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究竟是谁变了?
徐家算计在先,卫成螳螂捕蝉在后。
并悄无声息的反利用,一举将徐家覆灭。
虽然,他将徐家原本刺杀他的计划改成刺杀宣正帝,此举颇有弑君之嫌,但他以身挡前,并差点丢了自己的小命。
功过也算是勉强相抵。
至于缘何还要禁足,恐怕原因有二。
其一意在警告,其二,便是徐家对卫韫的算计。
虽然表面看来,卫成不知情,但他究竟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至少,叶朝歌是不信他不知情的。
虽然不曾参与,但绝对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只不过,很可惜,因为她的缘故,他们的计划注定不能成行。
这件事中,卫成之过,禁足是理所应当。
至于禁到何时……
正如卫韫说的,总不能是一辈子。
……
卫成野心勃勃,但没了徐家,他便如同没有了毒牙的毒蛇,只有形,没有了所依仗的利器。
这一点,朝臣们了悟于心。
故而,卫成的解禁,在朝堂之上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浪。
恢复了往昔的康王府,却没有了往昔的门庭罗雀的热闹,半天下来,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入,门庭冷落,颇有些凄凉之意。
对此,卫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来者是客,让管家好生招待着。”起身,整理衣襟,“准备车架,进宫给母妃请安。”
良齐道声是便下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永福宫。
“儿臣叩见母妃。”卫成跪地,俯身磕头,“儿臣不孝,隔了这么久才来给母妃请安,还请母妃原谅儿臣这个不孝之子。”
贤妃复杂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你也知道不孝,那为何还要做那不孝之事?”
卫成直起身,对上生母的复杂目光,“母妃,徐家狼子野心,覆灭是注定,儿臣所行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你!”
贤妃气急,快步上前,停在卫成身前,“顺应天意?何为天意?我看你分明是存了自己的私心!”
殿中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贤妃没了顾忌,低吼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初衷?”
“那个女人就那般好,值得你至今还在念念不忘?”
卫成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母妃,儿臣敢说,所行与旁人无关!”
“与旁人无关?”
贤妃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冷笑不止。
稍许,看着面前一脸冷凝之色的儿子,“若是与旁人无关,你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你会对徐家动手?你会从与卫韫持平到现在的手无依仗?”
“成儿,你莫要忘了,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没有人比我这个生母更清楚!”
贤妃深吸口气,尽量缓冲心头的悲愤,“此时只余你我母子二人,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放弃了那把椅子?”
卫成抿了抿唇,“是儿臣的,儿臣自不会让。”
“若不是呢,你可会继续为自己争?”
知子莫若母,儿子话语间的漏洞,贤妃第一时间便听出来了,往前一步,不容其躲避的逼问。
卫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几近扭曲的贤妃。
“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久未得到回答,贤妃的耐心告罄,“看着我,回答我!”
卫成闭了闭眼睛,“母妃,徐家已经向我动手了,若是继续留着他们,总有一日,儿臣便会被反噬,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
贤妃目露失望,“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我!”
“你可会继续为自己争?”
卫成的闪躲,贤妃并非如他所愿,继续逼问。
“母妃觉得,儿臣能争到吗?”
“什,什么意思?”
卫成从地上站起来,微垂眼睑,看着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母妃,“父皇偏心,卫韫才是他的继承人,若他是个中庸无能之辈倒也罢了,即便母妃不让我争,我也会争,大越繁盛,我是不会将卫家的大越交到一个中庸无能之辈的手上!”
“但显然,卫韫不是,他有手段,有能力,也有限度的善良,更有治国方略,这样的人,怎么争?北燕至今尚且内乱着,母妃难道是想让大越步上北燕的后尘?”
卫成言语清晰,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贤妃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胡说吗?母妃那般聪慧的一个人,难道真认为儿臣是在胡说?”
“不是胡说是什么?成儿,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我以前怀揣野心,为了那把椅子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现在我依旧怀揣着野心,但已经不会再继续不择手段,母妃,您可有想过,儿臣其实并没有变,变得是您!”
贤妃怒上心头,尖声大喊:“莫要颠倒黑白……”
“难道不是吗?”不待贤妃喊完,卫成便出声打断,“从我进殿到现在,您话里话外怂恿我继续争,又责备我对徐家出手,却从始至终不曾怪过徐家对我动手,更不曾问过我,之前的伤可有留下不适的影响!”
虽然,距离他手上到现在已经小半年了,身上的伤早已经好透了,但母妃的重点,是不是放的太过明显了?
还有徐家……
她只看到他对徐家动手,却看不到,徐家对他出手,更看不到徐家的不受控制和狼子野心!
以前的母妃不是这样的。
真正变了的人,并不是他!
不,或许说,他也变了,只是变得没有那么的扭曲,这样的变化,比起从前,更让他觉得心安舒适。
被卫成这般直白一说,贤妃不敢看他的眼睛了,“你的伤我一直有同吴院正那里了解……”
“是吗?所以母妃便觉得,这般就够了?”
卫成笑,只是他的笑却达不到眼底。
说来也是好笑,受伤至今,便是卫韫也曾去王府探望过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事实就是,他去探望过他。
且不只是一次。
……
第1117章 安排后事
可他的母妃呢?
一次也没有!
只是在最初派人来过,再之后,在他没有死后,便再也没有派人来过。
他是男子,细心程度比不上女子,但是,有些事并非是一夕的。
纵然他再粗心,时间长了,总会有所感知,况且,他的母妃也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什么,竟然丝毫不曾掩饰过。
试问,他又不傻,怎会一点感觉不到?
他并非无心之人,又怎么会一点没有感觉?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现实容不得他不承认,在他母妃的眼里,他已经不只是儿子,或者说,比起儿子,她将他当做了一个工具,一个能让她母凭子贵的工具!
亲娘啊。
何其可悲。
“你不信?”
贤妃有些慌,儿子的笑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心下有些急,以至于她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好似如此便能掩饰住她的心虚似的。
“我信,当然信。”卫成冷笑,“您肯定是要了解的,毕竟,我若是死了,您可没有第二个可达成您母凭子贵的野心。”
啪!
清脆的掌掴声,在安静的殿中回响。
贤妃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尚且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我,我……成儿……”
卫成偏着脸。
刚才的那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偏了,可见,方才的那一下,他的好母妃用了多少力道!
卫成用舌尖顶了下腮,血腥味弥漫间,他慢慢将脸转过去,“母妃,您的手疼吗?”
“成儿,我,我……母妃不是故意的,你方才……”
儿子的反应,让贤妃更慌了,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卫成摇摇头,“我是您的儿子,当娘的打儿子天经地义,是我贪心了。”
理了理衣襟,“时候不早了,儿臣府上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待贤妃作何反应,卫成先一步退出了大殿。
不一会,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贤妃望着空无一人的眼前,脸色微变,脚下踉跄倒退,耳畔不断重复回响着那句‘我是您的儿子,当娘的打儿子天经地义,是我贪心了……’
重复的次数多了,不知为何,便变成‘我是您的儿子,当娘的利用自己的儿子天经地义,是我贪心了……‘
……
永福宫发生的事,并没有错漏宣正帝的耳朵。
御书房,宣正帝摆手。
郭远连忙让内侍退下。
“陛下,这是好事啊……”
至少,康王明白了。
宣正帝叹了口气,“是好事……”
但是……
帝王家啊。
与此同时,卫韫也收到了消息。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叶朝歌望着出去一趟便脸色有些不对的卫韫,目露疑惑。
“没什么,不过是些琐事罢了。”
卫韫未与她多说,寻了个话题岔了过去。
叶朝歌看得出他的隐瞒,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到底是顺着他的意,未曾追问太多。
晚间,叶朝歌睡下。
卫韫期无声息的起身,去到柜子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根据护四所传来的消息,他的歌儿早晨在他上朝不久,便醒来,从抽屉里取出一方笔墨纸砚,然后在桌前写了许久。
至于写的什么,护四并不知晓。
抽屉里有一方黑枣木匣子,卫韫将其取出并打开,正如护四所报的那般,里面是一方笔墨纸砚。
如此也解释了数日前,她袖摆上的那一点点的墨迹。
卫韫先将砚台打开,放到鼻下闻了闻,味道对得上。
多日来的疑惑,在这一刻解开。
只是,他的歌儿背着他,在写什么?
卫韫并不傻,联想前前后后的古怪,多少有所计较,故而,他的手在伸手那些折好的纸张时,是在颤抖的。
手指触上去的那一刹那,好似指尖被刺了一下。
猛地一缩,缩了回去。
他顿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匣子里的种种物件。
根据先前自敛秋那得来的,这一方笔墨纸砚是歌儿的陪嫁,而会被放在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
卫韫望着抽屉最里面的首饰。
因为众所皆知,这个抽屉里放着的是些用不上的首饰,所以,没有需要,这个抽屉是鲜少会被人触碰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一直不曾发现这里面多出了一个与金银首饰明显不符的黑枣木匣子!
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卫韫终归还是重又将手伸去了那一叠折好的纸张。
取出压在最上面的那一份,将匣子轻轻的放在地上,展开。
下一刻,熟悉的字迹霍然映入眼帘。
母亲,见字如晤……
卫韫闭了闭眼睛,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颤抖。
被他猜中了!
果然,果然啊……
卫韫缓冲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继续看。
如开头那般,这是他的歌儿写给岳母祁氏的。
——母亲,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当是女儿不在了,还请您不要悲伤难过,人皆会经历生死,女儿不过是提前走一步。
不过您放心,女儿虽然不在了,但还是会陪伴着您,每当您感受到风的时候,那便是女儿伴随在您的身旁……
母亲,女儿一直觉得很幸运,幸运有您这么一位好母亲,谢谢您将我带来了这人世间,虽然我们的母女缘浅,中间分开了十几年,但女儿对您的爱,不会因为这十几年而改变。
谢谢您一直记着女儿,也谢谢您不曾放弃过我……
整封信写的很乱,不难看出写信之人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境是多么的不平静。
纸张上还有两三个晕开的墨迹。
不只是不平静,且是在哭着。
卫韫捏着信的手用力的收紧。
面上十分的难看。
他的歌儿,这是在安排后事啊!
卫韫近乎于咬牙切齿。
怪不得要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进行。
卫韫一把抓起匣子中剩下的那疑似信件的纸张,一股冲动要将这些东西都烧掉,可最终,他还是平静了下来,并将所有之物恢复到了原状。
将匣子放好,卫韫便去了耳房。
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的眼睛是红着的,眼珠亦是爬上了红色的血丝,手心中掐痕密布,有些可怖。
……
第1118章 卫韫的愤怒
这一晚,卫韫没有睡。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不自觉的想到那一方黑枣木的匣子,以及里面装着的一份份疑似后事一般的信件。
睁眼到天蒙蒙亮。
卫韫起身去上朝。
像昨日一般,卫韫离开不久,叶朝歌便睁开了眼睛。
独自费力的起身,扶着腰去了柜子前。
也不知是自己太过于自信了,还是卫韫小心到未露丝毫的痕迹,叶朝歌竟未察觉到匣子被动过。
捧着匣子去到桌前,自主研磨,然后铺纸提笔。
昨儿个给母亲的写完了,今儿个写给墨慈的。
写到一半,没有任何预兆的,内室门嘭地打开。
叶朝歌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胳膊哆嗦了一下,一滴浓墨霎时滴到了纸上。
写到一半的信,就此毁掉。
但此时此刻,叶朝歌没有心思顾忌信是否被毁,她错愕的望着门口的人。
“你……”
他不是去上朝了吗?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刚刚开始早朝吗?
他怎么回来了?
一瞬间,叶朝歌的脑海中各种疑惑闪现,最终所有的疑惑消散,只剩下一个念头:被发现了!
卫韫沉着脸跨进门槛,脚尖一勾,屋门碰一下关上。
这一声响惊醒了叶朝歌。
她连忙收拾桌上铺陈着的物件,不死心的试图挣扎。
卫韫看着她动作,也不阻拦,一步步的走过来,在桌前停住,垂眸,居高临下的望着手忙脚乱的叶朝歌,唇角微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啪!
匣子盖上,叶朝歌双手抱住,仰头,霎时间对上卫韫没有温度的眼眸,心顿时凉了半截。
如果刚才只是自己的猜测,心中还抱有一丝的希望,那么现在,噗噗,全被浇灭了。
“你……”叶朝歌深呼吸口气,“你不是去上朝了吗?怎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终是不死心,叶朝歌竭力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跳,尽量让自己像个无事人一般。
“今儿个是给谁些的?为夫猜一猜可好?”
所有的不死心及挣扎,在随着卫韫不答反问的话音落下后,尽数没了声息。
叶朝歌垂下小脑袋,“你知道了?”
“是给你哥,还是给你嫂子?”卫韫看着她,眼睛黑沉如墨,内里的风暴蓄势待发。
叶朝歌条件反射的回:“给我嫂子……”话出口,她百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顾不得懊恼,连忙解释:“那个,你听我说……”
卫韫双手抱胸,“恩,你说。”
“我……”
叶朝歌嘴里满满都是苦涩,我我了半响,未曾说出个所以然来。
话是她提的,但真正让她说了,却突然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不说了?”卫韫的神色不变,淡淡的望着她。
叶朝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闷闷道:“我没想瞒着你,只是,只是怕你难过,所以……”
这件事,她不只是瞒着卫韫,便是刘嬷嬷她们,亦是被她给瞒得死死的。
如今大家都在为即将迎来新的生命而欢喜,她不想自己去做那盆冷水,浇灭她们的热情。
而卫韫……
她不想他受影响。
所以,从一开始,她便背着所有人。
一切都在偷偷摸摸中进行。
可没想到,卫韫发现了。
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发现的,是自己哪里露了馅,还是做了什么让他起了疑心,现下她只知道,他发现了!
而且,事到如今,去追究他怎么发现的,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生气了?”
久不见卫韫接话,叶朝歌悄悄的抬眼看向他。
“有写给我的吗?”卫韫再度不答反问。
叶朝歌吞了吞唾沫,摇摇头,“没有。”
“哦?你写了一圈,却不曾写给我,是还未来得及写,还是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写给我?”
这下叶朝歌不吭声了。
她能说什么?
难道告诉他,自己不是还未来得及写,而是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写给他。
写这些信,并非是真正的安排后事,是想给所有人一个念想。
而卫韫……
她希望在她离开后,他能忘记她,不会沉浸在其中太久。
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的离开,给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为什么!”
卫韫突然扬高音量,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俯身,逼视叶朝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不争一争?”
叶朝歌怔楞在当下,卫韫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她震惊意外。
“回答我,为什么不为自己争一争?你方才不是挣扎的很好吗?为什么不挣扎?为什么要妥协,认命?”
卫韫的一双大手,用力的捏上叶朝歌的肩膀。
一边发自肺腑的质问,一边摇她,好似这样做,就会将她摇醒一般。
刘嬷嬷不请自进,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连忙上前,将脸色发白的叶朝歌从卫韫的掌下救出来,“殿下,小姐还怀着身子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看着自家苍白呆滞的小姐,刘嬷嬷顿时心疼不已,也顾不得身份不身份的,出言责怪卫韫。
“小姐,您没事吧,可有哪里伤到了?”刘嬷嬷一边询问,眼睛一边迅速的在自家小姐的身上转了一圈。
见其除了脸色白了些,并没有伤到哪里。
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悬着的那颗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
且与此同时,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跃然脑海中。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地冲着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且还如此粗鲁的对待小姐?
刘嬷嬷满心不解。
不久前,原本去上朝的殿下突然返回,面对她们的纳罕,殿下理也不理,径自去了内室,抬脚将屋门用力的踹开。
那一刻,巨响震耳。
那时候她便觉得有些不太对了。
小姐还在里面睡觉,殿下不但突然返回,且一脸阴沉,并踹开了内室的门,丝毫不顾及里面尚且在睡着的小姐……
实在不对劲儿。
众所皆知,殿下行事向来是以小姐为先,但凡事关小姐,极为细心,很多时候,便是她们不曾想到的,殿下也会先一步想到。
像眼下,从未有过。
……
第1119章 带上我,或留下我
察觉到不对劲儿,刘嬷嬷当机立断,便要跟着进去。
谁知,殿下将屋门自内关上,生生阻了她的脚步。
这让她更不安了。
米嬷嬷和司琴敛秋皆问她殿下怎么了,要怎么办?
她哪知道怎么办,只能等等看,静观其变。
内室里先是安静了一会,然后没多会儿的功夫,里面便传出殿下充满了愤怒的吼叫。
她哪里还能等得了,顾不得其他,推门进去了。
一进门便看到,殿下正捏着小姐的肩膀,一边质问着什么,一边用力的摇晃小姐。
再后来,便是眼下。
在刘嬷嬷纳闷胡思乱想间,叶朝歌已然醒过神来,虽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嬷嬷,你先出去,我与殿下有话要说。”
刘嬷嬷张张嘴,下意识的便要拒绝,可在对上自家小姐坚持的目光时,到嘴的话便尽数咽了回去。
“是。”
可让她就这么退出去,独留两位主子,刘嬷嬷终归是不放心的。
“殿下。”
刘嬷嬷吸了口气,“老奴斗胆,殿下,小姐如今怀着身子,纵然是小姐再惹了您生气,老奴恳求殿下莫要理智尽失,不然到时候心疼的,还是殿下您啊。”
“出去!”
卫韫语气强硬,但若是仔细听,不难听出其中细微的软化。
屋门关上,内室中再度只剩下卫韫和叶朝歌两个人。
相对无言,夫妻俩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内室之中安静非常,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紧绷。
门外,刘嬷嬷出来后并非着急走开,而是耳朵贴着屋门听里面的动静,可她听了一会,却什么也没听到。
这让她心下更为忐忑。
小姐和殿下成亲至今也有三年多了,夫妻俩一直恩爱和睦,纵然小姐再闹,便是无理取闹,殿下皆是包容的那一个,从未像刚才那般,脸色冰冷非常,好似结了一层冰。
还有小姐……
刘嬷嬷两手交叠在前,紧紧的攥在一起,手心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黏糊非常。
“嬷嬷……”
“嘘!”
刘嬷嬷手指比在唇上,看了看内室,然后拉着红尘远离而去。
“你过来了。”
红尘自与南风成亲后,便搬离了绮歆楼后面的小院,在东宫的南殿特意为他们辟出了一方居所。
已为人妇的红尘如以往一般,一直伺候在叶朝歌的身边,只是到底不比刘嬷嬷她们,故而,每日里都是掐着在叶朝歌醒来之前过来。
“嬷嬷,殿下和小姐怎么了,吵架了吗?”
她将将过来绮歆楼,便发觉气氛不对,问了米嬷嬷她们才知,殿下和小姐好像吵架了,而刘嬷嬷进去了。
紧赶慢赶的过来,便见刘嬷嬷趴在内室的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刘嬷嬷点点头。
面色有些沉重。
红尘皱眉,“昨儿个不是好好的吗,怎地一大早便吵了起来?”
刘嬷嬷摇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尚未弄清楚,殿下突然回来……”
说到此,刘嬷嬷倏地顿住,“对了,我怎么把南风给忘了,红尘,你速速去找南风……”
南风一直随侍于殿下的左右。
殿下上朝去而复返,发生了什么事,要说谁最清楚,非他莫属。
红尘点点头,“我这就去。”
内室里一直没有动静,刘嬷嬷越发忐忑,总感觉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是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正如红尘说的,昨儿个一切都好好的,一切都发生在今儿个一早,很突然,突然到没有人想到。
刘嬷嬷在外间走来走去,一边等待前去寻找南风的红尘,一边等待内室里的响动。
虽说有句话叫做,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但就今日之事而言,这话并不符合,她反而觉得,没有响动只是时候未到。
毕竟,方才在里面,她亲眼看到素来以小姐为先为要的殿下,周身阴沉的可怕。
在刘嬷嬷忐忑不安间,红尘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
红尘摇摇头,“他不说。”
“不说?”
“恩,他只告诉我,让我不要管,说殿下有数。”红尘顾不得抱怨,“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有些不安。”
刚才还没有,就在她去找了南风后,莫名的,心上腾升.asxs.点的不安。
刘嬷嬷沉着脸没有说话。
不只是红尘不安,她亦是不安着。
没有原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不安着。
外面发生的一切,以及刘嬷嬷和红尘的不安,此时在内室的叶朝歌分毫不知。
她正绞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韫依旧站在那里,眼睛一如刚才,深不见底。
眼底的风暴在沸腾,几近倾斜而出。
屋内的气氛越发的诡异。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是没有压住,风暴在顷刻间爆发。
卫韫一把抓上叶朝歌的手腕,逼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你不说,我不问了,你我夫妻三载余,彼此知之甚深,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今日我不怕与你透个底儿,你放弃,可以,我尊重你,但是,你给我记住面前的两个选择,第一,带上我,第二,留下我,而我会让你在乎的人,为你陪葬!”
卫韫唇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不信,你大可试试看!”
叶朝歌眸子紧缩,“你,你疯了……”
“是,我疯了。”
卫韫承认自己疯了。
从知道她在安排后事,从知道她放弃认命,他便疯了,疯到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因为你!”
所以他疯了。
卫韫甩开叶朝歌的手,甩袖而去,内室的门,被带的嘭嘭响。
叶朝歌看着晃悠的门,缓缓闭上眼睛,内心一片波动。
“小姐……”
耳畔响起刘嬷嬷关切的声音。
叶朝歌睁眼,眼帘之中是刘嬷嬷和红尘二人。
看着她们,叶朝歌终是未言,只是摆摆手,然后抱起桌上的黑枣木匣子,回了床…上。
刘嬷嬷和红尘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说罢,眼朝歌便躺下闭上眼睛,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而那只黑枣木匣子,被安放在她的身边。
……
第1120章 冷战
卫韫和叶朝歌冷战了。
不但如此,当天,卫韫便收拾了几件衣物搬去了前殿的书房,离开绮歆楼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色有目共睹。
不到半天的功夫,东宫众人议论纷纷。
纷纷就两位主子吵架一事各抒己见。
虽然没有任何的结果,更是懵里懵懂,毕竟,两位主子的吵架实在是没有预兆的突然,但有一点他们却是看得出。
那便是,此次吵架,恼的人是殿下。
依据很明显,那便是,殿下主动搬去了书房,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公务繁忙或是被太子妃撵去。
而是他自己收拾了衣物过去的。
由此可见,被动人是太子妃。
“小姐,殿下搬去书房了。”刘嬷嬷急得上了火,嘴里燎了好几个泡。
一说话便疼。
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疼不疼,眼下最要紧的是,该怎么办!
叶朝歌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
“小姐!”
显然,刘嬷嬷并不满意自家小姐敷衍的态度,“小姐,老奴是说殿下搬去了前殿的书房!”
言外之意,您不该做点什么吗?
全程低着头的叶朝歌,终于抬了起来,幽幽的看向刘嬷嬷,“我知道了。”
刘嬷嬷:“……”
这就完了?
刘嬷嬷感觉自己嘴里的燎泡又多了两个。
看着不为所动的小姐,咬了咬牙,“小姐,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您要不要去前面将殿下找回来?”
“他不会回来。”
叶朝歌淡淡的叙述事实。
卫韫真的生气了。
她看得出来。
虽然,他一直宠着她惯着她,无条件的纵容她,由着她无理取闹,但自己这次,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刘嬷嬷觉得不会,殿下就算生气,也不会真的气小姐太久,她相信,只要小姐亲自过去服软,殿下一定会跟着回来。
虽然她到现在还不清楚,殿下为何气小姐,更不清楚小姐做了什么惹得殿下生这么大的气。
但她坚信,殿下的气,只是暂时的。
叶朝歌苦笑,“试了也没用。”
“小姐……”
刘嬷嬷紧皱着眉头,“您和殿下,究竟怎么了?”
叶朝歌眸光微闪,抿了抿唇角,也不知是玩笑,还是心里话,只听她如是说道:“他要同我一起死,我不同意……”
“呸呸呸!”不待叶朝歌把话说完,刘嬷嬷便连着呸了三下,“大吉大利,小姐可莫要口无遮拦,没得惹了晦气。”
叶朝歌沉默了。
过了一会。
“嬷嬷……”
到嘴的那句‘我说的是真的’咽了回去,变成:“我累了,您扶我进去休息吧。”
“小姐,您真不去前殿?”刘嬷嬷不死心。
“去了也是没用的,冷静冷静也好。”
说罢,也不等刘嬷嬷扶她,叶朝歌撑着桌子独自起身。
刘嬷嬷见状,连忙伸手去接,继续不死心,“您这还没去呢,怎么就知道没用?况且,还有小主子在呢。”
叶朝歌没有再接话。
现在这个时候,莫说是小主子,便是大主子,怕是也没用。
……
正如叶朝歌所以为的那般,卫韫的确是生气了。
如若不然,也不至于搬来了书房。
从昨晚看到那一封封的信件,他内心便如翻江倒海,能忍一个晚上已然是极限。
原本他没想这么早便与她摊牌,故而,一大早如往常一般去上朝。
在快要到达宫门口的时候,护四传来消息,说是在他出门不久,她也起身了,并将那方匣子取了出来,伏案写着什么。
这一消息可谓是踩了他的心口窝,当机立断,命人告了假,旷了早朝,匆匆回来了东宫。
不出意料的,他抓了个现行。
她的掩饰以及挣扎,让他怒火中烧,只是他仍然在忍着。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她说他疯了。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疯了。
疯到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愤怒,怒她的放弃和顺从以及认命,怒她竟然做好了离他而去的准备。
为了她,他一直在努力着,为了他们未来能厮守,他从未放弃。
可她,她却在他努力的时候,先一步放弃了。
她放弃的,不只是她的性命,还有他,还有他们的儿女!
试问,他如何能不恼怒?
如何能不愤怒?
书房中,卫韫面对着一室的寂静,内心深处说不出的冰凉。
在愤怒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力。
他伸手捂上脸,尤其是眼睛,遮住内里的脆弱。
“殿下……”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海总管的声音。
“什么事?”
因着脸被捂着,卫韫的声音闷闷的,倒也借此遮掩了他的真实情绪。
“康王请见,您可要见?”
闻言,卫韫一顿,过了一会,缓缓将手放下来,垂眸思索稍许,“命人奉茶,我稍待便到。”
“是。”
外面海总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卫韫闭了闭眼睛,待再度睁开之时,内里的万千情绪已然消失不见。
……
前殿。
“见过皇兄。”
“起吧。”
卫韫掠过卫成,去到主位落座,“你今儿个过来所为何事?”
卫成诧异于卫韫的直接了当,顿了顿,“今儿个老三过来,是特来与皇兄道谢的,若不是皇兄,我现在也不会出来。”
卫韫看向眉眼低垂的卫成,眼睛闪了闪,别有深意道:“我能帮得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辈子,老三,你可明白?”
“自是明白,多谢皇兄提醒。”
“若没有其他的事你便回去吧。”
卫成闻言突然恍然,难怪从方才他便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原来在这里!
他这个皇兄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儿个,却从一开始表现出格外的急切,这样的急切于卫韫来说,却是从未有过的。
想到此,卫成思索开来。
根据近期的局势来看,朝堂之上一片明朗,虽然那不省心的北燕至今还闹着,可边关有祁继仁镇守,便是北燕捅破了天,只要守住了边关,与他们皆无关系。
朝局亦是如此,之前随着徐家的覆灭,拔出了不少的蛀虫,可以说,现今的朝局如同一汪清泉。
更何况,即便是如之前那般的浑浊,也不会影响其情绪,更不会造成他的急切。
……
第1121章 为君父,难啊
卫成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能让卫韫如此的,恐怕不会是朝局,而是……
“皇兄莫不是和太子妃吵架了?”
卫韫顿住,眸子紧缩。
“太子妃?”
卫成一愣,面不改色道:“你是太子,你的妻子是太子妃,没错吧?”
卫韫笑了,看着他,别有深意道:“没错,孤的太子妃是孤的妻子!”
他的笑,没有达眼底。
所说言语间,更是充满了警告的霸道气息。
卫成又不傻,自是听得出来,听得出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更是在警告他,莫要打歪主意!
心下苦笑。
他真是想多了。
若真要打什么歪主意,何至于等到她现在嫁人生子?
“你还有事?”
言外之意,没事你可以滚了。
卫成回神,望着眉目间难掩占有谷欠的卫韫,抿了抿唇,淡笑道:“父皇对皇兄,当真是偏爱至极。”
几年前,卫韫是个合格的太子。
他冷情冷心,仿若谁人也入不了他的心,但又有情有义,为百姓谋福祉。
帝王便是如此。
尽管他对那把椅子垂涎,但不可否认的是,卫韫,是个合格的太子,日后他若是登基称帝,也将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但仅限于几年前。
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有软肋,一旦有软肋,所行便会受到局限,就像是他的父皇,齐妃在世时,那便是父皇的软肋,齐妃去世,她的儿子卫韫,便是那软肋。
而父皇,也从未掩饰过。
凡事皆有两面性,父皇疼爱,爱重卫韫,但同样的,帝王的宠爱是把双利刃,父皇在给了他太子之位的同时,也将他推到了人前,处于那众矢之的。
毕竟,那把椅子的吸引力,但凡是人,都会受其吸引。
有了利,便会有争斗。
卫韫走到现在,靠得不只是父皇,更多的是他自己,若他没几分本事,根本就不会走到现在,早已被人吃的骨头也不剩。
父皇的例子摆在面前,卫韫成长为与父皇是完全两个性情的人,这样的人,是可怕的,更是难对付的,因为他没有软肋。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竞争对手,他的胜算是极为渺茫的。
可在几年后,卫韫他有了软肋,那便是叶朝歌。
有了软肋,便有了突破口。
想到此,卫成苦笑一声。
老天捉弄人,叶朝歌不但成为了卫韫的软肋,也成了他的软肋。
当初徐家不止一次的逼迫他,逼迫他从叶朝歌着手,因为这样,他们的胜算才会更大。
可他终究是做不到。
因为,他是欢喜她的。
不知在何时,欢喜上了叶朝歌,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哪怕理智告诉她,只要对叶朝歌出手了,只要成功了,那把椅子便会唾手可得,他告诉自己,一定能做到。
可终归没有做到,否则,他也不会从形势一片大好,沦落到现今的地步。
众所皆知,叶朝歌是卫韫的软肋,这样的软肋,于帝王来说,是不能要的,父皇作为过来人,理应最清楚,他应当是不会愿意让卫韫步上他的后尘。
可没有。
父皇不但没有,且还听之任之。
任由卫韫从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变成了今日这般有着七寸和命脉,有着致命弱点的卫韫。
情能误人。
深有体会的父皇,却什么也没有做,不是爱之深,便是有意换太子。
但到了今日,父皇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
纵然自小深知这么多的儿子,父皇只爱重卫韫一个,这样的情景他早已习惯,可卫成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同样是儿子,为什么?
就因为卫韫是父皇心爱的女人生养的?就因为他不是父皇心爱女子生养的?
纵然卫成竭力压制,但其心中所想,仍旧是多多少少浮现于面上。
卫韫看在眼里,眉眼微垂,“老三。”
“什么?”
卫成勉强回神,将心中的悲愤强行压下。
“同为父皇的儿子,在父皇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差别。”
听到这话,卫成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特别的好笑。
而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没什么差别……没什么差别?”
卫成笑着看向卫韫,“这话你说的时候,就不觉得很好笑吗?你问问老四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能说出没什么差别这样的话?”
卫成笑得很大声,笑着笑着,眼角跟着泛红。
卫韫挑眉看向他,“如若不然,你自去问问老四,看他是否赞同我说的话。”
说罢,不再理会于他,起身离去。
不一会便走远了。
独留在原地的卫成,半响才收了笑,看着卫韫离开的背影,眼神深沉,其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暗光。
他抿了抿唇,起身甩袖,“我们走!”
康王府的马车驶离东宫。
“派人暗中跟着。”
书房中,卫韫如是吩咐着。
“是。”
……
马车一路驶向王府。
卫成坐在上面,耳畔不断回荡着方才在东宫卫韫所说的一言一句。
放在膝头上的双手慢慢收紧,一双眼睛微微了眯起。
“停车!”
突然,卫成对外喊道。
马车停下。
“王爷有何吩咐?”良齐近前,在车外询问道。
车里先是沉默了一会,卫成的吩咐过了一会方才传出。
“转道平王府。”
良齐闻言,吩咐了车夫转道,然后回到自己的马上,望着身侧行走的马车,无声的叹了口气,太子的话,终归是影响到了王爷。
只是不知,太子是何意,不知,平王又会给王爷一个怎样的答案。
/
平王府。
卫成过来时,卫安正与华容陪女儿。
他们的女儿比东宫的小铃铛小一岁,尚不会说话,但性子很是活泼,小小的人儿浑身上下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儿,特别的能折腾,但也正是好玩的时候。
后院的主院中,时不时的传出阵阵欢快的笑声,气氛轻松又快乐。
正欢快之时,门房来人报,康王驾到。
“三皇兄?”
卫成的到来,卫安十分的意外,要知道他们之间素日里并没有什么往来,即便为兄弟,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
第1122章 作为父亲的庇护
“可有说什么事?”
门房摇头,“回王爷,不曾。”
卫安皱眉,那便奇怪了。
突然登门,实在罕见。
他自出宫建府后到现在,卫成登门的次数怕是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他这冷不丁的忽然过来,怎么想怎么有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
“去看看不就好了。”华容在旁看着丈夫纠结,颇为好笑。
不管康王来此是为何,左右也不会怎样,平王府是他们的地盘。
更何况,她也没觉得会怎么样,第一康王看起来是个聪明人,第二,丈夫素来没什么追求,表现的更为中庸,手上也没什么权利,她不认为,丈夫身上有什么东西会是康王所惦记的。
或许正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至于华容才会看的比卫安还要明白。
“你和女儿先玩着,我去去便回。”
简单的收拾了下仪容,卫安便去了前面。
不管兄弟之间如何的不亲近,但到底是亲兄弟,见了面后,少不得彼此寒暄一番。
待下人上了茶,卫安先开口了:“恕老四冒昧,三皇兄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在卫安看来,卫成的到来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来看他,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要知道,他这个平王府可不是什么被人追捧的地方。
卫成张张嘴,下意识的想问,可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给换成:“小侄女也不小了吧,我这还没见过,四皇弟若是不介意,可否抱来让我这个皇兄瞧瞧?”
卫安并没有立马应下,而是脑中迅速的转了起来,在确定其恶意的几率不足两成之时,便命人去将女儿抱了过来。
虽然是他主动提的,可在孩子真正抱过来时,卫成却又显得心不在焉。
卫安挥挥手,让奶娘抱着孩子回去后院华容那里,然后招手让厅中的下人退出到门外,随之问道:“三皇兄,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卫成的心不在焉,纵然是眼神再不好也能看得到。
而从起走神中,不难看出,对方此来,怀揣恶意的几率又小了一成。
可即便如此,卫安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除了朝局上之事,还能有什么事值得卫成来他这里。
想不通,索性便直接问了。
卫成回神便看到厅中的下人都退了出去,犹豫稍许,深出了一口气,“四弟,你也莫慌,今日我过来并非是以康王的身份,而是以兄长的身份过来,为私事。”
“哦?老四洗耳恭听。”
卫成深呼吸,终是道出:“是这样……”
随即将在东宫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卫安已经呆了。
他想到卫成来此各种意图,唯独没有想到……
私事的这般彻底。
“太子虽未明说,但我听得出,他是在暗指我不曾看清,反而是你,比我看得明白,所以,我绕道而来,还请四弟不吝赐教。”
卫成说罢,起身深深一揖。
“使不得使不得。”卫安急忙躲开,“三皇兄大可不必如此,你方才也说了,只为兄弟而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客气,皇兄请坐。”
待卫成坐定后,卫安叹了口气,“今日既然说了是以兄弟,那老四便斗胆一回。”
“请说。”
“三哥,你方才说得对,二皇兄的确是暗指你看不清。”
卫安斟酌了下用词,方又道:“父皇膝下皇子近十,对于二皇兄的确是与众不同,虽是偏爱,但对我们,亦是不若面上那般的忽略。”
换言之,父皇对卫韫的偏爱是摆在了明面上,而对于他们,面上虽然隐晦,但实则,爱护亦是不少。
“不知三哥可曾想过,父皇膝下皇子近十,除去幼年早夭者,凡是成年皇子,亦是平顺安康。”
经过卫安这么一说,卫成仔细想了想,的确如此。
大皇子早夭,虽说是被齐妃所害,但后来查明,是大皇子身子不好,自行夭折,与齐妃并没有关系,其他早夭的皇子,大多如此,不是身子骨不好,便是病故。
而成年的皇子,并无英年早故的现象发生。
“若三哥还不明白,便看看北燕。”
“北燕?”
“是,北燕先皇爱好女色,后宫佳丽三千,膝下皇子数不胜数,同之,故去皇子亦是不在少数,他们有的是注定,有的是人为……”
“而我们大越,皇子虽不如北燕的多,但故去者却大多在幼年,三哥觉得,这是巧合吗?”
卫成一怔,继而瞠目,“你是说……”
卫安颔首,“不错,若非父皇维护,那些没有母族庇护的皇子,真能成年?”
“就拿我来说,外家不显,性情平庸,能力中庸,可就是如此,依旧被封为平王,安守于王府,如今更是娶妻生子,任凭外面闹得风雨飘摇,也依旧牵连不到我这里,三哥觉得,只凭着没有权利的我自己,真能如此吗?”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直白。
说完这番,卫安便闭了嘴,静静的坐在那,给出一方安静,让卫成自行消化。
卫成也不是个笨的,虽然卫安所言信息量庞大,一时间让他难以消化,但只要捋出一条主线,其他的,便是顺理成章。
用卫安方才的话,换言之,他的野心勃勃,对皇位亦是觊觎不已,与徐家暗中勾结,所行之事万千,远的不说,便是与王叔勾结。
王叔落网,这些事父皇不可能不知道,可一直以来,父皇皆不曾提起,是父皇忘了?还是故意不提?
还有徐家这事,不管最终他如何的以身挡剑,可若不是他擅自改了徐家的计划,让其刺杀父皇,又何来他挡箭一说?
可就是如此,父皇也只是将他禁足于府中自省。
虽然这个自省了小半年,虽然是卫韫为他说话让他自由,可最终的决定权在父皇的手上,若是父皇无意,卫韫纵然是磨破了嘴皮子,又能改变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一幕幕,不停的在卫成的眼前浮现。
突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也懂了。
恍然之中,他大彻大悟。
……
第1123章 送客!
卫成对于皇位的野心,朝臣都看得出来,作为一国之君的宣正帝,又如何能瞒得住。
他所使出的手段,以及如何的对付卫韫,宣正帝又岂会不知?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知道。
可明知如此,却从未对待卫成如何,是拿他没有办法,还是有心无力?
显然都不是。
是因为爱啊。
他知道卫成的所作所为,并为之化解其种种,却对他始终不曾下过狠心。
就像是卫安。
正如他所说,外头风雨飘摇,真的就牵连不上吗?
不是牵连不上,而是有人在护着。
能如此护着,除去一国之君,又会是谁?
宣正帝是偏心,偏心卫韫,可对于其他皇子,虽然不曾像对待卫韫那般,但到底是在意的。
只是,他在意的很含蓄,多年来,更是不曾为外人道。
除非自己看清。
显然,卫安便是看清的那一个,而卫成,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不清楚,从始至终认为宣正帝是偏心的,内心里是不忿的。
不忿于,同为儿子,为何如此区别对待?
可现在,他才恍然大悟。
……
卫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平王府出来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康王府。
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卫成突然仰头大笑,他笑出了眼泪也不在乎,依旧在笑着。
良齐在旁看的满心忧虑,“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卫成笑过后,看着他,“不过是看清了一些事,想通了一些事罢了。”
看清了,想通了一些事?
良齐很是疑惑。
还要再说什么,外头便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下一刻,王府门房的人来报:“王爷,柔然的扶芯公主又来了,正在门口求见。”
说起这柔然的扶芯公主,康王府的门房,已然连说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从百合便是其假扮的后,王爷便将她送回了驿馆,中间消停了一段时间,本以为这事就此了了,可谁知道,在事隔数月后,扶芯公主又冒了出来。
后来王爷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其进府。
虽然不敢放人进来,可是,柔然毕竟是大越的盟国,且扶芯是柔然的公主,他们也真的不敢像对待其他死皮赖脸的人那般对待,只能在她每次过来时,依着规矩前来禀报。
当然,从始至终,王爷没有一次是见过,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依旧乐此不彼的禀报。
“又……”
良齐也是无言以对了。
这扶芯公主可真是够执着的,王爷的态度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可她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一如既往的上门,即便每次被拒之门外,第二天仍是不知疲累的来。
这不,又来了。
还真是不死心呐。
良齐看向主子,“王爷,您看这……”
“还需要本王教你?”卫成淡淡道。
闻言,良齐便知道怎么做了,当即吩咐门房将人送走。
可就在这时,门房那边又来人了。
此次来的不是别人,是永福宫的宫人。
人是贤妃派来的,来请康王进宫。
卫成皱了皱眉,“回去告诉母妃,本王近日繁忙,暂且先不过去与母妃请安,待忙完,本王定会亲自过去永福宫与母妃请罪。”
说罢,对良齐道:“送客!”
良齐道了声是上前,“公公这边请。”
“殿下……”
贤妃派来的内侍还要说什么,奈何良齐压根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几乎是被其半推着离开的。
内侍见离着卫成越来越远,也恼了。
猛地一把推开良齐,大喝一声:“大胆!”
“你简直是大胆,知道我是谁派来的吗,你……”
“知道,贤妃娘娘派来的呗。”
不待内侍把话说完,良齐百年掏了掏耳朵,悠悠然说道:“属下知道公公是贤妃娘娘派来的,也知道公公是奉命行事,咱们将心比心,属下也是奉命行事啊,刚才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属下也不过是遵着主子的吩咐行事罢了。”
“你,你……”内侍掐着莲花指指着良齐,气得浑身直哆嗦,“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你!”
良齐耸耸肩,他说是强词夺理就是强词夺理吧,“公公也莫要为难属下,您还是回去吧。”
说着,像拎小鸡崽子似的,一把拎起内侍便出了王府,将人安好的放到府门口,在其发飙之前,先一步退回到了门内。
然后忽略那边的瞪视,对堵在门口的扶芯说道:“公主也回吧,公主乃千金之躯,若出了什么事,我们王爷还要担责任呢。”
良齐跟在康王身边很多年,对主子可谓是十分的了解,方才在里面的那句‘送客’送的不只是内侍,还有门口的这位柔然公主。
“良齐,我……”
“王爷不会见您的,您走吧。”良齐故意冷着脸,扔下这话,退后一些,吩咐下人:“关门!”
康王府厚重的大门在扶芯面前重重的关上。
扶芯红了眼睛,咬住下唇。
她不记得自己来康王府几次了,也不记得卫成拒不见面几次了。
每一次怀揣着希望而来,最后失望而归。
纵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仍然忍不住的难受。
为了来见他,她不惜与小叔叔决裂闹翻,却到头来,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扶芯很难受,可更多的却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这样的自己,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她黯然离去。
身后,尚未离去的内侍将一幕幕看在眼里,眼底掠过一抹若有所思。
想了想,连忙回宫,他找到了回去后不会被贤妃责备的说法。
皇宫,永福宫。
“公务繁忙?”
贤妃面色阴沉。
知子莫若母,何来的公务繁忙,分明就是不愿见她!
可这样的现实,贤妃明白,但再明白,面上也不会承认,只会将一切推给内侍身上,呵斥其无能,连这么点的小事都办不好。
“娘娘莫恼,奴才虽办事不利,但奴才发现了一件事。”
贤妃沉着脸坐在那不说话。
但内侍知道,这是让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当即,将前后事情一说。
……
第1124章 贤妃的野心
“扶芯的柔然公主?”
贤妃若有所思,“你确定是柔然来的扶芯公主?”
“回娘娘,差不了,奴才虽然不曾见过扶芯公主,但奴才亲耳听到良齐侍卫亲口称其公主。”
闻言,贤妃皱眉,面上浮现淡淡的恼怒。
这个蠢货,良齐是什么人,他可是康王的心腹,一切听康王行事,他说是就是了?
保不齐是良齐奉命故意误导他!
想着,贤妃恼意更甚。
内侍连忙道:“娘娘莫急,您听奴才说。”
内侍在宫里这么多年,又岂是粗心疏忽之人,若他是,也不会成为贤妃的心腹之一。
单凭良齐的话,他自然是不信。
当然,不可不信,但也不全信。
回宫之前自是想法子证实,待有了十足的把握,方才禀报到主子的跟前儿。
“你是说……”
内侍颔首,“奴才自作主张买通了驿馆的一下人,从他那得知,早在之前,柔然的扶芯公主便和曦琼王闹翻了,而闹翻的原因,便是因为咱们王爷。”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简直是吓一跳。
谁能想到,扶芯公主竟然心悦康王!
不但如此,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叔叔闹翻,并在不久前自驿馆中出走。
经此探听,基本上已然确定,在康王府的门口遇到的的的确确就是扶芯公主!
当然,仅凭这些,内侍觉得还是不够,为了以防万一,又去在康王府附近摆摊的摊贩打听了一番,从摊贩那他得知,该女子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是风雨无阻的天天来王府,他们虽然不知其身份,但见的次数多了,便也记住了。
如此的证实了一番,内侍方才回宫将此事如实禀报。
听完内侍的汇报,贤妃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儿子被禁足后,她在宫里便做起了透明人,一直深居于永福宫中,不敢有过多的动作,生怕自己太过打眼惹了麻烦。
所以,有关于康王府的种种,她这边不曾刻意探听过。
故而,从始至终不知道,就在这期间,她的好儿子竟然会入了柔然公主的眼!
而且,根据方才所闻,那公主好像对卫成还颇为的上心,甚至为此不惜和曦琼王闹翻。
如果是以前,这种事她听听也就算了,毕竟,徐家还在,王妃是徐家的明珠,柔然的公主纵然再死缠烂打,再欢喜,作为柔然的公主,总不会做侧。
可现在却不同了,徐家倒了,而徐家的明珠也颇有自知之明的自请落发出家,而这王妃的位子便空了出来……
想至此,贤妃的眼神闪烁的厉害。
要知道,扶芯可是柔然的公主啊,柔然和北燕不同,扶芯与华容也不同,二人虽同为公主,但在各自的国度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前便曾听说,扶芯虽然自小在七星谷长大,但在柔然皇室颇为受重视。
若是卫成娶到了她,那么就等同于得到了柔然的支持,尽管柔然只是个弹丸小国,可到底是一方国土,不是有句话叫做,蚊子腿再小那也是块肉。
一旦得到了柔然的支持,那么,儿子便有了与卫韫抗衡的底气,到时候,只要好好运作一二,何愁不会如愿?
短短一瞬间,贤妃的心思便热络了起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算不算是丢了一块芝麻,但又不经意的得了一个西瓜?
她就知道,老天是不会亡她的!
不过……
想到昨日卫成的态度,贤妃的热切便好似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她眯了眯眼睛,暗暗想着,看来这事,她还需要好好筹划筹划。
……
当天晚上,安静的康王府被打破。
“母妃病了?”
卫成倏地起身,目露急色。
“是啊,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儿个傍晚娘娘突然上吐下泻的,吃的晚膳也尽数被吐了出来……”
来禀报的不是白日的内侍,而是永福宫跑腿儿的。
他面色焦急,声情并茂的描述主子的症状。
听着,卫成的脸色却突然冷了下来,方才的急色尽数褪了个干净。
眼睛看着跑腿儿的小内侍,“你方才说,你是永福宫洒扫的宫人?”
小内侍眨眨眼睛,心思没跟上,下意识的点头。
方才他过来康王府,王爷瞧着他面生,他便自报了家门。
卫成笑了,“既然是在外洒扫的宫人,又是如何看得到殿中的情形?”
“这……”
小内侍一慌,没曾想自己这么快便露出了马脚,顾不得懊恼,连忙补救道:“王爷说笑了,奴才身份卑微,怎会入得了殿呢。”
“哦?既然是没有入殿,那你怎说的如同自己亲眼所见的呢?”
“是奴才听殿中的宫女姐姐说的。”
卫成扯了扯唇角,“是吗?”
小内侍忙不迭的点头,“就算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跟王爷您撒谎啊。”
卫成冷笑不言。
他是不敢,可他的主子,却敢得很!
方才在小内侍称母妃病了之时,那一刻他是真着急的,差一点便过去永福宫。
只是可惜,小内侍说的太过于详细了,详细到好似他当时就在现场一般,如此的详细,却显得很假。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昨日。
昨日在永福宫,母妃可是面色红润,气色极好,看起来比他都要好。
试问,昨儿个尚且好好的母妃,今儿个却病了?
而且还是在白日被他拒绝进宫后!
如此反常,不由得让他想多。
果不其然,在经过试探,小内侍果然心虚了。
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回去告诉母妃,本王虽然解了禁,但周遭还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凡事适可而止!”
说罢,用力甩了下袖袍,“良齐,送客!”
小内侍得到了白日内侍同样的待遇,不过不同的是,前者没经过这些,全程傻眼,并畏惧于卫成,不敢反抗。
将小内侍丢出府,同样的,王府的大门口嘭地一声被用力的关上。
若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后退,恐怕他现在的鼻子便不是他自己的了。
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有完成差事!
……
第1125章 母与子
“王爷,您真不进宫去瞧瞧啊。”
良齐把人扔出去后回来道。
卫成眉眼淡淡:“有什么好瞧的,左右不过是为了诓我进宫的借口罢了。”
良齐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底气不足道:“应该不至于吧,娘娘也没什么值得装病的事啊。”
闻言,卫成一怔。
良齐这话倒是提醒了他。
的确是如此。
昨儿个他们母子不欢而散,今日母妃先是派人过来请他,晚间又装病意图诓他进宫,仔细想想,的确是没什么值得母妃装病的。
而且,先是请他后又装病……
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吗?
再说,这也不像是他母妃能做的。
难道说,真的是生病了?
想着,卫成心下微沉。
对于自己这个生母,他的感情是复杂的,一边埋怨她将他这个儿子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一边又惦念着她是他的生母。
尤其是在今日,他看清了一些事之后,过去的种种,也随之清楚明了。
从小到大,母妃便告诉他,父皇不要他们母子俩了,父皇的眼里只有死去的齐妃,只疼爱卫韫这一个儿子。
他们母子没权没势,要想活下去,首先就要学会怎么活下去。
在吃人的皇宫,在亲情淡薄的皇室,要活下去,就要学会去争。
有些话,母妃说的多了,他便记住了,并潜意识的这么以为了,从未去认真的看过,想过,清楚过。
以至于,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不如老四看得清楚明白。
如今,他看清了,也看到了父皇对他们隐晦不表明的在意,他深深觉得错了,从小到大都错了,且大错特错。
从始至终,母妃与他说的那些,都是错误的。
他不知道母妃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他知道,母妃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的爱他在意他。
他已然成人,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人爱护关怀的小孩子,母妃的不在意,虽没什么,但要说一点影响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没有今日的看清,在禁足的这小半年间,他也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
他的母妃啊……
不论是他受伤,还是禁足,都不曾……
可她到底是自己的生母,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人。
她或许是拿他当工具,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狠心绝情。
短短一瞬间,卫成便想了这么多。
万千思绪顷刻间闪现,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良齐,备车,进宫。”
……
永福宫。
贤妃气色白里透红的坐在那,只是眉目间的阴鸷生生打了折扣。
没有将人诓来,本是她的意料之中,毕竟,知子莫若母,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很是聪慧,必然会有所察觉。
原本她也不想出此下策,本想着再等等,待过个两日再说。
可到底是按耐不住,她只要一想到柔然的支持,她便坐不住,好似晚一步就会生出什么变数来一般。
所以,在她明知不会成功的情况下,还是那般的做了。
结果早已想到,但真正发生了,她还是忍不住的愤怒。
殿中气氛压抑,宫人们各个垂首,大气都不敢出,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受到无妄之灾。
就在这般气氛越来越压抑之时,外头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娘娘,王爷进宫了,正往咱们永福宫这边来呢。”
这一声彻底的打破了殿中的诡异。
贤妃面上顿时舒缓许多,她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这个母妃还是很有依仗的。
几息过后,卫成来了永福宫。
一进殿,看到面色红润的贤妃,他便知道,自己被骗了。
当下,他便自嘲而笑。
终归是自己奢想了。
“成儿,你可算是来了,母妃现今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贤妃酸酸的开口。
卫成不答反道:“母妃如此大费周章的诓儿臣过来,总不是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吧?您不放将目的说出来。”
卫成虽然恼自己被骗,但到底还未失去理智。
而他之所以在意识到自己被骗而没有立马转身走人,便是为着贤妃不惜装病将他诓来背后的目的。
贤妃皱眉,“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便是如此和母妃说话的?”
“难道是儿臣想多了?”
卫成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儿臣便先行回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
“你给我站住!”
身后,贤妃怒而呵斥,“成儿,你我母子真要如此?”
“若母妃继续说些没有意义的,那就不必了,这么多年,儿臣听得已然是够多了。”卫成转身,对上贤妃的眼睛:“儿臣已然倒背如流了!”
“你!”
贤妃被气到了,“不就是在你受伤被禁足期间,母妃对你多有忽略吗,你至于记恨我吗?成儿,你要想想母妃的处境,我虽然是贤妃……”
“……但我不受宠,你父皇眼里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母妃要说的,儿子替您说。”在贤妃话未说完之时,卫成先一步讥嘲开口。
“儿臣方才说,这些,我已然倒背如流!”
“卫成!”
贤妃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儿子一次又一次的没脸。
看着满脸冷然的儿子,贤妃深吸了口气,“好,母妃知道之前对你的忽略不该,你怨母妃也是理所应当,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等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卫成不说话,只是果断的转身继续往外走。
见状,贤妃急了,她看得出儿子是动了真格的,当即快速说:“成儿,明珠离开也有快半年了,王妃空缺太久实在不妥当,你找个时间去求陛下赐婚,为你另择王妃……”
卫成脚下顿住,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原来……”
是这样。
他早该想到了,在白日母妃派来的人与扶芯前后脚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
“什么?”
卫成的声音很小,贤妃并没有听清。
卫成转过身,不动声色地的询问道:“那母妃可否告诉儿臣,您可是有了人选?”
“这……”
“若是母妃没有,儿子倒是有一个。”
……
第1126章 我是您的儿子还是工具?
闻言,贤妃眼睛一亮。
儿子身边女子屈指可数,而扶芯当属第一。
可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只听卫成笑眯眯的说:“儿臣的表妹今年也有二八了吧,我还记得幼时儿臣曾经许诺过,待长大后娶她为妻……”
贤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他的表妹?
那不就是她的外甥女!
她娘家妹妹的女儿!
那怎么行,要知道妹夫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没什么能耐,也没上进心,娶了芝麻小官的女儿,能有什么助力?
恐怕还会被拖后腿吧!
“不行!”
“儿臣瞧着挺好。”卫成凉凉道。
“好什么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土丫头罢了,我瞧着柔然的扶芯公主就很好,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出身又高贵……”
贤妃围绕着扶芯狠狠的夸赞了一通,恨不得将这世上最美好的形容词都加诸在扶芯的身上。
不但如此,她还毫不掩饰自己的捧一踩一,捧着扶芯,踩着自己的亲外甥女。
丝毫不见心虚。
卫成双手抱前,静静的听着贤妃将扶芯夸得天花乱坠的。
待她说完了,方才幽幽道:“母妃见过扶芯公主?”
“这……”
“据而至所知,并没有吧?”言外之意,既然人都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扶芯好到史无仅有?
不过,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
“母妃是想让我娶扶芯公主吧?直接了当的说便是,何须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
贤妃被卫成不掩嘲弄的语气很是不快,但深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那你是……”
“这么说吧,我就算是余生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娶她!”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
嘭!
茶盏扫落在地。
贤妃怒目瞪着卫成,“你说什么,把话再给我说一遍!”
“说几遍都是一个样,母妃,既然今日要把话说开,那我也不妨和您说个明白,我不但不会娶扶芯,且还打算去陪王叔!”
“您的愿想,儿臣怕是不能够为您实现了,不如您再生一个,或许他能为您达成所愿。”
说罢,卫成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
身后贤妃近乎于撕心裂肺的喊叫。
卫成没有回去,但却是停了下来,“母妃,我是您的儿子还是只是一个工具?”
卫成并没有等答案便走了。
很快,便消失在眼帘之中。
贤妃僵在那,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远去,她嘴唇张了又张,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
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母妃,我是您的儿子还是只是一个工具?’
一遍又一遍,无限的循环。
如同魔怔了一般……
贤妃再也站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原本面色红润的气色,此时只剩下苍白。
她的嘴唇在颤抖,最终还是忍不住捂脸痛哭。
……
贤妃是选秀进的宫。
当时是和她的妹妹一起。
可最终,她进了后宫,而她的妹妹则落选出宫。
当年如何,毕竟时过境迁,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和人生,没有人再去提及。
贤妃年轻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少女怀春总是诗。
只是现实与幻想终归是有些出入的。
在求而不得后,贤妃由爱生恨,心理逐渐变得扭曲,她开始追求其他的东西,比如权利,比如高人一等的快…感。
贤妃出生于小门小户,在上京中,身份是个标签,在闺阁之时,因着身份上不得台面受尽了冷落和冷眼,在后宫,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撑,她日子艰难。
即便生下了皇子,没有依仗,想要活下去都是个难题。
她便靠上了无子,但却出生世家的徐皇后。
在徐皇后身边她伏低做小,受尽了奚落。
在前后如此境遇之下,她又怎能保持当初那颗平常心?
后来,她无意中知道,徐皇后之所以愿意让她靠,并非是什么姐妹之情,而是因为她娘家势弱,育有皇子。
那时候,她深切的体会到,儿子,便是她唯一的优势。
她开始利用儿子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步步,慢慢走到了今日的贤妃之尊。
人的野心是没有尽头的,她也不例外,对儿子的利用,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四,权势的滋味更是一旦沾上了,便不想再失去。
有些野心和谷欠望,也是在此时萌生。
她想要的更多,也学会了将自己的优势无限放大。
宣正帝年轻的时候,她想要活下去,而在宣正帝不再年轻,她也不再年轻的时候,她想要往上爬,爬到最高处。
将曾经瞧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匍匐在自己的脚边,仰望她。
而这一切,对没有宠爱的她来说,只有卫成能为她达成。
她筹谋,让儿子去争,帮着他争。
多年的伏低做小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借着优势不停的榨取徐家的一切。
明面上她对徐皇后唯命是从,对徐家感恩戴德,但实际上,她只是将徐家和徐皇后当做达到目的的一个跳板。
一旦目的达成,这个跳板便会无用,惨遭舍弃。
原本在她的计划中,只要徐家一直支持儿子,只要儿子不是太无能,只要他们用心谋划,那把椅子,早晚会是他们的。
可这一切的一切,不知在何时彻底的改变了轨迹。
一开始她不自知,待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时候,她隐隐约约的看到,那把至尊龙椅长了翅膀,在她眼前飞走了。
这让她感到恐慌害怕,她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她要做人上人,当大越最尊贵的女人。
她要让曾经瞧不起她的人看一看,小门小户的又如何,没有宠爱又如何,她依旧能达到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高位。
可这一切都被破坏了,而破坏的人,是她的儿子,是她作为依仗,能帮助她到达高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
徐家倒台,徐皇后至今还在禁足,即便她出来了,也已然是无回旋的余地。
失去了大靠山,便没有了盾牌。
……
第1127章 决定了,服个软
对儿子,她是怨极的。
因为怨,所以,在他受伤和禁足期间,从未露面过,因为怕自己受到连累,便一直蜗居在永福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因为慌,她迫切的为自己寻找新的靠山。
只是,如今的朝局已然大洗牌,随着徐家的倒台,朝堂之上同样倒下了一大片,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而在这个时候,太子的声望越来越高,已然在朝堂之上一家独大。
就在她以为日薄西山之际,扶芯出现在了视野中。
扶芯欢喜儿子,而他们需要柔然,若是两人能成亲,彼此都有利益可图,她觉得,这是一箭双雕,皆大欢喜的好事。
至于儿子欢喜不欢喜,那并不重要,毕竟当初对于徐明珠他不也是不欢喜吗,可他还是娶了不是吗?
能娶徐明珠,那么再娶一个扶芯又能如何?
而且,这样的情况也只是暂时的,待成就了大业,想要怎么挥霍便是怎么挥霍,想要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
在她看来,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没想到,卫成竟然会拒绝!
不但拒绝了,且还质问她,是将他当儿子还是工具?
当然是儿子。
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不都是因为他吗?而且,她是他的生母,自己这个生母沾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她所做的一切,出于自己的私心,难道他就没有好处吗?
现在问她当儿子还是工具,就不觉得矫情吗?!
……
东宫。
“……康王从宫里出来后,便回了王府……”
卫韫恩了声,“知道了。”
随之让南风退下。
待其退下后,书房中安静了下来。
夜深人静,本是好眠之时,卫韫却了无睡意。
今儿个一天,除去见了卫成,便一直待在书房。
以前留中不发的奏折,在今日被他尽数批阅完成,为此寸步不离书房,可至此不曾等来一直在等待着的她。
寂寥安静的书房中,卫韫叹了口气。
她没有来,看来是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心下不平,可又能如何。
她是他的祖宗,是他自己爱上的,气也要继续着。
今夜,同样没有睡意的还有卫成。
从皇宫里回来后,他便将人都打发了下去。
独自置身于明明暗暗的内室,卫成在想自己短暂的小半生。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曾经,他一度以为父皇除了卫韫,其他的儿子皆不在眼中。
可现在却告诉他,他错了。
曾经,他一度认为,母妃步步谋算是为了他这个儿子。
可现在却告诉他,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母妃的工具。
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很好笑?
……
一夜无眠,外头天还未亮,卫韫便起了身。
洗漱更衣后,空对一室的寂寥,索性早早出门去上早朝。
到皇宫时,天际方才大亮。
下车正要进宫之时,身后突然响起阵阵车轱辘的声音,随之伴随着卫成的喊叫:“皇兄。”
卫韫脚下微顿,扭头看去。
卫成从车上下来,近前儿来:“待会下了早朝,不知皇兄可有时间与我闲话稍许?”
卫韫并没有立马作答。
而是定定的看了对方一会儿。
“恩。”
“多谢皇兄。”
卫韫惜字如金,“不必。”
说罢转身重新拾步而去。
卫成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不近前儿,也不退后。
卫韫也不理他,随其切。
鸣钟而响,伴随着‘陛下驾到’的唱礼,新的一日的早朝开始。
此时东宫的绮歆楼。
叶朝歌早早的便醒了。
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习惯当真是可怕至极啊。
这才不过一个晚上,她便受不了了。
没有了他在身边,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以至于她许久睡不着,又早早的醒来,仔细算一下,她勉强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感受着周遭的安静,叶朝歌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他倒是沉得住气啊……”
可她却没有他沉得住气。
想着,又忍不住的叹息。
“两个儿子……”
叶朝歌抬手抚上自己高高耸起的腹部,“你们的爹让着,包容着我很多年,为娘我偶尔一次服个软也是理所应当的,对吧?”
没有动静,叶朝歌咽了咽唾沫。
“这样吧,你们如果同意,那就动一下。”
话落不久,手心处感受到底下的颤动,一下接一下。
叶朝歌眼睛一亮,有种被认同之感,眉眼弯弯,嘴上却硬气道:“既然你们动了,那待会为娘便去服软好了。”
话说的颇为勉强。
只是唇角的弧度以及眼底的迫切,丝毫看不出半点的勉强。
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叶朝歌当即便决定了,待卫韫下朝回来,她便过去前殿的书房寻他。
反正连肚子里的儿子都支持她,她怕什么!
恩,就这么定了。
此时的叶朝歌,下意识的忽略了刚才肚子是动了两下,而不是一下。
当然,就算她没有忽略,她也会觉得,肚子里是俩个,一人动一下不就是两下吗,说来说去,还是动了一下。
……
下了早朝,卫成便与卫韫一道走了。
二人并没有离宫,而是去了皇子所。
卫成带着卫韫去了最西边的一处寝殿,那里很冷清,从上面覆着的灰尘,不难看出,此地已然很久不曾有人踏入了。
卫成好似没有看到那厚厚的灰尘一般,目色透着怀念的抚上殿中的每一个摆件。
卫韫立于原处,也不催促,静静的立在那,看着卫成的每一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卫成停在了靠窗的案头边上,看着上面透着年代的笔墨纸砚,幽幽出声:“这里是当年我在皇子所居住的寝殿,一直住到成年出宫建府。”
从他三岁的时候,便从永福宫搬来了这里,可以说,在这里,比在永福宫和康王府的时日要长得多。
这个地方见证了他的每一个年龄阶段的成长。
在这里,他哭过,笑过,孤单过,难过过,恼过,气过,更怨恨过……
这所寝殿几乎承载了他童年,少年两个时期的所有所有。
“皇子所,皇兄不经常来吧?”
……
第1128章 为什么要帮我?
卫韫三岁的时候,正值大皇子去世,齐妃备受污蔑,被无限期的监禁于长乐宫里。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齐妃便去了。
之后,他便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独自留守于长乐宫。
直到宣正帝想起他这个和心爱的女子生下的儿子,方才将他从长乐宫接了出去。
从那之后,他便一直住在乾正宫,一直到成年后被立为太子,方才从乾正宫搬去了东宫。
所以,像每个皇子在三岁后居住的皇子所,他是不曾住过的。
至于这里,前前后后来过,但也划不上经常二字。
卫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卫成。
卫成说这话,也并非是要得到卫韫的回应。
他自顾自笑了一声,接着说:“年幼之时,母妃不受宠,在后宫地位低下,备受欺凌,而我,因着没有显赫的外家,母妃又不受宠爱,是众多兄弟欺凌排挤的对象,那个时候,我特别的羡慕你,羡慕你有父皇护着,羡慕你没有母妃,没有显赫的外家,依旧能被父皇呵护爱护着,还有姑母……”
“这种羡慕,逐渐变了质,我开始忍不住的去嫉妒,甚至想着,凭什么,凭什么同为父皇的儿子,为何你能受尽万千宠爱,而我则备受欺凌?”
卫成看向卫韫,“这不公平,对吧?”
卫韫寻了把椅子,也不顾上面的灰尘,径自坐下,望着卫成,等待他的继续。
“从小到大,母妃告诉我,父皇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我,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要靠自己,那时候我不懂,而在看到父皇手把手教你写字的时候,我懂了,也懂得你我之间虽然同为父皇的儿子,但却是不同的。”
卫成喉间哽咽,“就好比,你是天边的云彩,而我,就是那地里脏兮兮的污泥,差的,不只是一星半点儿。”
“从那以后,我受够了做污泥,我也想要做云彩,再说,凭什么你能做,而我就不能做呢?”
“那你是了吗?”
卫韫问出了自进来皇子所后,第一个问题,更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卫成一愣,继而苦笑着不作答。
“是你将自己比作了污泥,怨不得任何人。”卫成不作答,卫韫并未就此歇声,而是语气淡淡的又道。
卫成抿唇。
他说得对。
是自己将自己比作了污泥,不是旁人将他看作了污泥。
同为父皇的儿子,谁也不比谁高贵,只不过,是他的心目中给自己画地为牢了,并将其划分了等级。
半响。
“你说得对,怨不得任何人。”
卫成自嘲一笑。
一直以来,他认为所有的儿子,在父皇的眼里都比不上卫韫。
结果?
都不过是他自己的自以为罢了。
“皇兄……”
卫成张嘴想要说什么,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什么?”卫韫挑眉。
“我……”
“恩?”
“为何……要帮我?”
卫成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也许是开了口,再问便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连贯着,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帮我看清楚这一切?”
看清楚父皇深沉却又隐晦的爱……
看清楚母妃明爱却更爱自己的爱……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看清,而是卫韫促成。
昨晚他没有睡,躺在那将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捋了一遍,并将这两日发生的一系列种种,也捋了一遍。
虽然经的事多,信息量太足,以至于脑子有些混沌,但到底他不是没经过事的人,在短暂的混沌过后,很快便也找到了一切的根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卫韫为他求情,父皇解禁他开始的。
短短不过两日的光景,他便历经大起大落,起起伏伏。
要说只是巧合,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走到今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世间大多数的巧合,都是人为的。
隐隐约约,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或许从一开始……
禁足,或是徐家,都只是,都只是一个幌子,其实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此时的今日……
这个念头太过于恐怖,他不敢相信,也觉得不现实,更不可能。
毕竟,这个局设的太大了。
而且,他明明是布局之人,怎么可能从主导沦为棋子?
说棋子有些夸大,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不可能,不现实,可他的内心里,却一次又一次的去想,去琢磨,去寻找认同的线索。
一晚上没有睡,也并非是没有成果的。
所以,今儿个一早在宫门口,他叫住了卫韫。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让我一败涂地?”
卫韫淡笑,“一败涂地?你便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
卫成抿唇不语。
虽然结果未可知,但他见识到了卫韫的手段,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心里还是承认的,卫韫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
仅凭这两点,他便没有胜算。
至于未来是否会一败涂地,谁也说不清楚,但结果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两败俱伤。”卫韫轻叹。
卫成猛地一怔。
两败俱伤……
“你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父皇的儿子,虽不同母,却同出一脉,你我之间,不论是你,还是我,于父皇皆是打击。”
两虎相争,母虎悲痛。
‘你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父皇的儿子,虽不同母,却同出一脉……’
卫成脚下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是啊,不论他和卫韫之间再如何,父皇皆会悲痛难过。
如果是以往,他听到这话只会感到好笑,可现今不同,他不再是以前的卫成……
两败俱伤,的确如是。
卫成眼睛爬上了红血丝,他看着卫韫,“为什么?为什么要布下这个局?”
经过刚才,他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而布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卫韫!
不,或许说,其中还有父皇。
“为什么要帮我?”
卫韫看了他稍许,淡淡问:“你心悦叶朝歌吧?”
卫成眼睛微缩,紧绷的双肩如同泄了气一般,“与这有什么关系吗?”
……
【作者题外话】:新年快乐啊各位妹子们,愿各位妹子们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哦!
第1129章 父爱如山
卫韫近乎于肯定的询问,卫成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对于叶朝歌,他的确是心悦的。
或许以前,他不会承认,因为承认了,便会成为他的软肋,他的弱点。
就这样,他欺骗着所有人,也欺骗着自己。
至于有没有欺骗到,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现在,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虽然不能站在阳光底下,对所有人大声说他心悦自己的嫂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心,他不想再否认。
是,他心悦叶朝歌。
但是,也很清楚,只是心悦而已。
她已经是他的皇嫂。
除去这一点,再无其他。
卫成自己很清楚,早在当年,他便失去了争抢的资格,不只是因为叶朝歌不喜他,还有,他做不到卫韫这般。
卫成的种种情绪,心思翻涌间多少露于面上。
卫韫看在眼里。
眸底掠过一抹暗沉。
看向卫成的眼神,越发的阴沉犀利。
卫成回神之际,对上的便是如此不善的目光,笑了起来,“我是唯我主义的人,有些事,当年我没有做,以后自然也不会做。”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卫韫冷笑,“你想多了。”
在他眼里,卫成从来不是竞争者,便是情敌也划不上,但是,自己的媳妇被其他男人惦记着……
呵呵,这种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言归正传,你为何帮我?”
卫成并未就此多说或是多解释什么,他的态度已然表明,说再多便是欲盖拟彰。
卫韫冷冷道:“因为你不曾伤害,利用过她。”
闻言,卫成猛地一愣。
不敢置信的望着卫韫。
难道,这便是他的理由?
就是因为他不曾伤害过,利用过她,所以才会有今日?
这……
卫成面露迷茫,眼底隐隐透出疑惑。
好在他反应快,呼吸间便有所感。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问他心悦叶朝歌,原来,是这般……
众所周知,卫成对皇位势在必得,期间行事颇为不择手段,可唯独有一点,那便是,他从未在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叶朝歌。
哪怕在欢喜之人和皇位之间,他选择了皇位,哪怕他仍是不择手段,但对于叶朝歌,他的不择手段从未在她身上运用过。
甚至后来,他为了叶朝歌错过了很多次的机会,并在无形中保护着她。
因为这样,才会有今日。
如果但凡卫成有伤害过叶朝歌,都不会有今日。
卫韫说的很清楚,正是因为他没有伤害并利用过,所以,他才会帮助他。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便是他们的父皇。
自古以来,一姓之间的杀戮,不论是哪朝哪代,都从未停止过,毕竟,生在帝王家,即便你不争,有时候也是由不得你的。
只要人的谷欠望还在,只要那把椅子的吸引力让人拒绝不了,那么,中间的争斗便不会停止过。
父不是父,子不是子,亲人反目,兄弟翻脸,诸如此类,哪朝哪代比比皆是。
虽然父皇从未在此说过什么,但卫韫很清楚,他内心是盼望着和和睦睦。
纵然不能和和睦睦,但至少,手上沾着的血,没有同姓之人的!
从父皇对王叔,便能看得出。
“还有……”
“父皇想让你为自己活。”
卫成的眼睛骤然紧缩。
为自己……活?
卫韫起身,走过去,在卫成的面前停住,“帮你的不是我,是父皇。”
并非是他谦虚,而是事实,布局之人,不是他,是父皇。
而他不过只是在旁帮衬罢了。
说完了该说的,卫韫便走了。
走到门口,想到什么,突然又顿住了,头未回:“你可有想过,在你羡慕我的时候,我也有可能在羡慕着你。”
这次他再也没有停留。
离开了这所寝殿,离开了皇子所。
卫成独留在殿中,望着被灰尘笼罩的寝殿,他突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笑着笑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不一会,安静的寝殿中,只余轻微的啜泣声。
……
东宫。
叶朝歌心不在焉的坐在那,不知第几次的询问:“殿下还没回来吗?”
刘嬷嬷摇头,“还未,估摸着是朝上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恩。”
叶朝歌叹口气。
决定了要服软,奈何,一腔热情被早朝未归的卫韫给浇灭了。
当时的热度褪散后,她便有些犹豫了,但也不至于反悔。
只是……
说不大上来的踯躅。
“小姐,您早膳用的有些多,这般长时间坐着怕是会积食,外头天气儿好,不若老奴陪你去外头走走可好?”
刘嬷嬷伺候叶朝歌多年,自家小姐什么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小姐的踯躅和犹豫,她老人家看在眼里,心下也越发的着急,生怕殿下再不回来,小姐从犹豫和踯躅变成反悔。
不是她想多,主要是现在的小姐的确能干得出来。
没办法,谁让殿下将小姐给惯成这样的。
说起来,刘嬷嬷便有些无言。
从昨儿个殿下和小姐不知因何故冷战后,她老人家可谓是急出了火,一边劝小姐,一边又要顾着殿下那头。
结果到头来,谁也没有顾上,更别说劝了。
因着这事,她这一宿翻来覆去的几乎没怎么睡。
原本她还想着,若是再不行,要不要自作主张大胆一回,想法子让殿下回来,或是让小姐去前面。
法子她都想好了,现成的,装殿下或是小姐不舒服。
这法子虽然晦气,但却是目前为止,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故而,一早她便找了红尘,还有米嬷嬷司琴敛秋她们,让她们届时配合她行事。
劝说红尘她们并没有费什么劲儿,她们和她一样,也是盼着两个主子好,说句自私的话,主子好了,她们这些下人才会跟着好。
就这样,一切准备就绪,只欠实行。
可没想到,不待她们实行,小姐便先一步想通了,主动提出要去找殿下。
这可把刘嬷嬷给喜坏了。
奈何,老天爷不帮忙,殿下去早朝至今未归。
而她的小姐,从一开始的沉着等待,到开始犹豫踯躅。
这哪行啊,好不容易小姐自己想通了,并心甘情愿的去找殿下,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她想了想,便想出了这么一个由头。
……
【作者题外话】:今年的春节很复杂,武汉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对于千万同胞,我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祈祷,祈祷一切快些过去。
还有身处于武汉的同胞们,要加油,也不要气馁,你们要知道,在全国各地,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关心着你们。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尽量减少外出,少去人多的地方,对自己负责,对他人负责。
在此祈愿,新的一年,希望看到和听到的都是好消息。
第1130章 殿下,这都是您给宠出来的
多吗?
叶朝歌想着自己早膳只喝了一碗软糯的粥和一个有这小铃铛拳头大小的包子,默默的吞了吞口水,顺带将到嘴的话一并给吞了回去。
换成:“您说的对,是吃的有些多了。”叶朝歌十分自然的接着又道:“那便听你的,出去走走吧。”
闻言,刘嬷嬷顿时笑逐颜开,殷勤请缨:“欸,好嘞小姐,老奴这就扶您出去走走。”
刘嬷嬷扶起叶朝歌,主仆二人往外走。
不一会便出了门,走远。
而身后,屋子里的红尘她们面面相觑,随之,不约而同的笑了开。
“好了别笑了,红尘,你快跟上去,我们就不去了。”
笑过后,在场年岁最大的米嬷嬷如是说道。
红尘也没多说什么,脆生的‘诶’了一声,搓了把笑酸的脸蛋儿,抬脚跟着追了出去。
司琴好奇:“米嬷嬷,咱们不去吗?”
米嬷嬷摇头,“不去。”
主子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她们三人与刘嬷嬷和红尘不同,后两者是跟着太子妃进的东宫,闺阁之时便伺候在侧,情分自是不是她们能比的。
太子妃过去与殿下服软,多少占了些面子上的事,她们若是跟着去了,太子妃心里膈应不好意思事小,可若是因着她们的缘故而放不开,从而坏了主子的事,那这事可就大了去了。
米嬷嬷的心思,已经出了绮歆楼的叶朝歌并不知情。
主仆三人先是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后是以赏花为由耽搁了些时候,可即便是这样,也仍不见前殿来人报殿下回来。
叶朝歌的眉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蹙起。
刘嬷嬷看在眼里,眼珠子一转,道:“小姐,老奴听说前殿书房前的文竹涨势极好,翠绿得很,老奴陪您过去瞧瞧可好?”
叶朝歌眸光微闪。
既然决定了,自己也出来了,自是不能够半途而废。
刘嬷嬷的提议,她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后点点头,“也好。”随之欲盖拟彰的又道:“看多了红红艳艳的花儿,委实有些腻歪,添些绿植中和一下也好。”
刘嬷嬷一本正经的颔首:“小姐说的是,老奴也是这么想的。”
落后一步的红尘:“……”
完了,她快憋不住了。
看看走在前面的一老一少,红尘悄默声的退后,再退后,直到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哈哈……”
捧腹大笑。
她感觉,嬷嬷和小姐可以去戏院唱喜旦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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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嬷扶着叶朝歌,一边闲话,一边放慢脚步,如同乌龟爬一般,慢吞吞的往前殿的书房去。
一个刻意为之,而另一个则装作什么也不知的配合,倒也十分的默契。
可再怎么慢,东宫就这么大,慢吞吞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书房还是近在了眼前。
而卫韫,还未回来。
叶朝歌有些悔了,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三四。
她先是在绮歆楼等,后是去花园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末又花了半个时辰从花园走来这书房……
如此的刻意为之,卫韫还未归。
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这莫不是就是注定好的?
刚要说‘咱们回’,便听刘嬷嬷先一步说:“小姐,您走了这许久的路,想是累了吧,不若进去喝杯水歇歇脚?”
叶朝歌:“……”
什么时候,嬷嬷变得这么会找借口了?
一个接着一个,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小姐,老奴年纪大了,腿脚不如往年那般方便了,您年轻,许是不累,可老奴……唉,小姐,是老奴拖累您了。”
为防她家小姐拒绝,刘嬷嬷赶紧的倚老卖老。
刚才她可是看得真真的,小姐要悔了呢。
都到了这一步了,可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红尘那丫头也不知跑去了哪里,老奴若是独自在这歇着,也不放心您一个人回去,小姐,您就当可怜可怜老奴这把老骨头吧。”
刘嬷嬷极有心机的,将叶朝歌的退路和借口一一给堵上。
叶朝歌:“……”
“小姐……”
久不见叶朝歌说话,刘嬷嬷心里渐渐的有些没大有底儿了。
咽了咽唾沫,默默在心里念叨着:殿下您可快点儿回来吧,再不回来,老奴真就撑不住了,最关键的是,小姐做到这一步若您还不归,届时,您和小姐之间的矛盾,怕是要再添一笔了。
现在的小姐,可是记仇得很呢。
许是听到了刘嬷嬷的心声,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随之而至。
不一会,卫韫的身影自拱门处出来。
身后缀着南风。
刘嬷嬷眼睛一亮,大声喊:“殿下!”
顿时,卫韫闻声抬眸看过来,恰在这时叶朝歌也看了过去,不出意外的,两人的眼睛遥遥相对在一起。
卫韫颇为意外的望着叶朝歌。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叶朝歌被他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扭过头去。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这可急坏了刘嬷嬷。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咬了咬牙,“殿下,您可终于回来了,小姐都等您一会了。”
叶朝歌闻言错愕,她们明明才刚到的不是吗?
刘嬷嬷自动忽略旁边主子警告的眼神,继续说:“殿下,您可不知道,小姐这一宿几乎没睡呢,今儿个早早便起了。”
“这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殿下,小姐也是懊悔得很呐。”
“嬷嬷!!!”
叶朝歌气得脸通红,瞪着刘嬷嬷,大有一副,您老再胡说八道,当心和您拼命。
刘嬷嬷依旧忽略不看。
她今儿个是豁出去了,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当即远离身边浑身散发着警告的叶朝歌,过去卫韫那边一些,“殿下,老奴虽是个下人,但打心眼里比谁都盼着您和小姐好好的,今儿个老奴便倚老卖老一回,只要您和小姐好了,过后便是责怪老奴,老奴也认了。”
不待人反应,刘嬷嬷便巴拉巴拉的说开了:“殿下,不是老奴向着小姐,小姐如今身子重,纵然是有千般万般的不是,您也要顾忌一下啊,再者说了,小姐现今的性子,不正是殿下您给宠出来的吗?”
……