那边……”
刘嬷嬷捏了捏鼻子,上前道:“本来之前少爷是想让老奴先去将军府待几日,后来老奴觉得还是回府为好,省着出出进进的让人看到了起疑。”
“至于夫人那里,老奴就说乐瑶郡主将我们赶回来的……”
“我娘就信了?”
刘嬷嬷有些尴尬颔首,“信了……”
叶朝歌抽了抽嘴角。
倒是乐瑶,何其无辜啊!
“嬷嬷,将兄长之前送我的六博送去给乐瑶,你亲自送过去吧,便说待寻个机会,我再当面向她道谢。”
刘嬷嬷连声应下,入内寻了六博出来,便去了宸亲王府。
一个时辰后,刘嬷嬷回来了,小姑娘也跟着过来了。
“你们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我都后悔死了,早知会发生这么惊险的事,当时我就不拦着辞柏哥哥了。”卫韫和叶朝歌失踪的这几日,乐瑶也不好过。
一直在后悔当日不拦着叶辞柏就好了,起码还有帮手在。
乐瑶一脸的愧疚,“对不起啊朝歌,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和太子哥哥谈谈,没想到……”
小姑娘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道歉,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没事,此事怪不得你。”怪谁,也怪不到乐瑶的身上。
顿了顿,叶朝歌不动声色地问乐瑶:“你可有去东宫探望?也不知太子后背的伤势如何了。”
“好的差不多了,昨天太子哥哥就上朝了。”
闻言,叶朝歌眸光微闪。
卫韫后背的伤势她亲眼所见,极为严重,腰部那边甚至隐隐见骨,可不论是叶辞柏,还是乐瑶,皆说没有大碍,而且,昨日就上朝了……
……
第111章 我都是为了你!
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心里存着事,对乐瑶也多有敷衍,好在小姑娘以为她刚受了惊吓,精神不济,也没有多想。
在国公府待一会便回去了。
吃过晚饭,叶朝歌便以休息为由,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一个人躺在床上,沉下心来细细回忆整件事的全部过程。
夜渐渐深了,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朝歌吐出一口浊气。
侧首看向枕头旁边的锦盒,神色复杂难辨。
……
经过几日的调养,叶朝歌身子已经痊愈。
只是最近几日,刘嬷嬷等人发现,自从她们的小姐回来后,有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了。
好像,比之前还要安静了。
“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刘嬷嬷终究是跟了叶朝歌时间最长,犹豫了几日后,忍不住地问道。
“为何如此说?”
“老奴感觉您好像有什么心事……若是有什么事,您不妨跟老奴说说,莫要闷在心里伤了身子。”
叶朝歌笑了笑,“好,若真有什么事,我必与嬷嬷说。”
一听便知这是敷衍的话。
刘嬷嬷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屋内一片安静,叶朝歌垂下眼睑,望着自己被养得越来越精细的手指,思绪飘远。
刘嬷嬷的感觉没错,她的确有心事。
只是这个心事,却无法宣之于口!
又一个晚上,叶朝歌像之前一段时日一般,早早的让人退下了。
一个人坐在内室里,周围一片安静。
本来以为,今晚又将没有结果,准备起身上床歇息之际,窗户打开,一抹颀长的身影跳了进来。
“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叶朝歌顿了顿。
抬眸看过去,相较于那日在破庙以及树林的狼狈,此时的卫韫恢复了以往矜贵之姿。
看着他,叶朝歌淡淡道:“不错,的确是在等你。”
没想到她会应得如此爽快,卫韫滞了滞,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想我了吗?”
叶朝歌再度点头,“是,想你了,很想很想!”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敏感如卫韫,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狐疑地看她,这才发现,她脸上带着笑,可她的一双眼睛里,却沉冷得可怕。
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倒也没出什么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看清了一些人,同时,也发现自己特别地愚蠢,蠢到被人耍着玩了这么久,而不自知!”
叶朝歌依旧盯着他看,眸底一片冰寒。
卫韫拢在袖袍中的手指紧了紧,面色不变道:“说话阴阳怪气的,可是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
嘭!
“卫韫,你一直在耍我,在算计我!”叶朝歌猛地拍桌而起。
卫韫垂了垂眸子,“原因!”
“原因?你还问我原因?”
叶朝歌嗤笑,“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你是太子爷,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太子爷,那周得即便经营十几年,会让你一个太子接二连三地在他手上吃亏?!”
不是周得太厉害了,是他,是他一开始就是在猫逗老鼠!
卫韫是那只猫,而周得,便是那只老鼠!
至于她在期间是个什么角色,这就要问卫韫自己了!
卫韫沉默。
他知道,凭着她的聪明,总有一天会察觉到不对劲,可是,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察觉到!
而且,还隐忍到了现在。
叶朝歌闭了闭眼,走到床前,将那只在床头放了很久很久的锦盒甩给他。
“你走吧,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转身欲要离开。
卫韫倏然出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要跟我桥归桥路归路?”
叶朝歌看着被他扣住的手腕,皱了皱眉,“我自认与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此就好。”
她,觉得他可怕。
她有自知之明,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如今于有利的局势,全靠历经一世的原因,与他斗心计,她自认没有他的一半。
明知与他不同路,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就此撇清关系。
那份悸动,就权当是一时的错觉。
卫韫的脸,立时冷了下来。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让她接受他,可她,现在要和他撇清关系!
怎么可以!
“和我撇清关系?我不同意,你便休想!”
眸子骤缩,叶朝歌沉眸看他,“你别让我后悔在岭南救你!”
“叶朝歌!我都是为了你!”卫韫知道她是认真的,有些急了,双手扣住她的双肩,“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如此折腾?”
“你走吧!”顿了顿,叶朝歌又道:“你若不走,我便叫人了。”
到嘴的那句‘叫吧,让人看看我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一起,到时候你更撇不清我了’被卫韫给咽了下去。
若他真这么说,得到的只会是她的排斥!
“好,我走,我还是之前的那话,我给你时间,我陪你耗!”
风吹过,室内归于平静。
叶朝歌撑着桌子,缓缓坐下,前一刻尚且绷着的小脸,这一刻惨白,倔强冰冷的面色早已不复存在。
对他,她知道,自己是悸动的。
在他不将她交出去,带着她毅然决然跳下悬崖的时候。
在他要求周得放过她。
在他说她哭的丑的时候……
可她的这份悸动,到头来却告诉她,一切都是他的算计而为之,前后巨大的落差,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她讨厌被算计,她痛恨被算计,若非算计,前世的她又怎会那般凄惨!
试问,她如何去面对他?又该如何去接受他?
自从那晚之后,叶朝歌再也没有见过卫韫。
日子归于平静,天气依旧十分炎热,叶朝歌依旧窝在府里不出门,乐瑶依旧时不时的去国公府找叶朝歌玩……
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熟悉叶朝歌的人,会很明显地发现,她变得更淡了。
这个淡怎么说呢,就好像除去她重视的人和物之外,其他的在她的眼里都无所谓。
如此明显的变化,便是大大咧咧如叶辞柏,也发现了,用他的评价是,他的妹妹,有种看破红尘的超脱感。
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立地成佛一般。
……
【作者题外话】:今天的最后一更,少女们晚安,摸摸大~
第112章 决定
叶辞柏是个憋不住话的,发觉到妹妹是从坠崖后大变后,便去了东宫。
据说,那一日,东宫上下鸡飞狗跳。
而叶辞柏出来的时候,脸上挂了彩。
他没敢回国公府,直接去了将军府。
祁继仁看着他裂开的唇角,以及青紫的眼角,淡淡的问了句:“谁赢了?”
叶辞柏低了低头。
“去练武场扎三个时辰的马步!”
叶辞柏欲哭无泪,早知道还不如回国公府呢!
叶辞柏去东宫找卫韫一事,叶朝歌一开始并不知情,还是两日后乐瑶过来找她玩,“听说辞柏哥哥那日被太子哥哥修理得很惨,他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修理得很惨?太子修理我哥哥?为什么?”叶朝歌震惊道。
“你不知道?辞柏哥哥呢?”
“他这两日都在将军府……”
乐瑶捂嘴嗤嗤笑了,“我知道了,肯定是怕你看到他输惨了,所以躲在将军府没回来。”
叶朝歌抽了抽嘴角,“乐瑶,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为何要修理我哥?”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东宫的人说是辞柏哥哥两日前去找太子哥哥,两个人在殿中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突然就打了起来,宫人们不敢进去,直到辞柏哥哥出来,脸上挂了彩……”
这时,刘嬷嬷凑到叶朝歌耳边,“少爷应当是瞧着小姐不对劲,才去找的太子爷。”
之前少爷来找过她,多多少少也能估摸些情况出来。
送走了乐瑶,叶朝歌让人备了马车,使人去致宁苑说声,便去了将军府。
田伯告诉她,祁继仁和叶辞柏在后面的练武场。
寻过去时,祁继仁正在操练叶辞柏,见到她过来,道了暂停。
“丫头你怎么过来了?”祁继仁一边接过叶朝歌递过来的汗巾擦汗,一边问道。
“好些时候没过来了,便来看看外祖。”叶朝歌笑道。
祁继仁看了眼跟过来的叶辞柏,也不拆穿,闲话了几句,便离开了练武场,留地方给他们兄妹。
待祁继仁走远,叶朝歌便走到叶辞柏面前,将另一块汗巾给他,盯着他眼角尚未消退的淤青,“太子打的?”
“我也没让他讨到便宜。”叶辞柏目光躲闪道。
叶朝歌抿了抿唇,“以后别再这样了,他毕竟是太子。”
刨除私下关系,真要论起来,吃亏的只会是她的兄长,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殴打一国储君,即便有天大的理由,也讨不到便宜去。
“太子又如何,他欺负你就不行!”
什么太子,只要欺负他妹妹,便是天王老子,他也照打不误!
闻言,叶朝歌叹了口气,“他并没有欺负我。”只不过是被算计了罢了。
可惜,她的话,叶辞柏并没有听进去。
见状,叶朝歌便知道这并非能一蹴而就的事,让叶辞柏答应她以后不会再冲动莽撞行事后,便去了前面,问明祁继仁在书房后,寻了过去。
对于她的到来,祁继仁并不意外,拿手指点点椅子,让她坐。
待下人上了茶水退下后,方才开口:“有决定了?”
“瞒不过外祖,有决定了。”
祁继仁点点头,“好,外祖定会全力周旋,只是歌儿,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我们手上,这一点你要知道。”
叶朝歌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
“不过,只要你不情愿,有外祖在,谁也逼迫不得你!”祁继仁沉声道。
从书房出来,叶朝歌的心情颇为沉重,回了她的院子,望着院中肆意盛开的花卉,不禁有些出神。
终于做出了决定,可她却没有感到轻松。
……
翌日下了早朝,祁继仁并没有立马出宫,而是留了下来。
在御书房与宣正帝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笑容满面地出来。
出宫后一路回府,见到叶朝歌,第一句话就是:“成了。”
叶朝歌愣了愣。
叶辞柏不解,“什么成了?”
“你妹妹和太子的事,陛下已经答应取消赐婚。”祁继仁笑道。
“什么?取消赐婚?”叶辞柏十分地震惊。
看他这反应,祁继仁不高兴了,“怎么瞧你这反应,不是很开心呢?”
“不是,外祖,你是说陛下取消歌儿和太子的赐婚了?”叶辞柏急声道。
“怎么,我还能骗你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只是……”叶辞柏跺了跺脚,转向叶朝歌,“妹妹,是你的决定吗?”
此时叶朝歌已然回过神来,道:“是。”
“这……我……”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叶辞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索性拉起叶朝歌,匆匆跟祁继仁说了声,便去了她的院子。
“妹妹,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不赐婚你面临的将会什么?上京的人会怎么说你……”
不待他说完,叶朝歌打断道:“我知道。”
她如何能不知道。
一旦此事宣扬出去,她将会面临数不尽的麻烦,在国公府的叶庭之,去了乡下的老夫人和叶思姝,外界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以及她的人生等等……
这些,她都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这么做?”叶辞柏气道,太冲动,实在是太冲动了。
难道她就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声誉吗?
现今的上京,谁人不知道她是太子的人,一旦取消赐婚一事传出去,以后谁会娶她?在这上京她又该如何立足?
光是世人的唾沫,就能把她淹死!
“因为,我不想嫁给他!”
说完,叶朝歌便回了内室。
叶辞柏见状,跟了进去,“那一开始呢?一开始你……”
“一开始没有定数,而我也在犹豫,现在,我决定了,他,我是不会嫁的!”
“你!”
叶辞柏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尽数咽了回去,“罢了罢了,左右你还有我这个兄长,不想嫁就不嫁吧,只要有我在一日,家中便有你一份!”
听到这番无异于沉重的承诺,叶朝歌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背过身去,声音微哑:“哥,你便当我任性吧。”
“好,随你任性,随你任性……”
只是这任性的代价……
……
第113章 谁利用谁(上)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叶朝歌踱步至床前。
其实,她大可以跟兄长说,卫韫算计她一事,可最终,她忍住了。
因为她,兄长已经做得够多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兄长和卫韫生分了去。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为兄弟,卫韫是极好的。
他的兄长因为性情的原因,在这宗亲满地走,勋贵多如狗的上京,统共就两个朋友,一个是卫韫,一个是江霖。
本就为数不多,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让兄长失去其中之一。
叶朝歌本以为,这件事很快便会传扬出去,可她连着等了数日,也不见半点消息传出。
难道还不到时候?
也是,本就不曾明发诏旨,陛下打消赐婚的念头,也不必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
这般想着,这件事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夏去秋来,转眼间,叶朝歌回来也有小半年了。
天气逐渐凉爽,夏季已过,前去乡下避暑的老太太和叶思姝却没有回来的迹象。
府中依旧平静,仿佛老夫人和叶思姝回来与不回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一般。
这日,乐瑶邀约叶朝歌外出赏玩。
叶朝歌想了想,便应了下来,正好叶辞柏这日也无事,便随行充当护花使者。
约在日月小筑碰面,兄妹俩动身出发。
日月小筑乃是上京一家尤为有名气的玉器铺子,他们到的时候,乐瑶已经在了。
见他们二人进来,连忙招呼:“辞柏哥哥,朝歌,你们快来看看这尊玉佛怎么样,好不好看?”
乐瑶面前摆放着一尊精致的玉佛,佛像面容慈祥,玉质亦是极不错的。
“你这是……”
“再过些时日便是外祖母的寿辰,我送她这尊玉佛做寿辰贺礼如何?”乐瑶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们二人,这尊玉佛她挑选了很久,也是日月小筑中她唯一能瞧上的。
叶朝歌仔细看了会,“还好,我想卫老夫人定会欢喜的。”
闻言,乐瑶立时笑了,“我也觉得外祖母会欢喜。”随即招呼掌柜的,“包起来让人送去……”
话未说完,突然凭空横出一道傲慢的声音:“慢着,这尊玉佛我要了。”
乐瑶长这么大,只有她抢别人东西的份,还从来没有被人抢东西过,一时新鲜看过去。
眼前是两个陌生的年轻女子,身后跟了四个丫鬟并四个小厮,这排场比乐瑶他们的都大。
和她抢玉佛的是打首身量较高的女子,她的神态间布满了傲慢,看过来的眼神透着不加掩饰的不屑,让人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乐瑶眯了眯眼睛,“你跟我抢东西?”
那女子见她就是个小姑娘,身边也只跟着一男一女并一个丫鬟,眼底的不屑更为明显,下颌微扬,“你又没付银子,还不是你的东西。”
然后让身边的丫鬟付银子,对日月小筑的掌柜道:“把玉佛装起来。”
掌柜自然不从,对方不认识乐瑶他们,可他认识,不管对方身份再高,也高不过堂堂亲王府的郡主,这再多的银子,只要乐瑶不发话,他便不能把玉佛给他们。
掌柜看向乐瑶,张张嘴便要说话,被后者打断了,“这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玉佛是我先看中的,便是我的。”
“你付银子了吗?上面写你的名字了吗?看中没付银子便不是你的。掌柜的,你听不懂人话吗,把玉佛装起来,我要带走!”
这下子,日月小筑的掌柜也不乐意了,日月小筑在上京数得上名号,他是日月小筑的掌柜,虽说平日里伺候的大多是勋贵世家,但像这般被人指着鼻子讥讽还是头一次。
“这位姑娘,这尊玉佛的确是这位姑娘先看好的,姑娘不妨再瞧瞧别的,我日月小筑……”
不待掌柜说完,那女子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废话这么多,就嫌银子少吗?早说嘛,本小姐出两倍,这下总可以了吧。”
听到这话,乐瑶都笑了,这哪来的二愣子,能来得起日月小筑的,哪个不是有银子有身份,竟敢比起银子多少来了。
“你出十倍银子,只要我不同意,也不管用。”
本来她就挺喜欢这尊玉佛的,觉得外祖母寿辰送她正正好,如今被人抢,她就更喜欢了。
这说明她的眼光不错。
自然就更不会让了。
再说了,素来只有旁人让她的份,还从来没有她让旁人的份!
说罢,将玉佛推给掌柜,“送去我府上。”
“是。”掌柜的将玉佛接过,迅速地招来伙计,让其小心捧下去。
见两人如此旁若无人,那女子气红了脸,隐约感受到周遭所投来的奚落目光。
这时,她旁边一直不曾开口的稍矮女子道:“二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瞧着这几位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二姐虽然在家中是嫡女,要什么有什么,但这是在外面……”
登时,那女子脸沉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伙计,“不准走,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让出去的份,本小姐就要这尊玉佛!”
叶朝歌看了眼那稍矮女子,眸中掠过一抹暗光,拍拍乐瑶的肩膀,向那稍高女子走过去。
对方见她走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满眼戒备,“你想干什么?”
叶朝歌径自走到她面前,在其耳边低语了一番。
女子先是震惊大骇,不敢置信地看向乐瑶,脸上的傲慢和倨傲迅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抑制不住的惊恐,跟着又丕变,一双好似能吃人的眸子瞪向那稍矮女子……
叶朝歌见她悟了,退开一步,转身回了乐瑶和叶辞柏身边,对上他们疑惑的视线,笑了笑,“我们走吧。”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跟猫抓了似的,十分好奇叶朝歌刚刚跟她那女子说了什么,能让她的表情那般精彩。
在路过那稍矮女子时,叶朝歌顿了顿,“姑娘你很聪明,但可惜,你利用错人了。”
说罢,不待那女子反应,与乐瑶和叶辞柏便出了日月小筑,上马车之际,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掌掴和尖叫。
这让乐瑶和叶辞柏更好奇了。
……
第114章 谁利用谁(中)
上了马车。
不待坐稳,乐瑶便迫不及待地问叶朝歌:“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让她脸色变得那么难看?还有,什么利用?”
叶朝歌抬眸看向一脸懵懂的乐瑶,不答反问她:“你不觉得那跟你抢玉佛的姑娘神态有些熟悉吗?”
说完,含笑望着她,意思很明显。
即便如此,乐瑶也没反应过来,托着下颌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会后,摇摇头,“没觉得啊,哪里熟悉了?”
看她认真的模样,叶朝歌再也绷不住,乐了起来。
乐瑶更迷茫了,还是她的丫鬟微白,忍不住地在一旁小声提醒了句:“郡主,朝歌小姐的意思,那姑娘有些地方和您比较……像。”
乐瑶瞠目,“和我像?”气呼呼道:“哪里像?我长得有那么丑吗?”
叶朝歌再也忍不住,掩嘴笑了一会,在乐瑶越来越鼓的腮帮子中,见好就收,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人家姑娘长得不错,哪里有你说的丑。我说的像,并非是你们的样貌像,而是神情。”
神情?
见乐瑶还是没反应过来,叶朝歌只好接着道:“我犹记得第一次见你时,是在宫里,当时你那副傲慢高高在上的模样,我至今记忆犹新……”
话说到这个份上,乐瑶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就彻底没救了。
当下气呼呼地瞪着叶朝歌,“好啊,你这是在变着法地埋汰我。”
“这个真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呢,往往情绪外露的人,大多皆是没什么心眼的单纯之人,就好比你,再好比刚才的那位姑娘。”
怕她真炸了毛不好顺毛,叶朝歌连忙解释,“那姑娘只是被家人宠坏了,没什么心眼,反观她身边那位不怎么说话的女子……”
说到此,叶朝歌顿了顿,唇角扯起一抹讥嘲的弧度。
“她怎么了?”
乐瑶是宣正帝亲封的乐瑶郡主,又深受宠爱,也一直被保护得很好,那些糟心事在她身边从未出现过,故而,她还是不太明白叶朝歌的意思。
“她利用我们!”叶朝歌的声音微冷。
如果只是那俩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碍不着她什么事,也与她无关,她自是不会去多管那个闲事。
可是,她利用她们对上那稍高的女子,这就不行了!
利用她们,问过她了吗?!
见乐瑶还是没明白,叶朝歌便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同她细细道来。
叶朝歌与叶辞柏去到日月小筑时,在门口正正遇到了那两个女子,当时,她注意到,那稍矮女子在看着她来时坐的马车。
而马车上标识着国公府的印记。
如果仅仅只是这一点,自是说明不了什么。
让她真正上心的是那女子的一句:“二姐,那玉佛真好看,买来送给祖母,她老人家定会欢喜的。”
当时乐瑶的心思放在玉佛上,叶辞柏素来糙,谨守男女大防礼教,自不会去失礼的关注姑娘家。
可她不同,她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楚,然后那稍高女子便开始争抢玉佛,直到那稍矮女子再度开口,叶朝歌才肯定这一切。
那稍矮女子的话,拆开来看,没什么,可组合在一起,那就大大有问题了,而且那稍高女子是个没心眼的,一句‘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以及‘虽然在家中是嫡女’便足以刺激到那心气高儿的女子。
她虽不知道她们二人的身份,也不知她们的关系,但从她们没有认出乐瑶来,便知不会是官家女子,但能如此大手笔的以高价购买玉佛,眼睛也不曾眨一下,由此可见,此二人出身非贵即富。
那稍矮女子认出她和兄长,至于乐瑶的身份,想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她便算计着让那稍高女子得罪他们,利用他们,让其倒霉!
“停车,回去!”
听完叶朝歌的话,乐瑶立马不干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利用至斯过,更没这么憋屈过,她是堂堂郡主,竟然被一个不知身份的小丫头片子当枪使!
尽管对方没有得逞,但那是叶朝歌看穿了她的心思,若是没有看穿,那她岂不是就会顺了她的心意,成了她手上铲除敌人的利刃了吗!
叶朝歌见状,安抚道:“罢了,左右不过是小姑娘间的明争暗斗,既然都走了,就……”
“我才是小姑娘呢,她们两个一看就比我大,利用我这个小姑娘,臊不臊?不行,必须回去,不回去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她什么时候这么憋气过。
叶朝歌看出她是真生气了,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么多,离开前她已经告诉了稍高女子,依着她那跋扈的性子,那稍矮女子必然讨不到好去。
若是他们再回去了,岂不是显得太跌价了?
想着,看向微白,她是宸亲王妃的人,性子又稳重人聪慧,必然会帮着劝说一二。
可她想错了,微白不但没有帮着劝说,且还一脸地义愤填庸,大有一副要拆了对方的模样。
叶朝歌无奈扶额,“真要回去啊?”
乐瑶很干脆地甩了她一个‘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的眼神。
“当时在场的不只日月小筑的人知道我的身份,还有其他人,若今日我不出这口气,他日传扬出去,岂不是会被人说我乐瑶郡主愚蠢好利用吗?今日你在场看穿也就罢了,他日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又不在场,而我又没看出来,那我宸亲王府的颜面何存?我乐瑶郡主的颜面何存?”
都说到宸亲王府的颜面上了,叶朝歌也知不好再说什么了。
而且,方才也是她思虑不周,只站到了自己的角度上想问题,忽略了乐瑶,她是郡主,有一切任性的资本。
想着,便也不再阻拦。
马车走出去并没有太远,掉头过一条街便回到了日月小筑。
掌柜接到下人的禀报,心下一跳,便知这乐瑶小郡主是来找回场子了,想着,送了那稍矮女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姑娘眼光毒,专挑了大头利用,可她怎么不想想,她的那点小心思也就利用利用她的那个二姐,想利用旁人,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
第115章 谁利用水(下)
下车之时,正好看到那俩女子要离开。
那稍矮女子一边脸颊通红,眼睛亦是红的,显然在他们离开后,被那稍高女子磋磨了一顿。
见到他们返回,两人俱是一愣。
稍高女子面露尴尬,毕竟他们见证了她的愚蠢,而稍矮女子则有些慌,显然是看出了乐瑶来者不善。
乐瑶也不废话,进了日月小筑的门,命令掌柜的关门,让自己随行的王府守卫守在门口。
日月小筑里的客人大多亲眼见证了之前事的发生,估摸出什么来了,默契地上前:“见过乐瑶郡主,郡主安。”
叫起后又与叶辞柏兄妹相互问好,其实他们彼此也都只是面熟。
看着这一幕,那俩女子登时脸色大变。
谁能想到,那个半大的丫头片子,竟然是郡主!
稍矮女子几乎站不住脚,她知道那俩一男一女出自国公府,也猜到能跟国公府交好,那女子必定身份也是不俗的,但也仅限于哪个大家的千金,就是没想到,会是郡主!
难怪当时掌柜的会是那般一个作态!
乐瑶可不管她们的心理活动,走到那稍矮女子面前,单手挑起她的下颌,那个叶朝歌初见时倨傲高高在上的小姑娘回来了。
“告诉本郡主,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身子颤了几颤,哆嗦着嘴唇,“民,民女……何玲兰……”
“民女?你是哪家的姑娘?”乐瑶悠悠开口。
何玲兰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民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明珠是郡主,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民女有眼无珠……”
“若本郡主不饶你,岂不就是小人了?”乐瑶嗤嗤笑了笑,“既然如此,本郡主也不能白担了小人这二字,微白!”
“奴婢在。”微白上前。
“给我狠狠地掌嘴!”
“是!”
此话一出,其他人笑,何玲兰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她旁边二姐的稍高女子脸色亦是隐隐发白,眸底闪烁着不忍心。
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噗通跪下,“郡主饶命啊,家妹没见过世面,还请郡主饶了她这一回,民女带回去定会让家中长辈好好管教,绝不会再让她在郡主面前碍眼,求郡主开恩,求郡主开恩……”
“你为她求情?若非朝歌看出她别有用心,你可知,此时的她,便是你?”乐瑶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民女知道,可她毕竟是民女的妹妹,即便非一母同胞,但亦是同出一脉,让民女眼睁睁地看着她受罚,民女委实不忍心,只求郡主原谅则个,此事民女家中长辈,定会给郡主您一个说法。”
“你!”
乐瑶常听人说以德报怨以德报怨,但从未见过,今日得见,这心情委实复杂。
在她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以德报怨,而是蠢!
她岂知,今日过放过何玲兰,他日,她可会放过她?
“乐瑶。”叶朝歌上前,“瞧在这位姑娘一片护妹之心上,便从轻发落吧。”
压低声音跟着道:“你高抬贵手,对方也能记你的好,而且,这何玲兰得罪了你,回去后,她家中长辈必不会轻饶了她,比起你当众罚她,我想,对一心想踩着他人出头的何玲兰来说,被家人舍弃,才是最重的惩罚。”
一个得罪了郡主的姑娘,即便高抬起轻放下,这何家即便不会舍弃,也不会再重视她。
叶朝歌的话,乐瑶还是听的,想了想,对微白道:“就掌嘴三下,让她记个教训。”
随即看向何玲兰姐妹俩,“今日瞧在朝歌,瞧在你的份上,本郡主便饶过她,你且带回去,让你家中长辈好生管教,若下次再让本郡主瞧见她,就不只是掌嘴三下这般简单了!”
果然,这话一出,那何玲兰不见任何的喜意,反而越发地苍白。
啪啪啪——
微白这三下用了巧劲,看起来没用多大的力,可三下打完,何玲兰的脸当下便红肿一片。
打完了人,乐瑶憋着的那口气当下松快了不少,让日月小筑的人把门打开。
“你们这关门堵窗的做什么呢?乐瑶,你可是闯了什么祸?”
熟悉的嗓音传来,叶朝歌身形猛地一怔。
乐瑶顺声转身望过去,一喜,“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
“路过。”微凉的眸子在周围扫了一圈,淡淡叫起:“都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伏地行跪拜之礼的众人起身。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乐瑶淡淡开口:“没什么,遇到个不长眼的。”
闻言,卫韫也不曾多问,看眼低着头的叶朝歌,对乐瑶道:“你这性子倒是一点也没改,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不许拖着叶二小姐。”
叶朝歌手指微微一动,一颗心下沉。
“为什么?”乐瑶问。
“孤怕你把她给带坏了。”
哐当,一颗心直接跌落至谷底。
叶朝歌的脸色十分的难看,陛下改变赐婚一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明知如此,却还当着众人的面往她身上扯暧昧,他究竟是何意!
“殿下,郡主,臣女想起府上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拽起叶辞柏便走了,对于乐瑶在后面的叫喊,全然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
乐瑶眼睁睁地看着国公府的马车离去,鼓着嘴看向卫韫:“太子哥哥,你又哪里惹了朝歌?”
她虽不晓男女情事,但也并非一窍不通。
而且,依着她对乐瑶的了解,她并非是那种没有原因为之之人。
“怎么,在你眼里,就是我招惹的她?”卫韫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危险。
乐瑶不惧他,道:“朝歌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肯定是你招惹了她,而且朝歌性子那么好,脾气也好,不是你招惹得她是谁!”
她脾气好?
卫韫不禁想到她浑身是刺的模样,摸了摸鼻子,她若是脾气好,这世上怕是就没有脾气好的人了。
……
翌日,乐瑶来国公府找叶朝歌。
一进门便是一通抱怨。
“朝歌,你昨日太没义气了,怎么能只带着辞柏哥哥跑,扔下我不管呢?你知不知道,太子哥哥送我回王府的时候,怎么跟我母妃说的吗?”
……
第116章 不简单的何二小姐
不等叶朝歌回应,乐瑶巴拉巴拉接着道:“他竟跟我母妃说,让我没事的时候多学学规矩!还警告我让我少出门,最重要的是,不准让我带坏你!”
说起这些,乐瑶便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
这还是她的亲堂哥吗?!
“朝歌,你说是不是特别过分啊?”
叶朝歌默默的扯了扯唇,以示回应。
好在乐瑶也只是抱怨发泄一通,此刻抱怨完发泄完,人也舒服了,便说起昨日下午,何家当家老爷上门赔罪一事。
这何家姐妹的身份,果然正如叶朝歌所预料的那般,非贵即富。
何家是之前北方首富,前段时间竞标皇商,何家雀屏中选,这才举家搬来了上京。
在之前的地方,何家是望族,可在这宗亲满地走,勋贵多如狗的上京,皇商何家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何家姐妹到底年轻,还以为在上京和在家乡一个样。
宸亲王府自然没一个主人家接见,只是派了个管事让他好生教女,便让其回去了。
乐瑶倒不曾迁怒于何家,而且对那日为何玲兰求情的稍高女子刮目相看。
对此,叶朝歌淡笑,“乐瑶,我们都看走眼了。”
“什么意思?”
“那姑娘也许才是整件事的主导者。”
乐瑶越听越糊涂了,“朝歌,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也只是猜测,让红梅去何家打听一番,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红梅动作麻利,去何家打听最是合适不过。
乐瑶狐疑地等待着,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红梅回来了。
经过一番打探,确定了何家姐妹的身份。
稍高女子是何家二小姐,闺名何玲水,乃何家正经嫡出,而稍矮一些的何玲兰,则是何家庶出三小姐,只比何玲水小半年。
而昨日回去后,何玲兰便被打了一顿送去了何家祠堂,何玲水也自请去了祠堂罚跪了一晚,然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被下人抬了回去。
叶朝歌眸光微闪,问红梅,“可知何玲水为何自请去了祠堂?”
“听何府下人说是何家二小姐自觉没有看顾好妹妹,导致何三小姐闯出了大祸,方才自请去了祠堂罚跪。”
闻言,叶朝歌笑了,“这一手苦肉计使得极好,恐怕现在何家没有人怪她这个长姐护妹不利,反而都在夸赞她吧?”
“小姐英明,的确如是,这何二小姐此一出,不但获得了何家长辈的青睐,且在府上的地位节节攀升,口碑亦是称赞有加。”
乐瑶听着叶朝歌和红梅你一言我一句,好似在听天书一般,完全不在状态。
叶朝歌:“听你这么说,何玲水之前在府上的地位不高吗?”
红梅:“是,奴婢打听到,何二小姐虽是嫡出,但生母早逝,身后没有外家护持,在何家的地位多年来一直不怎么出彩。”
“倒是那何家三小姐,她的生母是何老爷跟前儿颇为得脸的姨娘,在府中地位颇高,甚至盖过何二小姐这个嫡出。”
“没有外家扶持,没有生母庇护,身边且有得宠的姨娘和庶妹虎视眈眈……”叶朝歌轻轻一笑,抿了口茶,继续道:“可她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着来到上京,走到今日,可见,此女虽在何家泯然众人,但手段忍性也是非常人可比的。”
“朝歌,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干脆直接告诉我吧。”
乐瑶被绕迷糊了,也没了耐心。
“我的意思是,说是何玲兰算计了何玲水,倒不如说是,是何玲水顺水推舟,将不利自己的局势变为有利。”
一个没有任何庇护,在府中不出彩的嫡女,若只是如她一开始所表现出来的嚣张傲慢,怎会活到今日?
这一跋扈做派,根本就是她装出来的!
日月小筑的事,看似何玲兰是设局人,殊不知,何玲水才是真正的设局人,而早在一开始,何玲兰便是成全她上位的踏脚石!
“可是,她求情……”
“乐瑶,我且问你,你可有动过杀心?”
“自是没有,我顶多也只是让人打她一顿。”她又不是动辄打杀人的郡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杀了那何玲兰呢。
“你的心思,我看出来了,其他人看出来了,何玲水也看出来了,她便是知道你不会真的拿那何玲兰怎么样,算准了这一点,她才会恳切求情,即便求情不成,于她也没什么损失,且还会搏一个好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反正,在乐瑶返回算账之际,她的目的便达成了,剩下的,也不过是意外之喜。
乐瑶坐在那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么说,利用我们的人,不是那何玲兰,是何玲水?”
“准确的说,何玲兰的确是存了利用我们的心,也付诸了行动,只不过被何玲水看破了,将计就计,反过来将不利的局势化为自己有利,从而借着此事成功上位!”
不得不说,这何玲水可真是好算计。
当时连她这个活了一世的人都被骗了,若非回来后她回想起整件事感觉不太对,一点点捋了一遍,直到红梅送来准确消息,恐怕她到现在也不会想到他们为何玲水作了嫁裳!
“这,不可能吧?若我们没有回去……”
“即便我们没有回去,虽然结果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但是于她也没任何的不利,毕竟,当时你不曾表明身份,而且,也不曾因此而问责他们。”
“那她怎么就算得准我们会回去?”
叶朝歌叹了口气,“应该是猜到的,或者,她当时也在赌,具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想,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嘭!
“不行,我要弄清楚这件事,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本郡主成什么了?是她们何家姐妹耍弄的猴子吗?”
如果真是何玲水是整件事的主导者,那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比那何玲兰更可恶,可恨!
她不但利用了他们,且把他们当猴耍,更是利用了他们的同情心!
越想越生气,乐瑶当下便拎起裙子向外跑。
叶朝歌见状,急忙让人拦住她,“乐瑶,你莫要冲动,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
第117章 坐等看戏
“况且,表面上,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若再去找她,世人只会说你仗势欺人,于你的名声不利。”
“是啊郡主,朝歌小姐说得对,为了一个何玲水赔上郡主您的名声不值当,您要心里真有气,咱们有得是法子,何必选一个对您最不利的法子呢。”
微白也跟着劝道。
“可是……”
“乐瑶你先冷静点听我说,这件事不但你生气,我也生气,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看穿何玲兰的算计,她并没有生气,毕竟她没有得逞。
可何玲水不同,她是明目张胆地狠狠利用了他们一把!
自回来后,她还从未如此地憋屈过。
听到叶朝歌这么说,乐瑶稍稍冷静了一些,“你打算怎么做?”
“何玲水虽是何家的嫡女,但毕竟之前的这些年一直不得出头,在何家也没什么根基,即便因为这件事,让她得了重视,但终究是有限的,而何玲兰不同,她有一个受宠的生母,何家长子与她又是一母同胞,今日这口气,不止我们咽不下,她也咽不下!”
“何玲水越是受重视,她便会越恨。”
何玲兰是一个庶女,何家又是商贾,那日之事,她不会算在乐瑶的头上,即便会,也不敢,只会算到与她下场两个极端何玲水的头上。
而她要做的,便是推波助澜一把!
“你的意思是说,让他们狗咬狗?”
叶朝歌点点头。
何玲水再好名声,再受重视又如何,终究是女子,是要嫁出去的,而何家长子是何玲兰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真正对上,没有外家和生母庇护的何玲水,无异于以卵击石。
乐瑶有些怀疑,“这能行吗?”
“怎么,你不相信我?”
乐瑶急忙摇头,“我自是信你的,只是,这是不是太便宜何玲水了?”
“不,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梦寐以求的好不容易得到了,还没享受几天,就重新回到.asxs.,这比要打她一顿更要来得有效。
虽然,乐瑶出面会更直接了当,但是,乐瑶若是真出了面,只会落人话柄,而那何玲水的下场,也会大打折扣。
此事起因既然在何家内宅,那就让他们何家人自己去互相撕咬吧!
她们,只需要看戏即可。
乐瑶看着寒意覆面的叶朝歌,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她的印象里,叶朝歌是聪明稳重的,脾气好,心眼好,心也软,可突然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她甚至,隐隐觉得,成为叶朝歌的敌人,会很倒霉!
……
何家祠堂。
何玲兰麻木僵硬地跪在那,一脸地憔悴,丝毫没有之前的娇俏模样。
嘎吱——
祠堂的门打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手上拎了个食盒。
“三小姐,奴婢奉姨娘的吩咐,来给您送吃的了,您快趁热吃些。”
何玲兰眉间微动,“我娘呢?她可有说什么时候救我出去?我真的受不了了,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我非要死在这里不可。”
“呸呸呸,三小姐您可莫要说这种晦气话,您放心,姨娘正在想办法……”
不待丫鬟说完,何玲兰便歇斯底里地打断,“想办法想办法,上次也说想办法,让我放心让我耐心等,我都等了多久了,我不管,我要出去,我现在就要出去!”
随即爬起来就要往外冲。
丫鬟见状,连忙扑过去将人抱住,“三小姐,您可千万别冲动,如今老爷和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您现在闯出去,必定会讨不到好的,还有那二小姐,她如今在府上风头无两,您要是出去了,她必定会趁此机会让您吃更多苦头的。”
何玲兰被拦住,也稍稍冷静了些,在丫鬟怀里哭喊着:“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这里晚上又冷又黑,阴森森的太可怕了,我实在害怕……”
“小姐您再忍忍,姨娘已经有线索了,正在和大少爷想法子扭转局面呢。”
丫鬟的话何玲兰并没有听进去,类似的话她听得太多了,一开始还抱有希望,可是现在,她不敢再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直到,丫鬟又道:“小姐,姨娘得到消息,日月小筑这件事,是您中了二小姐的算计。”
何玲兰顿时僵住,用力地抓着丫鬟,“你,你说什么?”
“姨娘买通了日月小筑的一个伙计,对方说,二小姐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乐瑶郡主,她是故意的,故意将计就计,引您入了她的圈套。”
“这,是真的?”
“是真的,千真万确,您是不知道,现在府上皆称赞二小姐有大家风范,连对她不喜的老夫人也对她刮目相看,老爷更是不必说了……”
“姨娘一开始也不信,毕竟二小姐一直很守本分,不然姨娘当日也不会没把她放在心上带来了上京,原来,这二小姐一直是扮猪吃老虎,她那日为您求情,根本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让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
“还有,姨娘这两日一直从郡主和国公府两边入手,果然,当日国公府在场的一个下人也说,回去后叶二小姐回过味来,还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说还从未被人利用至斯过。”
这下子,何玲兰一点怀疑也没有了,眼睛里的惊喜掩都掩不住,“那郡主和叶二小姐……”
丫鬟摇摇头,“毕竟人家是郡主,是国公府的小姐,这件事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不过姨娘说了,只要咱们出了这口气,郡主和叶二小姐那边定会记我们的好,以后小姐何愁在贵女圈子里站不住脚?”
“所以小姐,这段时间您可一定要忍住了,否则,只会对咱们不利,姨娘还说了,您是她的希望,是不可能不管您的,让您只需看着,这个仇,她一定会为您报的。”
何玲兰咬了咬唇,用力的点点头,“好,我就且再等等,再等等……”
“这就对了,三小姐,饭菜都凉了,您快吃,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看到二小姐的下场!”
“我吃!”
……
第118章 裴岚
叶朝歌听完红梅的汇报,笑了。
“小姐猜的还真准,那何家的姨娘果然是个有手腕的。”刘嬷嬷笑道。
“她若没有手腕,又怎会在何家主母病故后,将何家内宅捏在手上,连何家老夫人对她都是赞许有加。”
家家果然有本难念的经。
这何家虽然只是商贾,可这内里,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丝毫不亚于那些高门深宅大院。
何玲水的生母,也就是何家的主母几年前病故,这何家内宅,便由着一个姨娘,也就是何玲兰的生母当家。
此姨娘不但将内宅打理的妥妥当当,且连老夫人的心都拢了过去。
要知道,这姨娘的出身,可是真真上不得台面的。
勾栏院瘦马出身!
一个瘦马出身,成为北方第一首富的姨娘,且在主母病故后拿捏住了内宅,且还诞下长子,她能走到这一步,靠得可不只是男人的宠爱。
“接下来小姐有什么打算?”
叶朝歌有节奏的敲了敲桌面,“坐山观虎斗,何家内宅外人插不上手,就让那姨娘自己处置吧,关键时候只需要推波助澜一把即可。”
何玲水的算计,她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知道,就不能当做无事人一般!
也许,何玲水固然可怜,明明是何家嫡女,却处处被庶女压了一头,若没有这档子事,对她,她还是很同情的。
可她,亲手将这份同情变成可恨!
她最恨被人利用!
前世,她便被叶思姝利用了一辈子!
“对了小姐,书文的弟弟送来了一封信,您瞧瞧。”刘嬷嬷从怀里舀出一封信来。
书文?
叶朝歌接过,将信打开,上面依旧是叶思姝这段时间的情况。
自从老夫人带着叶思姝去了乡下后,书文便以家书的形式将叶思姝的一举一动寄回上京,再由她的弟弟送来给叶朝歌。
叶朝歌漫不经心地看着,在看到最后几行字时,沉默了。
轻轻地将信放到桌上。
“小姐,书文的信中可说了什么?”刘嬷嬷疑惑问。
叶朝歌将信给她,让她自己看。
不一会。
“什么,这,这大小姐疯了不成?她竟然,竟然委身给了陆世子?还有这陆世子怎么也跑去了乡下?侯夫人知道吗?”
刘嬷嬷看完信后惊呼不已。
叶朝歌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侯夫人知道又如何,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想到那待她极好的郑芸,叶朝歌幽幽一叹。
“可这,这也太……”刘嬷嬷想了一会才想出一个比较合适的成语,“惊世骇俗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国公府上上下下,岂不是都要受她所累?”
叶朝歌不语,有那老夫人和叶庭之在,国公府还想要什么好名声?
“此事暂且搁下,清溪街那边最近如何?”
“倒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那边的人说,那女子最近频繁出门。”
“她都去了哪里?”
“我们的人也只是跟着她去了酒楼,她在包厢,我们的人跟不进去,而且也不敢跟的太近了,酒楼人多眼杂,被人发现,反倒就不美了。”
叶朝歌理解地点点头,想了一会,道:“这几日左右也没什么事,就让红梅跟着,弄清楚她在做什么。”
有那么一对母子在,她始终不放心。
前世的这个时候,祁氏已然卧床不起,如今,祁氏安然无恙,且身子越来越好,这对那对母子来说,可不是好事。
估摸着岁数,她那儿子也该说亲事了,依着他们现在的处境,要想说个好媳妇,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来,也是按捺不住了。
当天,红梅便去了清溪街。
第二天晚上,她便回来了。
“你是说,她现在与几家官家夫人交好?”叶朝歌听完红梅的汇报,皱眉道。
“是,今日下午,她出门时,奴婢一直跟着她去了第一楼,亲眼看到包厢里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夫家官职都不太高……”
“等等,你说她今日去的是第一楼?”
“是,正是第一楼。”
叶朝歌拿手指敲了敲桌面,片刻道:“这样,你再跟着她,若她还去第一楼,你便回来说一声。”
这一次,她要亲自去看看!
而且,这么久了,也是时候会一会,这个前世栽赃兄长玷污继母的女人!
……
三日后,第一楼。
“小姐,包厢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我来。”第一楼的掌柜见到低调而来的叶朝歌和刘嬷嬷,上前压低声音道。
“多谢掌柜。”叶朝歌颔首跟上去。
“小姐客气了,少主说过,小姐的事就是他的事。”
进了包厢,掌柜将挂在墙上的风水画卷起来,露出墙体上的暗格,抽出,立时,旁边包厢里的场景一览无遗,说话声亦是清晰可见。
道了谢,便让掌柜离开了。
刘嬷嬷搬来了两把椅子,两人并排注视着对面墙内的种种。
坐了将近半个时辰,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听到,只听到她们的闲聊金银首饰,绫罗绸缎。
叶朝歌听得犯困,便将注意力放到坐在一群夫人中,着杏黄衣裳的女子身上。
裴岚,叶庭之的青梅竹马,亦是他隐藏了十几年的外室,前世她的继母。
便是她,在前世污蔑她的兄长‘玷污继母’!
年已近四旬的裴岚,常年养尊处优,穿着锦衣华服,吃着山珍海味,保养得当,一张尖尖的瓜子脸,绣眉杏眼,皮肤白皙,纤弱美貌,楚楚动人,瞧着如那二三十岁的年轻妇人无甚区别。
此时,她正与旁边的夫人说话,浅笑倩兮的模样,纵是那铁石心肠,怕也要化为绕指柔。
难怪这么多年,叶庭之年年岁岁如一日的去清溪街。
对面的裴岚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有人正在盯着她,可她看了一圈在场的夫人,并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正巧这时,有人说道:“咱们这些人中,要说谁最有福气,非裴妹妹无疑,男人疼爱,儿子出息孝敬,这以后的福气,还能少了吗?”
裴岚隐隐露出些许的自得,嘴上却谦虚着。
……
【作者题外话】:今日7更,一万四,这下看得过瘾了吧?
可我好累啊,少女们,晚安~
第119章 眼眶高,野心大
“哪有姐姐说得这么夸张,妹妹我再好,终究也是没名没分的,上不得台面……”
“可别这么说,这些啊,都只是暂时的,也是虚的,关键还是看男人,你看我,光守着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头有什么用,半年了,我家老爷就没来过我房里,我跟你说,这名分啊,名头,都是虚的,只要男人心里有,要什么没有?”
随即对在场其他人道:“姐姐妹妹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其他人连连附和。
裴岚更为自得。
叶朝歌却听得面色发冷,刘嬷嬷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呸,一群不要脸的老货,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人,我若是她们家的男人,就这些货色,倒贴我也不去她们房里!”
刘嬷嬷真给气着了,一番话几乎不过脑就说了出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讪讪地看向叶朝歌,后者倒没想那么多,话糙理不糙,的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群正头夫人却与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称姐道妹,这世道!
半个时辰后,对面有散客的迹象。
叶朝歌将暗格堵上,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微乱的衣裳,对刘嬷嬷道:“走吧,去会一会她。”
叶朝歌和刘嬷嬷从包厢里出来时,正好裴岚也从她的包厢出来。
四目相对。
叶朝歌掩下诸多情绪,抿唇冲她浅浅一笑。
裴岚一眼便认出了叶朝歌,不,准确的说,认出了她身边的刘嬷嬷,从而认出了叶朝歌的身份。
刘嬷嬷曾是祁氏的陪嫁嬷嬷,这一点,没人比她更清楚,同样,她也知道,刘嬷嬷现今在国公府刚回来的二小姐身边伺候。
她下意识的有些着慌,可在看到对方冲她无害一笑后,慌乱的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
也对她笑了笑。
叶朝歌并没有停留,带着刘嬷嬷慢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迈着小碎步出了第一楼。
前方五步远便是国公府的马车,叶朝歌一边走,一边倒计时。
在距离马车只有两步远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紧跟着,裴岚声音传来。
“姑娘请等下。”
叶朝歌牵了牵唇角,不动声色地转身,一脸疑惑道:“夫人您叫我?”
裴岚走过来,温婉笑道:“我瞧着姑娘有些面善,你母亲可是姓祁?”
叶朝歌讶然,“夫人怎地知道家母姓祁?”
“还真是啊,你与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我便大胆猜测着,没想到还真是……”
“原来夫人认识家母,不知夫人是……”
裴岚笑笑,“我姓裴……”
“哦,原来是裴夫人啊!”
裴岚面色一僵。
裴夫人……
她姓裴!
“裴夫人与家母是……”叶朝歌眨眨眼,假装没有看到裴岚僵硬地面色。
裴岚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依旧浅笑吟吟:“我与你母亲是旧交,只是我们多年不见,我也刚回上京,说起来对从前的旧人还是多有想念……”
叶朝歌听着,不再接话,这是想通过她登门入室?
她,真的急了?
“不知姑娘可否……”
来了!
叶朝歌不疾不徐道:“不若裴夫人告知住址,我回去与母亲说一说,想来母亲得知旧人归京,必然会欢喜去探望的。”
想登门?
做梦!
裴岚面色再度一僵,“这……”
“裴夫人不方便吗?”
“我……”
“还是说,夫人只是在诓我?!”叶朝歌脸上的笑意尽收,脸上充满了戒备,扭头神色慌张的对刘嬷嬷道:“嬷嬷,这位夫人不会是人贩子吧?我幼时可是在人贩子手上吃过亏……”
一句话,叶朝歌咬得极重,声音也扬高了几分。
很快吸引了无数的人看过来。
事情转变的太突然,裴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便被人围住了,周遭指指点点的声音接踵而至。
她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此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当下便乱了,掩着脸,挤开人群便跑了。
叶朝歌站在原地,望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若有所思。
裴岚的反应,有些奇怪。
想着,压低声音问刘嬷嬷,“嬷嬷可有觉得她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许是知道自己是个外室,见不得光吧。”刘嬷嬷也觉得有些奇怪。
叶朝歌摇摇头,不对,若只是因为外室的身份而见不得光,反应不至于这么大。
比起因为外室身份见不得光,裴岚的反应看起来,更像是怕人。
将此疑惑放在心上,道:“我们走吧。”
经过今日之行,她确定了一件事,裴岚开始着急了。
甚至有可能,打着以祁氏作为切入点登堂入室。
祁氏性子和软,若是知道她的存在,必会让他们进府,而她,怕是瞅准了这一点。
回到一甯苑,刘嬷嬷便将房门一关。
“小姐,接下来怎么做?”
“你派人再查一下裴岚。”
刘嬷嬷微讶,“再查她?”
“恩,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忽略了,你再派人查一下。”裴岚当时的过激反应,她仍有些在意,以防万一,查一下还是保险一些的。
没过多久,刘嬷嬷回来了,带回了另一个让叶朝歌颇有些意外的消息。
“小姐,我们的人发现叶宇轩与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女来往颇为密切,恐怕……关系不一般。”
叶朝歌冷不丁听到这话有些怔楞,眨眨眼,“谁和谁?”
“叶宇轩和兵部尚书梁大人的嫡次女,思苑那位的手帕交,梁婉彤。”
说起叶思姝的手帕交,叶朝歌便有印象了。
梁婉彤,叶思姝的好友之一。
而叶宇轩,裴岚和叶庭之之子,她同父异母的长兄!
“呵!”
叶朝歌冷笑一声,“眼眶还挺高。”
知道依着裴岚的野心,小门小户的女儿决计瞧不上,可没想到,竟然瞧上了兵部尚书的嫡女!
真不知是该说他们眼眶高,还是野心大!
就是不知道,这梁家瞧不瞧得上她的儿子!
“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刘嬷嬷问。
叶朝歌张张嘴,刚要开口,突然,脑中闪过什么,脸色蓦地僵住。
不对,梁家瞧得上,不但瞧得上,还将梁婉彤嫁给了他!
……
第120章 父女较量(上)
叶朝歌想起来了。
前世国公府举办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喜事,只不过那时候她因为兄长的事,对国公府心寒至极,加之忙着做那所谓的贤妻良母,并不曾到场。
而这场喜事,便是那外室子的成亲大礼,迎娶的,便是兵部尚书梁家嫡次女梁婉彤!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刘嬷嬷担忧地呼唤,不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便脸色大变。
神色也有些不太对。
叶朝歌回神,声音微颤:“嬷嬷,叶宇轩呢?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这个老奴不知,小姐,您刚才……”
“我没事,嬷嬷,你先让人去查,要快,我要最快得到消息!”
她心里有个猜测,需要证实。
从未见过她家小姐如此迫切过,刘嬷嬷连连应声跑了出去。
刘嬷嬷再次回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叶朝歌饭都没吃在等消息,见到她回来,忙问怎么样了?
“查到了查到了,叶宇轩近期时日的行迹倒也算简单,与那梁二小姐接触……”
叶朝歌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下。
她果然,小瞧了这个从未放在眼里心上的叶宇轩!
……
长夜漫漫。
叶朝歌躺在床上,那些前世不曾被她放在心上的种种,在她的脑海里如海波般翻涌。
那一桩桩,一件件,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目标,也越来越清楚,思绪越发地清明。
不管如何,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即便前路漫漫,即便前路遥遥,她都要走下去,因为,她要守护住自己的在意!
辗转反侧间,不知不觉外头的天都亮了。
一夜未眠的叶朝歌坐起来,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望着天际亮起的那一抹曙光。
好像一缕人生的希望,照亮前方。
尽管一晚上没睡,叶朝歌的精神却极为不错。
仿佛昨日的沉重已然散去,重新燃起了斗志。
刘嬷嬷看在眼里,颇感欣慰,不怕遇到难题,就怕遇到了难题迈不过去,并非难题的本身,而是迈过去的那个人!
“嬷嬷,全力监视那对母子,将他们一举一动皆要掌握,若是人手不够你与我说,我去找外祖再要几个人。”
刘嬷嬷含笑应下,“眼下暂时是够,小姐放心,有任何异动,必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小姐。”
“尤其是叶宇轩和梁婉彤,一定要弄清楚进展到哪一步了。”
若一切处于萌芽阶段,她必会亲手将这株即将冒头的小嫩芽掐断!
……
自那日外出与裴岚打过照面后,叶朝歌再次恢复到了足不出户的状态。
有关于裴岚母子的消息,半点不曾遗漏过。
本以为,最先找到她的是裴岚或是叶宇轩,却不曾想过,第一个找到她的,竟然是叶庭之。
这日傍晚,叶庭之再一次踏足叶朝歌的一甯苑。
叶朝歌并未起身相迎,只略略抬头看了一眼,“父亲怎么忽然到一甯苑来了?”
态度不冷不热,声音淡淡。
满腹沉重心事的叶庭之,并未察觉到女儿的冷淡,沉声道:“歌儿,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闻言,叶朝歌目光微冷。
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该来的总是回来。
扫了刘嬷嬷她们几个一眼,刘嬷嬷带着一屋子的丫鬟立刻退了出去。
离开前颇为担心地看了叶朝歌好几眼。
不一会,屋里就只剩下叶庭之和叶朝歌。
叶庭之坐在对面,欲言又止,数次张了口,却不知为何又把话憋了回去。
叶朝歌看来眼里,心头止不住地冷笑,她好像自回来后,就从未见过这般的叶庭之。
不对,准确点说,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见过。
前世,在她的印象中,对叶庭之这个父亲,她是又敬又想亲近,但他给她的感觉,却又是那般的高高在上,让她不敢亲近,更不敢靠近。
在她眼里,他是高大,高不可攀的。
可今生,这些种种,尽数推翻,他就是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小人!
她在他的脸上,看到最多的是他虚假的嘴脸,以及那带着目的的别有居心,但像现在这般欲言又止,却是第一次。
也正是因为是第一次,她对他,才更心冷。
能让向来高高在上的父亲,对一向不被他看重,瞧得上的女儿欲言又止,几乎不用想是因为什么!
压下心头的冷笑,叶朝歌淡然开口:“父亲有话但说无妨。”
“歌儿……”
短短几息间,叶朝歌心中百转千回,叶庭之又何尝不是呢,犹犹豫豫,甚至一度不敢看叶朝歌的眼睛,眸光闪烁地厉害。
不知在心里转了多少道弯,叶庭之一咬牙,狠心张了口:“我听说你前几日出门了,是不是……”
果然,是为了裴岚!
也是,也只有那对母子,才能让他的脸上露出属于人性的正常反应。
“所以呢?父亲究竟想表达什么?”叶朝歌淡淡打断他的前缀。
“我……”叶庭之有些不悦,但终究是没有发作,只是他的态度,相较于之前的犹豫不定,欲言又止,这一刻要坚定许多,也显得……
恩,理直气壮。
叶朝歌被自己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来的四个字感到好笑,他有何脸面理直气壮?
“你见过她了对吗?怎么样?她……”
“父亲是想问我对她的观感怎么样?还是她的人怎么样?”叶朝歌顿了顿,轻笑着又道:“或者再说,父亲是想问我有没有对她怎么样?”
再一次被抢白,叶庭之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撑不住了。
“身为父亲,在得知自己的女儿见到自己的外室,第一个想法不是应该问,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吗?”叶朝歌无比嘲讽地开口。
听到这话,叶庭之几乎想也没想地反驳:“岚儿那么温柔好性子,只有你对她怎么样。”
哈!
再也忍不住,叶朝歌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为何半辈子了,还空守着国公爷的名头,我笑你活了半辈子,却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梯子。”叶朝歌看着他,毫不留情道。
……
第121章 父女较量(下)
啪!
叶庭之抬手,狠狠地打在叶朝歌的脸上。
这一巴掌,干脆又响亮。
声落,刹那间,屋内一片安静。
叶朝歌捂着被打的脸颊,不怒,而是笑了,笑声一声比一声大,笑着笑着,眼角笑出了眼泪。
“你,你……”
叶庭之脸上掠过悔恨,在打了叶朝歌这一巴掌后,他便有些后悔了,现在的叶朝歌,并非他能轻易动得的,哪怕他是她的亲爹。
可这份后悔,在听到叶朝歌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后,尽数殆尽。
叶朝歌伸手揩去眼角的晶莹,双手啪一用力,撑在桌上,眼神比那腊月里的寒冬还要冷,她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是我的爹,你给了我生命,我恨你,但也欠你,你打我,我受下,但是,叶庭之,这是最后一次,回去告诉裴岚,她和她的那个贱种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别在私下里搞些小把戏,否则,真把我惹急了,玉石俱焚,我也是做得出来的!”
一字一字地说完,手指指向房门的方向,“门在那边,父亲,请吧!”
“你,你!孽女,不孝的孽女!”
叶庭之气得浑身直哆嗦,胳膊打着颤指着叶朝歌。
叶朝歌冷笑,唇角的弧度微扬,盯着他。
唇瓣微掀,“上梁不正,你还想要我这个下梁正当,想什么好事呢!”
“叶朝歌!”
叶庭之面部扭曲,狠狠地瞪着她:“你莫要忘了,我是你爹!”
“那又如何?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有担负起一个当爹的义务吗?我就罢了,毕竟自小在外,我哥呢?母亲呢?当初你既然为了前程娶了我娘,你就要承担起后果,莫要一次次地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你!”扬起手,作势又要招呼上去。
叶朝歌不躲不避,就这么站在那,轻笑:“父亲可要想要了,这一巴掌落下来,接下来我能做什么我自己也不能保证了。”
这一巴掌,最终没有打下去。
嘭!
叶朝歌立于原地,望着叶庭之惊惶离去的背影,眸子深沉地可怕。
……
很快,一甯苑父女的较量,传到了卫韫的耳朵里。
在听到暗卫报叶庭之打了叶朝歌一巴掌后,黝黑地眸底呈满了骇人的风暴。
良久。
“派人助她一臂之力,她想要什么,给她。”
“是……”
暗卫退下,卫韫独坐于殿中,望着夜空中高挂的月盘,心海起伏。
自从上次岭南一别,他的人便一直隐在她的周围,一开始,他的目的很单纯,她是好友叶辞柏的亲妹妹,又受他所累,他便保护她的安全。
可不知不觉间,这份单纯的目的,逐渐变了味。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天,都将通过暗卫,一字不落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时日一长,他的心,心态,感觉,也在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
对她的关注,也越来越多,对她的在意,亦是如此。
一开始,他并不能接受这样的转变,从小他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他的人生,不能出现掌控不住的牵绊。
她的到来,便是他掌控不住的牵绊。
逐渐地,他接受了这样的转变,也承认了对她的心思,更想着与她继续发展下去。
毕竟,他也是要成亲的,既然终有一日身边要有个人,倒不如,找一个自己合心意的,叶朝歌,便很合适。
为此,他敛起真性情接近她,越接近她,他便越有种分不清,究竟在她面前的他是真性情,还是以前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在她面前,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放松下来,欢喜的心情,即便他想忽略,也做不到。
可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与他完全的相反。
他越想挨得与她近些,她便越排斥,越抗拒,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他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抗拒他,还是欲擒故纵。
虽然她每次面对他时,都是一副戒备森森的模样,可他还是从她的眼中时不时地看到了同情,这让他尤为迷茫。
终于,她彻底地划分了立场。
那一晚,他的心很痛。
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她的房里出来的,又是如何回到东宫的。
那时候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之前,不论她如何的排斥他,抗拒他,可只要让他留在她身边,允许出现在她的周围,他便好生欢喜。
如今,他连这些都没有资格了。
他知道,她是怨他在周得一事上算计她,她怪他。
他明白,他给她时间,给她重新再接纳自己的时间,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他这个人最有耐心,他等得起。
她不想让他靠近,他便站在安全距离看着她,她不想见到他,那他就暂时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要她别忘了自己就好。
心潮沸腾得厉害。
卫韫垂眸苦笑。
如果在半年前,有人跟他说,半年后,他会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费尽心机,他一定认为对方疯了,或者他疯了。
可谁又能想得到,他真有了这一日。
这一夜,又是一个无眠夜。
……
叶庭之来一甯苑之事,叶朝歌命人瞒了下来。
表面上,国公府依旧风平浪静,可她知道,风暴已起。
刘嬷嬷派去监视裴岚母子的人效率极高,消息一个接一个地送来。
而她,对叶宇轩与梁婉彤之间的进展也了解地清清楚楚。
裴岚长得美,叶庭之亦是不差,两人生出来的儿子,皮相自然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加上他又有几分才华,只要嘴巴上甜一点,梁婉彤一个不曾经历情事的少女,又怎么会不为之心动呢。
“这么说,梁婉彤还不知道叶宇轩的真实身份?”
刘嬷嬷点点头,“他只道自己出身大家,父母双亲皆在,底下有一弟弟和两个妹妹……”
“弟弟妹妹?他倒是敢说!”叶朝歌讥嘲。
“可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竟然敢将少爷和小姐称之为弟弟妹妹,当真是大言不惭,呸,他也不瞅瞅自个儿,也配?!”
刘嬷嬷气呼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